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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他们穿粗糙的羊皮袄,或者是鼠皮袍子,那些缴获的衣服臭不可闻,大概是穿上身以后就再也不洗不换,直到破烂不堪。

    让傅直感到震惊的是,本以为自己的骑术已经颇佳,即便这次出塞,郡尉不许他们使用马镫、高鞍,却仍不亚于任何一个北地戎人。

    直到与匈奴人交手,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马背之民。

    那些与他们交锋的匈奴骑兵,好似整个人长在马身上一般,不必马镫,就能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或疾驰开弓,或猛地回头射箭,一气呵成。他们捕杀的那些匈奴人,只是十余人就耍得上百人团团转,追了许久,靠着戎人包抄,才将其杀死!

    而这些匈奴人的战术,也让傅直感到惊艳,本以为这群戎狄不识兵法,只有些蛮劲和天生的骑射。结果却让他大开眼界:交锋的时候,匈奴游骑很少排成整齐的队形,时而分散,时而聚集,来去如风,往往在己方没有防备的时候就已经冲到眼前,开弓射杀一番后又迅速离去。

    “其疾如风,侵略如火……”傅直暗念这句话,郡尉要求良家子做到的四件事,匈奴人已天生就会两样。

    这群人仿佛天生就知道骑兵该怎么玩,在远处他们飞快地射箭,且准头惊人,若是靠近后,他们则用石制的匕首或者青铜剑与敌格斗,舍生忘死骁勇无比,还会突然甩出绳套,将秦人缚倒在地,动弹不得。

    一天接触下来,傅直已经明白,己方遇到了非常可怕的敌人,若不靠高鞍、马镫,良家子在马上难以与之抗衡。

    匈奴人唯一的弱点,就是武器装备极差。

    傅直看了一眼手边的三尺长的铁剑,这是那批由少府送至北地郡的关东工匠锻造的,他好友甘冲的家乡,泥阳县弋居乡有一个不小的铁矿。数月来,那里都冒着滚滚浓烟,上千名铁官奴开矿冶铁,铁水灌注了关东常见而关西却较为稀少的铁兵器,第一批装备上他们的人,便是良家子。

    而匈奴别说铁了,连青铜都十分稀缺,一般的匈奴骑从,用的大多都是木质兵器,就连最重要的箭簇,也是骨、石制作。虽然磨得很锋利,但休说厚实的甲胄,他们连傅直背在身后硬邦邦的锅盔,都没能射开……

    “所以此物还真能当盾牌使。”傅直决定,等两个同袍羌华、甘冲抵达后,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呜!”

    正思索间,忽然,一声急促的号角从营外两里处响起,却又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猛地切断了声线一般!

    但光杀死一个放哨的骑从是不够的,像是接力一般,营地的西南方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号角。

    “啊呜呜呜呜!”

    正在大快朵颐的三人立刻警觉起来,傅直起身,几脚将营火踩灭,然后朝共享食物的杀牛鞶、虎落槐一拱手,捏着剑,朝良家子的营盘走去,将铜口哨放进嘴里,用尽力气吹响。

    “匈奴夜袭!良家子!集合!”

    ……

    三日后,踵军率长义渠白狼朝比预期提前两天抵达的北地郡尉禀报道:

    “敢言于郡尉,这几日天气晴朗,夜间可以见人,匈奴人每天入夜都试图派人发动突袭。但都被下吏安排的哨骑及时发现,吹号示警,匈奴人也不蛮干,尝试一番后,发现我军有所防备,又在外围扎了防备骑兵的鹿角,便迅速撤退了。”

    黑夫颔首,这公孙、义渠二人都是有些本事的,公孙白鹿能文能武,心有韬略,可放心独当一面,而义渠白狼不愧是曾经和赵、楚车骑交战过的骑将,用兵十分老道,一千骑面对两倍于己的匈奴人,竟虚张声势,足足拖了他们三天,等到了自己率四千步卒抵达。

    虽然匈奴也不断从贺兰草原那边有增援,但号令不一,都是按部落来的,稀稀疏疏,如今只有三千余骑。见秦军又来了黑压压的一大片,各部或是存了让别人先上的心思,犹豫踌躇间,未敢再攻。

    黑夫早年跟王翦学了一招战法,叫做“仗势欺人”。他抵达花马池后,仗着自己人多,毫不含糊,立刻让五千余步骑协同,缓缓向前推进,将阵地推至花马池城之下,与城内的昫衍君、乌氏延汇合。

    “如此一来,加上城内能战的戎人步骑,已有八千之众,若再过六七日,等运送辎重的公孙县尉抵达,则人数近万!”

    羌华这几日充当了黑夫的亲卫,但早已摩拳擦掌只想着上前线打仗,来到花马池后,又听傅直说起近日来与匈奴人的交锋,更是按捺不住,营才扎下,便开始叫嚷道:

    “太好了,如此一来,便可以同匈奴人决战了!”

    “决战?”

    黑夫正与义渠白狼商量接下来的作战方略,听闻此言,无奈地摇摇头,指着羌华道:“果然,即便出了塞,吹了风沙,本质上,依然是塞内的嫩草。”

    “毕竟是年轻人。”

    义渠白狼笑着颔首,这让羌华脸色通红,下拜道:“下吏有说错的地方,还请郡尉、率长指点!”

    指点是假,不服气是真的。

    黑夫便将地图一合,问他道:“你且说说,这场仗的关键是什么?”

    “当然是打败匈奴人!”羌华理所当然地说道。

    “如何打败?”

    “当然是战场上了!”

    在羌华的想象中,应该是双方摆开阵势,来一场轰轰隆隆的对决,战车驰骋,骑兵对冲,最后己方大胜,一举歼灭匈奴……

    黑夫却道:“匈奴与吾等一样,亦是分为几波来援,基本上一天增数百,等我军背靠城池扎好营垒,等来辎重,匈奴恐已至五千人,我听陈平、乌氏延说过,这亦是贺兰能出骑兵的总数。”

    以万人敌五千,看似占尽优势,但匈奴统帅又不傻,偏要摆开架势,以寡敌众。这些人可不是笨蛋,而是草原上狡猾的猎手,在无数次围猎中,在与大自然的搏杀中,锻炼出了一套独特的战术。

    用陈平的话说,是“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

    换成后世的话,那就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他们可不像楚国贵族一样,因为逃跑撤退而羞愧自杀?不存在的。

    匈奴机动性远强于秦军,且哨骑遍布四野,秦军一动作,就可以立刻后撤,等秦军步骑分离,战线拉长,再伺机回头一击,到那时,赢面反而在匈奴那头了。

    所以这场仗的主动权,并不在黑夫手里。

    至少在战术层面上是这样的……

    想要赢这场仗,还得靠战略。

    黑夫起身,来到帐外,他们出发时是九月底,如今已至十月上旬,在颛顼历里,又翻过了一年,现在已是秦始皇二十九年初了……

    塞外的天气,也越来越冷。

    萧瑟北风中,黑夫缓缓道:“我听过过一句话,胡天八月即飞雪,虽然没那么夸张,但至迟到十一月,第一场雪就会飘落。”

    “匈奴人虽然耐苦寒饥饿,却也不是铁打的。方圆五百里内,花马池,是唯一一处人烟稠密,可以让万余步骑过冬补给的地方。这就意味着,一个月内,匈奴人若不能夺取此处,就只能退到两百里外的神泉山,或者三百里外的大河边越冬。”

    指出了这场战争最关键的地方后,黑夫回头道:“到那时,谁控制了花马池,占住了花马池邑,谁就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如今,昫衍戎已归秦,我军背靠城池驻扎,内外互为犄角,水源、粮食都不缺。”

    黑夫笑道:“所以该着急求战的,绝不会是吾等,而是匈奴人!”

    第0419章

    善为诱兵以冒敌

    夜晚时分,退至花马池城二十里开外的匈奴营地处,匈奴将领们正在朝拜星月。

    匈奴之俗,举事而候星月,月盛壮则攻战,月亏则退兵,他们相信,月亮盈时,对匈奴有利,亏时则不利。

    现如今,按照中原人的历法,正是夏历十月初,上弦月高高挂于塞外广袤的夜空中……

    “前几日亦是月亏,恐秦人有诈,故未敢冒进。”

    骨都侯呼衍栏尽力地解释着自己前些日子面对千余秦骑,却没有对其发动进攻的原因,但声音却越说越小。因为他未能进兵的主要原因,是匈奴诸部君长人人自为趣利,喜欢劫掠周边弱小的昫衍戎,面对忽如其来的秦军车骑,却不愿意去强啃这个硬骨头。

    而他面前的高大身影,也终于转过身来,满面怒容!

    来者是近日才率部抵达的贺兰大当户,他亦是匈奴三贵种之一的须卜氏,名为须卜盛,作为“右大当户”,地位尤在作为单于特使的右骨都侯呼衍栏之上,也是这场局部战争的指挥官。

    “勿怪月亏月盈,骨都侯,你错失了唯一能重创秦人的良机!”

    须卜盛十分清楚,匈奴的出兵是不能持久的,基本以一月为期,时间一过,若无利可图,好不容易聚集的诸部就要作鸟兽散了。

    春夏尚且如此,何况如今马驹放群,按照中原的历法,已然入冬,冬天用兵,马匹易死,是需要极力避免的。等到第一场雪落下时,若还不能占领花马池城,赶走秦军,他们就不得不退却,让骑从牧民各回部落越冬。

    那样的话,这场战争,就将以匈奴的失败而告终!

    “或可明岁再来。”

    呼衍栏见秦军越集越多,且秦将谨慎,没有像一个愣头青一般来攻匈奴,而是缓缓推进,背靠花马池城扎营,既占住了湖泊水源,又遮绝了匈奴人对昫衍戎腹地的劫掠,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木桩拒马,营内明晃晃的戈矛剑戟,匈奴人就没了进攻的欲望。

    普通匈奴人已萌生退意,反正这些天来,也在昫衍戎处劫掠了上千人口,近万头牛羊,足够这次出兵的各部分到不少,乘着还没亏本,赶紧撤退要紧。

    “愚蠢!”

    须卜盛愤怒于骨都侯的短视,斥道:“草原有草原的规矩,背叛者必将付出代价。大单于命你我惩戒昫衍,推平城邑,杀光青壮,掠妇女牲畜而归,以此作为惩戒,如此,才能让河南地诸部知道,匈奴还是匈奴,主人还是主人!”

    这场战争,是为了扬威而来,但若昫衍戎在秦朝的庇护下,据城不灭,那么到了来年春天,一个消息就会在河南地上流传,在所有匈奴人的奴役部落中生根发芽:“匈奴变弱了,就像圆月渐亏,强盛的匈奴变成了羸弱的月牙儿……”

    “不提已失去联络的林胡,楼烦、白羊,恐怕都会生出异心来!”

    以武力施加的服从,只有保持强势才能维持下去。

    呼衍栏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下拜道:“大当户之言有理,背叛马群的害马,必须被杀死!大单于的草场,绝不允许被他人踏足!”

    但接下来的仗,要怎么打呢?呼衍栏较为年轻,对此一筹莫展。他们匈奴人在草原生活,与月氏、东胡战斗,与遥远北方的屈射、丁零战斗,但他们都是引弓之民,双方马上竞逐,但眼前的秦人,却是坚甲利刃,躲在营地里坚守不出。

    过去几日,呼衍栏也曾派出最精锐的,能够纵马骑射的游骑去试探秦人,发现他们的武器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喜欢下马地斗,排列整齐,剑戟相接。

    这是陌生的战法,精明的猎人对付陌生的猎物,也会倍加小心。

    匈奴人也不是人人都能骑射,大半的牧民,在射出几轮箭后,还是要靠下马攒射,最后以刀、鋋()相搏解决战斗。

    但一旦下马,他们装备较差,秩序不佳,显然不是秦军的对手。

    还是须卜盛老道,他说道:“豺狼要吃肉,马儿要啃草,匈奴人饥渴时要宰牛羊,饮酪汁,难道这些远道而来的秦人,就不吃不喝么?”

    匈奴人的后勤,除了自带的肉干硬酪,主要靠的是就地劫掠,这也是呼衍栏疯狂掠夺本地牛羊牲畜的原因。

    呼衍栏仍不明所以:“大当户之意是?”

    “你的探哨察明,秦军有多少人数?”

    “兵五千余。”

    “这么多张嘴,光吃花马池里的存粮,光宰昫衍戎的牲畜,够么?”

    须卜盛笑道:“我从贺兰出发时,广派哨探向南探索,说花马池南边两百里外的荒碛中,有一支庞大的队伍在向北行进,如今应已至百余里外。队伍很长,尽是满载粮食的牛车,由两千余秦兵护送,若我没猜错,这应就是秦将不急于进攻,而扎营等待的原因了!”

    “若能派出一支骑兵,在半路摧毁这支车队,烧掉全部粮食,遮绝后续粮队。过不了一月,这支秦军,就会吃光花马池城的余粮,到大雪落下时,他们将羸弱得拿不动兵器!任匈奴宰割!”

    ……

    匈奴两将在谋划对秦军粮队发动袭击时,花马池城外的秦军大营内,黑夫亦在同部署们猜测匈奴接下来的动作。

    “匈奴果然是见利则进,不利则退,如今退后十里扎营,应是怕了我军!”

    黑夫的门客共敖第一次出塞,见匈奴似有怯意,不免有些轻视他们。

    “但匈奴游骑的骚扰却从未停止过。”

    义渠白狼却不敢大意,说道:“尤其是昨日开始,不断有匈奴游骑我军靠近试探。而就在方才,候骑急报,说有一支不知人数的匈奴骑兵出营,大张旗鼓,呼啸向南而去!”

    在塞外作战,战场已不局限于视线之内,而延伸到了百里甚至数百里外的地方,这支离营匈奴人的去向,成了秦军最关心的事。

    郡尉黑夫颔首,问道:“公孙县尉押送的粮队到哪了?”

    “昨日在南方百里外,今日应已至六十余里外了!”

    “那支匈奴骑兵的去向明矣,就是想去袭击我军粮队!”黑夫却不忧反喜。

    还是跟王翦学到的法子,他的营垒扎得十分稳固,除了让游骑兵在数里外布下警戒线外,对匈奴人的试探挑衅,一概不理。

    在匈奴眼中,秦军就像一只浑身披甲的穿山甲,无从下手。

    而秦军唯一的破绽,就是后方尚未抵达的后军粮队了!

    “这也是匈奴人近期,唯一可能主动进攻的地方!”

    长途远征,补给线就是生命线,一旦补给线断,这几千人就要靠杀本地部落的牛羊果腹了,就算能撑一段时间,但并非长远之法。

    黑夫当机立断,立刻下令道:“义渠率长,你且率一千大原戎骑,外加一千昫衍戎骑尽数南赴,定要配合公孙校尉,夹击这支劫粮的匈奴人!将其击溃!”

    在帐末尾的傅直、羌华听说好友甘冲所在的后军可能会遭到匈奴人袭击,也不由紧张异常。羌华心急火燎,既担心甘冲安危,又恨自己不能亲赴沙场。傅直则摩拳擦掌,觉得这次终于有机会和匈奴人来一场真正的大战了!

    但黑夫却不按套路出牌,他唤过义渠白狼,在他耳边低语嘱咐了几句话后,便点了羌华随义渠白狼南下,而傅直和他手下与匈奴屡次交手的一百良家子,反被留于军中……

    羌华大喜过望,立刻带着早就想活动筋骨的一百属下出营上马,随义渠白狼驰骋南行,而傅直则看着他们马蹄留下的尘埃郁郁不乐,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回到自家营盘,在靶子上射箭泄愤。

    “傅锅盔,你和这靶有仇?”

    一个时辰后,共敖过来时,便看到靶子上密密麻麻都插满了箭矢,不免哑然失笑,告诉傅直,郡尉有事唤他。

    傅直进入营帐时,正巧遇到乌氏延匆匆而出,进入内部,黑夫正忙着交待王围一些事情,王围唯唯应诺,亦满脸严肃地疾步而出,还不小心撞到了帐门边的傅直,但只是抱歉地朝他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去。

    忙完之后,黑夫才看向了入帐拜倒在地的傅直。

    “可是心有不甘?觉得错过了这难得的机会,不能与匈奴人大战?”

    “下吏不敢。”傅直嘴上说不敢,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意见的。

    “之所以留下你,是因你前些日子,与匈奴游骑交锋,屡有斩获,对他们的战法较为熟悉,留守大营,或许还能派上大用……”

    “大用?”

    傅直有些奇怪地抬起头,按照郡尉的计划,这场仗他们只要守住花马池,保住粮道,待天降大雪时,自然就算胜利了,他留在这里守营,除了偶尔出去巡视警戒外,还能有什么大用?

    黑夫却道:“匈奴人若真想劫粮,为何不将骑从化整为零,在入夜或凌晨时分散而出,再于南方集结呢?那样的话,我军发现此事的时间,至少要晚一到两个时辰,足够匈奴人重创粮队了。”

    “但匈奴人却没有,而是大张旗鼓,吹着号角而出,生怕我军没有发现他们举动。虽看上去兵力极多,有两千骑之众,但因为距离远,候骑只能目测估算,搞不好,将其故意扬起的烟尘,也算进去了……”

    一边说着,黑夫一边走到营帐边,对听得目瞪口呆的傅直道:“兵者,诡道也,兵之形,避实而击虚。匈奴人虽没读过兵法,但在常年围猎、作战中,也明白了这点道理。陈平告诉我,匈奴之人,最善为诱兵以冒敌……”

    “这次劫粮,可能是匈奴人的诱兵之计,为的就是让我将主力尽数派去保护粮道,而他正好来袭我大营!当然,也可能是真的要劫粮,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接下来的攻击,反而是假的,是虚晃一枪。但不管孰真孰假,我军都要做好两手准备!”

    傅直听呆了,感觉郡尉真的思虑深远,自己根本跟不上他的思路!

    说话间,外面果然响起了一阵金鼓大作之声!

    “果真有敌袭!”

    傅直一个激灵站了起来,黑夫则露出了笑,对傅直道:“别发呆了,快去勒令你的兵卒,准备与本尉一同迎敌!”

    第0420章

    鸣鼓逢逢促猎围

    “在阴山下,有一种青色野驴,此兽善于奔跑,豹子、虎狼都追不上它们,但匈奴人却有一种捕猎野驴的法子。”

    “先想办法擒获一头幼驴,拴起脚来,扔在草原上,任其嘶鸣,母驴听闻,便会来相救,驴群紧随其后,结果便统统入了猎人的圈套……”

    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眼看秦军大营内,两千骑奔驰而出,追着那支南下的匈奴骑兵而去,匈奴右大当户须卜盛露出了满意的笑。

    “秦人的粮队,就好比是幼驴,而这奔腾而出的两千骑,便是母兽!”

    虽然这次诱敌,是从秦人唯一的破绽粮队入手,但须卜盛最终的目标,却是秦军、昫衍戎的那两千骑兵!

    所以,一大早,他便让骨都侯呼衍栏率两千人大张旗鼓,出营南下,为的就是将秦军唯一的机动力量引诱出来。

    眼看计策已成,须卜盛便让游骑立刻去通知山脚下的一千匈奴人,立刻上马!冲至秦营前,骑马鼓噪,做出欲冲击营地的姿态!

    他对那深沟坚墙的秦营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此做,只是为了阻止秦人出兵去支援那两千骑……

    而他自己,亦要带着其余两千匈奴人,也立刻赶赴南下,与呼衍栏一起,夹击秦戎骑兵!

    虽然秦骑装备很好,但骑术却不见得比普通匈奴人强,以二敌一,怎么也能将其消灭!

    “若能将那两千骑骗出来击败杀死,秦人便只剩下步卒,就好比断了腿的野驴,纵然蹄硬似铁,却只能卧在原地,等待被狼群分食。到那时,这方圆数百里内,便可任由匈奴人的骏马驰骋,遮绝道路,毁其粮队,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

    “郡尉,匈奴人移动到南面,遮绝了道路,但只是离着一里地鼓噪不已,几度作势进攻,却在我军射出几轮弩后,都统统退了回去,谁都不愿再靠近!”

    傅直奉命登花马池城望楼远眺敌情后,向黑夫复命,他觉得匈奴今日的举止很不寻常。

    “果然不出我所料。”

    黑夫了然:“看来他们也没胆强攻我大营,这千余匈奴人被布置在此,是想要虚张声势,阻止我军继续出援……”

    但匈奴人的演技,有点差唉,怎么也得来到跟前尝试厮杀一番吧。

    黑夫先前猜测,袭营、截粮,必有一处攻击是真的,而另一处是假的。既然匈奴人在营外是虚张声势,那么,那批南下的匈奴人,应是直奔粮队去的!

    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黑夫本以为匈奴统帅应该不会聪明到那种地步的可能……

    “他们是想要引诱我军骑兵尽出,聚而歼之!”

    消灭了秦军的机动部队,匈奴骑兵,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匈奴人的胃口,真大啊!但这贪婪的苍狼,却不怕一口咬到铁板上!

    不管匈奴人选择哪一条路,在黑夫这边,都是以不变应万变,一切,都按照义渠白狼临行前,黑夫对他的耳语嘱咐行事……

    “传我军令!”

    北地郡尉严肃起来,对随他留守的傅直、翟冲、王围、乌氏延等人下令道:“全军尚余四千步卒,整队准备出营,乌氏延,你也速去城内告知昫衍君,邑中集结好的两千男子,亦携带兵器,立刻出城,于我后侧列阵,以壮我军声势!再让昫衍君登城,且看本尉如何击破胡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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