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元思蓁摸了摸手中的玉片,思绪更乱,若真是小周主一手谋划,又为何要将玉片赠与尉迟善光?难道她的长生,仅仅是自己的长生,从没想过什么宏图霸业,甚至还借着尉迟善光之手,除掉这些追随自己的僵尸......
这其中的种种困惑,或许要见上尤三娘一面,让她亲自解答,才能明了。
花鳞帮着她将玉片又缝进荷包后,元思蓁便想先将荷包还回去,再与花鳞一道去查探昨夜僵尸列队而入的里坊。
她刚出了房门,还没走进官驿的主楼,便总感觉有些不对,直到踏上楼梯,才意识到像有什么在注视着自己。
元思蓁并未立刻转过身去,而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上楼,在转角口小施了个障眼法,便躲进了柱子后边查看。
此时官驿之中有不少人走动,倒是看不出何人在盯着她,她等了一会儿没见有异,便贴着墙边飞快往尉迟善光房中去。
在她消失的不久后,一楼的转角口才走出一人,一脸凝重地盯着二楼,直到他身旁有人唤,这才回过神来。
“孟校尉,王爷有找。”他身旁的侍从急匆匆道。孟游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的往议事厅而去。
此时厅中只剩李淮一人,他方才布置了一番事宜,便想调动些长安城中的影卫,紧盯着那尤三娘的一举一动。
可孟游刚领下指令,又对他禀报道:“有一事是属下失职。”
“说。”李淮看了他一眼,冷声道。
“这一路未曾向王爷禀报,先前王爷让我留意的御药房太监,也跟来了武昌。”孟游低头回禀。
李淮微微挑眉,脸色更冷,示意他继续说。
“这太监昨夜一夜未归,今日我又瞧见他与......”孟游在心中整了整措辞,才说:“与王爷的贴身护卫一道从仓房中出来,属下总觉得这其中有蹊跷,还望王爷多加留意。”
在刚听到那句‘一夜未归’之时,李淮心头便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再听完他后半句话,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孟游不知李淮要他盯着小太监的缘由,只觉两人暗地里有什么勾结,可在李淮看来,这事儿可没那么简单!
先前在王府中他只是有些怀疑这小太监的身份,没想到他人还跟来了武昌,昨夜还与元思蓁一同彻夜未归,他再怎么要自己别乱想,心里头仍是冒出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搅得他一时乱了心神。
“王爷?”孟游见李淮脸色变了又变,却没有回应,忍不住唤道。
李淮这才目露寒光地对他说:“继续盯着。”
孟游见他神色冷峻,以为是终于对那小护卫起了防备之心,不由心中松了口气,便顶着有些诡异的氛围,从议事厅中退了出来。
可他还没走上几步,忽然想到,王爷方才的反应,不仅有怒还有一丝嗔怪,该不是王爷不但没起疑心,还吃起了这小太监的醋吧!
想到这里,孟游恨不得再转回去把话吞回来,他龇牙咧嘴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差点就将发髻扯松,心中更是对不起远在长安的王妃,只觉自己不仅劝不住人,还推波助澜!
他不由忿忿,更是起了要将那小太监查个底朝天的决心,定向王爷证明他俩不仅有奸情,还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让王爷早些回头是岸!
“啊秋!”花鳞与元思蓁一道走在武昌城的大街上,却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有人骂你?”元思蓁看着熙熙攘攘的市集,心不在焉地问。
花鳞听了这话,从袖中掏出折扇,看着三瓣花道:“或许是凌霄,在骂我俩都见到他心头血干涸,还拖着不去救。”
说及此事元思蓁心头一沉,她俩并非不想去救,而是一点儿头绪方向也无,就只知道他说要来武昌,可人究竟来没来武昌,来了又在何处,确是不得而知。
“我看这血只是干涸,还没从扇面脱落,人应该只是半死不活。”元思蓁没好气道,这凌霄从来都神龙见首不见尾,还总摸不清他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如今出了事一点儿线索也不留,只得让她俩干着急。
花鳞也点了点头,“如此,就让他这样半死不活的晾着吧!”
“反正祸害遗千年,定是死不了!”元思蓁拉着花鳞加快了脚步,匆匆穿过拥挤的人群,往昨夜的里坊而去。
花鳞心中怎不知道,元思蓁与她一样,都极是担心凌霄的安危。现下没有丝毫线索,只能从这偌大的武昌城入手,城中任何的不寻常之处,说不定能找到凌霄的蛛丝马迹。
武昌城中的里坊不似长安城那般规整,这座里坊比旁边几座要小上不少,多是住着城中百姓,不仅没什么铺面,连走街串巷的商贩都没瞧见几个。
两人兜兜转转,终是瞧见了昨儿紧贴着坊墙的宅子,那队僵尸便是从暗门中跳进了这宅中。
“这是......”花鳞看着院中进进出出的人,面上露出难得的惊讶,“医馆?”
元思蓁也闻到了空中弥漫的药味,她指着垂花门上挂着的灯笼道:“还是官家的医馆。”
左右两个灯笼,一边写着“武”,一边写着“昌”,正是武昌城府衙的制式。
第81章
命不久矣
两人对视了一眼,便一……
两人对视了一眼,
便一同跨进了垂花门。
只见院中杂乱无章,堆满了不知是什么的箱子和包裹,院中有几个打点的伙计,
却没有一个将注意力放到元思蓁与花鳞身上。
这医馆极大,两人过了一进,
便逐渐听到吵杂的声响,
还没走到后院,
就见到遍地衣衫褴褛的人躺在简陋的竹床上,
竹床上睡不下的,就直接躺在了地上。
这些人身上倒是不见什么伤,却都脸色极差,
目中无神,有的还面黄肌瘦。厅中有几个忙活的伙计,端着一大桶水给躺着的人分水喝。
元思蓁甫一见这场景,
便明白此处定是安置水患难民的一处地方。
忙活的伙计终是瞧见了两人,
却没心思招呼,只随意道:“这医馆被官府征用了,
你们去别处!”
元思蓁与花鳞今日都穿着便服,并未让人瞧出身份,
元思蓁朝那伙计作揖道:“我兄弟两听闻在征人手,特来瞧瞧。”
那人不耐烦朝后一指,“那去后头!”,再没理会两人。
“多谢郎君!”元思蓁说道,
便立刻与花鳞一道出了中厅,
往后院而去。
还算宽广的后院搭着好几顶帐篷,不停有人蹲着药与吃食进进出出,想必这些帐篷与中厅一般,
都安置了受难之人。
这处的药味更是浓烈,直熏得元思蓁有些眼晕。“这什么药,太冲了。”她用衣袖捂住口鼻,问花鳞道。
花鳞通晓医理,面不改色道:“艾叶,生姜,苍耳子,驱寒的。”
“艾叶是这味道?”元思蓁惊讶地说,“能熏死人了都。”
“要供上这么多人的药,只怕是要几大口锅不停地炖煮,味道自然浓烈。”花鳞倒是不觉难闻,她目光在院中逡巡片刻,又低声说:“倒是没瞧见有管事的人。”
元思蓁实在难以忍受这儿的味道,便施了术法暂绝一感,又趁着刚有人进帐篷,跟在身后一同进了去。
帐篷中果然与他们猜测的那般,密密麻麻躺着一排排的人,男女老少都混杂在一块,好在帐中人虽多,却还算干净整洁,倒是不必担心滋生疫病。
帐中忙活的伙计多为男子,只零星见到几个丫鬟,而最是惹人注目的,竟有位贵妇人模样的娘子,也忙前忙后地分发物资,还不停说着安抚的话。
“赵娘子,我们村是不是都被冲没了,那以后可还能去哪儿啊!”一垂髫小儿拉着她的手,边哭边问。
赵娘子递给他一个馒头,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村子没了可以再建,等过段时日水退了,你就能回家了。”
“可我爹娘都不知去了哪儿,我回去也只有一个人!”小儿啃着馒头,泪眼汪汪。
“那就留在城中,岑太守不会放着你们不管的。”赵娘子差点被他这模样激出了眼泪,她生怕自己失态,便连忙撇过头去,想先出帐篷缓上一缓。
元思蓁此时站在门前,恰好与这赵娘子打了个照面,看清她容貌后,元思蓁眉尾微不可查地挑了挑。
“你们是?”赵娘子身边的侍女见两人眼生,立刻上前问道。
元思蓁便将方才的一番说辞又搬了出来,她目光一直落在赵娘子脸上,不曾移开。
“如此,你们跟我来。”赵娘子并未留意到她的打量,用衣袖轻轻擦了擦眼角,便带着她俩人出了帐篷,来到后院一方石桌入座。
元思蓁与花鳞对视一眼,都没想到这赵娘子竟就是这儿管事的人。
赵娘子上下打量了她们一阵,语气轻柔地说:“我这儿你们也瞧见了,都是些苦活累活,还压抑的很,先头城中来了好些热心肠的人帮忙,现在也都走的差不都了,还是靠着官府的人才维持了起来。你们俩看起来白白净净,身子板又瘦弱,还是别来受这苦了。”
元思蓁面露失望,又对她说:“我俩虽干不了力气活,可我弟弟懂医理,我还略懂些五行八卦,定是能帮上忙的!”
赵娘子身旁的丫鬟不禁笑了出声,“懂医理就算了,懂五行八卦能在这帮上什么?医馆里头还要算卦不成?”
“怎么不用,此处聚了这么多逃难的百姓,想必定有病重而亡的人,死人一多,必定引来妖鬼作祟。”元思蓁说这番话时,目光直视着赵娘子,见她眼神微微闪躲,又说:“而我观赵娘子面相,印堂发黑眼底青乌,灵台似有阴云环绕,只怕是命不久矣。”
小丫鬟听了这话立刻怒喝:“原来是个招摇撞骗的道士啊!竟敢冒犯我们娘子,要是岑太守知道了,定把你们赶出武昌城!”
元思蓁一听这话,便知道了赵娘子的身份,应就是武昌太守岑钰的夫人,只是这般瞧着,比岑太守年纪小上许多。
赵娘子脸色微变,眼眸垂下不去看元思蓁的眼睛,也不接她的话,一副要送客的模样。
“看来夫人是不信我,可惜了夫人这般年轻,还望莫要后悔,告辞。”元思蓁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起身就走。
花鳞自是知道她心里头在打什么主意,因此她只作势要起身,连衣摆都没离开石凳,便听那赵娘子出声喊道:“慢着!”她立刻又坐了回去。
元思蓁停住了脚步,等着赵娘子接下来的话。
“道长,不如与我去房中喝杯茶。”赵娘子语气谨慎地说,还朝丫鬟打了个眼色。
那丫鬟还想说些什么,可见赵娘子坚持,只好瞥了一眼她俩人,走在前边带路。
几人上了医馆二层,寻了处没人的小间落座,赵娘子才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问:“我是不是真的命不久矣?”
元思蓁点点头,她方才那番话倒不是吓唬赵娘子,都是照实而说。她才在帐中见到赵娘子,便惊讶于她满脸的死气,想必花鳞也看了出来,才一直一声不吭。
而她一番试探,果然惹了赵娘子挽留,想必她定是也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赵娘子脸色更是苍白,眼神也布满惶恐,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心情,才说:“可有解法。”
元思蓁微微一笑,“我虽通道法,却不是神仙,你什么都不说,我可算不出来。”
“也对。”赵娘子叹了口气,一手揉着眉心,若有所思地说:“这些日子,我便觉得身子沉的很,精力也不济,还总夜不能寐,好不容易睡了,却又被吓醒。”
“你梦到什么?”花鳞终于开口问道。
赵娘子看了两人一眼,声音细如蚊讷,“梦到夫人化成妖物,要害我性命,有时还能见到地府的牛头马面,像是...在等着我一样。”
“夫人?”元思蓁面露疑惑,她不就是岑府夫人吗?
“我们娘子说的是大夫人。”小丫鬟在一旁搭腔道。
元思蓁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赵娘子并非岑太守的正房夫人,只是侧房小妾。她又继续问:“那你可曾给岑太守说过?”
赵娘子摇摇头,叹了口气,“钰郎一颗心都在夫人身上,我哪会去讨这般没趣。”
这话倒让元思蓁有些惊讶,岑太守既然纳了她这般年轻貌美的小妾,定是与夫人有了嫌隙,怎么听着,反而是赵娘子受了冷落。
“以前钰郎不是这样的,他对我是一片真情实意。”赵娘子看出她的疑惑,略带无奈地解释道:“可自从夫人的病好了,他便再也没有理过我。”
说到此,她话锋却一转,神情凝重地说:“那时候大夫都说夫人命不久矣,如今却还活蹦乱跳的,而我却......不是我多疑,但这其中总觉有些古怪,道长你说,夫人会不会是被什么妖物附了身,才将钰郎迷惑了去?”
元思蓁看着她有些殷切的眼神,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她总觉得这番话从一个小妾嘴中说出,怪异得很!
“倒也不无可能。”她想了想答道:“究竟如何,还要我去见上太守夫人一面才可。”
赵娘子点了点头,从袖中掏出一袋银两,有些着急地说:“若我真是时日不多,还望道长能快些,报酬都不在话下。”
元思蓁从袖中掏出一把桃木小剑递给她,“今夜枕着入睡,应是不会再有噩梦。对了,不知娘子可否带我俩人在医馆中走走?”
“这是自然,不过我在帐中还有事,让小雀带你们去吧。”赵娘子将桃木剑小心收好,起身说道。
小雀一脸不悦地看了她们一眼,闷闷不乐地带着人匆匆逛了圈医馆,她见元思蓁这儿也瞧瞧那儿也摸摸地,忍不住问:“这样能瞧出啥妖魔鬼怪啊?”
“还真没有。”元思蓁摊了摊手,面上虽挂着浅笑,心里头却更是疑惑,她与花鳞两人定是不会看漏什么地方,可这医馆中,别说藏着僵尸了,连一丝阴煞之气也没有,难不成她们看错了?还是僵尸跳进了医馆又跳去了别处?
两人一番查探无甚收获,只好先行回了官驿,可刚走到官驿门前,就见李淮带着几人匆匆而出,正好打了个照面。
花鳞立刻行了个礼,低头退到一旁。
元思蓁原也想行礼,可见李淮眼神诡异地打量了花鳞片刻,竟面沉如水地坐进到了马车上。
她愣了愣,不知该不该跟着上,李淮虽没喊她,可她身为贴身侍卫,确应该跟着。
“王爷,这是要去何处?”元思蓁刚一撩开帘子,就觉车厢中弥漫着诡异的氛围,以她这么久悟出的相处之道,李淮十有八九是在心情不佳。
她犹豫了一会儿,不想触他霉头,便试探着说:“属下还有些事......”可这话才说了一半,她就感受到李淮带着凉气的眼刀射了过来。
元思蓁只好硬着头皮坐到李淮边上,心中祈祷,可千万别是自己惹了阎王爷生气啊!
第82章
胡姬邀舞
车队出发后,李淮仍是……
车队出发后,
李淮仍是冷着一张脸看着窗外,就像元思蓁压根不存在一样,一个眼神,
一句话都不给她。
可他越是这样,元思蓁越是觉得心慌,
出门时李淮不还好好的吗?她在脑海里飞快地思索,
究竟是哪里惹了他不悦,
但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元思蓁没有留意到,
李淮虽脸色阴沉,可眼神却总不经意地往她这边瞟,待两人眼神就要碰上之时,
又立刻转向窗外。
直到马车中的气氛令人窒息,元思蓁终于忍不住,状若无事地笑了两声,
试探道:“王爷这是要哪儿啊?”
李淮淡淡瞥了他一眼,
沉默良久,才薄唇轻启:“岑太守设宴。”
“哦!”元思蓁又略带夸张地笑了笑,
“倒是好事,王爷来武昌后遇到这么多事,
正好能轻松轻松!”
她心中却不由惊讶,这还真是巧了,她正想去会会岑太守与太守夫人,如此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李淮听了她这番话却轻哼一声,
又看着窗外,
语气怪异地说:“宴请怎会是轻松之事,里头不知藏了多少交锋。”
他话刚一出,连自己也觉得怪异,
怎么好似是特意说给元思蓁听,要她同情体谅自己一般。
元思蓁倒是十分上道,立刻狗腿地锤了锤他的膝盖,“王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小小的酒席,哪儿难得倒王爷!要我说,岑太守不过是想寻个机会,讨好讨好王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