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琅琊故齐地也,秦始皇虽然迁田氏,但当地仍留有一些田氏子弟,窟穴于此,藏匿山林。我听闻,四月时,秦廷已经遣使者绳黑夫党羽,胶东郡丞陈平,兵曹掾曹参逃亡,不知所踪,官吏四处捉人,胶东已乱。”“若将军能在琅琊拥立田氏之后为齐王,再伺机攻入胶东,便能发动齐地豪杰一同抗秦,合齐楚之力,可一争中原!”
但没想到,战场上所向无敌,待人还算有礼的项籍,却是个不爱听人献计献策的,面对张良的苦口婆心,他不以为然地一挥手:
“齐人素来怯懦,五国皆抗秦而亡,独齐苟且,故吾不喜齐人,郯城可取,因为那本就是楚国故地,但入齐地,立齐王之事?还是等我灭了景驹、秦嘉,与亚父商议后再说罢!”
项籍是个记仇的,他最惦记的,还算快点西攻彭城,一统楚国,将秦嘉、景驹的脑袋砍下来当鞠踢……
所以他决定带项声及主力五千人,西击彭城,北取郯县的任务,就交给龙且和项缠了。
张良想了想,没有随项籍去彭城,还是来了郯县。
“以项少将军之勇锐,取彭城不在话下,但我以为,早点鼓动齐地豪杰反秦,才是重中之重!”
张良的担心并非没有缘由,几年前,齐地已经造过一次反,临淄、济北那边有血性的齐人豪侠,几乎被黑夫杀绝了。倘若不能在琅琊、胶东掀起风浪,阻挡秦廷在齐地的军队南下,再过不久,新复辟的楚国,恐怕将面临中原和齐地秦军的两路夹击!
齐楚若不能打开局面,复韩无疑是痴人说梦。
离开下邳四日后,龙且已率众人抵达郯县城下。
龙且指挥楚卒准备攻城,张良则指着此地山川道:“东海郡北至缯,南至大江。项伯,你知道南北近千里的东海郡,为何要选偏北的郯县做郡府么?”
项缠摇头:“我可没子房博学。”
张良笑道:“此地南连淮、泗,北走青、齐,西接藤、薛,再加上此地联络海岱,控引济河,山川纠结,足以自固,乃是必争之地。”
“自古南服有事,必繇此以争齐鲁。句吴道郯子国,以侵齐伐鲁。越人既灭吴,亦灭郯以觊觎中原也。五国伐齐后,楚将淖齿亦是从郯地北上入莒,控制齐闵王的。”
他在下邳时,也给项籍解释过了,所谓的“扶立齐王”,其实并非真心要帮齐复国,而是效仿昔日齐国将灭之时,楚国以助齐之名占领了淮北等大片土地,楚将淖齿甚至深入至莒,被齐湣王拜为相邦,控制了残齐的军政大权。
当年是淖齿太过急躁,未能玩好这一战略,如今故技重施,最差也能在琅琊、薛郡,为复辟的楚国竖一屏障。
张良已经过了逞匹夫之勇的年纪,越来越看重权谋和运营,但他所献之策,项籍却兴趣并不大,反而一直在询问当年刺秦的“壮举”……这亦是张良对项籍略有失望的原因。
说到这份上,项缠却有些明白了:“子房,你曾长期在齐地行走,并在莒南刺杀秦始皇,你我躲在下邳时,更冒险派亲信与齐鲁豪杰往来,是为了今日?”
“正是如此!”
张良道:“薛郡的大侠朱家,一直在帮我与梁、鲁各地豪侠联络。郯县之中,也有田齐后裔公孙庆,他知道一些在齐地山林草泽藏匿的诸田势力,只要取了郯县,便能重新建立联络,将始皇帝死,楚地皆反的消息告诉众人,使众人响应!”
事情与张良预想的差不多,东海郡兵,已经在下邳被项籍打得覆灭,郯县未能反抗太久,东海郡守便带着一众人北逃琅琊了,龙且轻取郯县,而张良入城后,也见到了故人公孙庆。
“通知齐、鲁豪杰举事?”
公孙庆是本地豪贵,齐公子之后,他奇异地看着张良:“子房兄,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张良从公孙庆的语气里,感觉到事情不对。
公孙庆无奈地说道:“泰山的公杲,沂蒙山的费缟,莒县的田吸,临淄的剧柳,这些各地豪侠,本是我与朱家大侠暗中联络的,但他们在六月初一时,便一齐举兵了。”
……
听说自己联络的豪侠们已提前举义,张良十分诧异:
“怎如此着急?五月中时,我才在下邳得知项少将军在淮南起兵的消息,随后与项伯举兵,夺取了下邳,这才使人往齐地传递消息。”
公孙庆颔首:“可不是,五月下旬,子房你派人送来消息,让吾等做好准备,待楚兵抵达,于六月底、七月初举事。但孰料,六月初,等我信使到四处时,才发现彼辈已举兵围攻当地县城了!”
“虽取了几个县邑,但无奈官军势大,纷纷吃了败仗,如今他们正遭薛郡、琅琊、济北、临淄郡秦军围攻呢!”
一旁的项缠吸气:“齐人不是被官府杀怕了,素来怯怯么?此番却不待吾等抵达,争相举事,真是咄咄怪事。”
张良想了想:“是有人,在齐鲁散播始皇帝已死的消息?”
公孙庆拊掌:“没错,从五月起,齐鲁各地都传疯了,说始皇帝已崩,先时百姓大多不信。”
“但旋即,胶东就出了事,郡丞和兵曹逃了,官府四处抓人。旋即,泰山的公杲,沂蒙山的费缟,莒县的田吸便突然遭到官府围攻,兴许是有人向秦吏举报他们蓄意谋反,众人无奈,反正人也杀了,正好新得了一批甲兵和金子,遂顺势举兵……”
张良皱眉:“甲兵、金子?”
公孙庆道:“然也,不瞒你说,前些日子,我也得了一批送来的金饼,是以诸田名义给的,没错,就是田儋之子,田市!”
“他在信上说,齐地皆反,将要复辟齐国,要我六月十五时,在郯城举义,还有口号呢,‘六月十五,诛秦吏’……”
“我觉得事情不对,想要告知你,却遇上下邳被东海郡尉围困,我派去的人胆怯,竟半道跑了回来。”
“田儋之子……田市?”项缠看向张良:“有这个人?”
张良叹了口气:“据说是诸田复齐时遗留下来的少数田氏子弟,也不知真假,公孙,将那信给我看看。”
公孙庆将信,连带收到的几斤金饼统统取来,张良查了下金饼的成色,又仔细看了一遍后,露出了冷笑。
“好文采,看了这些鼓动,连我都蠢蠢欲动!”
他晃着信道:“可以笃定了,鼓动齐地豪杰举事的,绝不是什么田市!”
“俗谚道,一年被蛇咬,三年怕草索,几年前,田氏三兄弟才吃了仓促举事的亏,田市身为田儋之子,既然能躲过秦吏索拿,当是个机敏的人,当不会在无外力支援下,想靠一群山匪群盗匆匆起兵,重蹈父辈覆辙。”
“所以这次的始作俑者,当另有其人!”
项缠、公孙庆面面相觑:“那会是谁?”
张良笑道:“那人来头不小,手眼通天,能暗中提供金帛、甲兵,恐怕是有官府背景的。”
“他消息灵通,娴熟齐地豪杰所在,还能提前安排人手,同时向官府举报其所在,使之被迫举事,吸引了各地官府注意。”
“而举事的地点,几乎遍布齐鲁,除了一个地方……”
张良看向公孙庆:“公孙,胶东无人举事罢?”
公孙庆道:“这倒是尚未听说……”
“那就对了!”
张良拊掌道:“有一个我的同道中人,擅长权谋者,他心怀诡计,手段毒辣,但又觉得齐地诸郡官府势力太强,硬拼恐怕不行,便试图将齐地的水搅浑,从中得利……”
他指着北方:“若我没猜错,旬月之内,看上去最平静的胶东,将要易帜了!”
项缠急了:“子房你且说清楚,此事到底是谁主谋的?与吾等是敌是友?”
“还能有谁?”
张良肃然起来,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那位武忠侯手下的第一谋士。”
“陈平!”
第0788章
久违了
秦律里,有一种“司寇之刑”,也就是后世的流放戍边。
一般来说,在大秦犯了法,关中的犯人,会被流放到塞北朔方,或者新开辟的西域沙漠,淮汉以南之人,则多半会去岭南毒障之地,河北之人,与之对应的是辽东苦寒之地。
但对于齐地的人来说,司寇刑有两个去处:海东,或者某座叫不出名的海中小岛。
沙门岛(山东长岛县)便是一处天然的流放地,它位于辽东和胶东之间,少海之中,胶东海岸西北数十里,上面有淡水也有些野兽,甚至能种植少许作物,也有几处适合停泊的天然良港。
昔日齐国通九夷之货,从胶东前往辽东、朝鲜的海舟,必泊此避风,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小渔港,一些躲避赋税的百姓在此居住,人数不过百余,到齐国灭亡后,田横等人占领了此处,与朝廷对抗长达七八年之久。
黑夫在胶东为郡守期间,平定诸田之乱,肃清了岛上的盗寇。此岛倒也没有荒废,而是建了个贸易站,作为齐地商船前往辽东、海东的中转站,又在陈平建议下,开始接收大陆罪犯,让他们在此做苦力。
但从五月份起,沙门岛却因“刑徒暴动”,与胶东郡彻底断了联系,因为朝廷使者更易黑夫之政,严禁齐地商贾入海,大陆的船只也不来了……
但七月初一这天,东风吹拂,一艘故意在远海航行的商船,却不顾官府禁令,公然行驶在碧蓝海绵上,它渐渐从东边朝沙门岛靠来,扯着硬帆,熟练地绕过礁石,驶入海湾,缓缓升起了一面旗。
“管!”
却是琅琊郡最大的商贾,齐相管仲的后裔,管氏。
“此事让儿子来就行,父亲大不必亲至的。”
管通是家族长子,三十多岁年纪,在海上跑了几年后,干练了不少,他来到父亲旁边,管氏的当家人,年过五旬的管宴正忧心忡忡地站在船舷。
管通为管宴披上防海水的大氅,管宴叹了口气:
“关系到管氏存亡,我岂能不亲来?”
管宴很清楚,秦朝商贾最贱,与赘婿并列,一旦有徭役、战争,商人总是最先被征发。秦国军队更明文规定,不必怜惜商人及其子孙的生命,无论什么脏活、累活、危险活都要派他们去干!
秦始皇东巡时,甚至将“上农除末”刻在琅邪台上,作为国策,公布于天下!
齐地商贾几百年的繁荣就此中断,被秦统治的前十年,他们社会地位一落千丈:禁止商人衣丝乘车,商人及其子孙不得做官,还要交纳加倍的财产税,许多产业被官府强制吞并。
不仅如此,还要提心吊胆,生怕随便安一个罪名就抓起来,迁到远方。
幸亏有黑夫郡守庇护,他在胶东撑起一片天,说服秦始皇帝,放开政策,允许因地制宜,恢复齐地货殖贸易,还找来齐地十三家大贾,成立了海东商社。
如此,管氏才能通过贩卖红糖,承包盐场,协助开矿,货殖海东,重新获得的大量财富。
管宴很珍惜,作为海东商社选出来的首脑,他经常教训儿子:“天下四十八郡,独胶东如此厚待商贾,就连琅琊、临淄都还差了点。”
尽管黑夫三年前离开了胶东,但他留下了陈平作为郡丞,说服新郡守延续了黑夫的政策。
但就在管氏生意蒸蒸日上的时候,剧变却发生了……
最初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朝廷大员持秦始皇诏令来胶东,要抓捕郡丞陈平……
但使者还没过潍水,陈平就得到消息,他倒也不慌,安排好所有政务后,才悄然离开,等使者冲入即墨城,他早已不见踪影。
再找寻陈平家人,才知道,早在春天时,陈平听说咸阳出了大事,皇帝遇刺,扶苏出奔,就借口妻家张氏有丧,打发妻、子回去了。
此人对危险嗅觉之敏感,可谓冠绝天下。
皇帝使者气急败坏,开始在胶东大肆清查“黑党”,将当年黑夫提拔的官吏,部分强化,尽数撤职,当撤到在黄县练兵的兵曹掾曹参时,曹参一怒之下,也跑了。
结果便是,中层官员大半撤职,胶东郡几乎陷入了瘫痪,民间人心惶惶……
几年前黑夫打掉诸田,将土地分给无地的闾左,现在闾左们整日担心,官府会不会不认账,将好不容易种熟的地收回去。
商贾的日子也不好过,海东商社可是黑夫力主成立的,使者是传统的关中秦人,习惯了商贾穿着破衣烂衫,低三下四,哪见过胶东商贾这般阔绰的。遂与胶东守商量,说这是黑贼的乱政,从五月份起,将海东商社解散!商业活动全面禁止!并实行海禁,片板不得下海!
至于黑夫在胶东搞的盐场、矿山承包给商贾等,官府也不再承认。
这下可把十三家商贾急坏了,管宴最初只以为,是黑夫得罪了皇帝,连累了胶东,但不管商贾们递钱还是磕头求情,官府都无动于衷。
也就是那时候,始皇帝崩的消息,在齐地疯传,不仅如此,从六月份起,泰山、沂蒙等地又爆发了叛乱,盗寇围攻县城,还打着诸田的旗号,眼看齐地又要大乱……
有钱人最惧混乱,就在十三家商贾人人自危时,主营隶臣贸易的刀间却暗中给他们传递消息:
“乱的不止是齐地,而是整个天下!”
直到这时,商贾们才得知黑夫在武昌起兵,占领江陵,合十万之众,靖难北伐的事……
东海郡楚盗举事,泗水郡彭城景驹称楚王等事,也陆续传来,齐地商贾们的心,顿时一片凉意。
后路已绝,前途未卜,就在十三家慌作一团时,刀间又递消息来了:
“二三子,大乱将至,吾等不能坐以待毙,七月初一,海东商社众人,会于胶东沙门岛上,共商大计!”
这便是管宴亲至的原因,琅琊郡紧邻东海郡,与楚地群盗之间,只隔着一座郯城,岂能不急?得到消息后,管宴就亲自带着长子,忙不迭地赶赴沙门岛——他启程时,尚不知东海郡尉败亡,郯城已陷。
多亏了前些年远赴海东积累的航海之术,如今齐地商船,也敢在离海洋十余里外航行,以避开官府眼线了。
父子谈话间,沙门岛已至,前方隐约可见荒草遍布的山岭,下方近海处,则是酷似妇女怀抱婴儿眺望海面的“望夫礁”,先到的船只已在码头上一字排开。
桅杆如长矛林立,深水处停靠着平底货船,各家带来的仆役手持兵刃弓矢,警惕地守在船边。
还未靠岸,管通眼尖,开始数起熟知的旗帜来:
“刀、潘、伍、卢、叶、庞、范……父亲,商社其他家几乎都来了。”
各家主营的方向不同,比如管氏,靠的是承包盐场,海东皮货为辅,刀氏,靠的是贩卖韩人到胶东为隶臣妾,又开设女闾给海东、辽东戍卒提供特殊服务,其余如捕鱼、贩药者皆有,在政策扶持下,富者已家累数千金,最穷的也有几百金体量。
“我看这岛上尚有兵卒,秩序井然,为何坊间却流传说是刑徒暴动?”
船只靠岸时,管通见其余商贾在岸上等待,刀间居于中央,俨然众人之首,遂压低了声音:“莫非是刀间搞的鬼?我听说他在海东暗中养了上千夷人隶臣,给予兵器,日夜教其攻战。”
“刀间有这胆量,敢聚众谋反?”
管宴瞥了一眼儿子,心道自己来是对的,他这儿子,至今还没搞清楚,给刀间金子,指使他训练夷人、暗中提供兵刃、弩机等禁物的“大人物”是谁呢!
这次沙门岛之会,恐怕也是那人的安排吧。
言罢,也不多与儿子解释了,只道:
“放条小船,老夫要上岸去。”
等小船靠岸后,已留了浓须,但依然掩盖不了他獐头鼠目之态的刀间亲自过来搀扶。
“管君,何来迟也?”
管宴笑道:“我与诸君不同,可是从琅琊来的,得避开官府眼线,中途还遇上风浪,差点老命不保。”
刀间身后,靠捕鱼起家的庞氏商贾嘟囔道:“死于海里,也比被禁足,憋在陆上等着被盗寇抢掠强。”
在海东做皮货生意的潘氏也大声嚷嚷道:“楚地那边听说越来越乱了,齐地也好不到哪去,临淄、琅琊、济北皆有巨盗作乱,与官府战成一团,我家设在那边的商站统统关了,若非刀间邀约,我还在想着,要不要带上全家,逃到海东或辽东去避乱了……”
众人纷纷点头,这也是他们愿意来此处共议的原因。
官府压榨固然可恨,但这些人最怕的,还是秩序大乱,明火执仗的强盗会闯进家里,夺走几代人辛苦积累的一切……
他们都看向刀间:“刀君,你有何主意,便说来听听罢!”
刀间摇头:“我一个贩奴小贾,哪有什么主意。”
在辽东挖参的药商范氏急了:“你没主意,诓众人至此,莫不是消遣吾等?”
不等刀间回答,猜到一切的管宴却哈哈笑了起来:“二三子勿急,正主来了!”
众人随管宴的手指方向看去,却见新近有三艘船,正往沙门岛靠来,与平底宽腹的商船不同,那船是具有良好防护的艨艟,桅杆上悬着一面新扯的旗。
“是战船……”
眼尖的也看清了三艘船上所悬旗号。
“武……武忠?”
不得众人想明白,船已靠岸,上面下来一群兵卒,一字排开,手持戈矛,显然是训练精良的郡兵,船上有人慢慢从绳梯上爬下来,竟是文士打扮……
“拜见陈郡丞!”
刀间率先大呼下拜,管宴紧随其后,其余十一名商贾面面相觑,眼中惊疑,但还是相继拜倒在沙滩上,又抬头偷眼看,瘦削但不失俊朗的脸,八字下垂的胡须,还有一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可不就是坊间传闻“已亡”的陈平么!
“是我。”
陈平停下了脚步,扫视众人,露出了笑:“诸君,久违了!”
……
第0789章
望夫
“陈君,你我欲在胶东举兵响应君侯,为何还要拉这群商贾一起,这群人能成什么事?”
十三家商贾代表从沙门岛离开后,曹参才姗姗来迟,抵达此处,在“望夫礁”下见到了负手观海的陈平。
曹参本是沛县人,四五年前,与萧何一同被黑夫征辟到胶东,在平定诸齐之乱时,立下了斩田横兄弟的大功劳,升为兵曹掾。
这种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官爵,颇得郡兵将士崇敬,黑夫走后,曹参实掌胶东郡兵权,新郡尉说话反倒没他好使。
所以,秦始皇帝使者第一个要抓陈平,第二个就是撤曹参的职,收回兵权虎符。
曹参是明白人,知道自己身上的黑色是洗不掉的,索性和陈平一样,携印符而逃——按照曹参的想法,本是打算直接起兵的,郡兵五千人中,至少有两千能听他的话,胜负在五五之分……
但陈平阻止了他,说:“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月。
虽知陈平是在等秦始皇死的消息彻底传开,并且暗中搅乱局势,但曹参唯一不理解的便是,为何要邀约齐地十三家商贾一起举事?
他不以为然地说道:“沛泗商人亦好贾趋利,我不太喜欢彼辈,更没听说过谁举大事,要拉商贾入伙的,这群人是最脆弱的,遇见利好来得比谁都快,若有危险,却也跑得最早,这样的人,岂能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