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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有人感受着围墙带来的安全感,深深后悔了:“怪不得我到了山寨之后就没有睡好觉,那是因为没有围墙啊。”

    一群山贼兴奋地讨论着,明日挖了野菜之后就要更努力地搭围墙。

    “听大当家的,没错的!”

    ……

    几日后,有山贼叫着:“有人来了!有三五十人!”

    山寨中众人紧张地挤在围墙边,透过缝隙仔细张望,有眼尖的人大声欢呼:“是张狗子回来了!”

    张狗子惊讶地看着山寨的围墙,心中因为带来了一批流民的得意感消失得无影无踪。熟悉的山寨仿佛陡然陌生了,透着一股杀气。

    他战战兢兢地叫着:“大当家,我是张狗子,我回来了。”

    胡轻侯坐在大石之上,长刀横于膝上,冷冷地问道:“你寻到了有山有水,适合种地的新营地没有?”在练好剑法之前全靠演技。

    张狗子只觉几日不见,那像是妖怪的大当家更加地凶狠了,t?而且身上有一种二蛋和大牛没有的威严,与衙役老爷别无二致。

    他急忙挤出笑容,道:“大当家,找到了。东南百里外有个地方适合种地。”其实那地方他早就知道,根本不用找。

    胡轻侯冷冷地看着他,厉声喝道:“混账!”

    张狗子一惊,急忙跪下。

    “……这就是你的回答?那地方有小河还是大河?土地是平原还是草原?有几亩土地可以耕种?你丫就回答一个合适种地就没了?”

    张狗子惶恐地看着胡轻侯,还要回答这么多东西吗?大当家之前又没有说。

    胡轻侯盯着张狗子,错的是自己,怎么会以为一个农民或者山贼是个合格的斥候。

    她扫了一眼畏畏缩缩站在张狗子身后的流民,明知故问,道:“这些人是什么人?”

    张狗子道:“这些人是自愿跟小人来入伙的。”

    他脸上立刻有了笑容:“流民天天可以看到,小人本来是不想理会他们的,但是想到大当家……那个……普天同庆,所以带他们回山寨。”

    天地良心,他一个人哪有能耐抓三五十人?是这些人向他问路,然后自愿加入山寨的。

    胡轻侯冷冷地道:“这些人想要加入本座的山寨?那为何见了本座不曾跪下?”

    四周无数山贼厉声叫嚷:“跪下!”“不跪下就砍了你的狗头!”

    那三五十人惶恐地跪下,一个男子颤抖着道:“大王,小人不懂规矩,还请大王息怒。”

    胡轻侯心中得意,怪不得座山雕要搞一大堆人像是蜡烛一样站在身边,果然威风八面啊,哈哈哈哈。

    她板着脸,继续问道:“你们从哪里来,为何要投靠本座,去县城岂不是比做山贼要好。”

    那男子颤抖着道:“小人们是从灵寿县逃难而来的,县老爷不管吃喝,饿死了不少人,小人们寻思着再待下去只怕也只有饿死一条路,所以想要到山里寻条活路……”

    胡轻侯随意地听着,灵寿县?新地名啊,完全不知道在哪里。

    忽然,她一怔,打断絮絮叨叨说着如何艰苦,如何对山寨忠心耿耿,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个山贼等等的男子的言语,问道:“你说灵寿县也有不少人逃难?我听说灵寿县今年收成不错,你为何要逃难?你是不是骗我!”

    胡轻侯长刀猛然遥遥指着那男子的鼻子,极力冒杀气,但是没搞清楚怎么冒,只能努力幻想老板又要她加班,杀气乃成。

    那男子额头冒汗,急忙道:“小人岂敢哄骗大王?灵寿县今年天气本就比往年差了一些,收成下降,衙役老爷又增加了税赋,八成啊,徭役老爷要小人缴纳八成的产出,小人哪里交得出?”

    那男子身边众人一齐点头,眼中泪水打转,今年的衙役老爷疯了,竟然要缴纳八成的产出,别说这田地是地主老爷的,就算是自家的也交不起八成的产出啊,除了逃难还能怎么办?

    胡轻侯冷冷地看着那群流民,眼中的杀气越来越盛,猛然拔刀指向苍天怒吼:“贼老天,你敢耍我!”

    从流民变成山大王的简单模式,以后只要种地、练武,然后灭少林武当,成为武林至尊?

    狗屎!

    这是灾民四起,官府剿匪的噩梦模式!偏偏自己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山贼头!

    胡轻侯恶狠狠地看着天空,要是有根金箍棒,她就把天捅个大窟窿!

    “练兵!本座要练兵!”

    垃圾团队,带不动啊

    这狗屎的世界流民的数量超出了胡轻侯的估计,第二天的时候又有一个派出去寻找新营地的山贼屁颠颠地带来了几十个流民入伙。

    胡轻侯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这些王八蛋是不是商量过了,用招揽新人立功?还没有回来的山贼是不是正在等待流民团伙?

    这些王八蛋就没有想过多一个人多一张嘴吗?

    胡轻侯想到野菜数量也是有限的,心如刀绞。

    早知道就不分野猪肉给其他人吃了,那头野猪够她们姐妹二人吃好几个月呢。她抬头看天,做好人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狗屎!

    “来人,把附近的野菜全部挖光,我们必须搬家!”

    胡轻侯咬牙切齿,现在搬去有水有平原的地方其实没什么大用。

    种地是有时节的,现在是秋收之后,马上就要入冬,有个P的可能种地,到了那块地方也要明年春暖花开才能开荒,然后折腾两三年才会生地变熟地,能够产出一些庄稼。

    但胡轻侯等不及了,眼前的这个山寨距离平山县太近了,一旦官兵剿匪,这个山寨分分钟嗝屁。

    因此在天寒地冻之前进入深山,搭建营地,储备粮食衣服是重中之重。

    一群山贼莫名其妙,刚建好围墙就要搬家了,很有些舍不得。

    胡轻侯呵斥道:“闭嘴!想要活下去就听我的,谁不听话,胡某就砍了谁!”

    一群山贼看看杀气腾腾的胡轻侯,只能不情不愿地开始准备搬家,庆幸地是山贼窝也没有什么家具,大伙儿打个包裹就能出发。

    胡轻侯看着房间内的银钱和物品,心中再一次有些动摇。

    不如卷了这些钱,带着妹妹去县城过安生日子吧,虽然不知道这些钱到底能够买多少东西,但怎么着都比当个山贼头,然后被官府砍下脑袋强吧?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不要被眼前的小利益迷惑了双眼。

    别说在古代了,就是在21世纪,两个无依无靠的未成年女孩子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安家,照样危机重重。

    “我已经有了基业,为什么要去冒险?”胡轻侯咬牙切齿地道。

    虽然这些山贼毫无忠心度,但是至少暂时被她镇住了,她和小轻渝的安全无虞,到了新的地方,两个有钱的女孩子分分钟被邻居或者房东杀了。

    她背起包裹,牵着小轻渝的手,走出门外,对着一群山贼厉声喝道:“跟着我胡轻侯才有活路!不跟着我就是死路一条!”

    练兵?胡轻侯看看忠心度低到脚底板的山贼们,决定缓缓。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这些山贼惧怕她的“绝世武力”才这么老实,要是练兵后自信心膨胀了怎么办?

    胡轻侯没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两百余个山贼在山路上迤逦前进,胡轻侯的目标是百里外的某个小山,据说那里有河流经过,有一块平原。

    虽然这该死的山贼们说不清具体情况,但胡轻侯依然觉得地里位置至少比原来的山头要好。

    原来的山头只是适合抢劫而已,假如附近的百姓都成了流民,商业肯定完蛋,那还抢劫个头啊!

    某个山路边的树林中,忽然有人冒出了脑袋,赔笑招呼着:“你们是去哪里啊?”

    一个山贼大声地叫道:“我们去五十里外建立新营地。”

    那树林中的人继续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去县城啊?”

    又是一个山贼大声地叫道:“县令老爷不开仓赈灾,去了县城也会饿死,不如跟着大当家,以后自己种地,不用缴税,不用交租,大碗吃酒,大块吃肉!”

    其余山贼们大声哄笑,喜气洋洋,好像未来真的美好无比。

    那树林中的人转回头了,低声说着什么。

    片刻后,几十个人从山林中走了出来,大声地叫着:“哪位是当家的?我们能种地,能吃苦,有力气,收下我们如何?”

    胡轻侯眼珠子都要掉了,就要反对。

    不等她开口,无数山贼大声地叫着:“都来,都来!我们大当家是好人,跟着大当家才有活路。”

    胡轻侯恶狠狠地看着欢呼着加入队伍的流民们,只觉嘴巴发苦,野菜多久长一拨?有冬天生长的韭菜吗?观音土吃多少才会死?

    狗屎!这些山贼完全不考虑这些的吗?

    她想呵斥,赶走这些新来的流民,可是看着那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却开不了口。

    若是她没有成为山贼头,她是不是也在这样的一群人之中,渴望有人能够收留她们?

    胡轻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终于没有说话。

    ……

    一行人慢悠悠前进,说说笑笑,仿佛去秋游。

    “来人,通知所有人停下来,开始挖野菜。”胡轻侯下令道。

    一群人大声应着,然后娴熟的开始在四周寻找野菜。

    有人一边挖野菜,一边嫌弃地道:“走几里地就停下来挖野菜,百里地要走到什么时候?”

    好些人应着,实在不理解胡轻侯为什么这么在意路边的野菜。

    有人嘲笑道:“就这么挖一会,又能挖到多少野菜?”

    野菜是要深入山林中去找的,运气好,会漫山遍野都是野菜,运气不好,找遍一个树林找不到一颗野菜,像如今这样在山道边随意寻找,能找到大量野菜才有鬼了。

    胡轻侯坐在山道边,淡定地给小轻渝吃猪肉:“背在身上很重,吃到肚子里就不重了。”

    小轻渝用力点头,冷猪肉更加腥膻了,她依然省不得多吃,只咬了一小口,细细地咀嚼t?。

    有山贼过来,低声道:“大当家,这样挖不到多少野菜的……”

    他还要再说,胡轻侯打断道:“本座知道,已经有不少人提醒过本座了。”

    她狞笑着:“本座是什么人?本座经过的地方别说野菜了,本座经过的地方必须寸草不生!”

    那个山贼打了个颤,急急忙忙退下。

    ……

    两天后。

    一群山贼欢喜地看着眼前的山谷,小河从山谷中经过,小小的平原上野菜野草无数。

    胡轻侯轻声道:“不错,好像和西湖面积差不多大……”

    张狗子得意洋洋,这个山谷是他找到的。

    胡轻侯继续道:“……大概有一万亩左右吧。”

    张狗子用力点头,他压根不懂怎么看面积,村里的田地是一亩还是两亩,他都是根据经验判断的,超过三十亩地就基本看不准,哪知道这里是一万亩还是一千亩。

    他挺起了胸膛,得意地咧嘴笑,想到了曾经听到地主家的管家老爷说过的言语,急忙道:“大当家,小人没有功劳,这都是大当家的功劳。”

    胡轻侯陡然暴怒了,一脚踢在张狗子的身上,厉声道:“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田地吗?这是沙地!这是石子地!”

    她弯腰抓起一把土,大量的沙子和碎石子从手里落了下来。

    胡轻侯用力砸在了张狗子的脸上:“这土怎么种地!你家使用沙子种地的吗?你到底有没有种过地!为了这片不能种地的沙子土地奔波百里!王八蛋!”

    胡轻侯愤怒到了极点,伸手握住了刀柄,强忍着砍了张狗子的冲动。

    四周数百人鸦雀无声,惊愕地看着胡轻侯。

    有一个老人弯腰挖了一铲泥土,感受着手指间的沙土滑落,慢慢地道:“这地……沙子和石子太多了……”

    其余人仔细地打量土地,慢慢点头。

    这片地沙子和小石子太多,不能作为耕地,顶多有正常田地的三四成收成,谁家若是种了这片土地绝对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付出与回报不成比例,累到吐血都无法养活自己。

    一个男子看着手里的沙土许久,慢慢地咧嘴笑了:“能够种地!”

    又是一个妇女用力点头:“能够种地!”

    一个少女看着地上的野菜,大声道:“能够种地!”

    一个老人望着平原,大声地道:“能够种地!”

    越来越多的人用力点头,眼中放光:“可以种地!”

    众人一齐看着胡轻侯,有人心急地道:“大当家,我们就在这里扎营?”“大当家,这里不错!”

    胡轻侯愕然看着众人,只有三四成的收成啊,这简直是绝收了,为什么他们还要欢喜?

    她看着四周眼中放光的山贼们,那是真心的欢喜啊,她忽然理解了。

    这是一块只能收获三四成的粮食的垃圾土地,与种地的辛苦比,这种收成几乎让人绝望。

    可是,假如这块地不用缴纳佃租,不用缴纳八成的税赋,不用服徭役,不用被地主老爷抢走妻女呢?

    这块近乎绝收的土地立刻就完美无缺了,农民辛苦劳作得到的惨淡收成竟然有可能,不,是一定比耕种上好良田更多。

    “孔子曰,‘苛政猛于虎也。’吾尝疑乎是……”胡轻侯心中默默地背诵,感受着四周无数人热切的目光,她慢慢地举起了手臂。

    所有人盯着她。

    胡轻侯大声地道:“我们就在这里扎营!这里是我们的家!”

    无数人大声地欢呼。

    胡轻侯继续道:“这些土地都是沙子和石子,收成只有三四成,但是没关系,这里面积大,我们多种些田地,一定会有吃不完的粮食的!”

    无数人欢呼,吃不完的粮食啊,这简直是天堂!

    胡轻侯的眼神变得凶狠,仿佛是一头饿狼:“没有好土又怎么样?胡某有办法!”

    “我们去找泥土!把周围山上的泥土都挖来!一粒泥土都不要漏过了!”

    “我们要在这垃圾沙地上铺上厚厚的泥土,我们要把沙地变成良田!”

    无数人的欢呼声响彻山谷,只觉未来光明一片。

    胡轻侯看着山谷,指点着,道:“来人,去砍伐木材,去开采石头,我们要建造围墙,堵住山谷两端,谁来了都不能抢走我们的田地!”

    众人欢呼,奋力冲向山林砍伐树木,搬运石头。

    胡轻侯看着众人欢呼劳作,脸上满是微笑,一转头就毫无笑意。

    万亩沙土地养活两三百人?

    以为是玩游戏吗?手指点一下万亩沙土就成了万亩田地,种子就全部种下了,杂草就全部清除了?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每一粒米都是竭尽全力才种出来的!

    胡轻侯确定这片山谷的万亩沙地绝对不可能全部种植庄稼,更不可能养活三四百个人。

    这片山谷养活十个人都难。

    胡轻侯再一次深深地呼吸,她不该相信不识字,不识数,不懂得考虑未来的可怜农民的。

    她不能把这两三百个山贼当做她的团队的一份子,相信他们的主观能动性和判断能力工作能力,而应该把他们当做一群没有指令就无法工作的毫无判断能力的机器。

    胡轻侯调整心态,眼神深邃。

    她其实没指望能够找到万亩良田的,用P

    股想都知道,华夏人最喜欢的就是耕地,想到沿河寻找合适土地的人多如牛毛,怎么可能有大批的耕地等着她开发。

    她搬迁的主要目的只是为了避开有可能爆发的官兵剿匪,在距离平山县只有区区三五十里的山贼分分钟就被官兵剿灭了,眼前的功劳不捡白不捡。

    在距离平山县有一百五十里的地方的穷得毫无油水的山贼,官兵吃饱了撑着才会进山剿匪,官兵的粮草运输不要钱啊!

    胡轻侯默默地按照残缺的内功心法运转气息,依然一无所得,心中却更加坚定了。

    眼前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过冬!一群没吃没喝没有衣服被褥的穷苦流民如何过冬?

    胡轻侯看着一群仿佛把残酷的冬天忘得一干二净的百姓,只觉“大当家”真是“当家人”啊,这些该死的百姓个个都是她的“孩子”。

    她看着四周的山石,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她要熬过这个冬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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