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老师明明安排他们二人一起改造旧宅,结果刘季就知道靠谄媚讨好老师,一整日都没见他到旧宅露回面。越想越气,齐仙官转身同秦瑶说:“夫人,我去接先生回来。”
秦瑶挑了挑眉,决定跟着去,以免有什么意外。
出了门,秦瑶眼皮子就连着跳了几下,有种不详的预感,与齐仙官快步走到村井那边,却并未见到刘季和公良缭的身影。
齐仙官顿时有些急了,赶忙望向秦瑶,这里是她的地盘,她最熟悉。
秦瑶扫了一圈,叫住大牛小牛兄弟两,“可见着你三叔去哪儿了?”
大牛小牛见了秦瑶就怕,瑟缩着没答上来,这边正问着呢,秦瑶耳尖忽然一动,迅速转头朝左侧那节缓坡岔路上看去。
齐仙官正狐疑着,耳中就传来了刘季熟悉的欢快笑声,忙朝岔路口跑去,一抬眼,就看见了老师坐在轮椅上熟悉的身影。
刘季扶着轮椅把手,正推着轮椅从坡上跑下来,速度越来越快,笑声越来越大。
齐仙官却看得心头一紧,急喝道:“先生!”
正感受速度与激情的公良缭闻声抬眸一看,见是齐仙官,笑容更加灿烂,喊道:“让开让开,别挡着......”
一个道字没来得及说出,身后把着扶手的人因为忽然看见秦瑶冷飕飕的刀子眼,心一抖,脚下一绊,忽然惨叫一声,前倾倒地,双手惯性往前一推!
一刹那,脸庞吹过的风变得猛烈,公良缭笑容僵在脸上,脸上血色迅速褪去,由红转白。
齐仙官当即倒吸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轮椅带着先生,以极快的速度,飞一般冲下坡来,方向正对准他。
如果没有意外,他就要出意外了。
关键时刻,石头忙将自家小主人一把抱走。
可等他把齐仙官转移到安全地带时,再想去抓住飞驰的公良缭已然迟了。
刘季大喊一声“娘子!”,随即捂住了双眼,不敢看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惨烈车祸。
说时迟那时快,秦瑶精准一脚踩在了轮椅左侧扶手上,飞驰的轮椅瞬间停止。
公良缭还没来得松口气,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惯性力量送上了天。
那一刻,他脑海中走马观灯般闪过一个个精彩纷呈的画面——
幼时因聪慧过人被父母送入大儒门下为徒,少时舌战群雄名扬天下,及冠时成为前朝太子太傅,青年时另投明主跟随当今陛下征战四方......
“先生?先生!”
两声逐渐显得加重的呼唤,将公良缭飘出去的思绪拉了回来,眼前是一只晃来晃去的手,直晃得他眼花。
秦瑶关切询问:“先生您没事吧?”
公良缭显然有点没明白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飞上天去了,此刻低头一看,却稳稳当当坐在木轮椅上。
“老师您没事吧!”刘季一瘸一拐的从坡上冲了下来,焦急的把公良缭上上下下摸一边,没伤到也没撞到,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忙跪下认错,“让老师受惊了,您罚我吧!”
公良缭深呼两口气,此刻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应当是被站在身前的秦瑶给救了,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低头,眼神变得凌厉,抬起巴掌给了刘季脑袋一下,“罚你抄书一百遍!”
刘季捂着头,顿时哭丧着脸,但知道是自己失手差点把老师送上西天,“唉”的认了。
万幸老头还肯罚他,而不是冷脸扭头走人。
齐仙官示意石头推轮椅,冲刘季那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推着老师走了。
走了十几步,没发现身后有跟上来的脚步声,齐仙官和公良缭又忍不住扭头朝后面看去。
就见刘季一脸惊恐的被秦瑶拖进村民屋子背后。
很快,夫妇二人再次走出,秦瑶一脸阴沉,刘季的一瘸一拐变成踉踉跄跄,艰难跟在她身后,捂着嘴,眼含热泪,欲落未落,里面盛满了痛苦和畏惧。
如此情景,只看得公良缭三人下巴都要掉下来。
齐仙官忽然就没那么生刘季的气了,反而对他生出一丝同情。
公良缭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见秦瑶大步走来,本想质问她到底对自家弟子做了什么。
可双眸触及秦瑶那幽冷的目光,张开的嘴本能闭紧,“咕噜”一下,狠狠咽了口口水。
师徒二人外加一个石头,神情复杂的目送她走远,过了桥,上了斜坡,直到进院门,这才猛吸一口气,顺畅了刚刚不知何时下意识屏住的呼吸。
回头再看眼泪汪汪的刘季,公良缭欲言又止,“你、你,唉~”
本想教育弟子要重整夫纲,奈何、奈何啊!
“罢了,抄书五十遍即可,走吧。”
家家户户都飘出饭菜的香气,饭点已到,今天过了把速度与激情的瘾,公良缭决定,晚上多吃半碗饭压压惊!
刘季流下感动的泪水,“呜呜呜,还是老师最疼我了。”
公良缭强忍嫌弃,示意齐仙官递一张手帕过去,“擦擦吧,堂堂大丈夫,怎可这般小妇人姿态!”
刘季一把鼻涕一把泪,迅速擦干净脸,将帕子还给齐仙官:“谢谢师兄。”
齐仙官咬牙:“不!客!气!”
转身,将帕子火速扔掉。
327
面子有没有给到你
晚上众人好好吃了顿饭,还尝了尝齐仙官带回来的葵花籽,气氛还算融洽。
公良缭和齐仙官以为夫妇二人此事就此过去。
没想到半夜迷迷糊糊间,忽听见后院传来人声。
“刘季,面子我有没有给到你?”
“尊重我有没有给你?”
“钱我有没有给你?”
刘季先是摇头,而后猛点头,“有,都有,娘子息怒......”
木柴“咔”的爆出断裂声,刘季浑身一抖,默默往后退,远离大半夜还在柴棚里劈柴火的危险女人。
秦瑶手上动作不停,选一根木柴,一边劈柴一边说:“既然都有给你,那请你不要不知好歹。”
好不容易拜入大儒名下作为弟子,不说别的,就光是顶着这个名头,路都可以走得比别人顺当。
“今天那样危险的事情要是我们没有刚好在场,你猜结果怎么样?”
秦瑶丢下斧头,柴劈累了,火气也消得差不多,叉腰转身十分不悦的看着刘季。
刘季心里想,今天要不是你们突然出现,我也不至于被吓到绊住摔倒。
嘴上认错的话是一句也不少,“娘子,我对天发誓,下次带先生出门,绝不靠近危险!”
秦瑶切了一声,靠嘴说谁不会?
“好啊,那你对天发毒誓,要是有违此诺,此生再也不能得取功名,乞讨一生,枉死街头。”秦瑶冲头顶挂着弯月的天,友好建议道。
刘季狠狠咽了口唾沫,好歹毒的誓言,句句都戳到了他的痛处!
瞄一眼那锋利的斧头,识时务者为俊杰,立马举手发誓,将她的话重复一遍。
“回去抄你的书去吧。”秦瑶满意离开。
她一走,刘季立马原地重新启誓,“老天爷,我愿以五年、不!十年寿命做抵,收回我刚刚的誓言,愿我前途无量,早日榜上得名,荣华富贵一生,享之不尽......”
巴拉巴拉,说了足足一刻钟的附加条件,也不知道他这十年寿命能不能值得这么多。
这一宿,堂屋里的烛光一直没有熄灭,刘季抄了一夜,直到天明,所有人都起床时,才把公良缭罚的五十遍抄完。
他倒是机灵,老师没说要抄什么书,自己选了一本只有二百余字的诗歌单本。
洋洋洒洒写了五十张纸,笔头都写毛了。
秦瑶打着哈欠从堂屋前经过,往里头瞄了一眼,某人落下最后一笔,立马趴在桌案上睡得鼾声四起。
院里这么杂乱的响动也没能惊动他分毫。
“啧啧~”秦瑶将飘出门外的纸张捡起,肉疼。
转头,瞥见石头和书童推着公良缭从屋内出来,秦瑶轻轻点头问了声先生好,忍不住建议道:
“抄书这个惩罚挺废纸的,先生下次不如换个别的惩罚?”
公良缭扫一眼堂屋地上那几十张写满字的纸张,字迹实在是难看得很,略嫌弃的皱起眉头,才问秦瑶有什么好的惩罚建议没有。
“我觉得背书也不错的。”秦瑶笑道。以刘季被罚的频率来算,能省下好大一笔笔墨费呢。
公良缭抬了抬眉头,不置可否。让石头把自己推进堂屋里,戏谑的一声吼,将已睡着的刘季惊得一哆嗦,一下子站了起来。
“今日天气不好,就留在屋内练字吧。”
听见公良缭这话,刘季下意识应下,紧接着一屁股坐下,重新趴了下去,眼皮子很快就耷拉下来。
秦瑶撇嘴笑了笑,也不知道公良缭能否识破刘季这番逼真的熟睡演技。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公良缭一把揪住他家三儿的耳朵,刘季瞬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命书童去将自己的笔墨纸砚取来,今天他要做点老师该做的事。
齐仙官也不例外,洗漱干净立马就位。
秦瑶家中屋舍虽然简陋,但桌子都做得很大,儿童房里那张搬过来,足以让师徒三人共用。
早饭是齐家的丫鬟做的,阿旺送孩子们去上学回来得晚,也顾不上那么多人的饭食。
护卫们自己在旧宅那边做饭,只有伺候的丫鬟和书童留在秦瑶家一起吃。
吃完了,她们自己收拾好碗筷和厨房,拿着主家的衣裳去河边浆洗。
秦瑶暗暗羡慕,不管去哪里都能把一整个家政团队带身边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哦。
齐家护卫们轮流值守,余下的就在旧宅那边监工。
村里的路修好了,花儿这些流民们也闲不下来,正好旧宅动工,秦瑶就将他们带了过去。
虽然哑巴这个工头不会说话,但他很听话,齐仙官提出来的那些想法,都尽量帮忙实现,从不说什么这个做不了之类的话。
目前,齐家护卫们对这支流民组成的施工队伍非常满意。
说起来,秦瑶自己家都需要扩建。
可惜一直忙着,抽不出时间来筹备。
还有刘木匠家,他从年初就准备建一间青砖瓦房。
可惜,一动就得大动,一家子还要住在家里,施工和日常生活交织在一起会非常麻烦,是以这个计划一直还在计划中。
现在看见旧宅开始改造,刘木匠突然来了灵感,既然在原来旧屋动工麻烦,那干脆重新找块地新建呗。
不过新建的成本肯定要增加,刘木匠虽然心动,但还是打算先看看齐仙官那边的旧宅改造能改成什么样再说。
那可是贵人公子,眼光自不是他们这些连县城都没怎么去过的农人能比拟的。
加上刘木匠本身对建筑美学有一定追求,他希望自己的新家能和原来凑合着住的旧屋完全不同。
这一次,他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和喜好来建造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
午间在食堂吃午饭时偶然闲谈起来,秦瑶只觉眼前一亮。
“刘木匠,你这个想法很好啊。”秦瑶鼓励道:“本来我和村长就想要把那些旧宅重新改造的想法,但改建确实需要本钱,一般人出不起,可要是咱们本村村民自己想要建造新屋的话,那就完美了。”
那些旧宅秦瑶都看过,虽然破烂不堪,距离村中心有点远,但正因为如此,地基很大,门前屋后的视野非常广阔,再将山上的泉水再引下来的话,取水也方便了。
但这一做,就是个大工程,刘家村里还没有几个人能达到这样的经济实力。
可刘木匠不一样,他有钱着呢!
328
不心动
在秦瑶的鼓动下,本就心动的刘木匠有点顶不住了。
问秦瑶有没有空,两人一块儿去那些荒废旧宅看看。
“我现在就有空。”秦瑶两口干完碗里的菜汤,放下空碗,起身冲刘木匠招手,“走,我先带你去看看东边进村路口那边的一间废宅!”
秦瑶一边领路一边说:“这地方面积够大,视野绝佳,正对咱们刘家村村庄和文具厂,离厂里和你家的葵花地都近。”
刘木匠心跳加速,还没见到地方呢,就已经觉得这就是自己想要的。
抬头一看,好嘛,这不就是他家葵花地下边那两排土屋嘛。
主人家前年冬天下雪冻死在屋里了,无儿无女无亲无故的,屋子自然被族里收了回去。
因为这地方离村井太远,附近只有一处细细的山泉,日常饮水十分不便。
屋顶也被冬雪压塌,再没修复,搁置两年,如今已经沦为山间各种小动物的家。
这还不是最要紧,最要紧的是,上来的路不好走,没有桥,要踏过石滩才能到。
他们平常过来种地走一走倒是还好,可每每到了收获的时候,身上扛着重物,再想从石滩上走过,就要非常小心了,要不然滑一跤就能掉进河里去。
刘木匠摇头,不心动了,他心死了。
眼看秦瑶还要上去,忙把她喊住,“秦娘子你下来吧,就不用上去看了,我家葵花地在这,走了都不知道多少回,这地方我比你还熟悉,根本不是人能住的。”
秦瑶一点都不意外刘木匠这个反应,仍是笑嘻嘻招手,“你先上来,上来看看,听我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还有什么好说道的?”那坡顶的风景他都见过,每次要锄地时,只恨那坡太高,能把他累死。
不过秦瑶很坚持,刘木匠无法,只能小心走过石滩,又走了三十余米,来到那废宅所在的平坝上。
“你看。”秦瑶指着身前的河和对面热闹的文具厂,“村里不是打算共建一座水磨坊吗?位置是不是准备定在这片石滩前边?
石滩前还有一个天然的高坝,水流自上而下流入这片大石滩里,才由深水转为浅水。
刘木匠当然知道,这里的落差是最好的水车驱动力。点点头,“是准备建在这里。”
等文具厂忙完这一万只书箱的订单,时间有富余了,工人们就开始建造水磨坊,预计在冬日来临前能完工。
秦瑶道:“有了这座水磨坊,现在我们站的位置就是全村距离水磨坊最近的一户。”
一开始,村民们想把水车安置在村井那边的池塘里,距离近,大家伙都方便。
但经过秦瑶实际测量后,这边河道较为平缓,动力不足,再想到以后整个村子的基础建设布局,最后才决定将水磨坊外移到村外入口这边。
而这个基础建设布局,是秦瑶提出来的。
村长和族长从来没想过,自家村子还有扩增的可能。
但一看目前拥有一百名工人的文具厂,扩增似乎也变得没有那么不可能。
秦瑶考虑到村中人口未来递增问题,之前乱世导致人口骤减,但现在天下太平了,村里今年出生的新生儿比前一年多了百分之二十,再这么发展下去,未来人口肯定会有一个爆发增长阶段。
人口多了,住房需求就会增加,现在又没有房地产炒地炒房,自己手动建造房屋并不需要太多成本。
只要家里长辈不是极其抠门,都会为新成家的子女留一间屋子,所以房屋增建是必然的。
可现在村民们的屋子都集中在一个地方,日后已经没有可向外扩建的可能性。
就像是刘木匠家,现在居住的房子就算重修也不够住。因为地就那么大,而家里需要独立屋子的孩子越来越多。
“你看现在这块平坝,比你家现在那块可大多了。”秦瑶建议道:“路不好就修嘛,搭个木桥对你来说也不难。”
“重点是这里以后有水磨坊,距离咱们厂还近,地盘又够大,因为是废屋,买下来也不用多少银子,便宜啊!”
“还有,独门独户的,你家儿媳妇再也不用跟隔壁婆娘争那点菜地了。”秦瑶戏谑道。
刘木匠还是摆手,“你说得天花乱坠,那也是你说的,而且我家不喜清静,就爱热闹的。”
秦瑶问:“那要是再增建一间茶室,可以卖茶水卖瓜子给家里增个营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