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贺云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他上前一步,伸手拦在了宋若安的身前:“你这就是明抢……”可他的话还未说完,苏绍元却是猛地一跳,粗暴的拔下了贺云策头上的玉簪,不带一丝犹豫。
一瞬间,贺云策整齐的发髻失去束缚,犹如瀑布一般,肆意的散落在了他的肩头,又划过了贺云策的脸颊,遮住了他的视线。
衣冠不整,乃是奇耻大辱。
贺云策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这根玉簪是宋若安早晨送的!
他今日的发髻,也是宋若安耐心的挽起,和前世一样!
宋若安前世便与他解释过这发簪的来历,长发绾君心,她在出嫁时,便紧紧的握着这根玉簪,便要亲自为夫君梳洗挽发。
新婚夜没有机会,今日一早,若安便一下一下为他梳着发髻,又戴上了这根玉簪。
这根玉簪,就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贺云策的心中顿时生出了无尽的怒火:“放肆!就算是你年迈,却也不能这样胡作为非!”
“你将我与若安的定情信物抢走,又当众羞辱于我,我会报官!我一定要报官!”
苏绍元无比留恋的摩挲着手中的发簪,他苍凉的大笑了两声,气得浑身都在发着抖:“定情信物?你的感情原来就这样不值一文!”
“这羊脂白玉明月簪,是我女出嫁前,老夫我亲手为她雕刻的!玉簪的尾部还刻着一个苏字,你说这是你的玉簪?”
苏绍元将玉簪在贺云策的眼前展示了一下,贺云策仓皇的撩开眼前的头发,死死的盯着玉簪的尾部,是刻了一个苏字。
若不仔细看,便能以为是花纹样式。
贺云策浑身都僵住了,可苏绍元却玩味的盯着他:“长发绾君心,君心向明月,既然定情信物都是偷的,那这情话也不会有人对你说过吧?”
宋熹之的母亲,叫苏明月,是一个很有才气的女子,这是她成婚时对宋俊材讲过的话。
贺云策脸色苍白,大汗淋漓,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事实。
宋熹之笑着摇了摇头:“父亲不仅吞了我娘的嫁妆,虐待女儿,宋若安还剽窃我娘的闺中情话,欺骗无知少男!”
苏绍元冷哼一声:“明月死的时候,熹之才三岁!宋俊材随后才娶了继室,可我如今瞧着宋若安,跟熹之差不多大!若是你们不还嫁妆,我们就去官府好好说道!”
看着自家外祖这样给力,宋熹之好整以暇的望着贺云策:“我被骗钱,你被骗情,好弟弟,我们一起报官吧?”
“看你脸色煞白,被骗的好惨好惨,我这个做大嫂的,还真是不忍心呢。”
宋家所有人的脸色,都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宋若安急急的握住了贺云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夫君,这都是误会,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感受着宋若安双手的温度,贺云策才猛地回过神来,他盯着宋熹之含笑的眼眸,一瞬间明白了一切。
这一定又是宋熹之的计谋,一定又是她在故意搞鬼!
这蛇蝎妇人,是多么阴险的心思啊!
她想要毁了若安期待已久的回门!
贺云策的眼神就像刀子,恨得几乎想把宋熹之的肉剜下来。
宋俊材见事情闹成了这样,也有些慌了神,他出门做官还要名声呢!
于是他急急道:“这都是误会,都是家事!闹这么大不好,咱们今日说开了便好。”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宋熹之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你承认是误会,便按照嫁妆单子,把我娘的嫁妆还给我。我便也把宋若安的嫁妆还给她。”
第11章
赵千兰听着,简直是要咬碎了牙龈!
苏明月留下来的嫁妆,简直是丰厚极了,这十几年里,她都已经将这些东西看成自己的了。
可她看着贺云策披头散发的恍惚模样,也不敢再有微词。
毕竟宋若安嫁妆里的,也都是好东西,样样价格不菲,不仅有她忠心的贴身丫鬟,最重要的是那两个嬷嬷!
可不能落到宋熹之的手里。
今日的丑事让贺云策见了,还因为簪子让小夫妻产生了嫌隙,势必要让嬷嬷教会宋若安如何哄好男人!
赵千兰想到这里,只能咬着牙答应了:“一切都是误会,既然府内还有苏姐姐从前的嫁妆,我们肯定不会昧下的。”
“那便由快婿做个见证,苏姐姐的嫁妆还给熹之,熹之也把嫁妆和若安换了。”
听见这话,苏绍元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早就准备好了小厮和马车,只等着这句话呢!
他大手一挥,宋府内便涌进了许多小厮,他们按照那张嫁妆单子,干脆利落把属于宋熹之的东西全都搬了出去。
这声势浩大的阵仗,就跟抄家似的,没一会儿,便把富丽堂皇的宋府搬了一个空。
花厅里的椅子甚至都被搬走了,因为那黑大漆彩绘交椅都是苏明月的嫁妆。
几人只能站在空荡荡的花厅里,面面相觑。
从前以为嫁妆成了宋府的东西,便也没有在意。
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苏明月的嫁妆居然这样多!
宋俊材看着眼前的场景,咽了咽口水,心中无比懊恼赵氏答应了苏绍元的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对着披头散发的贺云策开口:“快婿啊,让你见笑了。我们宋府也不缺银子,这些空马上就能补上了,你还是先与我去后厅,把发髻重新梳好吧!”
贺云策点了点头,勉强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眼眶红红的宋若安,又是轻轻的抱了抱她:“我知道都是误会,一切都是宋熹之在从中作梗,你别伤心。”
“不过是一些嫁妆,就当是施舍给她的。日后我当了大官,你便是一品诰命夫人,若安,我会护你一生一世的。”
贺云策说的很有底气,因为他知道,过些时日后,他便能得到辛大人的引荐,通过门荫进入朝廷,做正七品的左拾遗了!
一入仕途便是七品官,还是在陛下跟前露脸的好差事!
这是他往上爬、权倾朝野的第一步。
他会和上一世一样,成为年纪最轻、晋升最快的宰相!
宋若安乖顺的点了点头,等贺云策走了,她才趴在赵氏的怀里哭了出来。
“母亲!你为什么要答应她!今日明明是我回门,却让宋熹之占尽了便宜!我们家都被搬空了!”
赵千兰擦了擦宋若安的泪水,掩住了眼底的阴霾:“你的嫁妆不比苏明月的差,箱子看着不多,可里面都是银票地契、珠宝首饰!”
“最重要的是两个陪嫁的嬷嬷,娘疏通了关系才请来的。等她们给你出谋划策,你想让宋熹之今夜死,她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你还怕报不了今日的仇吗?”
宋若安听见这话,才彻底的平复了心情。
这次回门就算了,等拿回了自己昂贵的嫁妆,她要在以后的日子里,每日都把宋熹之踩在脚下!
而在宋府外头,苏家的小厮们把嫁妆都搬上了马车,那些嫁妆单上没有的,他们也趁乱,拿着相应的物件抵了。
宋府外头的百姓们,瞧着这声势浩大的阵仗,也纷纷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熹之大肆传播,让所有人都知晓是宋家吞了她娘的嫁妆,听的百姓们都是义愤填膺,心中愤慨。
直到最后一件嫁妆搬完,苏绍元才神清气爽的从宋府出来。
两人上了马车,他才紧紧的握住的宋熹之的手,眼眸里满是愧疚:
“是祖父来迟了,苏家一团乱麻,我没能顾得上你,等你送了信回来,我才知晓你在龙潭虎穴里活了那么久。”
宋熹之抬眸,瞧着自家外祖疲惫的容颜,相比她记忆中的,是衰老了不少。
她脱口而出:“您千万不要去求见那个岐黄神医!”
苏绍元听见这话,很是意外:“你怎么知道我最近要去求见这位岐黄神医?”
宋熹之眼眸晦暗了一下。
前世就是因为那个庸医,才导致外祖一家惨死。
小舅舅如今不过弱冠,他分明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做了左拾遗的官职。
可却是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卧病在床,甚至无法娶妻生子,外祖便为他请来了一位岐黄神医。
听闻那位岐黄神医是华佗托生,扁鹊弟子,能够妙手回春,有白骨生肌的手段。
他初到京城便声名鹊起,引得无数达官贵人重金求见。
谁知那岐黄神医实际上是个骗子,表面上传的医术神乎其神,实际上用的都是些猛药,治标不治本。
最后小舅舅被庸医治死,外祖母伤心过度去世了,大舅舅责怪外祖年轻时害死自己的女儿,年老后又请来庸医害死自己的儿子,家破人亡。
外祖看起来虽是个吊儿郎当的性格,却直接因为这件事情跳湖自杀了。
等外祖死后,宋熹之主持了全家的葬礼,这才知道外祖曾为自己添妆,给自己留了不少遗产。
贺云策一开始迈入朝廷,便是补了小舅舅左拾遗的缺位,还是由外祖的友人,门下侍郎辛开济引荐的。
小舅舅患病的事情也是宋熹之开始拜师学医的契机,只可惜她医术学会了,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她急急的握住了苏绍元的手:“祖父,我其实一直会些医术,让我去帮小舅舅看看吧,若是我不行,再去请来别的大夫也不迟。”
第12章
宋熹之说完这话,苏绍元便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
她知道自己说的很突然,也很奇怪,毕竟这医术是她前世嫁人之后才拜师学的,那老头无所不能,也知晓她天生是这块料,所以她进步神速。
从前待字闺中的时候,她是不会医术的,也难怪外祖父要犹豫了。
宋熹之想着,刚想要开口解释,却听见苏绍元又开口了:“什么时候去?”
听见他这话,宋熹之反倒是愣了。
没想到外祖连疑惑都没有。
苏绍元瞧着她的神色,倒是朝着她一笑,他拍了拍宋熹之的肩膀,力道沉沉:
“乖之之,祖祖知道你无论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舅舅好。”
“你什么时候去?祖祖都等你。”
分明只是一句话,却让宋熹之有了想哭的冲动,她决心要治好自己的小舅舅,不能让前世的悲剧再次上演:
“明日,等明日我便去看看小舅舅,顺便拜见一下外祖母。”
说来惭愧,她的药箱还未购置,银针也还未定制呢!
等会儿,她便直接花宋若安的嫁妆银子,定制几副高价的,换着用。
做人啊,就是得阔气!
至于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宋熹之原本是想要让外祖带回去,毕竟他们虽然祖上阔过,可小舅舅生病之后,外祖致仕,手头紧,她知晓。
可苏绍元却不愿意要,执意要把嫁妆留给宋熹之,于是宋熹之又是只能把嫁妆带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结一次婚,已经到手两笔嫁妆了!
等宋熹之带着母亲的嫁妆回了院子,便看见宋若安已经带着小厮在门口等候了。
只是青铜、三七、白术三人,也在门口站着,宋熹之还未回来,他们说什么都不愿让旁人进了院子。
于是乎贺云策和宋若安,便只能站在门口,等得赤急白脸的。
一瞧见宋熹之的身影,贺云策便紧紧拽着宋若安的手,劈头盖脸的道:“嫁妆呢?宋熹之!你不要出尔反尔,我知道你是什么秉性!”
青铜几人瞧见宋熹之,也就像是瞧见了救星,急急让宋熹之带着嫁妆进了院子。
宋熹之很满意他们的举动,对着青铜赞许的点了点头。
还未等她说话,贺云策便觉得自己被晾着了,于是又是怒骂:“你都答应了,现在是什么意思?若是你不肯还,我便要告诉祖母……”
他的话还未说完,宋熹之便直接给了青铜一个眼神。
青铜干脆利落的抬起宋若安的嫁妆箱子,粗暴的往贺云策的面前扔。
“砰”的一声响,随后又是一阵杀猪的惨叫。
嫁妆箱子砸到贺云策的脚,疼的他直蹦跶。
宋熹之这才嫌弃的淡淡道:“搬走吧,把宋若安的嫁妆还给她。”
宋若安见她终于松口,眼眸里一亮,她急切的往院子里张望:“宋熹之,那我的丫鬟呢?还有两个嬷嬷?”
宋熹之疑惑的瞧着她:“丫鬟和嬷嬷?我又没有拘着她们,想必她们早急急赶去照顾你了吧?”
宋若安闻言一愣,可瞧着嫁妆箱子上头的锁,倒是也没多想。
她们的卖身契还在箱子里呢,而锁的钥匙她随身带着,丫鬟嬷嬷还能去哪?
大抵现在已经在她的观云轩了!
于是宋若安急不可耐的看着自己的嫁妆箱子被搬上板车,又是与贺云策急匆匆的跟着一起回了观云轩。
而宋熹之也指挥青铜几人把嫁妆登记在册、搬入库房后,便也回了卧房。
她靠在贺景砚无比结实的胸肌上,翘着小脚,美滋滋的喝着热牛乳。
这是她新发现的一处宝地,靠着暖烘烘的,还能发热,比软榻上还要舒服。
可吴嬷嬷却一脸忧愁的走了进来。
“小姐,二小姐的嫁妆里装的都是些破铜烂铁,您就这样还了回去,若是他们闹起来,您该如何是好?”
宋熹之一脸淡定的摇了摇头:“她又不是傻子,肯定会闹的。”
吴嬷嬷的老脸皱成了话梅,朝着宋熹之身后的人努了努嘴:“那您,打算拿姑爷当盾牌挡着啊?”
宋熹之挑眉,将手中的杯盏递给了吴嬷嬷,又是趁机在贺景砚的腹肌上摸了一把:“拿他当盾牌,我舍不得。”
“嬷嬷,你去把我嫁妆的钥匙找来。”
吴嬷嬷叹了一口气,也没多问,便直接去库房里拿钥匙了。
等钥匙拿来了,消息便也到了。
吴嬷嬷急急的跑了进来:“小姐,观墨轩那边闹起来了,二公子把老夫人、夫人和侯爷全都请过去了,正在等着您给个说法呢!”
宋熹之微笑着接过自己的嫁妆钥匙。
接着又是扭头,用手指在贺景砚柔软的唇瓣上轻轻点了点:“乖乖睡觉,夫人给你去赚银子咯!”
她让三七和白术守好院门,不放任何人进来,随即便带着吴嬷嬷和青铜一起去了贺云策的观云轩。
等她迈进观云轩门槛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院子里一地的狼藉。
宋若安的嫁妆箱子已经全部被打开了,歪七扭八的摆着全是,里头有破烂的被褥,还有食物残骸。
老鼠在嫁妆箱子的缝隙间自由的穿梭着,院子里散发出了一股恶臭。
此刻宋若安正趴在贺云策的怀里呜呜的哭着,哭得嘴唇都开始泛白。
贺老夫人、黄氏还有安定侯瞧着眼前的场景,都是面色铁青。
一瞧见宋熹之的身影,贺云策便气势汹汹的质问:“宋熹之!你看你做的好事!”
“我从未见到世间有这样厚颜无耻之人,你答应了要还若安嫁妆,却在里面放上一堆破铜烂铁,甚至还放进了老鼠!”
“你是何居心!”
黄氏此刻也脸色煞白的摇头:“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从未见过这样低劣的新妇!景砚这是娶了一个什么东西?”
宋熹之呆呆的地上的嫁妆,脸上满是错愕:“这是怎么回事?我没开过妹妹的嫁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