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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那你过来说这些作甚?”侯夫人心里稍微平静下来,“人你也打了,想必她得到了教训。”

    她几次让心腹嬷嬷示意赵奶娘,都做的很隐蔽,谅他也找不到破绽。

    “请母亲把赵奶娘的身契赏给我吧。”

    陈鹤宇觉得这个奶娘是不能再用了,直接退给侯夫人也有些扫面子。

    不如拿了身契,拿捏她做一阵粗活,等孩子大些把她辞退。

    谁知道侯夫人婆媳俩一听“身契”二字就警醒起来,猜疑他莫非要拿身契要挟赵奶娘,让她说出背后指使,向侯爷告状?

    侯夫人率先说:“不成!家里下人的身契,除非是媳妇们自已陪嫁的,都得归拢在我这里,怎能随便给你?”

    林氏忙说:“这奶娘既然不晓事,五弟用的不顺心,只管交给我处置就是,你男人家哪里知道后宅的门道呢?”

    陈鹤宇还真是不明白后院的门道,但见这婆媳俩的表现,也明白了几分。

    一开始他猜疑赵奶娘仗着侯夫人当靠山,玩忽职守。

    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侯夫人指使她这么做的,否则何必这么紧张?

    陈鹤宇感到一阵心寒。

    是嫡母看庶子本就不顺眼、还是因为动了陈二郎?

    “这是府里的规矩,你也别怪谁。”侯夫人面带不屑,出口讽刺。

    “五郎你只知道花钱容易,哪里知道挣钱的艰难?等你有本事了,拿自已的钱去请奶妈子,好的随便挑。”

    “既如此,就把赵氏交由大嫂安排吧。”陈鹤宇已经没有一丝笑容。“不打扰母亲休息,儿子告退。”

    毕竟不是从小在阶级社会长大,他还狠不下心要一个下人的命。

    第41章

    大哥

    陈鹤宇脸色黑沉的回到书房,把自已关在屋里,半天没有出去。

    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自从穿越过来,他一直用积极的心态对待原身留下的烂问题,负责的对待两个孩子和下人们。

    很乐观的觉得自已会有一番作为,至少能把小日子过的顺风顺水吧。

    但是陈二郎、团哥儿这两件事给他敲了警钟,在一个封建大家族里想独善其身太难了。

    即便是你不想惹别人,也总有各种利益纷争,丝丝连连的牵扯不清。

    还是第一次,他想娶亲、想分家,迫切地想离开侯府。

    能达成这个目标,就必须先有一番作为。哪怕是去外地做一方小官吏,也得先考个功名在身。

    等着长兴侯帮忙谋差使,他已经不抱希望。

    在京城做个芝麻小官,因为“学历”不行,升迁很难,还得继续住在侯府里。

    自已要夹起尾巴做人,老婆孩子也没底气,他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想到这里,陈鹤宇拿出书本,开始复习功课。

    这段时间他很刻苦,经常熬夜到子时才睡下,第二天一大早就又起来锻炼。

    考举人的难度很大,秀才总不能考不下吧?

    那也太丢人了,无论去哪个衙门谋个文书、师爷,也得要个秀才文凭。

    四书五经读久了总会厌倦,陈鹤宇就拿出《九章算术》一类的数学类换换脑子,再要不就是和秀水一起练拳脚。

    长兴侯一直暗地里注意陈鹤宇的行动,看到他现在不但勾栏瓦舍、赌场不再去,就连蹴鞠场、马球场都不去了。

    儿子天天闷在家里苦读,长兴侯一边觉得老怀安慰

    ,一边又担心他熬坏了身体。

    但是年轻人吃点苦总不是坏事,咬咬牙也就由他去了。

    只是时不时给他提供点便利,比如买到什么科考大家出的书、弄些什么明目补脑的吃食,源源不断的送到落桐居。

    侯夫人知道了,简直笑掉大牙,这么个浪荡子,还想科考?且等着看他笑话吧。

    不提府里别人嗤笑的心理,苏姨娘是十分欣慰的,浪子回头金不换嘛。为了不让儿子分心,她去落桐居次数更多了。

    有她帮忙照看两个孩子,陈鹤宇确实放心不少,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书本上。

    时间一晃就到了四月底,马上就是杨玉娘的百日忌。

    婚丧嫁娶,侯府自有一套定好的流程,不需要陈鹤宇操心。

    只是近期,收到了杨氏娘家的来信,她的父母双亲已经从山东老家启程返京,想必是要来参加百日忌的。

    苏姨娘提醒他,杨氏商贾,看重利益,做事一向豁得出去。

    杨氏年纪轻轻没了,又没有留下儿子,以后杨家跟侯府关系会愈加薄弱,无利可图,这次怕是杨家会耍些花样。

    陈鹤宇叹口气,原身确实对不起杨氏,人家父母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因为他受惊难产,丢了一条命。

    他当然是非常愧疚的,无论杨家提什么条件,受着就是。

    这一日,忽然又收到了绕河庄梅家送来的几本书。

    想想也有一个多月没见到梅端,距离让思念更浓。

    每当夜晚辗转反复的时候,往往是梅端又娇又俏的模样伴他入眠。

    他整理了自已难以理解的试题,记录了一个小本子,准备走一趟绕河庄。

    还要给小姑娘带点小礼物,答谢她这么辛苦的帮忙找题目、写注解。

    不知道这里的女孩子都喜欢什么呢?现代的女孩儿都喜欢收到花、包、首饰吧?

    那么古代的女孩子呢,花、包可能行不通,那就买首饰?绸缎布匹?

    要不然定制一支发簪什么的?貌似看古装剧的时候,演员的头饰都很漂亮的。

    难得有心思歇一歇,他就兴致勃勃的画起图纸来。

    他画了一朵绽开的粉色小桃花,花蕊颤颤,下面托着两片小绿叶以及两个小花苞,希望工匠能做出来心仪的样子吧。

    正画着,听到院子里有人叫他,竟然是大哥陈大郎。

    陈大郎大名陈伯宇,为人极是方正,目前任职翰林院编修,也是时不时能见到当今圣上的人。

    听说颇受他的上级看重,经常帮忙草拟圣旨、或是给圣上读书。

    在日益没落的长兴侯府里,陈伯宇就是一颗正在上升的冉冉之星,是长兴侯心尖尖儿上的人。

    无论长兴侯怎么偏宠陈鹤宇,跟陈仲宇比起来也不值一提。

    当年给陈仲宇说亲,长兴侯费了好大力气,巴结上圣眷正浓的定国公府,娶了嫡出的二小姐,虽不是长女,也很不错了。

    这就难怪侯夫人那么得意了,无论谁生出来这种“别人家的孩子”都会翘尾巴的嘛。

    也不知道这位“学霸”哥哥,过来探望“学渣”弟弟,所为何事?

    陈鹤宇来不及收拢桌上的图纸,起身去迎接他。

    陈大郎进来一看书桌上扔的满是书本,先笑了起来,“五弟,他们都说你洗心革面要去科考,我先还不行,原来竟是真事儿!”

    陈鹤宇先前不争气,兄弟间调侃也习惯了,他讪笑着回答,“天天混日子也是无聊,总得给自已找点事做罢了。”

    “很好,我很高兴看到你继续读书。”陈大郎拍拍他的肩膀,一脸真诚的说着,“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倒不是说非要读书考功名,但是多读书总能增长一个人的见识,会明事理、讲道德。”

    陈鹤宇

    ???

    他这大哥莫非是穿越人土?

    思想这么开明、先进,果然人家才是天之骄子。

    他赶紧让大哥坐下,喊丫头们上茶。

    陈大郎一边吃茶,一边说:“我过来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读书,如果你想参加今年八月的院试,或许我可以帮点小忙。”

    陈鹤宇…

    …

    感动的想流泪好不啦。

    大哥跟侯夫人完全不同,是德行最正、言而有信的人,从来不欺负兄弟,反而总是规劝母亲大度待人。

    典型的歹竹出好笋。

    “你若是愿意,我隔日晚上过来,指点你一二。”陈大郎见他不答话,有些犹豫。

    听说秦夫子不愿意教老五,光闷头自已看哪行?

    兄弟想读书上进总是好事,他自动请缨过来,莫非老五还不愿意?

    第42章

    忌日

    “愿意、愿意!”陈鹤宇激动的说,能得到翰林院编修一对一指点,就好比全省高考状元教你,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傻子才不愿意呢。

    陈大郎见状也很高兴,“来,把你现在看的书拿出来——”

    一眼瞄到桌上的桃花图纸,神色一怔,这是什么鬼?说好的看书苦读呢?

    陈鹤宇嘿嘿笑着,把图纸收拾下去,“看书累了,歇一歇。”

    “嗯,劳逸结合,你若是喜欢作画,我那有几本好书,也可以指点你一二。”

    “哦?大哥也喜欢画画吗?”

    “谈不上喜欢,偶尔跟宫廷画师学过几手。”

    陈鹤宇…

    …

    学霸,有你不会的吗?

    且不说兄弟二人研究学问,在上京城的另一个方向,杨家主君、主母已经回到府里。

    杨夫人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念叨大女儿难产而死的事,怒气冲冲说“长兴侯府得给个说法”。

    那陈五郎素来花天酒地,早就该被他爹打一顿,怎么就偏偏惊了女儿的胎呢?

    杨家主君唤作杨世达,皱着眉头说:“人死不能复生,你即便再把陈五郎打一顿,女儿也是没了。”

    “那照你这么说,就什么都不说、不做,女儿就白死了不成?”杨夫人怒气冲冲的质问。

    “夫人莫急,女儿当然不能白死。”杨世达素来怕老婆,一看她急眼,赶紧安抚。

    “陈家理亏在先,咱们得好好合计一下,怎么做才能讨要到好处——”

    “好处好处,你就知道算计好处!连女儿死了也没见你伤心,还用她的死讨要好处!”杨夫人怒不可遏。

    “堂儿新开的酒楼、嘉儿想在城门谋一个差事——”杨世达慢条斯理的话堵住了杨夫人的怒火。

    她生有三子一女,长子杨玉郎接管布匹生意,次子杨玉堂、三子杨玉嘉正是谋事业的年纪。

    “酒楼也就罢了,他们侯府有酿酒厂,拿个好的供货价想必不难。只是城门的差事估计不行吧,那陈五郎自已还游手好闲,也没见长兴侯把他安排过去。”杨夫人疑惑。

    “那是陈五郎看不上、不愿意去城门吃那个苦头。”杨世达一边喝茶,一边轻蔑的嗤笑。

    这看不上、那看不上,好的差事又轮不到他,镇日瞎混,要不是看他侯府出身,自已女儿也不会白给他。

    “那咱们嘉儿就得去吃那个苦头?谁不知道城门辛苦,白天站一天、晚上还得熬夜——”

    “看看,短视了不是?咱们做着布匹生意,时不时被码头、城门揩油,要是嘉儿去城门混个小官吏,谁还敢?”

    “那店里的生意谁做?”

    “家里人多,店里的活总有人做的。”

    “我告诉你,别指望把生意给王氏那个浪蹄子生的狗崽子,有我在一日他就别想!”

    “啧啧,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老娘说的不是实话?”

    …

    …

    杨家夫妇吵吵闹闹中定了方案,不几日就到了四月二十四日,正是杨玉娘的百日忌。

    人死后七七四十九天,是佛教中认为的超升的一个轮回。

    再就是百日忌,一般都要提前一两天进行,讲究的人家都是要请僧人设坛念经的,叫做“打醮”。

    一大早起来,侯府请的万安寺僧人就到了,在祠堂后面搭了棚子,开始念经。

    陈鹤宇抱着穿孝衣的元姐儿,过来祭拜母亲。

    小姑娘日渐长开,白胖可爱,还不懂失去母亲的悲伤,瞪着两只水灵灵的葡萄眼儿对父亲笑个不停。

    元姐儿长的很像陈鹤宇,他现在看见女儿,除了刚来时的责任感,还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亲情了。

    把女儿交给奶娘带走,陈鹤宇看了看祭台上放着《地藏菩萨本愿经》。

    他记得曾经看过一个民国时期的故事,有一个每日诵经的男子,妻子临产前三月忽然没了胎动,求神问卜服药都不见效。

    妻子恐惧之极,他忽然想起《地藏菩萨本愿经》中说,如能发愿,诚心诵经,兼持圣号,能够解除产厄,必然获得平安保产。

    于是念了一百天《地藏菩萨本愿经》,刚念完那天妻子就发动了,顺产一个死胎。

    虽然孩子早就亡故,但是能保住妻子平安,也是不幸中万幸。

    这个故事有一定的传奇色彩,不知道是不是真事。

    但是自古以来人们借助诵经表达对亲人的祝愿、怀念,确实不假。

    陈鹤宇背手而立,望着杨玉娘的牌位,心里默默地说:你我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受你临终嘱托,我一定会把元姐儿抚养成人,将来给她找一个好人家,呵护她一生周全。希望你能放下心结,早登极乐。

    这时秋山气喘吁吁的从前面跑过来,满脸焦急,“五爷,杨家来人了!”

    “哦,快去迎进来。”陈鹤宇说着便往外走。

    秋山紧跟其后,“他家两口儿也不往后来,只在前院匍匐哭泣,惹的人们都在看——”

    匍匐哭泣?陈鹤宇停住脚步,想起苏姨娘提醒的话,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是讲条件来了。

    “侯爷和夫人可在?”

    “侯爷迎出去了,杨主君还好,男人家不好太撒泼的。那杨夫人看起来不好惹,哭天抹泪的叫女儿,咱家夫人不好到外宅来,杨主君也不拦着她…

    …”

    “知道了。叫人把元姐儿抱过去吧。”陈鹤宇大踏步往前院走去,无论多难堪,总得面对不是。

    还未及走进前院,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嚎叫。

    没错,就是嚎叫。

    “玉娘啊,我可怜的女儿,你真是狠心,才双十年华,就命丧于斯啊。撇下你可怜的娘亲,丢下个尿泡种子女儿,再也见不到你了呀。”

    后面就有妇人在低声规劝,“快起来,杨夫人,人死不能复生——”

    “不能复生?那我闺女就白死了不成?”

    陈鹤宇停下,无奈抚额,捏了捏眉心。啧,这不问到点儿上了,目的已经很明显。

    老两口来了,既不去拜祭女儿,也不提看看外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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