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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死小子什么眼神,怎么一副你老人家土埋半截读书还有用吗的样子?

    陈鹤宇不悦,“活到老,学到老。我既然对过往的事十分后悔,立志振兴家业,怎么不能继续读书?”

    “是是是,陈大哥有志气,是小弟鲁莽了。”梅子清笑的露出两个酒窝,“以后跟您的话题又可以多一个,咱们可以互相交流、切磋六艺。”

    “你这么想就对了!”陈鹤宇趁机劝道,“不管以后是否能中个两榜进土,读书总是可以让人明事理、长见识的。学要好好学,玩也要玩个痛快。”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梅子清本质上也不是个混人,“以后我好好跟夫子读书,隔几日就跟陈大哥学习骑射、蹴鞠,可行?”

    隔几日就跟我学习骑射、蹴鞠,可行?

    那是相当可行啊——

    现在轮到陈鹤宇激动了,他非常不淡定的压抑着自已不断向上翘的嘴角,假装做了一番思考。

    “也好,咱们约定个日子,以后每隔四日,我就来庄子上教你一天。”

    俩人说定日期,彼此都非常满意。

    快马加鞭的冲进了绕河庄,直奔梅家老宅而去。

    梅家老宅地处乡下,宅邸宽敞,又是当朝阁老的祖宅,建筑虽不张扬,但是十分庞大。

    陈鹤宇勒马驻足,放眼看过去,最起码有十数个宅院层层叠叠,也不知道梅端住在哪一间?

    梅子清见他看的入神,苦涩一笑,“别看宅子大,人并不多。除了我们长房三个人,就是几十个看守宅子的旧仆而已。”

    平日十分寂寥,安静的能听到每一只虫子的鸣叫。

    陈鹤宇微微侧目,看到他落寞的神色,提唇一笑,“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看到梅子清不可置信的目光,他接着说:“我若有这样的环境,想必早已中了两榜进土了吧。”

    “一个人要耐得住寂寞,经得起诱惑,守得住繁华,才会赢得成功。”他说完,向着大门走去。

    这也是他心中常对自已说的话,说出来与小屁孩共享吧。

    梅子清望着他挺直的背影,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

    看门的老翁,远远看到梅子清的身影,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确定是他,高兴的转身朝里面跑去,连鞋子掉了都没顾上拾起来。

    “快去告诉夫人,少爷回来了!”

    陈鹤宇…

    …

    死小子,看看把家里急成什么样了?

    梅子清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拖着步子带头往里面走,多日不归家,他内心十分忐忑,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大家。

    陈鹤宇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梅端,内心的忐忑不比梅子清少。

    他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眼睛四下瞟了瞟,趁没人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裳和头发。

    本来他觉得自已无赖浪荡、又拖儿带女,并不敢肖想人家高门大姑娘的。

    但自从知道她被人退婚、无人问津后,除了心疼,又有些窃喜,或者,这会是他俩的缘分吧。

    总得争取一下是不是?

    随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垂花门里疾步走出来一位面露焦色的中年贵妇人,背后跟着几个仆妇,一看到梅子清立刻神色大喜,张着手臂就奔过来。

    梅子清有些别扭的扭着脸不看她,三步跨作两步从回廊绕路跑走了。

    陈鹤宇…

    …

    死小子,你倒是先给我介绍一下呀。

    看她的年纪、打扮,以及梅子清对她的态度,陈鹤宇猜测这就是梅家大夫人。

    他躬身行礼,“夫人安好。小子是子清的朋友,今日送他回家。”

    梅大夫人眼泪汪汪的看着儿子的背影,心急如焚的盼了半个多月的儿子,连招呼也不打就跑了,让她又伤心又落面子。

    开始她都没瞧见陈鹤宇在后面,冷不防有人问安,她才发现陈鹤宇。

    见他长的浓眉凤眼,气宇轩昂,打扮又十分考究,想来也是官宦世家之子。

    莫非这就是勾着她儿子出去胡混的浪荡子?

    一时怒从心起,眉眼带了怨恨,冷冷的打量着他,这浪荡子长的还怪好看的,实则这么坏,果然人不可貌相。

    陈鹤宇敏锐的觉得后背发凉,梅大夫人看着他的眼色越来越慎得慌是怎么回事?

    第33章

    好看

    陈鹤宇尬笑了一声,忐忑不安的接受梅大夫人的打量。

    梅大夫人现在虽然落魄,但是也在梅阁老家当了数年嫡长媳,大场面见过不知凡几,一言一行皆有章法,气度雍容大方。

    陈鹤宇见她目光犀利,一点儿不像自已猜测中的软弱性子。

    心中不禁纳罕,这样一个有算计的人,怎么会让未出阁的女儿混到赌场里找儿子呢?

    “多谢公子相送,既然我儿已经平安归家,”梅大夫人冷冷的说:“免您家中长辈记挂,请您也速速回去吧。”

    陈鹤宇风中凌乱了...

    ...

    他这是被撵了?

    他赶忙作揖,结结巴巴的说:“嗯,那个,小子姓陈,乃长兴侯府——”

    不待说完,梅大夫人竟然已经转身意欲离开,他赶紧上前几步,“我还有一事未了,请夫人成全。”

    梅大夫人怒气不减,脚步不停,冷言道:“你我两家素无来往,何况我家如此状况,想来也成全不了你什么。快走吧!”

    陈鹤宇真是哭笑不得,追也不是,拦也不是。

    一院子的丫鬟仆妇小厮,都盯着他瞧,十分尴尬。

    正不知下一步如何,看到梅子清那小子又跑出来了。

    你现在才想起来丢了一个人?

    陈鹤宇气哼哼的想,真想卷起袖子揍他几下,事实上他确实也已经拉起来袖子——

    忽见垂花门里又走出一个急匆匆的紫色身影,焦急的喊着“清弟”。

    正是他思念的梅端。

    他十分尴尬的放下袖子,咧了咧嘴。

    梅端今日既没有穿粗布青衣,也不曾穿男装。她不施粉黛,穿一身淡紫色长襦裙,乌黑的长发随意挽了双丫髻,只随意斜插一支东珠发簪,却衬托的她十分美丽。

    陈鹤宇一时有些晃神儿,还未曾说什么,就听梅子清叫起来,“这是我的朋友,您为什么要撵他走?”

    说罢就扯着陈鹤宇的衣袖往里走,“陈大哥,对不住。刚才忘了你,快到我院里来吧。”

    陈鹤宇来不及多说,尴尬的对梅大夫人、梅端点点头,被梅子清拽到院里。

    梅子清独自居住在前院书房,正房书写“望江斋”三个大字。

    院里几点太湖石,几丛青竹,两缸莲鱼,布置的十分雅致,看得出主人花了心思。

    梅子清见他看的认真,介绍说:“是我父亲小时候的书房...

    ...他十几岁的时候,祖父外放到南方为官,路途遥远,就把父亲和二叔留到祖宅读书,父亲在这里考过了秀才。”

    “想必这里有很多梅大人幼时遗物,正好给你用起来。”

    “是的。”梅子清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又说:“刚才我跟三姐说了你要去祭拜父亲,让她准备些祭品,她十分惊讶。”

    当然惊讶了,陈鹤宇默默的想,口中客气道:“来时匆忙,也未带的祭品,麻烦了。”

    话言刚落,就听梅子清那个老奴过来,说是三姑娘准备好了祭品,请两位移步到后山祭拜。

    梅子清神色黯然,说自已会留到清明节再去祭拜,请老奴福伯带着陈鹤宇先去。

    陈鹤宇也不勉强,心里甚至希望他是别跟着的,咳,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哪里真的认识梅大人?

    福伯带着他顺着长长的甬道往后山走,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遇见。

    两旁的各个院落几乎都是铁将军把门,院墙倒还算整齐,可见一直有人负责修缮。

    陈鹤宇有些遗憾,那丫头不会见都不见一面吧。

    一直走到院落的最后一重,西北角便是祠堂,从祠堂边上的角门拐出来就是后山了。

    角门大开,可以看得见附近松柏成林,枝繁叶茂生的黑压压一片,泛着幽幽的凉气。

    这里更不是年轻姑娘们会出入的地方了。

    角门口有一个老嬷嬷提着些祭品等候,笑着对福伯说:“麻烦你带这位爷过来,我带他去后山吧。”

    说着对陈鹤宇做了个请的手势,垂头弯腰,十分恭敬。

    陈鹤宇有些失望,怏怏的跨过角门往前走。

    一出门,满目苍翠中,竟然发现那抹淡紫色的身影背身而立,正向着后山眺望。

    陈鹤宇呼吸窒了几息。

    老嬷嬷已经提着祭品往山上走去,并未等待他们。

    陈鹤宇压住内心的跳跃,缓缓走到梅端身后,还未及说话,她就带着笑容转身施礼,“多谢陈五爷,您果然说话算话。”

    陈鹤宇不言,打量着这个不过二八年华的小姑娘,蛾眉轻扫,杏眼圆睁,白生生的肌肤吹弹可破,大概是衣服穿的相配适宜,比起之前见她的两次,娇俏了很多。

    见他闭口不答,梅端眼神里流露出些疑惑,微微的嘟起红润润的菱唇。

    美目流盼,娇俏可人。陈鹤宇心里想着这八个字,莫名的有些自卑起来,背后的右手不由得握紧了拳。

    “不好意思,出此下策。”赶在她开口发问之前,他说道:“其实我并不认识令尊,只是为了接近清弟——”

    “我知道,这没什么。”梅端很快的打断他,眼睛里露出来欢快的神色,跟前两次那个哭哭啼啼的姑娘判若两人。

    她笑着说:“我一听清弟说,就猜到了。”

    同时引着陈鹤宇继续向山上走,“麻烦你做个样子去一趟吧。而且,在这里说话也自在些,没有人过来。”

    陈鹤宇见她今日活泼欢快,觉得这才是少女该有的样子,不由得宠溺一笑,跟着她走了过去,“也好。”

    梅端看的一怔,咬着下唇有些娇羞的问:“有没有人说过,你笑的很好看?”

    陈鹤宇...

    ...

    古代女子不是应该挺腼腆吗?

    反而他这个老大叔有些措不及手,不知怎么作答,微红着脸轻咳一声。

    梅端调皮的歪着头看他发窘,哈哈笑起来,声若银铃。

    陈鹤宇轻斥:“胡闹。”

    她的发丝有一缕不太乖巧的溜了下来,遮在如玉般的脸颊上,看的陈鹤宇有些手痒。

    他背着的手捏紧,领先一步走上台阶,初春的山上还有些寒冷,草木只微微泛了青色,多半还是枯黄。

    陈鹤宇个高腿长,一步两三个台阶迈上去。

    梅端小跑着跟在他后面,脚步的咚咚声仿佛踩到了他的心上。

    第34章

    告密

    “嗨,您慢点儿。”身后的人儿娇声喊他,疾走几步追上来,“我带您去一个地方。”

    陈鹤宇低头看她,因为跑的出了些薄汗,额角的碎发微湿,脸蛋也红扑扑的。

    他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臂,抹掉了她的汗珠。手指白皙修长,微凉的触感让梅端一震,笑容僵住了。

    陈鹤宇把手缩回来背在身后,转头继续向前,“走吧,去什么地方?”

    梅端没有回答,只管低着头走路。

    气氛略尴尬,陈鹤宇有些后悔刚才的孟浪行径。梅端今日的活泼让他一时仿佛置身于现代,行为失了分寸。

    俩人沉默的走了一会儿,转过一个小山头。眼前一段小斜坡上,铺天盖地般一片金黄,如金河银河落瀑,十分壮观。

    走近细看,原来是早春的迎春花开的正旺。

    梅端已经调整好情绪,笑问:“漂亮吗?”

    “漂亮。”他扭头看着她的脸,面容温和。

    “在上京城可看不到这些。”她俏皮的一笑,眼睛眯成了半月牙。

    心态不错,看来在这个小山村适应的还挺好。

    “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陈鹤宇脑子里忽然冒出两句诗词。

    “凭君语向游人道,莫作蔓菁花眼看。”梅端不假思索,接着念出来。

    陈鹤宇惊讶的看着她,这首诗是唐代诗人白居易所作,自已当年写作文引用过,所以背会了。

    梅端竟然会背,说明穿越来的朝代也不完全是架空的,至少有一些前朝的影子。

    这时候,老嬷嬷过来请他们,说是已经摆了祭祀品。

    两人随着走过去,在梅大人的墓前点了纸钱金箔,上香磕头。

    陈鹤宇因着有了别的心思,跪的十分虔诚。

    把自已能想到的祝福语都念了一遍,许诺倘若心愿得偿,以后逢年过节都会来拜祭他老人家。

    梅端见他如此认真,感动之余又有些伤感,想到父亲亡故后家里的乱况,又流下泪来。

    隐隐约约听到陈鹤宇说什么还会再来拜祭,想到他刚才给自已擦汗,不知道怎么就红了脸,眼泪也不见了。

    俩人就这么别别扭扭的一路走回去,彼此好像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又好像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敢开口。

    进了后宅分手的时候,梅端羞涩的说:“刚才我已经跟母亲解释过了,她很不好意思误解你,望你见谅。”

    陈鹤宇一笑,“也不算误解,我本也是个——”他没有往下说,想来这两天梅家娘俩也会打听过他的名声吧。

    “那,那些事都过去了。你现在是个好人。”梅端眼睛看都不敢看他,说完就跑了。

    陈鹤宇又惊又喜,希望自已能“改邪归正”,当得起她的信任。

    他去望江斋找到梅子清,两人拿着有梅大人标注的书籍一起探讨。

    这才知道梅子清过几个月才满十四岁,比陈鹤宇整整小了十岁。

    梅子清去年中了童生,后来一直没有认真读书,耽于玩乐。

    他想到这些很羞愧,问:“陈兄是什么时候中的童生?为何不再继续考了?”

    陈鹤宇老脸也红了,轻咳,“愚兄十四岁考中童生,后来一直混迹于赌场......勾栏,虚度十年一事无成。现在悔之未晚,想再继续努力,博个功名。”

    好在这世道推崇读书,读到三五十岁的也大有人在。

    梅子清一听,跟自已这一年的境况十分相像,也惊出一身冷汗,庆幸自已及时回头。

    忙安慰陈鹤宇说:“往日之事不可追,只看以后吧。陈兄年纪还轻,正是有所作为的时候。”

    陈鹤宇笑着说:“承你吉言!”

    俩人上天入地胡扯一通,天色也就不早了。陈鹤宇不等主人留饭,就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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