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那人再不敢狡辩半分，拼命磕头求饶：“是、是谢将军让卑职来，来趁着无人发现时遮掩一二……”“拖下去。”
那人也被拖了下去，萧南谌亲自带着沈柠往里走：“是你舅舅派来意图抹除罪证的人。”
沈柠啊了声，略有些尴尬。
萧南谌解释：“负责明理司安防的，是谢连玉……你可能不认识，是你表兄。”
萧南谌强忍着没有说：还与你有婚约。
沈柠有些疑惑：“这不就成了让我查我舅舅？”
萧南谌失笑，然后解释：“父皇这次没打算严惩，让你来看是想要心中有数，所以你无需顾忌。”
沈柠更不理解了：“那我那位舅舅还派人来遮掩痕迹？”
既然陛下都没打算严惩，又何必在这里做这些小动作惹事。
萧南谌嗯了声：“负责明理司的安防，就能先一步知道霹雳弹的进展，可以先给自已的军队配备……所以好些武将都盯着这个差事，这事交给谢连玉，算是对谢将军上次对战鞑靼战功的赏赐。”
但谢连玉没办好，他父亲怕追究下来这个好差事保不住，这才让人来遮掩一二。
沈柠终于了然，啧啧感叹：“天子脚下的事情果然门道深，真是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你怕什么？”
萧南谌侧眸看她：“有我在一日，你便无需小心翼翼，无论什么事，左右有我给你兜着。”
沈柠逗笑了：“多大的事你都能兜住吗？”
萧南谌认真点头：“我在一日，你便安稳一日。”
他的眼神格外专注，沈柠莫名又有些心悸，轻咳一声移开视线故作镇定道：“来，让我们看看这个通道，这里居然放了引线……”
萧南谌把她逃避的模样看在眼里，却没有戳破，而是好脾气的顺着她。
没关系，她总有躲不开的时候。
很快，沈柠转了一圈下来就发现了很多问题，包括且不限于空间违规利用，比如在通道位置摆放引线，销毁处与试验场所距离不达标，以及超定量生产……
萧南谌听得很认真，旁边跟了几个人，看起来应该是负责明理司的官员，一边听一边不住对视点头。
等到离开明理司时，那几名看起来像前世专家那种风格的官员已经对沈柠恭恭敬敬，一口一个“乡君。”
毕竟，霹雳弹如今是大宣朝的终极武器，他们都因为能参与其中而自豪，但也因为经验全无而忐忑。
可这位女流之辈的乡君只是看了一遍就能说的头头是道。
其实沈柠只是将前世安全管理方面的一些常识拿来套用，那些东西在她前世来看好像是常识，其实却是经过许多年的经验教训的总结才形成的一套理论章程。
回城的马车上，萧南谌将一本册子递给她：“这是明理司爆炸事件的问询册，要相关官员填写备案的，谢家的你去给吧。”
沈柠知道，这完全就属于走后门了。
这样的东西本该将谢家传到刑部去当场问话，留下备案，可如今，萧南谌却让她私下里给，也就是说，给了谢家润色和事后改进遮掩的机会。
沈柠失笑：“你这是让我去舅舅家卖人情？”
萧南谌唇角微翘：“冰雪聪明。”
沈柠无奈：“你都事事替我打算到这种地步，我若还是一无所觉，岂非没有良心，谢谢你，阿南。”
萧南谌眉头微蹙：“我说过，对我不必言谢。”
沈柠说：“可是你做了这么多……”×04
萧南谌打断她：“这些根本什么都算不上，我只怕自已做的不够好……”
视线相对，他又移开，不想让沈柠看到他眼中几乎藏不住的情意：“我送你回去吧。”
沈柠嗯了声，莫名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脸好像也有些烫……真是快入夏了，天热……
163
与表兄的婚约
两日后，谢云清告诉沈柠，她外祖母归家了。
沈柠原本还想着什么时候到谢家将那个问询册拿过去，想到要同谢云清一起去外祖家，便决定到时一起带过去。
这几日下来，谢云清算是缓过来了些，至于心里究竟如何煎熬着，就只有她自已才清楚了。
但沈柠知道，谢云清已经在暗中盘查产业账目了，因为，沈修鹤的那个外室薛素蓉……除了是沈老夫人的表侄女以外，如今还在沈氏替沈老夫人打理老夫人名下的产业。
而且她还时不时出入沈家。
一想到自已以前还总是对那个独居的女人有些怜惜，谢云清就忍不住恨自已眼瞎，对本不亲近的婆母也愈发厌恶起来。
沈老夫人的表侄女……要说沈修鹤与薛素蓉之间的事老太太不知道，便是傻子也不肯相信的。
简直可恨至极！
好在自已娘亲回来了，谢云清第一时间就想回到自已母亲身边。
大多数人好像都是如此，在外受了委屈，第一个想到的，总是自已的母亲。
是日，谢云清备了礼物，带上两个女儿出门前往谢家……
谢家是上将军府，位于权贵聚集的崇仁坊。
就在谢云清的马车行驶到谢家大门前的时候，谢家大宅，主院书房内，沈柠的舅舅，上将军谢风亭正满脸冰霜训斥自已的嫡子谢连玉。
庶子谢允城则是身穿软甲立于一旁。
谢风亭已经年近五十，生的高大冷峻，满脸胡须更添几分武将的生猛，开口，亦是气势凛凛。
“明理司那地方，暗地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却闹出这样大的乱子……遮掩的人被定王殿下捉了正着，万幸为父得到消息，会派新的司使来例行问询。”
谢连玉眉头紧锁：“父亲可知是何人？”
谢风亭摇头：“明理司出事后就交到了定王殿下手中，长宁卫进驻后，就不是能探听消息的地方了，为父费尽心思，只打听到似乎是位女官。”
女官？
谢连玉登时就想到了：“我知道是谁了，周绚，负责火药的那个周木的女儿，一直也在明理司内，当了个小火药师。”
谢风亭沉思片刻：“她父亲替众人顶罪，若是让她来查也不无可能，万幸陛下这次还没震怒到要收回这恩惠……但你切不可大意，定要做好万全准备，不得再有纰漏，明理司……不能让给旁人！”
谢连玉掷地有声：“父亲请放心，那周绚不过是个女流，且无甚背景，若是还想让她爹出来，定不敢得罪我们，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旁边，谢允城忽然出声：“毕竟事关重大，兄长还是做好万全准备的好。”
谢连玉登时冷了脸：“做好你自已的事罢，轮不到你来教导我。”
他一直对这个庶弟横眉冷眼，谢允城耸耸肩不再开口。
这时，外边的下人通报：“老爷，二姑奶奶回来了，带着两位小姐……”
谢连玉眼睛顿时就亮了。
念念来了。
可下一瞬他又猛地想起什么来。
沈家刚寻回来的那个大表妹也来了……与他有婚约的那个。
谢连玉的娘当初与谢云清指腹为婚订了婚约，后来沈柠遗失，那婚约大家便自然而然的将它落到了沈念身上。
这些年，谢连玉一直知道表妹以后会是自已的妻子，且对这个秀美温柔知书达理的表妹十分疼惜，对这个婚约也很满意。
可谁能想到，已经遗失十几年的大表妹居然又回来了。
最重要的是，那大表妹还是个寡妇身份……知道这件事后谢连玉整个人便如鲠在喉，他原本正想和家中提起退了与大表妹的婚约，改娶小表妹时，京郊明理司出事了。
出了这样大的乱子，他自然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说别的，可如今，人已经上门了。
若是沈家提起婚约该如何是好……他绝不可能娶一个嫁过人的寡妇！
可庚帖当初都已经交换了，想要轻易退婚恐怕也不容易。
想到这里，谢连玉便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大表妹满心厌烦。
随父亲往前厅走去，谢连玉心里暗想，今日她们不提也就罢了，若是真提起那婚约想让他娶个寡妇，那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前厅中，沈柠正被外祖母谢老夫人搂在怀里心肝肉的叫着。
老夫人当初还没见过这个外孙女就得知小孙女被歹人掳走，老太太又是心疼女儿又是担忧外孙，也很是煎熬了一阵子。
如今见到这样亭亭玉立的水灵外孙女，便是满满的欢喜，可再一想到外孙女从小到大本该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结果却是备受磋磨，还小小年纪就嫁人守寡，又是禁不住的心疼如绞，搂着沈柠连声哭着。
沈柠与谢云清连连安慰劝解，让老太太保重自已的身子，切莫大喜大悲以免伤身。
旁边的妇人丫头们也都陪着抹眼泪，等到老夫人终于平静下来，众人也才露出笑脸。
而后就是老太太拉着沈柠的手问她回家后可还习惯，听到沈柠说要经营自已的生意，老太太也十分赞成：“女儿家也要有自已的本事跟手段，往后嫁人成了当家主母，也是要打理家中产业的。”
旁边，沈柠的舅母，上将军夫人卫氏神情顿时有些僵滞。
当家主母，是说嫁给她儿子吗？
沈柠和自已儿子谢连玉是有婚约的，虽然或许大家都觉得让谢连玉娶个寡妇不合适，但这个寡妇却是自小失散受尽苦楚的表妹，这样一来，想退婚就很难开口了。
卫氏心里有些不满，恨自已的小姑子不懂事，若真是懂礼数的，谢云清便该自已主动提出退婚，也免得大家难做。
这时，谢风亭大步走进来，人未到声已至：“柠柠回来了，快让舅舅看看……”
沈柠连忙起身，就见一名身形高大剑眉星目的中年武将从外边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年轻男子。
身着软甲的那个是她当初在信州军中见过的谢允城，还有一人，穿着一身天青色锦袍，与沈柠视线相对，直接移开，神情冷漠。
知道这个便是那位表兄谢连玉，反正今日来还要退婚，所以对这种以后与她没有干系的人她也懒得费神，直接也移开视线冲谢风亭行礼：“沈柠见过舅舅。”
谢风亭一只手将外甥女扶起来，长长感叹了声，不住点头：“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如今咱们一家人可算是团聚了，你娘也算苦尽甘来了。”
旁边，沈念暗暗攥紧帕子。
什么叫苦尽甘来？以前养她在膝下便是苦，如今亲生女儿回来了便是甘？
等到谢风亭坐下，沈念柔声问：“怎不见表姐？”
谢风亭哼了声：“估计是跑马去了，这会儿应该要回来了，那丫头，不成体统。”
沈念轻笑道：“好久不见表姐，怪想她的……外祖母，我想去看看表姐回没回来？”
老夫人自然允了，沈念冲几位长辈行礼后告退后出了正厅，老太太赞叹：“念念还是那么懂事。”
恐怕也是担心她们都围着柠柠的时候会不自在，有意避开，让众人可以与沈柠好好说说话。
就在沈念离开正厅片刻后，谢连玉也寻了个由头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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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沈柠，只有沈念
谢云清原本正在与母亲和兄长说话，见沈念出去没多久谢连玉也离开，眉头微微蹙起。
她知道，小女儿沈念以前和谢连玉彼此之间有些情意……今日预备和兄长说退掉沈柠与谢连玉的婚事也有这一层原因。
再加上沈柠自已得知婚事后也不赞成，谢云清便想着，趁自已母亲也回来了，大家将这婚事说开了，将那婚约明里落到沈念身上。
虽然知道这个小女儿沈念心术怕是不正，但养了十几年，总是有感情的，谢云清暗想，或许沈念也有苦衷。
一直瞒着自已外室女的身份是因为害怕被自已厌弃，当初对柠柠做错事也是可能因为害怕真正的沈家小姐回来了，她自已就没有立足之地。
这些虽难以原谅，却又似乎情有可原。
所以，谢云清想拉她一把，想让沈念知道，即便沈柠回来了，沈念依旧是沈家小姐，想让她安心，也想看看，自已养了十几年的姑娘，究竟是一时行差踏错，还是真的，一直藏着满心的险恶……
“念念，你来了。”
谢连玉一改在旁人面前的倨傲骄矜，语调温柔至极：“这几日你还好吗，那个沈柠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姐姐没有欺负我。”
沈念看到谢连玉，立刻往后退了几步，避嫌意味十足。
谢连玉看到她的样子，顿时皱眉：“念念，你躲着我做什么？”
沈念抿唇垂眼：“连玉哥哥，与你有婚约的是我姐姐，你我本该避嫌。”
谢连玉一听，火气蹭的就冒上来了：“所以你就要看着我去娶一个寡妇？”
沈念抬头急忙道：“你不要这样说姐姐，她也不容易。”
“她不容易就要用我来弥补她？”
谢连玉要气疯了：“我是什么物件儿吗，沈柠不在了就给你，沈柠回来了便要将我物归原主了，她配吗？”
沈念眼睛红了：“连玉哥哥你别这么说，没有人这样想的……”
“你不要替她们分辩了，总之我就一句话，这么多年，我谢连玉早已认定你沈念，任凭是谁都别想我改变主意！”
说完，谢连玉转身面无表情往正厅那边走去。
等到谢连玉身形消失，沈念缓缓擦了擦眼角。
她太了解谢连玉了，方才被她故意那样一激，他肯定按捺不住，要当场发作的。
其实她娘已经打算要退婚了，可沈柠主动退婚和被退婚却是截然不同的，往后传出去，便是谢连玉瞧不上她一个乡野长大的寡妇。
到那时，沈家大小姐拿不出手且成了笑柄，她娘总该一颗心都放到她这个小女儿身上了吧。
别怪她不择手段，要怪就怪沈柠她自找的，是沈柠非要回来，非要抢她娘。
谢云清是她娘，只能有她沈念一个女儿，谁都不能跟她抢！
另一边，谢连玉面色紧绷回到正厅，看到沈柠被众星拱月一般，再想到外边沈念一个人躲着的可怜模样，心里的火气便忍不住往外冒。
这时，老夫人想起什么，抬头往后看，看到谢连玉，便冲他招手：“连玉，快过来，来见见你柠柠表妹。”
旁边，谢云清笑着插话，准备将话头转到婚约上好顺其自然提出退婚的事：“是啊，连玉和柠柠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然而，不等她话说完，却被谢连玉冰冷的声音打断。
“我不认识什么柠柠表妹，只知道有个表妹叫念念。”
众人都是一愣，谢老夫人错愕之后顿时怒了：“你这浑小子，在那里瞎说什么蠢话呢？”
“难道不是吗？”
谢连玉满脸怒意：“当初沈柠没了，你们就寻来沈念代替，如今沈柠回来了，便将念念抛到九霄云外去……这对她公平吗？她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用来逗闷宽心的物件儿。”
“你、你这浑小子，谁教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谢风亭也冷了脸，直接沉声开口：“跪下！”
谢连玉噗通一声跪下，可神情却半分未变：“我也不是物件儿，一会儿指给这个一会儿指给那个的，今日我便把话说明了，无论何时，在我这里，只有沈念，没有沈柠！”
谢云清的脸色陡然间变得十分难看。
方才沈念出去，谢连玉恰好也出去，回来后就变了脸……若非她有心留意，恐怕很难想到这其中的关联。
顿了一瞬，谢云清淡声问谢连玉：“连玉，是谁跟你说我拿念念当逗闷宽心的物件儿，柠柠回来了便要将念念抛到九霄云外去的？”
谢连玉唇角紧绷着：“姑姑，这些话还需要人说吗，旁人莫非看不出来？”
谢云清笑了：“那你跟姑姑说说，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谢连玉嘴巴动了动：“不用说，我只看念念那……”
“表哥！”
沈念大步走进来，眼圈通红：“表哥切勿再胡言乱语，娘亲待我如何我难道不知道，要你这个外人来胡说，姐姐刚回家你就说这些话，难道要教我们姐妹反目不成？”
谢连玉被“外人”两个字刺红了眼：“所以，你这是要为了这个女人与我翻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