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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你这可是进村第一家。”秦瑶重点提醒。

    刘木匠根本不信,摆手三连拒,“你胡说!不可能!没人会跑咱们这乡下喝茶!”

    “行。”秦瑶自信一笑,“那你后悔去吧,工人们要上工了,回了。”

    转身,一路小跑着朝文具厂去,还用不到两分钟。

    刘木匠哎了一声,也不等等他。身子骨到底是比不上年轻人有活力了,刘木匠慢吞吞的走,过河时格外小心,河水才过脚背,也惜命得很。

    不过下午下工回到家,刘木匠脑子里总忍不住冒出秦瑶先前说的茶室。

    但那怎么可能呢?村民谁有那闲钱去喝茶?

    如果秦瑶在,就会告诉他:咱们可不可以胆子再大一点?让外头的人专门来咱这喝茶。

    “先生,有您的拜帖!”

    刚从城里采购回来的护卫快步走进秦瑶家,找到在堂屋内抓着弟子练字的公良缭,恭敬奉上一张精美的描金花帖。

    公良缭指尖点点桌面,提醒刘季专心练字,别左瞄右看。

    才对护卫点点头,示意他将花贴放下,看都不看一眼。

    刘季忍不住问:“老师,您的拜帖您不看看吗?”

    公良缭皱眉扫了他一眼,很有些无语。

    但想着是自己承认的弟子,又是个乡野村夫,不通人情礼数也正常。

    不是很耐烦的点了点认真习字的齐仙官,“你来为他讲讲。”

    齐仙官放下毛笔,刘季好奇的看向他,一双桃花眼,专注起来就显得格外深情,叫齐仙官一阵恶寒。

    “你别看我。”齐仙官让他看别处去,才道:“我们现在在你家作客,本就是客人,如果是懂礼之人,自不会在此时递上拜帖。”

    “如此心急,想必也不是什么诚心拜会老师的人,不过是些想借老师声名往自己身上贴金的沽名钓誉之辈。”

    刘季嘴角微微抽动,有被骂到!

    329

    入乡随俗

    “还有。”齐仙官并不知道刘季此时的内心活动,继续不屑道:

    “他既知老师现在何处,稍用心些就能打听到我们还暂住你家,倘若真是诚心拜会,也会等到我们建好客宅之后再来发帖。”

    刘季点点头,他懂了!

    “师兄的意思是说,送拜帖的人对老师心怀不轨,目的并不单纯,这样的人咱们通通不见对吧?”

    齐仙官“嘶”了一声,说他对吧,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说他不对吧,好像确实是这个意思。

    小少年一时噎住,竟被问住了。

    公良缭偏过头,藏起自己不受控制弯起来的嘴角,果然还是三个人在一起比较有意思。

    “开饭了!”

    院里传来秦瑶的声音,已经霸占堂屋一整天的师徒三人忙停下,刘季喊来石头,两人一起把桌子还回儿童房。

    已经趴在矮桌上练了一会儿字的大郎兄妹四人立马欣喜转移阵地。

    “出来吃饭,吃完再练吧。”秦瑶抬着饭桌在窗外交代完,将饭桌送到本该属于它的位置上。

    昨天是丫鬟们准备的饭菜,被公良缭好一通嫌弃之后,今天又换阿旺掌厨。

    虽然住在乡下,物资匮乏,但这并不能影响到公良缭和齐仙官师徒俩的生活水准。

    护卫隔两天进城大采购一次,糕点果脯和其他各种当地小吃,应有尽有。

    还买了一桶新鲜田鱼回来,个头不大,莫约三指宽,被阿旺处理干净之后放在热油锅里炸得金黄,而后七八条鱼全部倒入热好的开水中,撒上去腥的葱姜蒜,盖上锅盖炖出一锅金黄奶白的鱼汤火锅。

    盖子一揭开,院中众人就忍不住齐齐咽了口口水。

    从张氏腌菜坛子里拿来的一大海碗酸菜,过一遍清水去除发酵出来的白沫后,切成条放入锅中,最后什么调料都不用再放,撒上合适的盐就足以。

    秦瑶连锅一起端上桌,桌上用三块砖垒了个托架,锅放得稳稳当当。

    可惜村里没人做豆腐,要不然把豆腐放下去,那不得好吃死?

    稻田酸菜鱼为主,又加了一盆韭菜鸡蛋、辣炒猪肉丁、丝瓜肉片汤为辅,量大味足,并不需要精致的摆盘,反而是这土色的陶碗陶盆,更显得原汁原味。

    公良缭轻嗅一口菜香,眼前便浮现出一副农人站在田边,手持竹罩,弯腰抓鱼的丰收之景。

    刘季为老师盛了一碗鱼汤,双手奉上,“老师尝尝这新鲜的田鱼,一点腥味儿都没有,肉质鲜嫩肥美,不过鱼刺有些多,您小心。”

    丫鬟要帮着接下,公良缭摆摆手拒绝,亲手接过。

    此情此景此汤,自然要入乡随俗,亲手端着碗来喝才原汁原味。

    陶碗底厚,不觉得烫手,热腾腾的鱼汤扶在掌中暖暖的很舒服。

    公良缭吹一吹,把碗边这口汤吹得稍凉,不用勺子,端起碗直接喝。

    一口鱼汤入口,浓郁饱满的汤汁迅速在唇齿间化开,自然而然就咽了下去,忍不住再来一口细细品味。

    “鲜、甜、香!”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三个字,但出自大儒之口,便是对这道汤的最高评价。

    山珍海味吃过再多,对公良缭来说,也抵不了今天这口稻鱼酸菜汤带来的鲜香。

    见众人还等着没动筷,公良缭忙抬手,“你们也快尝尝,客随主便才是,怎好让主人等着客人?不要太讲究了,我们入乡随俗,跟着你们这些地道村民,你们怎么吃怎么用,我们便怎么吃怎么用,那样才有意思,哈哈哈!”

    鱼汤实在美味,忍不住又干了一口。

    秦瑶浅浅一笑,冲齐仙官点点头,动了筷子。

    她动了,家里孩子们才动,明明口水都不知道暗暗咽过多少次,但因为后娘教导过餐桌上的规矩,长幼有序,得等长辈先动筷,晚辈才能动,愣是忍到了这个时候。

    齐仙官一边喝着美味的鱼汤,一边在心里想,自己之所以能在这乡野待了一天又一天,可能就是因为这里的人很好吧。

    虽然石头把大娘们种的菜当成了花连根拔起,但大娘们教训过后,还是教会了他们如何将这些美丽的菜种在客宅院子里。

    村民们也很有分寸,从不打扰。只有村中孩童好奇过来围观过几次,但也都没有做什么讨人厌的事情。

    对了,秦娘子家的那个侄女儿,还给他送了一碗从山里采来的野果呢,金红颜色,拇指大小,两头尖尖,口感酸甜,味道还挺不错。

    名字取得也很有趣,叫什么山鸡头子。

    因为阿旺厨艺太过精湛,没有人舍得讲话,众人沉默的吃完了这顿饭,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坐在院外小桌单吃的石头和丫鬟书童们,也十分满足的起身主动帮忙收拾碗筷。

    一整锅的稻花酸菜鱼吃得只剩下一条光洁的鱼刺,余下三道辅菜也都一扫而空,只剩空盘。

    夕阳西下,晚霞泛着难得一见的灰紫色,懂得辨识天象的农人就可以从这天象中预测明日天气是阴是晴。

    “明天阴天,可能要降温了。”秦瑶提醒两位贵客,晚上注意盖被,小心别着凉。

    既然公良缭说了他要客随主便,那她就不跟他们客气了,让阿旺多烧热水,通知家中众人:

    “趁着今天气温还合适,晚上都洗个澡洗个头,舒舒服服睡觉。”

    齐仙官一怔,“中秋那日不是刚沐浴了吗?你们不是隔十日沐浴一次?”

    刘季震惊反问:“师兄居然十日才沐浴一次吗?”

    “这不是很平常?”齐仙官底气莫名不足。

    刘季哈哈笑出了声,告诉齐仙官,自己两三日就要洗一回,如果是夏天,一日一回,才能不被家中恶妇嫌弃地踹出家门。

    当然,后面这句他可不敢当着秦瑶的面编排,要不然下场会很惨。

    齐仙官无话可说,入乡随俗,接受了冲澡这种沐浴方式。

    秦瑶为他们准备了香皂,四娘立马递上自己刚刚跑到后院去摘回来的两朵橘色野花,“阿娘!阿娘!”示意她放上,就像是先前那样,“精致的仪式感。”

    这个词秦瑶才提过一次,就被小丫头记住,并奉为上典。

    秦瑶真担心冬天没有鲜花,香皂摆盘没办法达到完美的精致时,小丫头会不会爆哭给她看。

    “行。”秦瑶玩笑道:“让我们给他们城里人来一点小小的精致震撼。”

    秦瑶掐了把闺女那肉嘟嘟的苹果脸,依着她,将摆盘精致的香皂和蜡烛放入淋浴房。

    布置完成,母女两手牵手走出,小姑娘回到房间书桌前坐下,一边练字一边偷偷观察客人反应。

    听见齐仙官夸了一声“这香胰摆得真好看”,凳子下垂着的绣鞋欢快地荡来荡去。

    330

    那么溺爱

    第二日的天果然是阴沉沉的。

    清早,秦瑶就听见被公良缭赶出房间读书提气的刘季接连打了好几声喷嚏。

    今日轮到学堂休沐日,四个孩子不用去学堂。

    大郎跟着阿旺习武,二郎本怕吵到同屋的齐仙官,正准备偷偷摸摸出门温习功课,齐仙官便将他叫住了。

    于是,二人便一块儿在屋中的大书桌前,一个默读,一个看书。

    公良缭这种先生的教学模式和学堂先生们很不同,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主要看学生的自觉和悟性。

    同时担任百科全书解答,学生先自学,遇到不通的地方再找他。

    不过对刘季这个学生,公良缭必须上点心,因为基础实在太差,而他又不想让刘季因为学识不足败坏了自己这个老师的名声。

    所以,先从精气神练起来,后续方可事半功倍。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公良缭最善书、御、射、数四种,他认为自己的学生不说六艺全部精通,但也至少要能通自己最擅长的四种,方才能在外道一声“我乃大儒公良缭门下学生”。

    闲散的时间过了好几天,天气阴下来便没有了出门的欲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地取材,借用一把秦瑶的算盘,早饭吃过之后,打算试探一下刘季的算术水平。

    其实在公良缭看来,数才是六艺中最厉害的本事。

    数可以是算数,也可以是算术,端看掌握数的人想要如何应用。

    最精密的算术,可以算到一国之运,全天下多少人,每人有多少土地,每一亩土地上可以产生多少粮食。

    这些粮食又如何分配到军费、朝臣俸禄、民生设计上,都是门道。

    最精湛的数士,就是那万人之上的天下之主。

    倘若天下之主都不能算清自己的天下到底有多少人多少土地,那这个国家也离亡国不远了。

    “一场出动十人的战事,你算算需要多少钱?”公良缭坐在轮椅上,一边吃着碟里书童准备好的瓜子仁,一边淡淡笑着问道。

    刘季拿起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个数出来,“十人之战根本不算战事,应该是边境巡逻小队巡逻途中突然遇到敌国探子,骑马追击而去,都用不到一日花费,我算他们半日好了。”

    “大军驻扎在边境,本来就自耕自用,马匹也不是专用,骑兵着轻甲,轻甲由兵役自备,所以半日所费,少之又少,用钱为零。”

    旁听的齐仙官听见这番话,差点没被茶水呛死,低声吐槽道:“一派胡言。”

    公良缭莞尔一笑,“倒也有你几分道理。”

    齐仙官顿时无语,他知道刘季没什么根基先生对他格外宽容,没想到,居然这么溺爱!

    公良缭眼神一撇,“我看后院刘季家大郎正在习武健体,你也去练练。”

    齐仙官一怔,反应过来老师说的是自己之后,无奈一叹,放下茶水,应是,出门去了。

    他习的是剑法,三脚猫水平,石头这个兼职教习说他没有习武天赋,想要练到真正的剑法,只能下苦功。

    这个苦功,齐仙官明显是吃不了。一般人都吃不下习武的苦,何况没有天赋呢。

    公良缭当然知道他的情况,喊他练剑,不过是给他找点事情干,顺便锻炼一下精气神。

    半大小子,年纪轻轻,整日坐着看书写字也不行,身体才是本钱。

    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双腿,公良缭哀叹一声,往院外嘱咐:“练一个时辰!”

    石头抱拳应下,转头对着冲自己苦笑的小主人深深一鞠躬,“公子,得罪了!”

    这边主仆俩练了起来,所幸秦瑶家后院习武场地留得充足,到没有影响到阿旺和大郎。

    只是两边‘师父’教着教着,忍不住被对方学生吸引。

    齐仙官练剑已有两年,招式还不太熟练,底子确实虚弱,趁手的小剑挥动了一刻钟,就开始浑水摸鱼。

    阿旺看了,就“呵”的笑了一声。

    不过他不会多话,只是对待自己的‘徒弟’更严厉了,“再多来一遍基础拳法一。”

    每一套拳法,阿旺都给他们取了编号,并没有什么很酷帅的武功名字。

    一来是为了隐藏这些招数的出处,二来纯粹是因为从前他们死士营里的师傅也是这么教的。

    大郎无所谓,好记就行。

    现在的重点是,他已经完成了本该完成的练习,可以休息半刻钟。

    结果阿旺一句轻飘飘的“再来一遍”,大郎只想仰天长啸一声:让我死吧!

    从前跟着瑶姨习武他已经觉得很苦,现在跟了阿旺才知道,原先那才哪儿到哪儿啊!

    跟着瑶姨,每天就是跑跑步,然后做力量训练和耐力训练,虽枯燥但也不会感受到真实的痛。

    阿旺可不一样,拳法只教一遍,让他自己记,每次记不下请求重来时,就会获得“挥棍二十下”这种惩罚。

    一米长,成年男性手臂粗的柴棍,阿旺专门进山找来的最密实的木料,扔进河里立马下沉的重量,挥动二十下,胳膊差不多半废。

    大郎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第一天尝到这个惩罚的苦,傍晚悄悄蹲在文具厂门口跟秦瑶申请换师父的凄惨模样。

    当然,更凄惨的是,瑶姨让他“要么坚持要么放弃,你自己选。”

    大郎“唉~”的叹出一口郁气,练都练了,跪着也要走到底!

    向阿旺申请自己能不能喝一口水再加练,得到无情拒绝之后,大郎脱掉已经湿哒哒的上衣,光着上身,生无可恋的又来了一遍基础拳法一。

    石头感同身受般“嘶”了一声。

    他知道阿旺不是个简单下人,但没想到他那张呆憨的面孔下,居然有一颗这么狠的心。

    看看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但一套拳法仍旧挥得虎虎生风,不敢出现一点错漏的大郎。

    再看看自己身前剑都不能抬过肩,明显在敷衍,却还气色红润的齐仙官。

    石头忽然想明白一件事——公子剑术这般稀烂,可能、或许、应该是因为他心不够狠的缘故。

    再一听阿旺那意味不明的一声“呵”,石头忽然提议,“公子,倘若您还不能将剑提到与肩齐平,今日咱们再加练一个时辰吧。”

    已经度秒如年的齐仙官眼睛不可置信的睁大: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月月俸了?!

    331

    思路打开

    秦瑶晌午回家吃饭,就发现家里除了二郎,一个个都累瘫了的模样。

    狐疑发问:“你们集体下地耕田去了?”

    阿旺摇头,这是他的活儿,谁也别想染手!

    他喜欢犁田,看着硬邦邦的土地在铁犁下一下子被铲飞,很治愈!

    被习武师父们用来暗暗较劲的齐仙官和大郎,惺惺相惜的对视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到口已是无力,干脆往椅背一倒,“唉~”的齐叹出声。

    这两一看就是练过头了,秦瑶安慰的拍拍二人肩膀,“加油,慢慢会习惯的。”

    抬头去看堂屋里整个趴在算盘上的刘季,“你又不习武,怎么也是这副模样?”

    刘季勉强打起精神抬起头看她一眼,不敢不回答,如实说:“先生让我算军费,从十人算到一百人,现在还要算一千人一万人十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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