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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周清南在道上名头响亮,梅景逍自幼听着周清南的传说长大,最初他是真的拿周清南当亲哥哥,也是真的对周清南充满崇拜与景仰。

    但这种纯粹的敬意,在年月流逝中逐渐发生了变化。

    或许是梅景逍骨子里的基因太过争强好胜,又或许是他的生长环境太过复杂,久而久之,小少年内心深处单纯而热烈的崇拜,演变成了仇视与敌对。

    坦白说,周清南一直不明白梅景逍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又是因何而如此深刻。

    他对此也一点不感兴趣,浑不在意。

    周清南只知道,向来蔑伦悖理的四公子忽然插手扶贫栏目的事,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摆明了就是冲着程菲来的。

    而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小姑娘。

    今天中午在饭店的露天儿童乐园,梅景逍已经放了话,说兰贵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转头到了傍晚,这小姑娘就失了联,打电话怎么都不接,很难让人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其实,早在第二通电话无人接听时,周清南便紧张起来。

    耐着性子说服自己冷静,猜测她或许是在忙其他事,手机又恰好静音。可缓了半个钟头再打第三个第四个,依然没人接。

    这下周清南便再也坐不住了。

    边打电话,边冲到5楼的516房间来找人,嫌等电梯慢,他直接走的楼梯,一路上还遇到了几个酒店的工作人员,纷纷朝他投来异样目光。

    他出门的时候太着急,鞋都他妈忘换了,踩双一次性拖鞋就冲出来了。

    能不异样?

    岂止是异样,简直活脱脱一个神经病。

    周清南杵在原地站了大约两秒钟,没等到姑娘的答话,心里莫名就烦躁起来。

    头也有点儿疼。

    周清南拧眉闭眼侧过头,抬起手,狠狠掐了把眉心。

    直到这时,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姑娘才迟迟懵懵地回过神。

    她眨了眨眼,还有点迷糊的大脑运作起来,将周清南几秒钟前的问句给过了一遍――这位大佬,刚问什么来着?

    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然后说,知不知道他有多担心。

    “呃……”

    两颊的温度莫名升高,程菲脸蛋变得红红的,有点闷,下意识将只开了一道缝隙的大门给敞开了些来透气,回他道,“我太困了,下午睡了一觉才醒,加上手机又没调铃声,所以没接到你的电话。”

    话音落地,周清南掐摁眉心的动作稍顿了下,掀开眼皮,重新看向对面。

    姑娘说话的声音懒绵绵的,还带着几丝鼻腔音,一头长发也乱蓬蓬地堆在脑袋上,双颊娇红眸光迷离,确实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状态。

    就在周清南在这张小脸上细打量的时候,门里的小姑娘又出声了。

    她一双晶莹的明眸带点怯意地望向他,眼含愧疚,支吾了半秒才轻声挤出两个字:“抱歉。”

    这句“抱歉”钻进耳膜,就仿佛一盆水哗啦浇下来,瞬间将周清南心头的所有烦躁不安给浇灭。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静了静,然后才回她:“你又没做错事情,干嘛道歉。”

    “……还是有点错吧。如果我提前把手机调成响铃模式,就不会接不到你电话。”程菲小小地自我检讨了一下,说到这里稍稍一停,偷觑他一眼,又更低声地补充,“也就不会把你惹这么生气。”

    周清南垂眸直勾勾地瞧着程菲,知道自己这种兴师问罪的架势有点吓到她了,语气便柔下几分,道:“我没有生你的气。”

    程菲听完,迷茫地皱了下眉,不解嘀咕:“你不是因为我没接到你电话生气?可是你看起来真的很不爽。”

    周清南耐着性子:“那也没有不爽你。”

    程菲:“那你在不爽什么?”

    周清南神色平静:“不爽我自己。”

    程菲刚起来,本来就还有点不清醒,被他这两句话给弄得更糊涂,下意识又问:“……不爽你自己什么?”

    周清南:“不爽回回遇到跟你有关的事,我就像个二傻子,连基本的判断力都会丧失。”

    程菲:“……”

    周清南说这句话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论午餐吃过的一块酱牛肉,可说者从容,听者就没法这么淡定了。

    程菲只觉脸颊热热的,心口也热热的。

    这种感觉很糟糕。

    就像私藏了一颗不可告人的禁忌之种,为了阻遏它发芽,她又是泼开水又是下冰雹,可忽然从天而降一场甘霖加肥料,种子便在她心里牢牢扎下了根,将她之前为拔除它做的所有努力,都化为乌有。

    心跳的频率快得有些失常。

    但程菲不想表露出任何心绪上的波澜。她只是清清嗓子,依然用很正常的口吻,回他道:“有急事找一个人的时候,半天找不到,是容易情绪失控的。”

    说到这里,程菲停顿了下,又迟疑地抬高眼帘望他,问,“所以周总这么着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周清南闻言,沉郁的眸牢牢盯着她,薄唇微抿,没有出声。

    有什么事?

    怎么说。

    告诉她,他一分钟见不到她就坐立难安?告诉她,他每分每秒都想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的样子?

    告诉她,他一个自制力强到极点,三十年来从未沾过荤腥破过戒的人,连续数日,就像平白得了什么重度性瘾,每晚都能在梦里把她弄到大哭?

    偏偏每天醒来,这个让他上瘾到发疯的小东西,还要在他眼皮底下晃悠。

    朝夕相对,近在咫尺。

    他脑子里想了一万种占有她的姿势,却偏偏该死的,不能触碰分毫。

    因是午睡,程菲睡觉的时候也没换睡衣,只是随手将衬衫裙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三颗。

    她睡相一贯不太好,在被窝里翻来覆去滚了几大圈,豁开的领口便敞得更大。

    周清南目光无意识往下移几寸,便瞧见姑娘雪白纤细的脖颈,两条线条柔美的锁骨,和两侧衬衫布料之间,若隐若现的一条白沟……

    周清南的眼神有一瞬幽暗。短短零点几秒,他轻轻滚了下喉,视线不动色地移开看别处,克制而隐忍。

    这家酒店和“兰贵之香”大饭店是同一年修的,都是旧时代的产物,贴着复古巴洛克式花纹的墙布已经有些剥落。

    墙角处有一块深黑色的斑,不知糊的什么脏污,一个黑色蜘蛛从最低处缓慢往上攀爬。

    脏污的黑斑也许是油渍,蜘蛛经过时脚上打滑,附着不住,掉下去。它又不死心地继续往上爬。

    同样经过油污,同样从高处坠落。

    再爬,再坠,往复循环,粉身碎骨也没想过要换另一条路。

    周清南盯着那只微小的黑色蜘蛛,忽然牵了牵唇,笑意里带着轻讽的意味。

    既是讥笑蜘蛛,也是嘲弄自己。

    什么时候,人类变得和节肢动物一样蠢,明知死路一条,却撞了南墙也不愿回头。

    对面。

    程菲站在门里等周清南答复,可一连等了好几秒,对面始终不给回音。

    她不禁感到奇怪,试着伸出一只纤白的右手,在男人眼前轻轻挥了下,道:“周总?您有听见我说话吗?”

    也许是考虑到今天要出席正式场合,姑娘今天应该喷了香水,手腕匆促那么一挥,香味儿便钻入周清南的鼻腔,像西瓜和梨子的混合。

    周清南轻微眯了下眼。

    那股味道,没有程菲平日身上纯天然的体香好闻,很甜,像能实物化渗进人的咽喉。

    周清南闻到这股香风,眸微沉,长腿往后退半步,不露痕迹地将自己和她的距离拉开寸许。

    “没什么。”他侧过头,几乎是调用全部理智来命令自己不许看她,语气听上去冷静自若,“只是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吃晚饭?

    程菲着实震惊了。

    她呆呆地望着周清南,几乎是难以置信地接了句:“你打那么多电话、还亲自跑到这里来找我,只是为了叫我一起跟你去吃晚饭?”

    大佬的侧颜冷峻而平静,只淡淡应她一个字:“嗯。”

    程菲有点哭笑不得,瞪着他道:“都这么晚了,我是因为睡过头所以还没吃饭,你又是为什么还没吃?”

    周清南:“之前不饿,现在饿了。”

    “饿了你自己去吃呀。”程菲脱口而出,“为什么非要等我一起?”

    还连打那么多夺命电话,一副气势汹汹地样子杀到她房间门口来。

    她还以为是和栏目相关的大事!

    “程助理的吃相很不错,看了就有食欲。”周清南的神色依旧泰然自若,“跟你一起吃饭,比自己一个人吃有意思。”

    “……”……行吧。

    听完大佬给出的理由,程菲无言以对,呆站原地一思索,觉得反正自己和这位大佬都还没吃晚饭,人家都亲自找过来了,她也不好再驳这位爷的面子。

    得。

    一起吃就一起吃吧,没什么大不了。

    程菲琢磨着,最终有点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弯弯嘴角,朝周清南露出个温柔微笑,嗓音甜甜地说:“好的。那请问周总想吃什么?”

    周清南看她一眼,被她娇媚的笑色晃了下神,语气不自觉便变得柔缓。

    他柔声问:“你呢。想吃什么?”

    “我无所谓呀。”程菲很随意地耸耸肩,诚实地补充,“本来说去2楼吃餐厅的,发现过了八点去不了了,准备点外卖。”

    “外卖还得等。”周清南回了句,语气里似乎对她的“点外卖”提议不太赞同。

    程菲随口问:“你非常饿了吗?半个小时都不想等?”

    “不是。”周清南淡淡地说,“只是觉得太晚吃饭对你胃不好。”

    “……”

    程菲眸光微微一闪。

    倒是确实没想到,这位大佬不想等浪费时间等外卖,只是觉得太晚吃饭对她的胃不好……

    程菲有些怔神,只觉胸腔内泛起一丝微暖的细流,浸透每根神经,润物无声。

    就在她怔忡失神的当口,门外的男人又再次开口。

    周清南低眸瞧着她,道:“你收拾大概需要多久?”

    “……也就梳个头发穿个鞋子。”程菲回魂,下意识乖乖回答他,“最多两分钟吧。”

    “好。”周清南颔首,“你收拾,我在外面等你。”

    “哦。”程菲应了声,接着便准备将房门关上。

    可就在这时,屋外的大佬又冷不丁冒出一句话,嗓音听起来沉沉的,还透着点儿性感的沙哑:“记得把衣服穿好。”

    程菲愣住,一时间没明白他最后这句嘱咐是什么意思。

    周清南在屋外,见这小姑娘手扶着门框呆原地,也不关门也没有其他动作,细微拧了下眉。

    怕她这副春光乍泄的娇媚样被路过走廊的其他人看见,当即抬手,握住她抓门框的细胳膊往里一搡,动作轻柔而不容抗拒,将人推回屋,顺便反手一带,帮她把门也给关了。

    516号房的房门关紧。

    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砰”。

    程菲:“……”

    程菲被关门声惊了惊,这才回神。

    她轻皱眉头,正纳闷儿着周清南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叮嘱是什么意思,余光无意识往自己身前一扫,顿时大惊失色,一张本来就烫的脸蛋更是红了个底朝天――

    自己的衬衫裙虽然还穿在身上,但包含领扣在内的四颗扣子,居然都是开的!

    衣领部分豁张着,大片白如寒酥的胸口皮肤就那么大大方方地裸露在空气中,一条深深的沟壑藏在两侧衬衫布料的正中,随她的每次呼吸而起伏,形态格外妖娆……

    程菲面红耳赤,嗖一下飞快抬起手,将衣衫重新拉拢合得严严实实。

    ……所以,刚才他都把她看光了?

    天呐!!!

    此时此刻,丢脸丢到姥姥家的程菲,是真恨不得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内心悲愤交织,她想起什么,忍不住掏出手机给蒋兰女士发消息。

    程菲流着血泪控诉:

    蒋兰女士秒回:

    蒋兰:

    程菲:

    蒋兰:

    程菲:

    蒋兰:

    蒋兰:

    程菲:

    程菲:

    这副衣衫不整的形象,实在是有伤风化有辱斯文。

    程菲简直绝望了。

    程菲背抵着门板坐地上,跟蒋兰女士发完消息后,她攥拳捶地,欲哭无泪,无声发泄了整整二十秒才缓过来。抬手在脸上一抹,安慰自己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去洗手间梳了个高马尾,又将这件罪恶的衬衫裙换下,几分钟后,程菲背着一个挎包再次将房门拉开。

    咔哒。

    耳畔开门声响起。

    周清南正斜倚着走廊墙壁想事情,神色懒懒的。听见声响的刹那,他回神,略微抬了抬眼帘,朝516房门看去。

    姑娘水灵灵出现在眼前,身上不再是之前那条衬衫裙,换成了一件浅蓝色T恤,时下很流行的oversize款式,宽松肥大,将底下那双裹在铅笔裤里的长腿显得愈发纤细。

    长发绑成高马尾,大方展示出纤细而修长的脖子,肩颈线格外优越。

    周清南视线在程菲脸蛋上端详两秒,而后,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又扫向了她的脖颈以下。

    宽松T恤往她身上一套,细胳膊细长腿,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出任何曲线。

    几分钟前,被他无意窥见的春色被完美遮掩住,仿佛只是他病入膏肓时生出的臆想……

    “我好了。”姑娘忽然出声,试探性地说了声,“走吧。”

    周清南这才回过神,没说话,只是朝她点了点头。

    两人便一道往电梯厅的方向走去。

    并肩而立,彼此之间隔了大概半米电梯,安安静静等电梯,没有人说话。

    程菲脸色还红红的。一想到刚才被他看光的事就羞恼,没办法和他自然地聊天交流,索性便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给好闺蜜温舒唯发消息。

    美少女壮士小程同学:

    发完等了几秒钟,不见回复。

    程菲猜测温舒唯应该是在忙,便也没再催她,随手将手机屏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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