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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云挽对着那份检测书,沉默了很久。

    最后才点点头,说:“好。”

    以至于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即使他要去做什么,身边出现什么人,她都没有去问。

    因为她知道她不是和他正常恋爱步入婚姻的,这个陆太太的位置,是她不太光彩得来的。

    陆承风很早就说过,感情上他无能为力,他能做的,一直只有“庇护”而已。

    而这一点,他做得无可挑剔。

    所以那晚,光影昏昏沉沉打在他侧脸,他的轮廓朦胧模糊,云挽看着他,缓慢安静眨了眨眼,心里只有一种他很疲倦的错觉。

    陆承风大概是发现她醒了,掉过头:“睡不着了?”

    被子很柔软,身下床铺也是,非常夸张的感受,躺得人骨头都酥掉。云挽半张脸蒙在被子里,看起来还是似醒非醒的。

    她这种时候褪去温柔,难得显得娇憨可爱。

    他看了她很久。

    她听见他好像是笑了一下:“你还是继续睡吧。”

    她闭上眼睛。

    ……

    回忆到这里断裂,云挽回神,忽然发现他说得对,她最近好像是睡得挺早的。

    她的精力,哪怕和他不能比,但是熬到十一二点是正常事。

    云挽也没多想:“可能最近忙回家的事,有点累。”

    他在那头淡淡嗯:“我让助理送回来几套瓷盏,还有茶叶,你带回去了吗?”

    云挽根本不敢说,助理送东西过来都是包装得好好的,连她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可是陆承风送的,一定不会差。

    所以家里老人拆了包装,看到里面东西,一下子就愣住了,连连说那也太贵了。

    云挽只好说:“不贵的,我赚钱买的。”

    “真的吗?”

    “嗯。”

    奶奶于是放心了,握住她手笑呵呵:“满满好有出息。”

    云挽垂下眼睫。

    她和陆承风结婚的事,没有告诉家里。

    云挽家里情况不是很好。

    父母不和,母亲嫌弃她爸是个穷鬼木匠,挣不到钱没用,早早就改嫁了。

    是她爸一直在养家。

    云挽上面还有个哥哥,大她六岁,小时候父亲出去给人上工,常年不在家,都是哥哥照顾她。

    家里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毛病也多,也都是哥哥梁西岭在看顾。

    她姓云,哥哥姓梁。

    她随母亲姓,梁西岭随父亲。

    可他们兄妹的性格其实都更像父亲。

    云挽还记得她妈,那是个相当漂亮柔美的女人。

    说实话,云挽长相七分都像她。

    可是那样的女人,也会发疯,会歇斯底里。

    “你什么意思!儿子跟你姓,这个讨债的跟我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呵,你当养皇太子,就你这穷光蛋的命,你还想让我帮你养皇太子?”

    梁建忠默默垂首,夹烟,本不想和妻子争执。

    他们已经争执太多次了。

    没有意义。

    然而她骂他的女儿是“讨债鬼”,她骂她亲女儿是讨债鬼。

    梁建忠还是一瞬间被点燃,起身狠狠把烟往地上一扔:“够了!你闹够没有!名字的事本来就是很早就商量好,大宝和我姓,再生一个和你姓,什么儿子女儿,不都是你孩子吗!不都是我们亲生的吗!”

    “谁跟你亲生的?”

    女人化着和她毫不相配的美艳妆容,冷冷一笑:“我告诉你,梁建忠,你要是喜欢那个死丫头,你自己养她,我要带西岭走!”

    “你干什么!”

    “你没听见?我要带西岭走!”

    她去拽梁西岭:“走,跟妈走,你爸那么没用,难道能养活你?”

    那时候云挽才三岁,她发育得很迟缓,反应也比同龄人迟钝,还摇摇晃晃走路不是很稳。

    她其实不懂发生了什么,也不懂父母为什么吵架,可是她听得懂“走”。

    她母亲经常让她“走”,虽然,有时候,她说话并不会那么好听。

    她让她“滚”。

    云挽跌跌撞撞扑过去,抱着女人大腿哭喊:“不要不要,不要妈妈走,也不要带哥哥走。”

    “滚。我真是欠你的。”女人不耐烦踢开她,“你跟你那个爹过一辈子吧,别烦我!”

    然后紧接着是一声短促尖叫。

    云挽一愣,就看见梁西岭挣开了手,推搡间女人没站稳撞到了门边柜,瞬间额头上血流下来。

    抹开,鲜红刺目。

    她怒不可遏尖叫,仿佛再也受不了。

    云挽吓得怔住,傻愣愣站在那里。

    她想哭,她害怕,那瞬间好像也不认识母亲了,印象里,妈妈是温柔的漂亮的,可是为什么,究竟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浑身发抖。

    眼前猛然罩下黑暗,她感觉到温热清瘦的身体把她抱住,捂着她的脑袋,紧紧扣在怀里,一遍又一遍拍她后背,低声安慰:“别怕,别怕,满满不怕。”

    她反应过来,那是哥哥,是熟悉亲近的人,嘴巴扁了扁,终于很委屈哭出声来,缩在他身前,紧紧攥住了梁西岭的衣领。

    于是那天她失去的,只有母亲。

    梁西岭也要回来了,云挽忽然不太想和陆承风说这件事:“嗯,看到了,他们挺喜欢的。”顿了顿,“就是太贵了,以后不要了。”

    那边说了几句什么。

    云挽眼皮子很沉,倦意袭来,她撑不住,闭上眼睛,攥着被角沉入梦境。

    *

    她在润州待了一周多,梁西岭不在这边工作,他做警察的,比较忙,其实没太多时间回来。

    只是这次她要回来,梁西岭请了假,想和她凑一起。

    梁西岭到家,警服还没脱。

    家里老人看他回来了都很高兴,云挽是最高兴,她很久没见梁西岭了,上次还是过年。

    她回来吃年夜饭。

    只是那次吃到一半,被陆承风匆匆带走。

    梁西岭看着像是又消瘦了许多,眉间刀刻斧凿的痕迹更重了,微抿着唇,唇色泛白。他是硬朗深刻的长相,垂眼沉默看人时,总带着股子疏离。

    现在瘦了很多,那种淡漠褪去几分,显得疲惫温和起来。

    “哥。”

    “嗯,起来了?”

    “都上午了,我也该起了。”

    梁西岭笑:“你小时候挺爱赖床的。”

    意思是她就不可能这个点醒。

    云挽回到家其实挺放松的,眼睫一软:“那我现在也长大了。”

    梁西岭笑了声,没说什么。他把外套换掉,去厨房帮厨,路过客厅桌上才看见被拆开的礼盒。

    梁西岭脚步停顿,回眸,无声看她。

    云挽喉咙发紧:“是他送的,他知道我要回家。”声音很小很小。

    梁西岭沉默,良久,他说:“不是说好不收他东西吗。”

    云挽咬着唇,指甲微微嵌进去掌心。

    不让收东西是梁西岭定的。

    梁西岭是家里唯一知道她已经结婚的人,云挽最初告诉他这件事时,他根本不能同意。

    可恰逢那段时间,梁建忠病得很重。他是治不好的病,做手术也只是续命,可是梁建忠辛苦了一辈子,梁西岭绝不可能眼睁睁看他走。

    她告诉梁西岭,她要和陆承风结婚:“只是个形式,他需要一个妻子,我也,我也需要钱。”

    云挽喉咙艰涩:“我保证没有什么关系的,他答应我了,他说……”

    “他说没关系就没关系?”梁西岭刹那眼眶猩红了,心如刀割般一阵一阵痛得厉害,“你知道什么叫结婚,你知道什么叫领证?我们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照顾我们,他说不会有事,那是他!”

    “你有什么?他离婚之后,生活照常,一切照常。他公司不倒,地位还在,娶妻生子,自然有的是女人排着队等着往里跳!你呢,你能吗?”

    梁西岭嘴唇颤抖,声音也颤抖起来:“我多无能,才会让自己妹妹去做这种事。”

    他这么说,云挽心里比谁都难受。

    她后来劝住了他。

    那时候结婚证已经领了,她是先斩后奏的,梁西岭没办法,他从小对妹妹就没什么办法。

    他不同意也同意了。

    只是梁西岭说:“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你要是想告诉他们,就说你们是自由恋爱再成家,我怕他们受不住。”

    他的担心太多余了。

    云挽遮住眼睫,轻扯了一下唇:“我原本也没打算告诉他们。”

    对上梁西岭错愕的眸光,她用那种很轻柔的语气:“我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婚的,我不想告诉爷爷奶奶,你帮我保密好吗。”

    “哥哥。”

    那天窗外很阴沉,在下小雨,连风都透着凉意。

    梁西岭抬眸,矗立原地,用那种深沉眸光,静静望了她很久,很久。

    直到最后,他才缓慢地,艰涩点了个头。

    他唯一要求,就是不让收陆承风的东西。

    那对他来说是耻辱。

    可是现在她带都带回来了,他丢掉难免动作太大,老人家肯定起疑。

    梁西岭只好冷声:“下不为例。”

    云挽垂下眼睛。

    *

    她在润州又住了两天,收拾行李回沪城了,梁西岭开车把她送到机场,跟她说他往她卡里打了几万块钱。

    其实陆承风在物质方面,真的没得挑的,云挽想说不用。

    梁西岭的表现却很应激,推托片刻,他猛然死死扣住方向盘,扭头看她,连着青筋都暴起来:“他是他,我是我。”

    云挽怔了一瞬,最后只能说了声好。

    她那天到家已经很晚了,瞿婶回去了,陆承风不喜欢别墅有旁人,就给瞿婶在不远的平层弄了套房子住着。

    特别麻烦,但是他愿意,他也有钱,有时候挺不讲理的,也没人敢说什么。

    屋子里面静悄悄漆黑,云挽坐飞机奔波累极,满身疲惫,只想快点上床休息。

    就在楼下拿了衣服匆匆洗了个澡,再往主卧去。

    主卧也是黑暗一片,瞿婶走之前把家里窗帘都拉好了,没开灯,丝毫光线都透不进来,云挽没在意,熟练地关好门摸到床上。

    只是刚掀开被子,她整个人就被从身后猛然拥住,她身体骤然一僵,灼热的吻伴随呼吸落到后颈。

    男人的声音很低哑响起来:“怎么才回来。”

    第3章

    “不许吃,吐出来!”

    大概是夜晚的缘故,陆承风的声音,贴在耳廓很沙哑,疲惫得不像话。

    手臂横亘着安静抱她,他最喜欢这样,不仅如此,她知道他还喜欢别的,譬如闭着眼,慢慢舔舐她耳廓。

    云挽浑身敏感的地方不少,耳后尤甚。

    他碰一碰,她的腰就会软。

    到后来,这种情况加剧,陆承风甚至会把那块小小薄薄的地方,趣味般当做惩罚之地。有时候她走神,他停止动作,就会刻意去舔她的耳垂,直到她求饶,直到她哭啼,呜呜咽咽说不要。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她错愕问,“不是还有三天吗。”

    “事情提前弄完,就提前回来了。”

    “还顺利吗?”

    “嗯。”

    陆承风像是不满她答非所问,抬手捏住她下巴,晃了晃:“回答我问题。”

    云挽手指捏紧,平复心里的惊慌,低眸乖顺地道:“我哥回家了,就多住了两天。”

    “哦。”他轻应,像是满意了,“你哥现在还在那边刑侦队?”

    云挽点点头:“嗯。”

    陆承风对她家庭情况算不上关心,这么问,大概率也就是顺嘴一提,因为很快,他说了句“挺好的,就是辛苦”,就重新闭上眼,专注而认真地啄她后颈。

    “换沐浴露了吗?”

    他的吻细细碎碎,弄得她很不舒服,然而并不是痛,是一种比痛更微小的存在,看不到触不着,却惹得她紧紧蹙了眉,从心底里泛出痒意来。

    云挽渐渐注意力又不集中了,然而却还记得要回答他问题:“嗯。”

    “怎么不用之前那个牌子了?”

    “用完了,家里还有没开封的,顺手拿来用了。”

    他“唔”了声,也不知道是听没听,陆承风啮咬的力道越来越重,眉眼逐渐染上几丝意乱情迷:“下次换掉那个牌子。”

    云挽愣了愣:“为什么。”

    “不好闻。”他说,“之前用的是我挑的,就用那个,我不太喜欢你用其他的。”

    确实有时候挺不讲理的,他控制欲其实很强,那也是云挽后来慢慢发现的,甚至也是她奇怪的。

    明明他对她没感情,可是她去哪见过什么人,甚至出门买了什么,用哪个牌子沐浴露,他都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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