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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胡轻侯冷冷地道?:“所以你们以为想要去京城,你们以为皇帝一定会给你们吃的,到了京城就有活路了。”

    一群流民用力点?头,皇帝一定会管他们的,就算皇帝不管,京城繁华,有钱人?多,就是要饭也容易啊。

    胡轻侯盯着众人?,眼神复杂,道?:“你们怎么可能到得了京城?”

    “皇帝住的地方怎么可以有乞丐?”

    “皇帝住的地方怎么可以有流民?”

    “你们到不了京城,你们半路上就会被官府官兵抓走?,然后要么被活活打死了,尸体扔在乱葬岗喂野狗,要么就是被乱打一通之?后向远离京城的方向驱赶。”

    胡轻侯慢慢地重复:“你们到不了京城的。”

    “这些你们都知道?,不然你们为什么躲在荒郊野外,看到有灯火就急忙熄灭了篝火,唯恐被人?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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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你们在很多县城被官府驱赶打杀过,你们很清楚官府不允许你们靠近洛阳。”

    一群流民中有人?忍耐不住,低声?地哭泣。

    这个女官老爷说得一点?都没错,各地官府都在驱赶他们,打杀他们。

    他们很清楚只怕到不了洛阳,但是除了洛阳或许有一线生机,他们又能去哪里?

    胡轻侯厉声?道?:“本官可以给你们活路。”

    一群流民盯着胡轻侯,官老爷的话一个字都信不得。

    胡轻侯道?:“实话告诉你们,有一群逆贼想要杀了本官,本官需要你们替本官杀了他们。”

    一群流民安静待在原地,与逆贼厮杀保护官老爷?老子恨不得官老爷立刻就死了,然后回家过年。

    胡轻侯挥手,炜千带着几?个山贼取了大包的粮食放在篝火边,不论是白花花的大米,是黄澄澄的小米,每一样都让流民们眼红。

    胡轻侯厉声?道?:“你们打不过逆贼的,你们会有很多人?被逆贼杀死,很多很多很多人?会死。”

    一群流民面无表情,所以白痴才会为了官老爷去死。

    胡轻侯的眼神渐渐的不像人?:“但是,那?又怎么样?”

    一群流民呆呆地看着胡轻侯,什么?他们死了又怎么样?

    一股悲愤和心酸在一群流民心中流淌,官老爷果?然没有把穷人?当做人?,官老爷个个都是禽兽!可是……可是……这难道?不是流民的真相吗……

    张獠看胡轻侯的眼神都变了,毫无人?性。

    胡轻侯厉声?道?:“若是运气不好,被逆贼杀了,早死早投胎!”

    “若是运气好,跟着本官活了下?来,你们以后就是本官的手下?,只要本官有一口饭吃,就有你们一口粥喝,一辈子衣食无忧!”

    “是死在路边喂野狗,是为了本官的命拼一把,死了万事皆休,活下?来就衣食无忧,何去何从?”

    胡轻侯张开手臂,厉声?道?:“把你们的命卖给本官,为了本官而死吧!”

    邪恶和毫无人?性的言语震惊了所有人?。

    不仅仅近千个流民惊恐地看着胡轻侯,山贼和御林军同样惊恐地看着胡轻侯。

    世上将自己的命看得宝贵无比,将穷人?的命看得一文不值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可如?此?理直气壮毫无廉耻的人?恐怕只有这一个了。

    有流民愤怒地看着胡轻侯,浑身发抖,他的命再不值钱,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狗官而奉献?

    有流民一言不发,转身离开,绝不会为了保护狗官而死,那?是对他存在意义的羞辱。

    有流民谄媚地笑着,为了官老爷而死?呸!

    但是官老爷要人?拼命,总要给吃的吧?吃了官老爷的东西转身就走?,你不仁,也休怪我?不义,谁忒么的愿意为官老爷拼命。

    胡轻侯的目光从一群流民身上扫过,大声?道?:“你们之?中是不是有人?想着,先?答应了本官,吃了本官的粮食,然后就转身逃走??做梦!”

    “等斩杀了贼头,救了本官性命,本官才会给你们吃的。”

    一群谄媚微笑想着骗粮食的流民恶狠狠地看着胡轻侯,只觉这个禽兽真是罪该万死。

    胡轻侯厉声?道?:“本官是公平的人?,不愿意将性命卖给本官的,只管立刻离开,本官绝不强求。愿意为本官而死的,留下?来准备厮杀。”

    紫玉罗带着山贼们让开道?路。

    近千流民小心地看胡轻侯,确定官老爷没有他意,有人?紧张地退后了一步,见紫玉罗果?然不管,转身就狂奔而去,唯恐官老爷反悔。

    有人?带头,其?余流民同样向远处狂奔。

    有流民一边跑,一边低声?提醒同伴:“快走?!要是那?官老爷反悔抓人?就来不及了!”

    有流民低声?骂着:“王八蛋,竟然不给吃的!老子看你怎么死!”

    有流民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胡轻侯的营地,火光明亮,人?影依稀可见,他有些心动:“若是那?官老爷死了,那?些马车里的东西是不是我?的了?”

    另一个流民冷笑:“若是那?官老爷死了,就是逆贼赢了,你说逆贼是会杀了你,还是把财物留给你?”

    那?想着捡便宜的流民抖了一下?,只觉自己的脑袋比什么都要重要,急忙加快脚步,心中想着大不了明日天亮之?后再来看看,说不定会有被逆贼遗漏的财物。

    有流民低声?叫着:“大家跑远些,不要停,刀剑无眼!”

    众人?点?头,一旦打起来,谁知道?战场会有多大,刀剑说不定就砍到了他们的头上了,必须尽量跑远些。

    片刻工夫,留在胡轻侯营地的流民只剩下?了两三?百人?,浑身颤抖地看着胡轻侯。

    胡轻侯冷冷地道?:“你们为何不走??”

    一个流民不答,惊恐又期盼地看着胡轻侯,颤抖着问道?:“真的……真的……官老爷有饭吃,就有我?们的粥喝?”

    另一个流民问道?:“若是我?为官老爷战死了,官老爷会照顾我?的孩子吗?”

    胡轻侯环顾那?留下?来的两三?百流民,有的紧紧地抱着孩子,有的握紧了拳头,有的咬牙切齿,有的眼睛发红。

    唯一相同的,是那?摇摇晃晃的身体,以及那?孤注一掷的绝望。

    胡轻侯举起手,大声?道?:“我?胡轻侯对天发誓,凡是将性命交给胡某之?人?,只要不背叛胡某,那?胡某就绝不会亏待了他们。”

    “胡某有饭吃,他们就不会挨饿;胡某有衣穿,他们就不会挨冻;胡某有屋子住,他们就不会露宿街头。”

    “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两三?百流民大喜,有流民叫道?:“好!我?就信官老爷一次!”

    有流民激动无比,只要打赢了,活下?来,以后就再也不会挨饿挨冻了。

    有流民满怀希望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哪怕自己死了,孩子也有救了。

    胡轻侯挥手道?:“来人?,给他们馕饼和肉汤。”

    流民们更惊喜了,脱口而出:“不是说活下?来才有饭吃吗?”

    胡轻侯冷冷地道?:“不吃饱,怎么为胡某拼命?”

    炜千等人?飞快地发着馕饼,煮着肉汤。

    一个御林军士卒悄悄靠近张獠,低声?道?:“那?胡轻侯真是心狠手辣啊,竟然想要用流民的性命做盾牌。”

    张獠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那?个士兵,低声?道?:“我?以为只有我?蠢,没想到你比我?还要蠢。”

    到了此?刻,张獠多少已经明白了一些胡轻侯的手段。

    胡轻侯要的不是上千毫无斗志,被官府或者盗贼拿刀子驱赶才会前进,一旦开打就会逃之?夭夭的流民。

    若是有几?万几?十?万流民或者可以成事,但区区上千被胁迫的流民面对两三?百个边军,除了冲垮自己的防线,以及降低士气之?外,什么用都没有。

    胡轻侯要的是真的敢打敢杀的亡命之?徒,而这些亡命之?徒是无法从语言上识别的。

    所以,胡轻侯用了最简单的方式识别谁真的不要命了。

    或者这个方式不能真正找到悍勇能打之?人?,或者这个方式有大量的敢打敢杀之?徒憎恨胡轻侯的毫无人?性而离开,或者这个方式让上千流民对胡轻侯恨之?入骨。

    但这些副作用远远比不上此?刻招揽一群真正敢于厮杀的人?带来的利益。

    而且,似乎唯有毫无人?性的官老爷才能让那?些在近处休息的流民真正的逃离战场,而不是遭受池鱼之?殃。

    张獠对胡轻侯的决断唯有叹息,之?前以为胡轻侯是靠运气当了官,其?实哪有能够侥幸当官t?的平民,能够从无数人?中脱颖而出,谁不是有远超常人?的能力。

    张獠看着那?两三?百个吃着馕饼和肉汤,脸上却没有欢喜,唯有对即将到来的失望感到惊恐的流民。

    或许还要剃掉其?中的老弱妇孺,能有将近两百个可以用来厮杀的人?吧。

    张獠有些苦笑,两百个只有柴火棍,毫无格斗技巧的流民面对精锐边军士卒能够做什么?只是看上去人?数多了一些而已。

    等那?些流民吃饱了,胡轻侯挑了一百个比较强壮的流民,道?:“炜千,你带他们去练队列!”

    又挑了百来个人?,道?:“紫玉罗,你带他们去放火!”

    所有人?一齐看着胡轻侯,失声?道?:“放火?”

    胡轻侯厉声?道?:“那?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

    树林中大火四起,西风助威,火焰向东急卷,只是片刻间?四周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两百余边军士卒惊慌地看着四周,不断地转头看皇甫高。

    皇甫高看了一眼大火,镇定自若地道?:“想不到胡轻侯是如?此?决绝之?人?,可惜,可惜。”

    边军士卒见皇甫高毫不惊慌,立刻心定了,火势虽大,但是他们发现得早,有的是机会逃出火场。

    有士卒笑道?:“若是我?们都睡着了,这回就倒大霉了。”

    一群边军士卒看着大火,用力点?头,若是等火势包围之?后才发现,必死无疑。

    皇甫高看了一眼地势,冷冷一笑,道?:“我?们向南去官道?,胡轻侯在等着我?们呢。”

    两百余边军在大火合围之?前冲出了树林,到了官道?之?上。

    官道?南面的树林并未着火,但西风肆虐,官道?上依然是浓烟滚滚,一切看上去都模模糊糊的。

    “将军!胡轻侯在那?里!”有边军士卒厉声?叫道?。

    众人?望去,穿过弥漫的浓烟,果?然可以看到官道?的西面有十?几?辆马车横在路上,马车后,一个背着小女孩的年轻女子带着百十?个站得整整齐齐的人?,冷冷地看着这边。

    “是胡轻侯!”一个边军士卒叫道?,背个孩子的女子天下?别无他人?。

    有边军士卒冷笑:“胡轻侯以为我?们会骑马,所以想要用马车挡住我?们的骑兵。”

    这点?小心思一看便知,可是他们为了在树林中作战,马匹其?实留在了数里外。

    一个边军士卒大笑,胡轻侯就没有发现他们为了方便在树林中作战,放弃了长矛,拿的都是刀剑吗?就这点?观察力也配为将?

    另一个边军士卒笑道?:“胡轻侯以为大火之?下?,我?们的战马会失控,纷纷坠马吗?”

    一群边军士卒大笑,谁都没把胡轻侯放在眼中,他们人?多,他们是精锐,又久经沙场,哪里会在意胡轻侯那?点?人?马。

    皇甫高只看了一眼,就笑了:“胡轻侯算是有些狡猾了。”

    远处的马车后,胡轻侯举起长剑,厉声?叫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百余人?齐声?大叫:“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声?音虽然悲壮,可那?参差不齐的喊声?就让人?知道?那?百余人?心中有多惊慌。

    一群边军士卒不以为意,有人?抹着脸上被烟熏黑的污渍,有人?皱眉看着北面的大火,有人?热切地看着皇甫高,上吧,斩杀胡轻侯如?杀一鸡!

    远处众人?继续叫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声?音整齐了不少,杀气也出来了。

    下?一刻,胡轻侯大声?叫道?:“皇甫高老乌龟,过来受死!”

    百余人?齐声?大叫:“皇甫高老乌龟,过来受死!”

    一群边军士卒大怒,一齐看着皇甫高,道?:“将军!”

    两军对阵,“骂阵”本来是常事,被人?骂几?句只当清风拂面,但是一群弱鸡如?此?挑衅就有些不能忍了。

    皇甫高笑着下?令道?:“前进!”又对几?个心腹将领说了几?句话,几?个心腹将领点?头,各自去准备。

    两百余边军士卒大步走?向前方的马车,马车后的胡轻侯等人?的叫喊声?更加声?嘶力竭了,仿佛叫嚷得越大声?,就越能克制心中的恐惧。

    “皇甫高,你有胆子过来啊!”

    “看我?砍下?你的狗头!”

    “皇甫高,你有胆子再前进十?步,我?立刻杀了你!”

    两百余边军慢慢逼近,距离马车不过十?几?丈,马车后的众人?越来越惊慌,叫骂声?越来越小。

    忽然,浓烟之?中,官道?南面的树林中冒出几?十?人?冲向边军侧翼,直扑皇甫高所在的位置,领头者正是胡轻侯。

    “皇甫高,你中计了,胡轻侯在此?!”胡轻侯厉声?叫道?。

    马车后百余人?齐声?欢呼:“杀皇甫高,杀皇甫高!”

    只要胡轻侯能够一举突袭击杀皇甫高,这一局就赢了!

    皇甫高面对突袭毫不惊慌,笑道?:“轻侯果?然在这里等着老夫。”

    看似毫无防备的边军队伍中忽然有几?十?个人?一齐转向,飞快列阵,挡住了从南面树林中扑出来的胡轻侯等人?。

    一个皇甫高的心腹将领笑道?:“胡轻侯,这也算是奇兵吗?哈哈哈哈!”

    几?十?个山贼奋力与边军士卒厮杀在一起,胡轻侯脸色铁青,连杀数个士卒,却怎么都无法突破几?十?个士卒的阵列。

    她厉声?叫道?:“皇甫高!”

    皇甫高大笑:“胡轻侯,站得整齐若是有用,还要刀枪做什么,还要兵法做什么?”

    他一眼就看穿对面马车后背着小女孩的女子绝不是胡轻侯,真正的胡轻侯应该就埋伏在静悄悄的南面树林中,企图偷袭自己。

    这简单到了极点?的伏兵斩将夺旗的套路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他怎么可能中计?

    皇甫高一边笑着,一边指挥另一个心腹将领率几?十?人?对着后方官道?列阵。

    他大声?道?:“那?个御林军的将领一定会带人?从这里冲出来,休要惊慌。”

    既然已经揭破了己方看穿了胡轻侯的计划,他也不装了,提前做好了准备,就等那?御林军傻乎乎的出来送死。

    一群边军士卒用力点?头,被主将猜到的埋伏不叫埋伏,叫做菜鸡。

    果?然,张獠带着御林军从后方赶了过来。

    一群边军大笑:“蠢货,过来受死!”

    两支队伍厮杀在一起,鲜血四溅,惨叫不绝。

    远处,背着小轻渝的炜千脸色大变,老大的计策被皇甫高尽数识破了,看局势很不利,而皇甫高的边军还有预备队留着,显然是防备着她。

    炜千看了一眼身边百余个流民,厉声?道?:“是为了自己杀出个温暖的未来,还是一辈子做条吃屎的狗?”

    “拿起刀剑棍棒,杀!”

    百余个流民咬住牙齿,双眼通红,厉声?道?:“杀!”缓缓推着马车冲向边军,可是马车沉重,移动缓慢至极。

    一群边军士卒淡定地看着马车从远处靠近,等那?些流民推着马车靠近了,力气早没了,他们一刀可以斩杀十?几?个流民。

    那?些流民推着马车缓缓前进,在距离边军五六丈的地方无论如?何不肯前进了。

    炜千大骂:“混蛋!”只能下?令再一次将马车堵死了道?路,老老实实缩在马车之?后叫骂:“你们敢过来吗?敢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你们!”

    边军们都要打哈欠了,蠢货。

    皇甫高盯着胡轻侯,笑道?:“轻侯诡计多端,若有机缘,定然能够封侯拜将,可惜,打仗不仅仅需要计谋,最重要的是力量。”

    “你只有百余人?堪战,招了再多流民又如?何?兵力如?此?,难道?还能以少胜多大破我?军吗?真是可笑。”

    皇甫高心中对胡轻侯真心惋惜。

    老实说,一个从来没有加入过军旅的平民少女在顷刻间?能够想出放火、胁迫流民、假冒主帅、埋伏偷袭等等,已经算是有些天分了,可是这些天分在真正的沙场老将面前不值一提。

    皇甫高看着四周的火焰和浓烟,负手而立,道?:“胡轻侯,你不用遗憾,多少天才倒在半路之?上,你只是其?中之?一。”

    他心中微微酸楚,今日有他惋惜胡轻侯,他日谁来惋惜他皇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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