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谢妃顿时心中一定，在定王殿下赞许的眼神中骄傲的挺了挺胸膛。她还算没有愧对定王的嘱托和柠柠的信任……
下一瞬，萧南谌缓声开口：“沈乡君的婚事有孙儿在，就不劳皇祖母费心了。”
太后素有威严，但对这个少年时期便开始驰骋沙场，锦衣玉冠都压不住满身消杀冷厉的孙子还是有些忌惮的，她难得缓和了神情，勉强露出些许笑意来。
“即便沈乡君与你有恩，可你毕竟是男子，如何操心她的婚事？”
萧南谌直接打断：“正因为孙儿是男子才能担得起她的婚事，因为……我要娶沈乡君。”
萧南谌的话说的十分平静，并非掷地有声，可正是因为这份理所当然的平静反而更加惊人，霎时间，殿内一片死寂。
就连谢云烟都惊到了。
沈柠说定王会处理好这件事，但没说这处理的法子是定王殿下准备自已娶啊！
太后和皇后连同旁边的妃嫔都傻眼了。
皇后率先反应上来，皱眉低声训斥：“老七，休得胡言乱语。”
话没说完，就对上儿子冷冷看过来的眼神：“沈乡君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又心仪钟情于她，娶她有什么不好吗，母后？”
萧南谌眼中带着隐忍的怨气，几乎是一瞬间皇后就意识到，他在赌气。
因为她不让他娶出身高门的谢灵月，萧南谌便赌气说他要娶沈柠这个幼时流落乡野还嫁过人的寡妇。
卫皇后第一反应是成何体统！
她亲生的儿子，堂堂定王，居然娶一个流落乡野的寡妇！
可紧接着她却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个好机会：儿子在赌气，她若是顺势而为，让他定了沈柠，那即便他以后气头过了、后悔了，谢家也不可能再将女儿嫁给他。
这样，他与谢家女就再没有可能。
卫皇后心念微动，但她也知道，她不能轻易就答应了……这样太容易落人口实遭人诟病。
顿了顿，卫皇后蹙眉沉声开口：“老七，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不要冲动，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那神态，完全就是一个被儿子的荒唐行为气到却又顾及颜面不得不隐忍按捺着的母亲。
萧南谌冷声开口：“儿臣并非儿戏，而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娶沈柠，儿臣心悦她，也只要她。”
说完，萧南谌跪了下来：“请母后恩准。”
即便沈柠知道求娶是萧南谌为了护她的权宜之计，可这一瞬，看到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心悦她、只要她，沈柠还是莫名有些耳朵发烫。
可能是因为他演的太投入，神情太认真了吧。
我王演技真好……
上首，皇后都因为自已儿子眼中的沉静和认真而愣了一瞬。
这一刻，她的儿子眼也不眨的看着她，就像从小到大的很多次那般，执拗的看着她，想看她会怎么做。
下一瞬，皇后移开视线。
和以往无数次一样，她选择了大儿子萧南煜……
仿佛是被自已儿子气到了一般，卫皇后胸口微起伏：“儿大不由娘，你如今翅膀硬了，母后的话也不听了是吧……既然如此，你便不要问本宫了，自去找你父皇请旨，若是你父皇答应，本宫绝不反对！”
旁边，叶贵妃都有些惊到了，犹豫着劝阻：“皇后娘娘，这……定王年轻气盛……”
皇后哼了声：“他如今主意正，本宫管不了！”
萧南谌站起来：“多谢母后成全，那我就带沈柠离开了。”
可这时，太后淡淡出声：“老七是打定主意要娶沈乡君了？”
萧南谌直视着太后：“没错，孙儿此生非她不娶。”
听到萧南谌的话，沈柠在一旁暗暗腹诽：倒也不用连这句都要说出来吧，往后退婚的时候岂不是白白遭人嘲笑。
太后冷笑了声：“你父皇答应吗？”
萧南谌缓缓开口：“父皇日前允诺，孙儿的亲事，让孙儿自已做主。”
皇后一愣，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太后则是冷冰冰看着这个从小桀骜不驯的孙子，心里已经认定了，定王这是为了给这个寡妇脱身，故意拿要娶她做幌子。
这摆明了是要给她这个祖母难堪。
想到方才近侍传话说她侄儿周平先前恰好见过了沈乡君……而且对这个女子很有好感，太后愈发打定了主意。
她可怜的侄儿身子弱、寿数浅，本就可怜，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他入了眼，且医术精湛能好好照顾他的女子，旁人还非要来插手。
简直可恨！
太后冷冰冰看着萧南谌：“老七，你想好了，真要娶这沈氏女做正妃？”
萧南谌之前只说娶，并未提及正妃侧妃，太后故意说出正妃，便是逼他。
她笃定了这个孙子是为了救人而不是真心想娶一个嫁过人的寡妇，故意逼迫不给他退路。
她就不信，堂堂定王七殿下，真会为了报恩娶一个寡妇为妃。
殿内一片死寂，谢云清无意识抓住了女儿的手。
她看出了太后的逼迫，担心定王被逼不得不退让……毕竟，便是谢云清自已觉得自已女儿样样都好，可这是定王正妃，绝非儿戏。
沈柠倒是没紧张，毕竟，管她什么正妃侧妃的，最后都是要退婚的，也没太大区别。
下一瞬，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萧南谌一字一顿：“回祖母的话，孙儿确定，我要娶沈柠做定王妃，且此生只她一人。”
这完全是不给太后说话的余地，也没有给自已留退路。
皇后心里愈发觉得不对，然而她方才撂了话，这会儿没办法打断太后。
随后，所有人就听到太后冷笑一声缓缓开口：“沈柠对你有恩、你又对她有情，那祖母便成全你。”
冷冷看着萧南谌，太后雍容威严，一字一顿：“今日，哀家便将沈氏女沈柠赐给你做定王妃，懿旨即日便到……自今日起，沈氏女沈柠便是定王萧南谌的未婚妻，未来的定王妃，无哀家同意，这婚事……不得有变！”
沈柠顿时愣住。
不得有变？
她怎么觉得刚刚萧南谌好像在故意在太后面前拱火呢……现在该怎么办？
沈柠满心凌乱。
而对面，萧南谌则是已经恭恭敬敬跪下来，然后朝沈柠伸出手：“柠柠，还不过来谢过祖母恩典。”
这时已经没有犹豫的余地，沈柠满心凌乱却不得不走过去，然后就被萧南谌牵着手引她跪下来。
她学着萧南谌的模样给太后磕了个头：“谢太后恩典。”
随后，萧南谌又将沈柠扶起来。
眼中一惯的冰冷在这一刻暖阳融雪般只剩下明亮和喜悦。
深深看了眼沈柠，萧南谌冲太后言辞恳切开口：“孙儿谢过皇祖母恩典。”
他眼中的喜悦不似作伪，谢意也十分恳切。
太后瞧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冷哼。
不愧是刀光血影中走出来的，老七表面功夫果然练得到位……
她就不信，他真的高兴娶一个寡妇！
一切都如计划一般，危机消除。
沈柠站在萧南谌身边，下意识想把被他牵着的手抽出来，可刚一动，就被他紧紧握住。
然后耳边响起萧南谌极低的轻语。
“她们都看着，别让人起疑。”
沈柠立刻不动了，任凭萧南谌将她的手握入掌心。
他指腹有练剑磨出来的薄茧，紧紧将她的手握着，不留一丝缝隙……
185
被萧南谌亲了
当日下午，沈柠与谢云清刚出宫回到家，太后的懿旨就到了。
沈老夫人与沈修鹤还什么都不知道，等宣旨太监宣读完太后懿旨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沈老夫人满眼震惊茫然，沈修鹤惊愕后就只剩下复杂不已的神情，沈念则是错愕又慌乱。
她的本意是给沈柠惹麻烦让她在没办法顾及到家里，不能继续和她作对，可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她怎么就与定王定下婚约了？
原本定王就对沈柠处处维护，如今定了亲成为未婚夫妻，岂不是替沈柠撑腰时更加名正言顺。
她还要怎么赢？
她该怎么办！
沈念彻底慌了……
这一瞬，她心里无比后悔。
如果当初就知道沈柠身后站着定王，知道沈柠这般难缠，在信州的时候她绝不会冲沈柠下手直接撕破脸。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她们已经彻底成了仇人，不可能再有转圜的余地。
翌日，沈念寻了个借口出门去见薛素蓉……重要的是，今日国子监休沐，她弟弟沈冲也在家。
已经到了她们一家三口生死存亡的关头，她们须得想方设法，一定要保全自已。
如今已经不可能是沈柠的对手，那唯一要做的就是在沈柠撕破脸发难之前，先争取到她爹沈修鹤，确保即便事发，她们最后还能留在沈家。
到那时，即便沈柠胜出又能如何？
谢云清要么忍耐原谅，要么决裂和离……若是她选择隐忍原谅，那她们一家三口便是有惊无险。
即便谢云清选择决裂和离，到时，她爹爹沈修鹤没了谢云清，最好的选择便是接纳她们一家三口。
若是这般，谢云清便是知道一切真相又如何，最后不过依然是被扫地出门的那个，只能看着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
若是那般，她也不算输。
毕竟，养外室不是什么重罪，权衡利弊，她爹爹不会放着全心全意依赖他的母子三人不要，非要去选已经决裂的谢云清。
所以，如今的关键便是，要确保她爹爹沈修鹤选择的是她们娘仨。
就在沈念满心焦虑出门的时候，沈柠上了定王府的马车。
萧南谌来接她进宫，太后懿旨赐婚，他们两人要去谢恩。
本就是走个过场全了礼数，太后又窝着一肚子火，根本懒得敷衍他们，两人只是进去慈宁宫磕了头后就离开了。
离开慈宁宫，沈柠问萧南谌：“现在咱们还需要做什么吗？”
话没说完就被萧南谌牵住手，她狐疑扭头，就见他低声说：“后边有人在偷看。”
沈柠立刻打起精神，反手与萧南谌十指紧扣，故意作出一副依恋模样。
萧南谌功夫厉害，有人尾随他自然能发现。
定王殿下原本故意哄骗沈柠心里还有些羞愧，可当被纤细柔软的手乖乖握住，感受到身侧人忽然变成温顺依恋的姿态时，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登时将道德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原本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我带你去我以前住的地方去看看？”萧南谌忽然开口。
沈柠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然后又问：“可以去吗？”
“不会有人发现的。”
片刻后，两人从御花园抄近道往萧南谌以前住的醒云殿走去。
可就在路过御花园南侧的天星湖时，沈柠不经意看到湖中央亭子里的人。
太监宫人簇拥着皇后与太子，太子似乎是刚钓上来一条鱼，旁边的小太监手忙脚乱去抓那活蹦乱跳的鱼，太子高兴地在跟皇后说什么，皇后拿着手帕给他擦汗。
即便距离遥远，只看身形姿态都能感觉到那份浓浓的母爱和宠溺。
沈柠心中微滞。
前一日在储秀宫时见皇后与萧南谌说话时的模样，她以为这位皇后娘娘是生性冷淡，所以对自已的儿子都是威严清冷的模样。
可这一瞬，她却满身都是温柔的气息……
沈柠下意识看向身侧的萧南谌，就见萧南谌已经迅速移开视线没再继续看那边。
沈柠这才知道，之前时不时听到的一些传闻竟然是真的：皇后疼爱宠溺太子，对另一个亲生的七皇子却很是严苛。
其实想想也是，萧南谌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却十几岁就进入军中历练……其余皇子便是生母低微的，都没有一个人受过这份苦。
毕竟那都是真刀真枪的厮杀血战……
萧南谌神情平静，抑或说，有些麻木漠然，沈柠忽然意识到，这样的情形，他以前恐怕已经经历过无数次。
如今他已经二十多岁，高大威武矜贵不凡，看到这样的情形，她尚且觉得他有些可怜……那以前呢。
他还很小的时候呢？
沈柠不知道自已说什么会让他好受一些，其实她也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于是她下意识握紧了萧南谌的手，想让他知道他身边也是有人的。
下一瞬，便对上萧南谌看过来的眼神。
他唇角翘了翘：“这里没人尾随了。”
“哦……”沈柠回过神来连忙就要松开手，可刚一动又被他紧紧握住。
“但我还想牵着你。”
沈柠被这句话撞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这样的情形好像有些诡异……可萧南谌径直往前走去，根本没给她质疑的机会。
片刻后，两人到了醒云殿。
相比较沈柠去过的几处后妃宫殿，醒云殿看起来的确显得冷冰冰的，高墙厚门，院子里的树都是粗壮笔直没什么观赏性的花草。
沿着石板路往前，沈柠就看到石板上纵横交错的痕迹，是兵器留下的……旁边那棵粗壮至极的云杉树上，从高到低，也布满了刀剑交错的划痕。
萧南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柔声开口：“最低处的是我刚开始练武时留下的，力气小，痕迹也比较浅……”
看着那些斑驳痕迹，沈柠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孩童，拿着比他自已还长的兵器，咬牙拼力挥砍着。
“沈柠，过来。”
萧南谌走到院子里唯一一棵会开花的梅树下冲她招手：“我在这里埋了东西。”
沈柠小跑两步过去有些好奇：“什么？”
然后就见定王殿下拔出一把缀着宝石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匕首，刺进地上的泥土里。
很快，一个精美的紫檀木箱露出来。
萧南谌将箱子抱出来，打开……沈柠就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珠翠宝石，俱是价值连城。
“你这……”
萧南谌难得露出几分不自在，轻咳一声：“以前梦想去闯江湖，给自已留的盘缠。”
沈柠没忍住笑了。
“江湖是去不了了，这些送给你吧。”
萧南谌眼睫微颤。
其实他撒谎了，这是他专门挑出来藏起来准备给未来妻子的礼物……那时他见那些娘娘们每次得了父皇赏赐的东西便喜不自胜，便想着自已也要给自已未来的妻子攒点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