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小姑娘解释,“县令伯伯你不要生气,我演的是坏人,不是你这样的好人。”宋章摸摸她头上精巧复杂的髻,觉得这小姑娘真是机灵可爱得紧。
也不知道秦瑶这样凶悍的母亲,是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小乖乖的。
饭已吃撑,宋章撑着下巴问:“四娘长大后想嫁个怎样的夫婿?”
秦瑶“咳咳!”重咳了两声,危险的警告目光立马扫过来,几乎快要实质化,将他扎死。
宋章忙换了个问题:“四娘长大后想做什么?”
四娘展颜一笑,大声说道:“我长大以后,要把所有欺负百姓的坏官都打倒!”
宋章怔楞一瞬,反应过来不过是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的天真戏言,哄着说:
“那你可得当巡按御史才行。”
四娘惊喜问:“巡按御史是什么?”
宋章解释道:“巡按御史职责是代天子出巡,大事奏裁,小事立断,代表圣上巡视地方,又叫‘巡方御史’,专门负责监察州府县道官员,小小七品之职可弹劾二品、三品大官,位卑权大。”
四娘听得入神,嘴中反复记念着宋章说的每一个字,仿佛要把巡按御史的权责深深记在心里。
宋章在秦瑶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又跟着去看了看西瓜地,中午吃过午饭才离开。
走之前,各村试探了好几次,想从刘家村拿西瓜种回去种。
从外头见识过回来的,都知道这玩意儿夏天的消耗量巨大,肯定能大赚一笔。
宋章也有意想让其他村子都试一试,不过秦瑶并不搭腔。
像是知道他会再次提起,秦瑶甚至连午饭都没来跟他们一块儿吃,全程面对的都是村长、族长和刘大福。
刘大福当然是顾左右而言他,凉瓜这事和种稻不一样。
一个是基本生存保障,没粮食会死人的。
一个却是能让荷包鼓起来的营生。
别人荷包鼓了,自己的兜就扁了。
而且,没有也就穷点,死不了人。
但倘若自家赚钱的营生都给了别人,那他们刘家村的人怎么办?
这件事刘大福可不敢做主,县令大人出面他都不能做这决定,要不然村里人能杀了他。
各镇里正却不想那么轻易放弃,不能为乡里拿到凉瓜种植办法,总得为自家学一学呐。
村长就是在这个时候,仿佛被缠得烦不胜烦了,突然猛咳起来,对金石镇里正说,他打算辞去村长一职,让村里有出息的后生们顶替自己。
村长此话一出,众人大吃一惊,都忘了要凉瓜种植方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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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放屁
村长道:“名单我已经在拟,到时候等全村人选出来后再上报给乡里。”
说着,无奈苦笑一声,“我这身子骨是真不行了,早些交给他们年轻人,趁着我还有些精力能提点提点,省得真到了那时候手忙脚乱的。”
话说到这,金石镇里长无奈道:“别说这丧气话,我死都还没轮着你死呢。”
村长便也笑了,两个年过百半的老头,恭贺起对方长命百岁来。
不过村长要退下的事,也定了下来。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别人村里的事,他们并不关心,也就是回头到了各自地盘上,饭桌上拿来当成八卦说上一两句,逗个乐。
而种植西瓜的事,被这一打岔,暂时无人再提起。
族长带领刘家村人将宋章等人送走之后,回过神来,看见半山腰上‘欢迎县令大人以及各地乡里来到刘家村’的横幅,心中一阵嘘唏。
他们刘家村,这下子在开阳县都是响当当的名号了。
刚刚县令大人走时,还说他过两天就派人把建院子的料子拉来,打算今年夏天在他们这避暑呢。
那些还停在刘家村等着要一睹大儒风采的书生们,闻言也都动了心。
反正坐着等躺着等都是等,每日来来去去车马费都耗费去了,那还不如自己在这村里盖间屋子慢慢等。
全村老少还沉浸在县令大人来过的喜悦余韵中时,村里头北面半山腰上的小院里,气压却有些低沉。
院内,李氏和阿旺对视一眼,忐忑的目光望向堂屋紧闭的房门。
堂屋里,秦瑶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
身下,是排排坐在小板凳上的大郎、二郎、三郎、四娘。
兄妹四人,膝盖并拢,手搭在膝盖上,乖巧状。
良久的沉默让兄妹四人内心忐忑,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反正就是挺慌的。
今天阿旺叔把他们从学堂接回来,刚到家,就听见阿娘在堂屋里冷喝一声:“放下书箱,都给我进来!”
兄妹四个当即便是一激灵,你看我我看你,莫名一阵心虚。
不过还是速度很快的放下书箱,进了堂屋。
到了屋里,阿娘把屋门一关,将准备进来的阿旺叔关在门外。
而后便让他们在板凳上坐下,她自己坐到了太师椅上,一言不发,就盯着他们。
兄妹四人每天看着家里大人们打打杀杀的,心理素质已经练出来,愣是坐着一动不动静了一刻钟。
三郎一脸紧张的举起小手。
秦瑶:“讲。”
三郎一脸难色道:“阿娘......我想放屁。”
二郎和四娘险些没绷住笑出声来,不过一抬眼就对上秦瑶冷酷的面庞,赶紧压住嘴角。
三郎:“阿娘,我、我快憋不住了......”
话音未落,“噗”的一声巨响,刚刚还端坐着的大郎、二郎、四娘,立马捂住口鼻四散逃逸。
秦瑶冷脸也没绷住,赶紧偏了偏头,屏息等了一会儿,这才转过脸来。
“坐下!”
大郎、二郎、四娘赶紧返回原位。
不过那令人窒息的恐怖氛围再也回不去了。
秦瑶冷声问道:“把你们最近在学堂的经历说一遍。”
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兄妹四人眼中整齐划过惊讶神色,随后心虚对视一眼,大郎不愧是长兄,当先站了起来。
“瑶姨,是我不许弟弟妹妹们告诉你的,你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人吧......”
声音渐弱,因为身前的威压太强大,少年嗓子干涩,发声越来越艰难。
秦瑶冷哼了一声,“这么说来,你们是真的在学堂受欺负了?”
大郎一惊,才反应过来瑶姨是在诈自己兄妹四人。
也是,连天天接送他们去学堂的阿旺叔都没发现的事,瑶姨在家里又怎么会知晓!
等等!
阿旺叔真的没发现吗?
大郎轻轻哀叹一声,懊恼自己太傻了,还以为能瞒过大人的眼。
他们这点道行,放在家里这几个大人面前,恐怕连最蠢的阿爹都瞒不过!
秦瑶把余下三兄妹叫起来,一个个点过去,“说,到底被谁给欺负了?怎么欺负的?有没有给我狠狠欺负回去!”
后面这句才是重点。四娘敏锐的捕捉到了。
小姑娘马上给大哥递了个眼色,大哥从实招了吧。
大郎咽了咽口水,心虚交代道:“其实也没什么,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什么绊一跤、丢个死老鼠死蛤蟆之类的。
他杀狼都不怕,这点老鼠蛤蟆的,看了都想笑。
大郎反手就带着弟弟妹妹抓了一书箱活的给他们送回去,把他吓病了半个月,听说家里都请人回去跳大神招魂了。
至于中午趁着午休把他们兄弟叫出去,想给他们点教训的那些同窗,大郎二郎觉得,要不是自己手下留情,丁家庄又要多加个给儿子喊魂的爹娘。
总之,就连四娘也能倒泼对方一身墨汁,还晓得提前跑到夫子那告状,学着亲爹泼皮的架势,哭得夫子都不敢告家长。
当然,他们也是真不敢告家长。
毕竟秦娘子的手段,开阳县恶霸都被干没了俩,丁家人也害怕呐。
所以,这点手段,对兄妹四人来说,根本没有丝毫杀伤力。
反倒因为这些事,兄妹四人隐隐有成为学堂三霸的架势。
为什么是三霸不是四霸?
因为刘三郎他太会藏,每次哥哥和妹妹完事了他才出来。
三郎有自己的小标准,他说:“阿娘,我不是害怕,我是知道自己会给大哥二哥还有妹妹拖后腿,我怕影响他们揍人,我才藏起来的。”
秦瑶:突然觉得家里孩子有点优秀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兄妹四人并不想告诉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欺负的他们。
他们想自己解决问题,而且他们也向她证明了,他们是可以自己解决麻烦的。
大郎认真道:“瑶姨,其实你不用一直把我们当成大毛那样的小娃娃,我都十一岁了,二郎也九岁了,我们可以保护自己和弟弟妹妹了。”
四娘“嗯嗯”点头附和,表示自己已经长大了。
三郎有点慌,弱弱说:“阿娘,我们知道错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揍我和哥哥、还有妹妹啊?”
秦瑶心说: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三郎是个机灵鬼呢?
面上严肃道:“我先前说过,不许你们主动欺负别人,但现在我再补充一条——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被人给欺负了,回来就等着吃竹板炒肉吧!”
说完,一人脑门上给了一脑崩,留下酸得眼泪直流的兄妹四人,大步出门去。
她怕控制不住要疯狂上扬的嘴角被兄妹四人看见,让他们得寸进尺。
阿旺狐疑盯着秦瑶那张都快要笑歪的脸,试探着问:“开饭吗?”
秦瑶高高一挑眉头,大手一挥:“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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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
老天爷的脾气谁也估摸不准。
秧苗分插下去之后,瓢泼大雨就落了下来。
河水暴涨倒灌进田里,差点把刚刚插下去的秧苗淹没。
全村上下,包括秦瑶家里,为此焦急了好几天。
每天天不亮秦瑶和阿旺就要到田里去看看,加高田埂,把存了大半宿的田水放出来。
这次雨下得大,同去年不一样,水势太急,村里孩子们也不敢出来抓鱼了。
其实家里的稻田还好,秦瑶最担心另外那五亩西瓜地。
昨日张氏婆媳三个种在地里的西瓜苗,已经被山上冲下来的泥水压毁了。
因为发现时已经迟了,想要抢救都来不及。
预留的三亩瓜地,只剩下一亩半。
大雨要是不快点停下来,这剩下的一亩半都岌岌可危。
秦瑶家的田近河平坦,没有山上的泥水,却有被充沛雨水浇死的势头。
万幸她家有刘大福家先前留下的水渠,排水问题还在控制范围内。
但村里其他村民,就没那么幸运了。
全家老少都出动,水沟来不及排,便一人一个木瓢,趴在田埂上把田里的水往外舀。
撑到雨停,人已经累到直不起腰来。
文具厂里,最后一批要交货的神力书箱要在五月之前送到府城。
被这一场大雨耽误了几天,工人们根本无法全员到岗,进度落下不少。
不过要交货的书箱,宋瑜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大雨停下的第一天,刘柏便带领车队紧急出发。
留下的人,抓紧时间生产白善那边要的文具礼盒。
芸娘掀开盖在木料上的油布,木料完好,只表皮上有些潮湿,晾上半日就能干。
内里压着的那些,并不耽搁使用。
芸娘亲自带着工人们把选好的料子搬到木料处理车间,得了宋瑜的新指令,着手准备改进新款书箱。
墨斗刚拿起来,就听见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有娃娃落水了!”
家里有孩子的工人们心头齐齐一紧。
芸娘想起家里的儿子,放下墨斗急忙跑了出去。
“谁家孩子掉河里了?是谁家孩子?”芸娘跑到河岸边,大声问道,声音都在发颤。
作为母亲,她有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有人答道:“是春雨啊!”
“什么?!”芸娘顿时如遭雷击,真是她家春雨!
芸娘感觉自己脑子嗡一下,心脏怦怦跳,耳边一切嘈杂声音都听不见了,只凭着本能冲入到岸边寻找孩子的踪影。
大雨刚停,河水又浑又急,几个八九岁的大孩子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拿着鱼篓想在河边抓鱼。
哪想到一个急浪拍过来,年纪最小的孩子就被拍进了河里。
大孩子们吓死了,想去救,手还没伸进去呢,浑浊的河水里早已经没了春雨的踪迹,等到看见河面冒出一个脑袋时,春雨竟已经被湍急的河水冲出去十几米远。
大孩子们当时就慌了,幸亏还有小来福知道要去喊大人,见文具厂距离最近,赶紧冲进去大喊:“有人落水了!”
此时,工厂里的工人们出来了一小半,围聚在河岸边不知怎么办。
芸娘冲到最前边,看见那被水草拦住,只能看见一个头顶的儿子,想也没想就要跳下河去。
提前赶到的何氏和邱氏“天老爷”的惊呼一声,赶紧将芸娘抱住。
何氏怒道:“你不会水还跳下去你不要命了!”
芸娘根本听不进去,一边挣扎一边哭喊:“来人啊!救人啊!救人啊!”
“噗通”一声,一道人影跳入河中。
岸边有人惊喜道:“有人下去了,有人下去了......”
“谁,是谁下去了?”芸娘焦急追问。
“好像是......月娘?”
邱氏心里咯噔一下,她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