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刘季大郎负责写对联挂灯笼。二郎、三郎、四娘,跟着秦瑶进行大扫除,将去年霉运扫光,喜迎好运。
阿旺自己,承包了厨房,并且提前警告,今天没他的呼唤,谁也不许进去碍手碍脚。
难得拿起扫帚的秦瑶表示,“我想和刘老三换换。”
刘季才不换呢,好不容易得个轻省活,就差直接给阿旺一个大大拥抱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提前买好的红纸搬到大门前,桌椅摆上,笔提起来,得意的看向院里扛着扫把无从下手的秦瑶,刷刷几笔落下,龙飞凤舞的上联显露纸上。
秦瑶一挑眉,杵着扫把凑上前看,惊讶于纸上的字迹,竟然与公良缭的有九分相似。
唯一差的那一分,少在了魂上。
空有其模样,却不得其风骨真意。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秦瑶对刘季这废物刮目相看。
“你怎么做到的?”秦瑶不相信的翻了翻对联下面的红纸,看看他是不是提前准备好的模板,根本不是现写的。
此举令刘季很是不爽,难得硬气的摁住了她翻纸的手,没好气道:
“我怎么就不能做到了?哦,难道我在娘子眼里便是一无是处吗?”
秦瑶沉默。
此时无声胜有声。
刘季猛吸一口气,才没把自己给气死,拿开她的手,提笔再来一遍,写出下联。
横批:万里回春!
写完,笔轻轻放下,叉腰挺胸,用下巴睨着秦瑶,睁大你的眼给老子好好看看,是真是假!
毫无意外,后脑袋立马挨了结实的一巴掌。
“嗷!”一声,刘季疼得跳脚,差点把桌子撞倒。
他赶紧后退,委屈巴巴的捂着后脑勺,幽怨道:“娘子,这大过年了,给点面子行不行啊?”
秦瑶忍不住轻笑出声,把扫把塞进他怀里,指了指院子,“扫地去,这对联我帮你贴。”
刘季嘴唇动了动,在她淡淡的目光注视下,到底没能鼓起勇气反抗,抱着扫把,一步三回头,不放心的叮嘱:
“记得吹吹,墨迹还没干透呢,花了就不好了,我辛辛苦苦写的......”
嘟嘟囔囔起来没完,比村里的长舌妇还要聒噪。
但看看身前桌上这副可以称得上‘漂亮’的对联,秦瑶头一次找不出理由呼喝他。
秦瑶等着墨迹干透,才拿起自制的米浆糊将这副寓意美好的对联贴到自家大门上。
去年的旧联已经被几个孩子扣得磕磕巴巴,被秦瑶丢在地上,贴好新的后,捡起旧的拿到院中火炉里一把火烧了。
那褪色的红纸上,刘季去年狗刨似的字迹被大火瞬间吞噬。
取而代之的,是大门上崭新的对联,字迹飞扬洒脱,已不复当年潦草。
对联贴了,灯笼还得挂起来。
秦瑶招招手示意大郎过来,小少年猜出她的意思,扭捏的红了耳尖,慢吞吞挪步。
秦瑶觉得好笑,灯笼递给他,单手就将大郎整个举了起来,“够不够高?”
大郎坐在她臂弯里,一动不敢动,浑身僵硬着答:“瑶姨,再高一点。”
“好。”秦瑶轻轻一托,屋檐上的钩子大郎轻松就能触碰到,小心的把灯笼挂了上去。
挂完这第一个,继续挂第二个。
大门口的挂完,又去挂堂屋门口的,还有各屋门前都挂了一只,红色的灯笼,把院子装点得喜气洋洋。
刘季那边也带着二郎和龙凤胎,把家里的边边角角全部扫干净,桌椅窗台都擦得铮亮。
这一下子,年味儿就有了,只等阿旺的好菜端上桌,就能开饭。
趁着时间还早,秦瑶拿来剪刀,教几个孩子剪福字,剪好的贴在窗户上,看着都让人觉得心情好。
厨房那边,阿旺喊了一声:“准备开饭!”
屋内一家六口立马站起身,跑过去端菜。
四娘鼻尖一耸,“好香啊!”
刘季凑到灶台上看,锅里奶白的狼骨蔬菜汤,噗噗翻滚着,奶白和翠绿交相辉映。
很简单的一道汤,没有添加任何多余的调味,原始的香气就足以让人胃口大开。
另外还有已经盛出来的红烧五花肉一盆、剁椒鲤鱼一条、冬笋丝炒鸡蛋一碟、开胃酸泡萝卜条一盘、小米红枣糕一叶。
算上锅里的汤,正好六道菜,合了六六大顺的吉意。
秦瑶和刘季端菜,大郎二郎盛饭,龙凤胎帮着摆筷子,只等阿旺将汤盛上,堂屋大门一关,挡住寒风,只余下满室的温香喜气。
从前实在是没吃过这么好的,一家六口大大小小,全吃撑了。
只有阿旺比较克制。
比起食物的美味,他更喜欢看见身边这些人因自己的厨艺露出满足的神情。
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不可或缺的一员,很有成就感。
自然而然,收拾碗筷桌椅的活儿也落到了阿旺身上,谁让他还能动弹呢?
年夜饭吃完,天色全黑下来,孩子们迫不及待的拿着长竹竿将灯笼取下,全部点上。
红色烛光映满这座小小院落,里面是孩童们欢快的笑声。
院里火炉烧得旺旺的,特意挑选出来的长竹放在里面烧,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但大郎兄妹四个并不满足于这点响动,拖着他们阿爹将买来的鞭炮取出,一人分了一长条,点燃一根香,拿着便朝村中跑去。
孩子炫耀的资本,无非就是这些。
比比谁压祟钱多,看看谁家的鞭炮长。
很快,鞭炮的响声就从村中传来,更添热闹。
秦瑶和刘季跟了出来,老宅那边也吃好了饭,两家聚在一起,聊着今年,畅想来年。
记忆里冬日的饥寒早已经被今日的温暖和满足所替代。
老宅的屋子跟着村中大部队扩了一间,屋顶茅草全都换成青瓦,地上铺了石子小道,墙角还种上两棵红石榴树。
此番光景,和秦瑶第一次踏进老宅时已经大不一样。
守夜途中,白雪纷纷扬扬,又下起雪来。
刘老汉坐在走廊下,仰头看着天上飞雪,笑呵呵道:“瑞雪兆丰年,来年定是个好光景。”
407
恨自己是个贱人
大年初一,刘家村全体村民凑钱修建的大水磨坊剪彩,正式开始投用。
秦瑶家山下的河边冷清下来,往日总是停不下来的磨坊,突然变得安静。
二郎抱回钱箱,数着里头的铜板,一共是十一个铜板。
“以后咱们家的水磨坊都没人来了。”
二郎有些遗憾的拍了拍桌上这个饱经风霜的钱箱,收好最后这笔水磨坊的进项。
刘季也哀叹一声,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哇,积少成多,每个月也能收个一百七八十文钱呢。
大郎听着村口传来的大水车哗哗转动声,还有村民们惊讶于大石磨而爆发出的欢呼声,满足道:
“可咱们家已经不需要水磨坊的进项来维持了,村里有了自己的磨坊,这是好事。”
“而且,咱们家要用磨,也不用等其他人用完,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
最重要的一点......大郎看向自家可惜铜板的阿爹说:“阿爹你也不用隔三差五就去修缮水磨。”
用的人少,损坏速度就慢,以前一个月修好几次,现在一年修两三次足矣。
刘季挑了挑眉,这么一想,好像还不错。
初五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连着七八个大晴天,冰雪融化,春天已然来到。
河水变暖,阿旺收拾了一大桶脏衣,来书房门口叫刘季一块儿去河边洗衣裳。
此刻天还没亮透,天边泛着一层灰白的雾,村中妇女浆洗大部队还没起来。
这个时候去河边,两个大男人可以避免被嘲讽。
别看阿旺平时没什么情绪起伏,但面对刘家村妇女们的戏谑调侃,他也要落荒而逃。
于是乎,洗衣两人组达成默契,每次都比洗衣大部队提前一个时辰行动。
睡了一个冬的床单被罩都要洗干净,趁着天暖日晴晒好收起来。
在院里施展不开,还得去到河边才方便施展。
刘季放了书本,从门里钻出来,接过阿旺递来的一桶专属于秦瑶的衣裳,把衣领拉高盖到鼻子上,两人踏着朦胧曦光,狗狗祟祟来到河岸边。
阿旺力气大,负责漂洗厚重的床单被褥。
刘季就负责轻省的衣物浆洗。
今日大郎兄妹四人的脏衣服不多,主要是秦瑶的。
她的衣裳鞋袜,刘季要自己洗,阿旺要是敢帮忙,一准被大老爷骂得狗血淋头。
这也是为何,阿旺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家务,还非得要叫上他不情不愿的大老爷。
村里待久了,每次阿旺去井边打水,村里妇人们总会调侃他几句。
一开始阿旺并不会注意夫妻这些事,现在嘛,听多了妇人们的提点,他也明白,有些家务,他不方便做,只好留给他家大老爷这样子。
刘季看着早早洗完床单被罩,站在一旁抱臂发呆等着自己的阿旺,心里恨啊!
恨自己个贱人!
恶妇虐他千百遍,他竟还冷脸在这河边给她洗贴身衣裤!
“老爷,她们出发了!”阿旺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由此可见,浆洗大部队曾在青年心里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刘季一听这话,忙抬头去看。
就见以何氏和周嫂子为首的中青年妇女浆洗小分队,正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抓着棒槌,说说笑笑朝河边行来。
刘季顿时一激灵,赶紧把手里这条袄裙扔水里猛漂两下,把肥皂的皂沫漂开,胡乱拧几下甩掉大部分水分,往桶里一扔,两手提起沉甸甸的木桶,招呼阿旺:“撤!”
“咦?”
周嫂子狐疑的往桥边一指,“何花,那不是你家三儿吗?”
“哪儿啊?”
何氏狐疑看过去,只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好像提着什么东西,飞也似的进了家门,她只来得及抓捕到一片湿哒哒的衣角。
回头与周嫂子对视一眼,两人勾唇笑了起来。
旁人都问她们在笑什么,二人心照不宣的说没什么,只是笑声越来越大,穿透力又强,听得院里正在晾衣绳的刘季,脸唰的黑下来。
“笑屁啊!”刘季小小声骂道。
阿旺一本正经的说:“她们笑我们。”
说完,脖根红了个透。
刘季:“瞧你这怂样儿,咱一个大老爷们有点出息,怕什么,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她们爱笑让她们笑去,一个个吃饱了撑的!”
阿旺哦一声,埋头继续晾被单。
太阳升起,炊烟从各家各户的屋顶上冒出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今天是正月十六,工厂开工第一天。
秦瑶吃了早膳就出门去工厂,安排新一年的生产工作。
年假放了二十天,她只觉得一眨眼就过完了。
上工第一天,厂里十分热闹,大家伙还在回味新年的喜悦,整个工厂的氛围非常和谐。
钱旺昨日已经赶回刘家村,他租了刘大福家的一间祖宅,昨日到了先修整一番,今日一早上工,就拿着一摞条子和账本来找秦瑶。
新年开工,各家的材料订金要先付一部分,然后还有工人工钱发放等等钱财相关的事物,算盘被秦瑶打得直冒火星。
账算清,秦瑶把所需银子交给钱旺,这才懒到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
门口阳光大好,斜斜照进屋里,没什么事要干了,秦瑶干脆把椅子挪到办公间门口,晒着太阳,等家里饭做好,孩子们来叫自己回去吃饭。
半下午如果没什么事,她就在家里收拾一下先前猎狼群损坏了的弓箭。
正盘算着呢,工厂门口传来马车车轮滚动声,还有哒哒小跑的马蹄音。
秦瑶没有什么过耳不忘的逆天本事,但大门口传来的马蹄声她却觉得十分熟悉。
正狐疑着,顺子急匆匆跑了过来,“秦总管,丁家的人来了!问您在不在厂里,如果在,让知会你一声,他们先去您家里等您!”
闲坐在椅子上的秦瑶站了起来,“人呢?”
顺子停下脚步,喘着气答:“刚刚进了村,来了十几个人,还有一辆马车,跟我说话的好像是丁家的二少爷,车里的人......好像是丁员外!”
秦瑶眉头微皱,丁家只有一个少爷一个小姐,哪里来的二少爷?
没等她问,顺子又自顾喃喃了一句:“丁员外不是在京城吗?什么时候回来了?”
秦瑶看了看日头,距离中午不到两刻钟了。
“顺子,你跟芸娘他们讲一声我先回去了。”
交代完,先走一步。
408
互市监丞
丁老爷居然回来了。
秦瑶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十分意外。
但更意外的是,丁老爷、丁适、丁湘,父子三人居然都来了下河村。
秦瑶走到家门口时,丁家来人刚停好车马,刘季刚把丁老爷从马车上客客气气扶下来,丁适与丁湘刚下马。
而顺子口中的丁家二少爷,其实是做了男装打扮的丁湘。
被规矩礼仪管束的她,居然一路骑马来到刘家村。
把人认出来的刘季,暗暗吃了一惊。
同时心里猜测,丁员外这次突然回来,到底是什么身份。
是丁举人,还是丁进士,亦或是某官员?
从京城回来的丁老爷,好像有了些变化。
他不再说教女儿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允许她今日骑马前来,‘抛头露面’,实在让人好奇,他在京城到底经历了什么。
“秦瑶!”
所有人都进门了,丁湘却留在大门口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