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一个准备迁移的家庭中的男子猛然站了起来,指着族长的鼻子厉声道:“谁忒么的给你的胆子替我做主!老东西,不要给脸不要脸!”另一个准备迁移的家庭中的男子同样站了起来,大声骂道:“这是朝廷的法令,你若是敢私自做主,我就去衙门告你,看?你全家是去挖矿还是筑京观!”
族长满脸通红,这辈子没有被家族中的小辈指着鼻子骂过,他大声地道:“反了!反了!”
几个不准备迁移的男女?有的急忙给族长顺气:“不要和?小辈一半见识!”
有的对着那几个敢违逆族长的人厉声呵斥:“你们还懂规矩吗?这是族长!你们敢呵斥族长?还不跪下!”
更有人冲上来想要将那几个男子按倒在地,不想平日呵斥几声就不敢反抗的男子用力?推开了众人,厉声道:“跪?跪尼玛头!”
一群不准备迁移的男女?大声呵斥:“没有规矩!”
“还不跪下!”
心?中却升起了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惶恐,这族规,这族长的威严,这族长的命令,好像不太好使?了。
为什么?
族长推开几个搀扶他的人,大声道:“你们不敬尊长,还不跪下?我将你们踢出族谱!”
一群不准备迁移的男女?对着三户迁移人家厉声呵斥着:“听见了没有?再不跪下,踢你们出族谱!”
好几个准备迁移人家中的人浑身?发抖,就想要跪下,却被家中的年轻男子们拦住。
一个男子大声道:“踢出族谱?只管踢啊!我家去了边疆,这辈子不会再回来了,踢不踢出族谱有什么关系?你只管踢!我家在边疆重新?建立一支,我就是族长,哈哈哈哈!”
另一个男子冷笑着:“平日在家族没有受到什么照顾,踢不踢出族谱有什么关系?谁稀罕了?以后我逢年过节自给我家爹娘祖宗上香,与家族全无关系。”
最后一户人家的男子憨厚地笑着,压根没站起来,继续夹菜吃饭,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有不准备迁移的男子厉声叫道:“不敬尊长,忤逆不孝,我打死了你!”
几个准备迁移的男子大声叫着:“来啊!谁怕了你!”
几个卷袖子准备开打的男子被众人扯住劝着:“大过年的,都是一家人,何必伤了和?气?”
“大家伙儿好好吃团圆饭。”
不论众人如?何努力?,这年三十晚饭的气氛已经彻底破坏了,众人不欢而散。
回到了家中,一个女?子忍不住对丈夫道:“你怎么可以与族长吵起来?以后会被族里的人刁难排挤的!”
想到被家族众人排斥,只觉不寒而栗,若是没有家族支持,如?何立足?羊羔落入狼群的感觉不过如?此。
丈夫冷笑道:“以后我家就去边疆了,这辈子都不会见到这些人了,为何还要忍气吞声?今日骂个痛快,以后想想就开心?。”
女?子想到以后见不到,得罪了族长也?不会有报复,心?里定了几分,又?忍不住问道:“可是……我觉得族长说得没错……”
“这里有馕饼,有鸡蛋,去边疆什么都没有,而且还冷,要与胡人打仗……”
想想去边疆真的都是缺点啊。
那女?子小心?地看?着丈夫,道:“你真的这么想要一个儿子?”
她?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平日里每每受人嘲笑,唯有丈夫搂着她?细声安慰,口口声声不在乎儿子,有个女?儿一样开心?。
那女?子神情复杂地看?着丈夫,不想这些暖心?的言语都不是真的,丈夫其?实一万分的想要儿子,甚至不惜与家族翻脸,万里迢迢远赴边疆。
那丈夫毫不犹豫地道:“我才不在乎是儿子还是女?儿呢。”
“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我生的,有什么区别?”
“传宗接代?”
那丈夫不屑极了:“死后一了百了,谁管传宗接代?”
那女?子眼中满是泪花,道:“可是……没有儿子,死后就没有香火祭祀……”
那丈夫更是不屑一顾,道:“我家穷得叮当响,在进?入集体农庄之前,饱饭都不曾吃过,哪有钱祭祀祖先?”
“我这辈子几乎就没有祭祀过祖先。”
那女?子缓缓点头,穷得每天只有一碗野菜糊糊了,脑子里只有今天吃什么,日子都过迷糊了,不记得今夕是何年,哪里还有空记得祖先?
哪怕眼看?权贵老爷祭祀祖先,想起今日是逢年过节了,又?拿什么祭祀祖先?
拿自己?都吃不饱、舍不得吃的野菜糊糊?
也?就是对着天空,嘴里喃喃地对祖先t?说几句好听话,然后拜几下而已。
若是这样的“祭祀祖先”,真不知道穷人家的祖先在地下能够得到什么东西。
所谓的“生儿子有香火祭祀祖先”,真与穷人家无关。
那女?子茫然看?着丈夫,问道:“你既然不在意传宗接代,为何还要迁移去边疆?”
那丈夫大声道:“因为我不想看?见那些人!”
他脸上满是愤怒,道:“我家没儿子,外人不过嘲笑几句而已,家族中的人日日嘲笑,日日鄙夷。”
“没关系,世人皆以为儿子宝贵,我家没儿子,我家不在乎儿子,是我特殊了,被人嘲笑鄙夷,我忍了。”
“可是为何家族中的人要因为我没有儿子而抢夺我的东西?”
那丈夫满脸通红,明明是集体农庄提供的标准口粮,标准衣衫,家族中的人却时常从他手里取走他家的配额。
“你家没儿子,吃馕饼干什么?给我家儿子吃。”
“族长说了,你家的闺女?迟早是要嫁人的,不需要吃这么多,给男丁吃!”
“你家又?没儿子,要这么多衣服干什么?留给外人吗?给我吧!”
那丈夫屡屡想要翻脸告到管事这里,可家族中人多势众,他总归是要留在这里的,与家族闹翻了,定然会处处受家族中人的欺负。
农庄其?他人也?不会帮他,只会冷笑或欺负一个没有根基的人。
他只能忍了。
那丈夫眼中放着光,大声道:“我家离开了这里,还有谁欺负我们?还要谁来夺我家的馕饼和?衣衫?”
“我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儿子,我在乎的是没人欺负我家!”
那丈夫坚决极了,若是家族就是注定了要欺负他家,他为什么要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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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默默地哭着,哽咽道:“可是,没了家族,会被人欺负的啊。”
那丈夫早就想过了,大声道:“若有人欺负我家,我就告到农庄管事处,若是农庄管事包庇那人,我就告到衙门处,若是衙门不理,我就杀了那人全家!”
那丈夫眼中放着光,只觉脱离了家族仿佛一切都变得光明了。
他安慰着紧张的妻子,大声道:“此去边疆的都是背井离乡的人,谁有家族?谁不是胆战心?惊?谁敢欺负别人?”
“此去边疆,我家绝不会被人欺负的!”
那女?子用力?点头,万事有集体农庄在,一定会过得更好的。
想到此去边疆的人都是没有儿子的,绝无人会嘲笑她?,她?心?里陡然充满了欢喜,泪水长流。
另一户迁移的人家中,一个男子低声与妻子道:“只要生了儿子传宗接代,谁在乎家族?”
“那老东西仗着是族长,整日里欺负我家,我家若是没有儿子,迟早被那老东西欺负死了,我家必须有儿子!”
那男子冷笑着:“你知道为何那老东西坚决不许我们几家迁移?”
“在这个集体农庄内,他是我家族长,虽然在管事面前就是个老农,在家族内却威风八面。”
“若是我等都迁移了,他这个族长还能命令谁?他的族长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那男子大声笑着,想到族长以后的落魄,心?里无比痛快。
那妻子犹豫道:“可是边疆不太平啊。”想到边疆就害怕。
那男子恶狠狠地道:“不是有集体农庄在吗,还怕了几个胡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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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一定要迁移,一定要生个儿子,然后我就是族长!”
……
太平七年,癸酉年,一月。
向北的官道中,有人大声叫着:“莫要走散了,前面的人跟着红旗,后面的人跟上了,若是要小解,都忍住了,千万不要一个人走开!”
一群跟着红旗走的人稀稀落落地应着。
一月的风丝毫不见温暖,吹在脸上依然像刀子一样。
有人边走边道:“还要走多久?”
附近有人恶声恶气地回答:“早着呢,听说要走几个月。”
有人大惊失色,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他拉紧了肩上的包裹,包裹里唯有一些衣衫和?极少的吃食和?铜钱,并不算如?何沉重,嘴里嘟囔着:“这边疆真是在天边啊。”
有人道:“加快脚步,很快就到下一个县城了。”
众人脚步加快了几分,很快又?慢了下来。
有女?孩子扯着爹娘的衣衫,可怜巴巴地道:“我走不动?了。”
爹爹大声喝骂着:“赔钱货,走这么点路就走不动?了?生你有什么用!”
娘亲不断地打那个女?孩子的脑袋:“生了你个赔钱货真是倒霉!走快点!不然打死了你!”
附近的人有人不忍心?地叹气,有人大声叫好:“赔钱货就是要打!”又?转头看?自家的女?儿,厉声道:“若是走不动?,老子打得更狠!”
半个时辰后,某个县城外的官道边有数个衙役大声叫着:“过来,都过来拿吃食!”
一群人欢呼着排队取了吃食,蹲在路边大口吃着。
有人满意极了:“与在农庄吃得差不多。”
一群人用力?点头,唯恐此去边疆一路上只有野菜糊糊和?野菜馒头,原来吃食待遇不曾下降,那就放心?了。
有人大口吃着,一边道:“等到了边疆,就没有这么好的吃食了。”
一群人惋惜又?愤怒地点头,为了生儿子,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众人吃食和?休息中,一个衙役敲着锣鼓,大声叫着:“收购女?童咯!不论年龄,200文一个!”
有男子大声道:“我卖!我卖!”
他一把扯过女?儿,大声叫着:“这丫头卖了!”
女?儿大声哭喊:“爹爹,不要卖我!”
那男子厉声叫道:“你这个赔钱货走路都走不动?,难道要我背你吗?早点卖了换成钱岂不是好?”
四周好些人用力?点头,此去边疆千里迢迢,背个赔钱货是绝对不干的,但是赔钱货若是走不动?了,半路上就会走失了,还不如?早点换成了钱。
有人却紧紧拉住了女?儿的手:“莫怕,我家绝不会卖你!”想要儿子是真,疼爱未出生的儿子也?是真,但是女?儿也?是自己?生的,绝不会就此卖了。
衙役淡定地掏钱,买下了那些女?孩子,道:“卖了以后,再也?与你们无关,以后休要想着能够找朝廷赎回女?儿,朝廷不会记录资料的。”
一群百姓大声应着:“绝无赎回之理!”“赔钱货卖了才是好,白痴才会赎回赔钱货呢!”
有衙役带着一群哭哭啼啼的女?童离开,走出老远,这才安慰着道:“不要怕,以后有吃有喝,没人打你们骂你们了。”
那衙役微笑着,黄朝对收购孩童有丰富的经验,有成熟的体系,有专人负责,绝不会因为忽然收购了孩童而手忙脚乱。
这些孩童与其?被爹娘嫌弃打骂,又?冒险远赴万里之外,早早由朝廷抚养才是好事。
那衙役转头看?着那些将亲生女?儿卖了的爹娘,只觉这些禽兽就该去边疆成为消耗品。
休息点中,有人淡定地道:“下一段路程由我带你们走,你们一定要跟着我手里的红旗,万万不要走失了。”
他开始核对名单:“张老三?”
一群人早就习惯了,大声应着:“到!”
那新?领队看?着张老三,皱眉道:“名册上你带着一个女?儿,人呢?”
张老三咧嘴谄媚地笑着:“这不是刚卖了嘛。”
那新?领队点头,在名册上做了记号,继续点名:“李老四……”
万里远行,谁是人渣,谁是禽兽,谁只是愚蠢,谁注定了做消耗品,尽数能看?得清清楚楚。
……
冀州。
一群百姓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火车,有人浑身?发抖,有人瘫倒在地。
一声汽笛声响起,有人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周围有人嘲笑着:“没有见过拖拉机吗?为何会怕成这样?”
有人脸色惨白,惊恐地道:“要进?到这妖怪的肚子里?不会吃了我们吧?”
一群人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用力?点头。
这年头谁没有见过拖拉机?
但是远远地看?着拖拉机是一回事,坐在拖拉机里又?是一回事,何况眼前的“火车”从名字到外形与拖拉机差远了,分明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妖怪!
有人不论别人说什么都坚决不上火车,“拖拉机”是好妖怪,不吃人,这个“火车”谁知道吃人不吃人?
再说了,进?入妖怪的肚子里,妖怪哪里还忍得住?肯定会找几个人吃了尝鲜的!
有人尖叫着:“这妖怪是不是会全身?冒火啊,会不会被烧死?”
“火车”,“火车”,顾名思?义,不就是全身?冒火的妖怪吗?
能够骑乘冒火的怪兽的都是神仙,普通人(肉)体凡胎,哪里能够在火里进?进?出出?
一群士卒奋力?拉扯着:“不要怕,没事的!”
一群胆小的百姓奋力?挣扎:“不要吃t?我!不要吃我!”
一群冀州百姓看?着外来人惊恐尖叫或哭泣,鄙夷极了:“一群没见识的乡巴佬!”
“有这火车在,辽东到冀州不过一眨眼而已。”
一群冀州人主动?上了火车,完全不需要士卒拉扯,反而兴奋无比。
有冀州人咧嘴道:“我终于坐上了火车了!”
有冀州人其?实紧张地发抖,虽然火车早已见惯了,也?知道坐上去安然无恙,但是真的坐上了火车依然忍不住紧张,但在一群见了火车都怕的人面前绝对不能露了怯。
有冀州人叹息着:“那些去辽东的真是走运,随时能够回冀州,老子运气不好,去了蒙州,只怕是回不来了。”
其?余冀州人长叹,去蒙州的人只能搭乘一段路,然后就全靠两只脚了。
有冀州人厉声道:“老子就是运气不好才没有儿子!”
一群冀州人用力?点头,就是运气不好。
衙署内,炜千对工部的官员道:“是不是可以建一条通往蒙州的铁路?”
对铁路和?火车,炜千真是欢喜极了,火车一日千里,运输粮食没有损耗,这两个巨大的优点掩盖了火车维护困难,铁路时常要修以及需要大量煤炭等等缺点。
工部官员摇头:“今年是绝对没有指望了。”
他苦笑着:“到处都需要建铁路,可是铁路哪有这么容易建的?”翻山越岭过河都是极大的考验。
炜千叹气,又?问道:“那好歹向蒙州延伸一段啊,一点点也?是好的。”
工部官员无奈极了:“越过燕山之后地理还不错,燕山这一段就不用想了。”
炜千用力?点头,然后又?问道:“若是我派人开山,工部是不是可以派人来指点?”
工部的官员死死地盯着炜千,为何如?此渴望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