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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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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袖分桃

    几名医师跟在叶恒身后离开,剩下的人也都悻悻分散开,毕竟伤兵很多,他们其实并没有太多休息的时间。

    有人低声安慰沈柠:“宁公子别在意,叶医官是太医院出来的,在京中颇有背景,你……别放在心上。”

    也有人道:“虽然叶医官脾气不好,但其实人不坏,医术也精湛,过几日熟识了对你就好了,如今咱们救人要紧,”

    沈柠微笑拱手:“多谢诸位,我晓得分寸的。”

    很快,整个伤兵所里就开始忙起来,医师们各自照看自已负责的伤兵,随处都是伤兵的呻吟痛呼声,隐约还有叶恒大喊骂人的声音。

    眼睛小小,脾气暴躁。

    承影不远不近跟着,沈柠在一名娃娃脸医师的陪同下,将整个伤兵所都转了一圈,对这些人的伤势有了大致的了解。

    娃娃脸医师叫杜仲,见沈柠一直沉默不语看着,试探性问道:“宁公子,可有什么好法子?”

    杜仲医者仁心,满脸不忍:“烧伤每次换药都是惨绝人寰般的痛苦,却不能不换药,可他们忍受着这样的痛苦,伤势却一日日加重,我们真是……恨不得自已有神仙本事啊。”

    沈柠嗯了声:“我大致有法子,就是要准备几天,我尽快。”

    杜仲睁大眼:“有更好的法子吗?”

    沈柠点头:“至少可以减缓他们的痛苦,让他们伤处不再继续感染……”

    杜仲眼睛瞬间变得十分明亮。

    他是大夫,自然知道烧伤其实最要紧的也就是这两点,感染和痛苦,这位宁公子却说他有好法子。

    沈柠转身往休息处走去,坐到桌前就开始写方子。

    首先是可以减缓痛苦的药方,曼陀罗……

    然后她又交代承影:“劳烦让人去买大蒜,越多越好。”

    杜仲有些诧异:“大蒜?”

    承影则是直接拱拱手转身出去,很快又回来,低声回道:“宁公子,很快就会买回来。”

    沈柠将减缓痛楚的药方递给杜仲:“我对这里不太熟,劳烦杜医师让人照着这个方子抓药,这个药可以一定程度上止痛。”

    “止痛……”

    杜仲一边往外走一边看着方子,上边的药材有的很常见有的并不常见,但的确有些是有麻痹效果的。

    叶医官也开过止疼的方子,只是那些汤药对那些伤患巨大的痛楚来说,杯水车薪。

    心里还有疑虑,但上边交代了要听这位宁公子的话,杜仲便迅速往药房去准备药材。

    伤兵所的药房比外边城里医馆药馆要大的多,里面有好些人专门负责抓药。

    不得不说,承影的做事效率真不是盖的,不到一个时辰,居然就有好几车大蒜拉进了伤兵所。

    沈柠又让他寻人剥蒜……

    是的,她准备制作大蒜素。

    眼下这条件,想搞出青霉素什么的纯属痴人说梦,但大蒜素不一样,提取流程要简单许多。

    一群将土围成一圈开始剥蒜,沈柠则是让人准备要用到的东西

    眼下的条件有限,她只能选择最合适的土法提取,其实过程并不算难,只需要将捣碎的大蒜放在密封容器里酶解,然后再用蒸馏的方法,就能提取出大蒜素。

    这种方法提取率比较低,但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就是一点:可劲儿的造大蒜。

    这里距离信州城不远,信州城比平宁县要大的多,往来商船也多,各种货物品类齐全,很快就买回来了沈柠需要的东西。

    在开始提取大蒜素的时候,沈柠叫了下伤兵所里能抽开身的医师,杜仲和另外近十名医师来了,剩下的人要么走不开要么是担心被叶恒记恨,所以没有来。

    沈柠也没强求。

    她知道,能到这东西发挥作用后,那些人就急了。

    叶恒一忙就是大半日,连饭都顾不上吃,与其余医师一起全神贯注给那些伤患换药。

    期间药房送来了沈柠开的止痛药,叶恒眉头紧皱呵斥:“他是什么人现在都不知道,开的药敢喝吗?”

    有医师小声说:“指挥使大人应该不会拿伤兵的性命开玩笑,他们太疼了,万一有用呢?”

    叶恒咬牙:“疼要紧还是性命要紧?”

    这时,旁边一名伤兵大叫:“给我喝吧,我不怕死,我疼得受不了了……死就死了吧,总好过日日受这扒皮的痛苦。”

    叶恒皱眉犹豫。

    旁边的医师看了他一眼,然后端起一碗药给那个大叫的伤兵喂了下去。

    里面也有人叫着要喝那止疼药,说自已不怕死。

    被全身大面积烧伤的痛苦折磨了两天,饶是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也受不了了。

    有的人本就是活不成的……叶恒没再阻止,转身不发一语走了出去。

    到了休息处,没看到那个关系户,叶恒问:“那个姓宁的呢?”

    旁边一名跟着叶恒混的医师附到他耳边一阵低语,叶恒陡然睁大眼:“剥蒜?”

    他忍不住骂道:“这是把伤兵所当酒楼饭馆了吗?”

    旁边有人劝道:“那个姓宁的也没差遣咱们,只要他不碍事,管他是剥蒜还是种菜呢,不碍手碍脚就行了。”

    叶恒冷嗤了声没再继续追问,明显也是认同了这个说法。

    后院,沈柠一直在盯着那些人准备设备,剥蒜、切蒜……一道道工序都仔细看着,等到天黑透了,酶解过的蒜末开始蒸馏了,她才回去休息。

    没办法,这些人都没有经验,不亲自盯着他们做一批出来她不放心。

    好在这些将土都是令行禁止,十分认真严谨,比她想象的做的好的多。

    回到房间里她才察觉自已一整天没坐下来歇息,腰腿都有些泛酸。

    要不是一直坚持练武,怕是都支撑不了这么久。

    今日是信州军庆功宴,沈柠本想早早洗了睡觉,又担心热水送来等萧南谌回来都变凉了,她也不好只顾着自已,于是干脆趴到桌边休息。

    衣服没换没洗漱,她不想躺床上,毕竟床铺是昨日新换的。

    昨天赶了一天路,今天又从一大早天刚亮忙活到天黑,沈柠趴着没多久就睡着了。

    萧南谌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趴在桌上的人,第一时间他竟是有些恍惚。

    哪里来的这般漂亮的少年?

    沈柠显然是累极了,趴在那里睡得沉沉的,毫不设防。

    萧南谌缓步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她,视线中便是她枕在自已手臂上露出的侧脸,挺翘的鼻尖,饱满的唇珠……他缓缓伸手……

    “叩叩叩。”

    房门忽然被敲响,沈柠也蓦然惊醒。

    萧南谌不动声色收回手,皱眉回头:“什么事?”

    “军师,指挥使让属下给您送点东西过来。”

    这么晚了,才喝完庆功酒,送什么东西?

    萧南谌有些不耐:“进来吧。”

    房门被小心翼翼推开,然后,他就看到了周成录副将身边裹着黑色斗篷,露出胸口一片轻薄纱衣的……?

    萧南谌面色顿时黑了:“滚!”

    沈柠也被敲门声吵醒了,睡眼惺忪:“阿南,是谁啊?”

    萧南谌倏然移了一步挡住她视线,语调陡然变得温柔:“没谁,你怎么睡这儿了,我让人送热水来吧?”

    沈柠揉着眼睛嗯了声:“好。”

    外边,那副将已经极有眼色的将庆功酒后的助兴玩意儿领走了。

    一边带着指挥使特地送来的舞姬快步离开,副将一边满心感叹:果然是人无完人。

    军师那般年轻有为运筹帷幄,却放着美艳舞姬不喜欢……冲一个半大少年温声软语。

    说是他表弟,莫不是契弟吧?

    不过那少年倒是的确生的一副好样貌,比这舞姬瞧着都精致些,可样貌再好是个男的啊!

    男的有什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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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磨人的一件事

    萧南谌并不知道自已在旁人眼中已经成了断袖分桃的存在,只是心里庆幸沈柠没看到那些污糟东西。

    军中的确不允许容留女眷,但很多军中有军妓。

    他的封宁铁骑除外。

    若是方才被沈柠看到,万一误会以为他在军中就是这般不洁身自好,他可真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沈柠今晚没再直接泡,而是用木盆从浴桶里舀水出来洗,这样虽然麻烦一些,但剩下的大半桶水却是干净的。

    等她洗完换好衣服出来时,就看到萧南谌打湿了脸正在拿下脸上的易容东西。

    那东西两三日便要换一换,否则容易干裂露馅儿。

    沈柠看着他打湿脸后,只在眉角鬓间轻搓了下,拿下点肤色的东西,样貌就变回原来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觉得惊奇。

    “这么容易吗?”

    萧南谌看了她一眼,温声解释:“遇到水会软化,白日里注意些是不会脱落的。”

    沈柠顿时了然。

    我王会的还挺多。

    萧南谌看着她,忽然问:“你想看看其中关窍吗?”

    他还没卸完,剩下眉梢一处,偏偏头示意沈柠去看:“这里,发际处……”

    萧南谌弯腰偏头靠过来,沈柠略睁大眼伸手摸了下那处,肉眼基本看不出,但手感的确有些不同。

    这时,萧南谌忽然回头看她。

    他弯着腰,居高临下,沈柠的手还没收回去,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她轻咳一声收回手:“的确无从分辨。”

    萧南谌喉结动了动,缓缓站直身体:“我先去洗漱。”

    他走到屏风后,就看到浴桶里只剩下大半桶水……旁边的木盆还是湿的,窗外就是排水渠,刚刚他听到她将自已用过的水泼了出去。

    她不想他用自已沐浴过的水……

    萧南谌晚上喝了些酒,本就有些心猿意马,担心自已难以自控,不敢再像昨晚一样行事荒唐,便也站在浴桶旁边匆匆擦洗了下。

    沈柠趴着睡了一觉,醒来又擦洗了下,这会儿反而清醒起来,看到萧南谌带着水汽出来,便跟他说了翻新下医师住处的事。

    “我原本也不想多管闲事,但那住处的确环境太差,房屋老旧潮湿生虫,医师也是人,而且他们休息不好,照顾伤患也受影响。”

    她对萧南谌说:“阿南你试试跟都指挥使大人说说,银子不用军费,我来出,反正赚那么多钱我自已也花不完。”

    萧南谌走到她旁边给她倒了杯水,忍不住想逗她:“沈掌柜这么大气。”

    沈柠抬了抬下巴,故意露出些得意模样:“那可不,说不得我以后就是大宣朝的沈万三呢。”

    沈柠本是玩笑,可她露出这副神采飞扬的模样,瞬间让萧南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猿意马又被勾起。

    他给自已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然后才转移注意力般问道:“沈万三是何人?”

    沈柠笑嘻嘻:“一个非常非常非常有钱的人……话本子上看到的。”

    萧南谌嗯了声:“翻新住处的事我去与都指挥使说,他应该不会拒绝。”

    “那就太好了,谢谢阿南。”

    沈柠笑眯眯:“有人就是好办事。”

    萧南谌忽然问:“你打算怎么谢?”

    他有些恍神,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沈柠的嘴唇……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什么叫做*虫上脑。

    无论她做什么都觉得好看,无论她说什么,都想堵住那张嘴。

    他以前也这么容易被人勾着魂儿吗?

    沈柠愣了一瞬:“啊?你想我怎么谢?”

    隐约记得上次徐之翊也问过这句,然后盯着她的烤鱼不错眼,我王想吃什么?

    萧南谌被沈柠的话蓦然唤回神志,立刻移开视线:“与你说笑的,该是我谢你才对。”

    沈柠顿时了然失笑:“那我们就别谢来谢去了,怪客气的。”

    “嗯,你快睡吧,好好歇息。”

    说完,萧南谌头也不回往外间走去。

    以前他从未觉得与一个人同处一室是这样磨人的一件事……

    沈柠累了一整晚,躺下后没多久就睡了过去,萧南谌在外间躺着,好久都辗转难眠,索性爬起来将剩下一点活计的弓做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柠起来就看到桌上已经完工的弓,她拿起来点了点,手感十分满意,旁边还有配套的箭囊箭矢。

    可惜这里是水师营地无处打猎,不然都能让萧南谌带她去打猎了。

    洗漱后吃了早饭,她奔伤兵所去看大蒜素的进程。

    刚进伤兵所院子,就听到叶恒在大声骂人,好像在说谁包扎的不对,说话还怪难听。

    沈柠知道小眼睛不待见自已,便没有往前凑,只是说自已需要几个人帮忙。

    结果远远的叶恒都要朝她输出:“帮什么忙?帮你扒蒜吗?你要开餐馆去城里,要跳大神去河边,在我这里碍什么眼?”

    沈柠一再退让,结果对方还蹬鼻子上脸,她笑着问:“怎么叶医官一大早就肝火这么旺,是不是自已的治疗不顺利?这是想用狂怒掩盖无能吗?”

    周围众医师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叶恒已经要暴走了:“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句试试!”

    他大步朝沈柠走来,气势汹汹。

    “难道不是吗?”

    沈柠笑吟吟:“我刚好像听到叶医官说好多人已经开始高热,你不去抓紧时间救人,在这里冲同僚吼什么?是他们谁拦着不让你救吗?”

    “病患伤情恶化大家都着急,也都尽力了,怎的你就能站在这里骂旁人……莫非这都与你无关,你没有责任?”

    叶恒被沈柠怼的面红耳赤:“是他换药不熟练出错,不该骂吗?”

    沈柠哦了声:“他是新手老手?若是新手,叶医官你也不是一开始就熟练的吧?若是老手,那这些人都是叶医官你管理的,有这会儿骂人叫嚷的功夫,倒不如好好教一教……更何况,我惹你了?”

    叶恒怒道:“大家已经够着急上火了你还找人扒蒜,不该骂?”

    “你怎的就知道我不是在救人?”沈柠冷笑。

    不想与叶恒多浪费时间,沈柠喊了昨日一起制作大蒜素的杜仲几人:“几位与我同去吧,那边的药应该有能用的了。”

    说完,她转身往后院走去,杜仲一行人连忙跟上。

    等到沈柠一行人离开,叶恒好斗公鸡一样的姿态才缓缓平复下来,顿了顿,他走到刚刚被他责骂的医师面前,哑声道歉:“抱歉,我方才太着急了……”

    那小年轻连道不敢:“是在下学艺不精。”

    叶恒摇摇头:“重患已经开始高热,接着便会内腑衰竭,我、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哀嚎却救不了他们,要看着他们受尽苦楚而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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