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她拿开喝光的粥碗关上小桌板，翻身躺下准备继续睡，却被方舟再次叫住。他调整好了表情，脸色冷静许多，只有呼吸还有点急促，搭着床栏问她：“爸……莫董让我跟你商量时间，你年后要不要去公司？”
莫虞记得薛琴雁之前给她安排了寒假去公司实习，不过眼下她还有另一件要事要干。
她侧躺着看他：“我要是去了，你会给我难看吗？像那天晚上一样？”
方舟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说过会站在你这边，现在还是一样。”
莫虞支起脑袋，仔仔细细看了会他尚算诚恳的神色，笑了，手落在他手背上轻轻地挠：“什么情况都会站在我这边吗？就算我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呢？”
就算我，抢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
方舟微微一愣，对上她好奇的眼睛，同样想起了很久以前发生过的相似的对话。
他笑了笑，这次终于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一样。”
方舟说，“因为我偏爱你。”
莫虞心里轻哼，勉强把他看顺眼了些。
谦和
莫虞是因为酒精过敏，加上体力不支晕倒的，就医后恢复得很快，但她检查出的多项身体指标都不合格，医院建议再休养一段时间。
有了上辈子的前车之鉴，方舟格外在意这条医嘱，不论莫虞怎么不悦，说什么都要劝她再住一阵子。
况且莫虞本来已经把他赶出了她家，能以照顾她为由正大光明再次跟她同住，还能赖在她床边和她亲近，方舟虽辛苦也暗暗乐意得很。
这天方舟从家里做好了饭菜去医院，司机把车停在门诊楼前的停车场，他带着保温盒下车，刚好和一辆急匆匆推进急诊的担架车擦肩而过。
担架车上的病人发出痛苦的呻吟，腹部耸起一团，显然是个孕妇。
护士边记录情况边责问家属：“胎儿都这么大了，你们怎么不早点来住院待产呢？”
中年男人擦着汗干笑：“我当年是我妈在家里生的，我妈说在家生省事，一会就生了，这不是老半天生不下来，才送来医院的吗？”
这年头还有人在家里生孩子？护士眉毛直跳，果断决定道：“我看了下胎位好像不太正，进去直接剖吧。”
“不行！不能剖！”队伍末尾落着的老太太听到要剖腹，在中年男人的搀扶下跑着追上护士：“顺产的孩子才好养活、脑子聪明，大夫，可不能剖啊，我知道你们有办法顺的。”
被扯住手臂苦苦哀求，护士啪地合上本子，忍了忍没发作：“不要胡闹，产妇胎位不正，不顺出事了怎么办？！”
一嗓子把老妇人吼得讷讷，还没消停半晌，老妇人更加哭天抢地地拉着护士哭嚎：“那万一出事，咱、咱要保小！咱们老胡家世代单传，孩他爸四十岁才得了这个孩子，可不能生不下来啊大夫！大夫！”
“是啊，大夫，你们就听我妈的吧……”
“没有保大保小这种说法，先看产妇情况。”
护士一边外套都被从肩膀上拽了下来，表情管理彻底麻木，随着一行人远去，老妇人和中年男人的哀求声彻底盖过了孕妇嘶哑的惨叫，场面滑稽而令人胆寒。
方舟提着不锈钢的汤桶远远目睹这一幕，心跳没来由地发紧，带来呼吸困难的错觉，他扭过头不愿多看，却又在反方向走出几步后仍忍不住回头。
担架车转过拐角前，他看见前面的担架员忽然跟护士说了什么，一行人哭喊得更为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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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虞的住院生活不算无聊，闲着没事逗方舟玩是一方面，络绎不绝拜访的同学朋友也提供了不少乐子。
今天傍晚来的是章谦和和祝佳期，不知道祝佳期又用了什么法子让章谦和同意跟她一起来，章谦和倒是一本正经，凭着他的养生经验给她嘱咐了些补气血的法子。
坐在床边说话的时候，祝佳期主动泡茶递水，把章谦和只喝滚水茶、晾到五分凉的习惯记得一清二楚。
莫虞看在眼里，笑吟吟地接过杯子：“看来佳期保送的事情是十拿九稳了，所以现在又换了努力方向啊？”
托莫虞的福，自从她改换赛道之后祝佳期的竞争压力就小了许多，以往在自己头顶有绝对威势的人没了，她几乎已经锁定了一个保送席位。
祝佳期听不出她的讽刺似的，往章谦和的凳子边上挤了挤：“是呀，现在年景不乐观，家里生意不好做，亲戚朋友之间就得多走动走动，好互相帮衬呀。”
莫虞喝了一口，嫌茶味重，不要了：“哦……我上次没让谦和见你，你不介意吧？”
祝佳期低头笑笑：“怎么会呢，小虞是和谦和从小一起长大的，谦和听你的，也是应该的。不管怎么说，后来我们家安商还是得救了嘛，谢天谢地，我很感谢谦和。”
“噗，你说得倒是亲热。”
莫虞放了杯子，视线好整以暇地在两人身上转悠来去。章谦和眉头皱了皱，刚要说什么，莫虞却是先开了口：“佳期，你先回去吧，我有事想跟谦和单独聊聊。”
祝佳期去看章谦和，章谦和无动于衷地没有给她回应，她只得哀怨地收回视线，起身道：“好吧……你们聊。”
房门合上，章谦和才向莫虞看了几秒，开口解释：“救安商地产是我家里的安排，不是我的主意，是为了峯池市场的稳定，长辈他们不会在这种事上听我的。我……也没有接受她。”
他语气有点细微的急切，视线锁着她的脸，试图从她脸上读出来情绪。莫虞却只是颔首一下表示知会了：“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个，反正我们当时订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笑了下，白皙手指勾起发丝到耳后，那笑容足让人失神。
“我们的婚约……解除吧。”
ps偶的宝儿们新年快乐！好运连连！
虞虞，我不想你放弃我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是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跟祝佳期也挺合适的，我没必要掺和。”
章谦和站起来踱了两步，莫虞知道自己提的比较突然，他需要点时间考虑。
不过考虑不考虑有什么区别呢？他们从小就互看不顺眼，强扭的果子谁也不喜欢，利合则交，利尽则散。
她冷眼等着章谦和发话，他在她床前来回走了几步路，撑着桌面苦笑了下：“何必把我跟祝佳期绑在一起，你是为了方舟。”
莫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管为了什么，结果都一样。”
她已经考虑了很久了，也是时候做出决断了。不管前路是怎样扭曲纠缠的丛林，她和方舟都已经绑在了一起，也只有走下去。
两人都是明白人，很快就谈完了，莫虞亲自下床送章谦和出去。
拧开房门，却见外面站的不只有暗地里偷听被抓包而尴尬的祝佳期，还有丢了魂似杵在边上的方舟。
“怎么了这是。”
莫虞惊讶地挑眉毛，祝佳期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莫虞只好跟他们道了再见，扯着方舟袖子把他提拉进来。
不及等病房门完全关上，方舟却突然有了动作，他转了个身，把她压在门上紧紧抱住。
“虞虞……”
莫虞一愣，高大的人猫着腰，把脑袋钻在她脖子上，羊绒围巾散发出冷香的暖意。
“虞虞，我们不要孩子了好不好……以后永远都不要，只有我们两个人，吃鱼我会照顾你的。要是，要是实在要一个的话，我们就去领养。”
方舟在她耳朵边咕哝着，冰凉的手掌隔着睡衣按住她的腰。
明明是个强势拥住她的动作，这人却把脑袋弯得低低的，边蹭她边委屈地轻声哭诉，平时的冷静理智也没了，好像刚刚在外面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莫虞哭笑不得，没地方放的手只能顺着他的背脊抚了抚：“想的这么远，你害不害臊啊？我本来就怀不了孩子啊，医生不是跟你说了吗。怎么啦，你忽然改主意了？”
方舟贴着她颈窝的嘴唇动了动，却只是惊魂甫定地摇了摇头。
女人怀孕生子真是太危险了，不行，损害她身体的事情绝对不行，就算是为了留住她，不能也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
“虞虞你只要健康就好了。”你有我就够了。
莫虞已经饿了，没管方舟压在她身上在犯什么病，拖着他就往餐桌边走。
餐桌上摆的果篮是章谦和送来的，紫澄澄的葡萄颜色诱人，她摘了一颗尝。
“这个季节不应季，但章谦和选的品种个大饱满，还挺好吃的。”
一颗下肚，莫虞砸吧着汁水，回过头瞥见方舟已经从她肩膀上抬起头了，就是很别扭地微抿着嘴唇，看向自己的神态似乎是……幽怨？
莫虞回忆了下，不难想到他似乎是在为前几天她扔了他削的苹果的事情不满，而自己手里的葡萄是章谦和送来的。
莫虞忍俊不禁地噗嗤笑了，把果篮塞给他。
“你喂我吃吧。”
方舟这才舒展了神态，去洗了手，坐到桌边给她布菜摆盘。
莫虞很享受方舟的会照顾人，不说他长了张漂亮脸蛋，这样得心应手的忠仆在她可能联姻的圈子里打着灯笼也找不见。
但她是要筛选一个共度十几年甚至整个后半生的男人而不是仆人，光是会伺候人可不够……检验忠诚度的事情待会再说，她先要确保和他在一起，她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其实我还是想问问你，既然你知道我是替代了你的身份，又那么介意我的做法。咳，没有说你不应该介意的意思，我确实阻拦了你和亲人相认，这既不道德也不善良……可你为什么后来不揭发我？”
方舟闻言眉毛都没动，把葡萄喂到她嘴边，莫虞张嘴咽掉，他用掌心接走果核，接着再剥下一颗。
莫虞手肘捅了下他，他才淡定地回答道：“揭发了，你会放弃我。”
即便莫虞不说，方舟也清楚地知道她会怎么做。变卖资产、失联、逃离，她一直在为这一天准备Pn
?
B……
然后呢？
琴弦铮断，他们的命途就此一别两宽，再无羁绊。
他已经承受不了再失去她一次了。
方舟滴水不漏地压住翻覆的思绪，很温和地笑笑，低头轻吻了下她的手背，细碎的短发拂过她：“虞虞，我不想你放弃我。”
下套（结局前篇）
出院这天莫虞载着方舟回家，她心情不错地欣赏着沿途窗外的风景，方舟则在处理莫高卓的秘书传过来的文件。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他明显有点心不在焉，食指敲着额角，很慢才翻完一篇报告，余光若有似无地往她身上瞥。
她刚把风放出去要解除婚约，这家伙就蠢蠢欲动。莫虞好笑地在车窗上画了片雪花的形状，扭头看他。
“有话就说。”
方舟放了pad，还是没说话，只是手臂伸过来圈住她，温热的脸也跟着贴了过来，温温吞吞地开口：
“宝宝，以后我们是不是可以公开了？”
看他半天憋出来这句话，莫虞抿着嘴角的笑意故作不知：“嗯？公开什么？”
“我们交往的事情啊。学校里可以低调一些，但是你那些朋友，是不是该让他们知道一下了？”方舟趴在她肩上，状似平静地跟她商量，实则视线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
不知是不是她之前在酒店突然晕倒让他有了后遗症，他这段时间总是把眼睛黏在她身上，成了喜欢盯着主人看个不停的狗狗。
“我现在，应该……没有配不上你吧，虞虞？”
他故意含含糊糊叫她小名的时候，音调糯得人发酥。
不看那张眼角眉梢带着精明的脸，光是听他这拿腔拿调的一套接一套，一般人的确很容易迷失自我，但莫虞早已见识过他披着羊皮的外表下是怎样凶狠的一只大尾巴狼，根本不为所动。
“别装乖，过时了，我不吃这套了。”莫虞从包里拿出手机，拍掉他的手：“还有你别拽我呀，系着安全带呢。”
方舟眼巴巴落了空，收回手放在膝盖上抓了抓，还没垂丧三秒，莫虞就感觉到旁边那个高大的影子又覆了过来，咔哒一下，她的安全带就被他解了，他以一个毫不拖泥带水的姿势把她直接抱到了大腿上。
还是那个毛病……她的狗狗真的太喜欢动手动脚了。
好在方舟霸道不过三秒，就垂着脑袋切换回了问题宝宝人设。
“为什么啊虞虞，我们不是在交往吗？你不是承诺过我在合适的时候会给我名分的吗？”
他一边问边捋开她卷绒绒的头发，呼气洒到她耳边，一边柔着声熟练地给她下套：“虞虞，难道你对那个人还是放不下吗？”
莫虞：“……”
不，还是别作这个死，大尾巴狼最介意她身子和心里沾染别的男人，比知道她雀占鸠巢占他身份不还还要介意那种。
“并没有那种事情，但我们现在又没有交往。”
“我们怎么没交往了？”方舟揉了下她腰窝的位置，意图纠正：“我早就都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许赖账，大小姐。”
“可是家里的长辈、上回吃饭的那些公司高管们不知道啊，起码我爸就不知道。”
莫虞按亮手机屏幕，调出相册，方舟下巴搁在她头顶也凑过来看了两眼，是一个妙龄女子的半身照，打扮稍显成熟，端着标准淑女式的仪态和微笑。
“这个姑娘漂亮不？”莫虞问他。
女朋友拿另一个女人的照片来问自己好不好看，是什么用意？
如果是寻常的女孩子，这个举动一般就是考验男友花不花心的含义，但直截了当地说不漂亮，不仅显得敷衍，还可能在女友那里落下一个不尊重他人外貌的评价。
虽然不排除莫虞也有试探他的心理，但方舟瞬间还想起来了另一件事：莫虞此前有过和女生暧昧的前科……
一个更加荒谬又合理的可能诞生了……
可恶，他怎么忘了女人也同样有威胁！
方舟微一咬牙，看着莫虞的屏幕，恨不得把这张照片立刻永久删除，让她再也不能进入莫虞的视野。
扶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他决定还是耐着性子回话：“还可以。”
所有女人在他眼里都差不太多，反正他只喜欢怀里这个。
“只是还可以？”莫虞撑着下巴思忖：“我觉得挺好的啊，大气型，你再好好看看吧。”
方舟一下子脑中警铃大作，把嘴巴抿得紧紧的。
莫虞根本不知道他的脑洞已经开到哪里去了，她有点洋洋得意地把手机递过去，勾起嘴角对他道。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我们是有点纠缠，但我爸不知情啊，所以他特别为你着想，想给你找个跻身上流的依傍……嗯，也许是想让你替他满足他年轻时候想吃软饭的心愿吧。”
“总之这是中达总部那边一个执行董事家的千金，目前正在招婿，爸都给你安排到这个份上了，你要不这周末去跟人家吃个饭？”
第182章
结局（上）共生
方舟想娶她，可她还得考验考验他的忠诚度。
不料身后的呼吸在她说话的过程中慢慢滞缓了下来，莫虞半晌没听到方舟的回应，主动抬头看他。
方舟脸色隐隐发白，五官像被冻住似的不眨一下，不敢相信她说了什么。
“莫董是跟我提过这个事，但是我早就拒绝了，你……你想让我去吗？”
莫虞弹了弹自己一缕卷发，下巴抬起无所谓的神色：“我不会拦着你，你想去就去呗，反正这对我也不是没有好处。”
清楚地听到方舟鼻子里抽气的一下，她还更坏心眼地促狭笑道：“你要是想玩的话，我也不介意跟你继续地下关系的。”
“闭嘴！”
方舟气急了，把她吼得一愣，前座的司机也从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
莫虞迅速按下按键升起挡板。
前后座之间的隐私挡板刚刚升起，方舟的手接着就伸过来了，铁做的似的反剪了她的双手，提起她转了一圈跨坐到他腿上。
“反了你了？”莫虞挑起眉，没想到方舟在那天跟她低头认错之后，还敢这么放肆。
“你本来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不是吗？我就是这么霸道，不讲理，小气……你现在才知道？迟了。”
方舟低声说，那股阴冷劲就像盘在他身上似的。
偏偏清冷的眼型里洇湿着湿红的雾气，绒密的睫毛扑闪个不停。
莫虞看着他有点想笑，又不得不憋着，冷漠道：“哦，那你是不打算继续做我的狗狗了？”
“是你不要我做你的狗了！”
方舟气得用力闭了几下眼才没掉下眼泪来，额角有根筋在跳，心跳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
莫虞还是这么把他当玩意儿一样，他真的还有可能让她喜欢上自己吗？她不愿意陪自己一辈子，他怎么办？
大喜到大悲，从满怀希冀的云端瞬间跌到谷底的心情让方舟第一次有了绝望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