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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宋熹之就是想起这怀嘉学派的创始人,是辛夫人娘家的外甥,于是特意邀请她来,一起开这个铺子。

    而另一个原因,还是因为贺景砚的身体,她觉得贺景砚的身体十分古怪,她把脉时看起来全无问题,可三七却说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也让宋熹之抽不出这么多的时间。

    宋熹之想着,又是继续对辛夫人道:“既然有你外甥,那顾客便不用愁了,我倒是想把这香料铺子,一改传统铺子简单售卖的风格,弄成一个可以吟诗作对的品香楼。”

    铺子越高雅,那么达官贵人们便会越喜欢,无论是宫中的后妃还是天下的文人,都会趋之若鹜。

    辛夫人觉得宋熹之的想法很新奇:“你这个主意倒是好,这样是完全走上流的路子了。只是那群酸文人的口味很刁,你想要日日留他们在此,那可需要真本事。”

    宋熹之很自信,她从软榻边的暗匣里掏出了几分熏香,还有一张纸条,又是一起交到了辛夫人的手上。

    “辛夫人可以先品一品,按顺序评出它们的名次,看看与我猜想是否一样,然后把最优的那味熏香打造成招牌。”

    隔着油纸包,便能隐约的感受到各味不同的香气,有冰冷的雪松气息,仿佛置身雪山神女的怀抱;也有沁人的木香,似乎在朝霞升起时,萃取了林原树梢的第一颗露珠……

    各种香气融合又分散,辛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心情在一瞬间宁静了下来。

    “妙,实在是妙极了!话不多说,我现在便按照你的构想设计铺子,分成我一你九。”

    宋熹之看着辛夫人的反应,十分得意的歪了歪头,可当她听见辛夫人的话,又是瞪大了眼睛:“我原本设想的是你三我七,还怕你不答应呢。”

    古法方子固然重要,但是那些人脉更为重要,若是能用品香楼笼络了天下文人雅士,便不是多少银子能够衡量的。

    辛夫人努力的吸了吸鼻子,鼻头耸动了一下,整个人的思绪还沉浸在这些熏香中:“那就二八,我二你八,再多我是万万不敢承受的了。”

    “听闻宁王近日回京,他这人素爱品香,咱们可不能错过这样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呀!”

    “宁王?”宋熹之在冗长的记忆里仔细搜寻。

    “那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手足,世人口中闲云野鹤的小皇叔呀!他放荡不羁,最喜欢这些东西了。”

    宋熹之听着,这才想起了这号人物。

    宁王,是先帝最幼的儿子,也是皇帝最宠爱的弟弟,在皇帝登基前,竭尽全力的辅佐兄长,在皇帝登基后,便远离了政治的中心,只问诗书。

    也是怀嘉学派的参与者之一,在古物品鉴和吟诗作赋方面颇多建树,此外,还对香料颇有研究。

    辛夫人说完这话,便火急火燎的想要离去,她闻过这熏香的品质,便深知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好门路。

    宋熹之见她急成这副模样,便也没留她,等她走了之后,便又把吴嬷嬷叫了进来。

    “嬷嬷,我要你去宋府帮我办一件事情。”

    第96章

    “回宋府?姑娘不回去吗?”

    听宋熹之提起宋府,吴嬷嬷的一张老脸皱成了话梅。

    宋熹之瞧着她那副痛苦的模样,捂着嘴一笑:“我不回,辛苦辛苦嬷嬷您啦!”

    吴嬷嬷听见宋熹之的撒娇,还是笑着摇了摇头:“你说吧,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您回宋府去找赵千兰,向她讨要我母亲留下来的熏香和药方,跟她说我想要回来,讨好侯府的公婆和祖母。”

    吴嬷嬷一听是宋熹之想要回苏明月留下的东西,她叹了一口气:“若你真的想要回明月小姐留下来的东西,便要派青铜去偷了,若让我去讨要,赵氏她一定不会轻易还回来的。”

    宋熹之只是神秘的对她眨了眨眼睛:“没事,只要您说了就行。”

    吴嬷嬷这下知道宋熹之葫芦里还卖着药呢,她领了吩咐,便忙不迭的去办事了。

    等吴嬷嬷走了,宋熹之这才又是叫来了青铜,她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包裹,交到了青铜的手上,又是在他耳畔小声的吩咐了几句。

    青铜闻言,又看着宋熹之脸上贼兮兮的表情,摸了摸鼻子,随即领命去办。

    ……

    时间就这样一日日过去,辛夫人操持着铺子,速度极快,也让品香楼的开业逐渐提上日程。

    可贺云策最近的日子可不太好过,他在中书省时,要被诸位上司各种磋磨,日日散衙最迟,被留着做各种文书的整理工作,甚至提出的建议也经常被原封不动的驳回。

    而在朝堂之上,他向皇帝进言的意见,也总会被林丞相针锋相对,挑出各种毛病。

    连连的打击让贺云策困顿窘迫,可他散衙回侯府后,还要去祠堂罚跪。

    望着的案台上列祖列宗的牌位,四周重重的烛火摇晃,贺云策甚至有些愣神,怀疑前世自己顺风顺水的官途,是否是自己的幻想?

    为什么这一世,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他捂住自己胀痛的膝盖,知道自己不该去怨怼,不该去责怪,可他的心中,却不免对宋若安生出了几分埋怨。

    如今他一切的困境,都是因为宋若安伪装自己会医术而产生的。

    若不是她想要全京城的称赞,若不是因为她急功近利,什么都瞒着自己,自己不可能这样毫无准备,任人宰割。

    分明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是没有秘密,可她却擅作主张,断了自己的青云之路。

    这一点,甚至还不如宋熹之……

    前世的宋熹之虽然嫉妒成性、水性杨花,虽然总喜欢抢占功劳,但是她从未对侯府,对他做过不好的事情,更是从未弄得他名誉扫地。

    前世的他更是没有受过家法,进过祠堂。

    想到这里,贺云策紧紧的闭上了眼眸,他极力的想要阻止自己内心这种莫名的想法。

    可这想法就是在他的心中不断盘旋。

    耳畔传来双喜担忧的声音:“主子,您若是不舒服,便直接回去吧,祠堂没有人看着,也不知道您到底跪了多久。”

    贺云策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眸,又是有些呆滞的摇了摇头:“罢了,我还是跪着吧。”

    回到观云轩,只能听见宋若安埋怨的哭声,别的什么都没有。

    分明他已经瞒着祖母请来了上好的医者,也给她服用了止痛的麻沸散,可她还是不断喊疼。

    贺云策觉得已经筋疲力竭了,却还是要咬着牙,去伺候她,宽慰她,无法享受一点宁静。

    这样的遭遇前世从未有过。

    他第一次见到了宋若安狼狈不堪、狰狞不已的模样。

    双喜看着他要死不活的样子,心里更是沉甸甸的:“您已经连续三日跪到午夜才回去了,这样不止奴才担忧,少夫人日日见不到您,她也担忧啊。”

    贺云策张了张嘴,还未开口说话,便听见后面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公子!公子!”

    美云大汗淋漓的跑进了祠堂,脸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少夫人中毒了!”

    贺云策不可置信的转过头,他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可麻木的双腿又让他猛地跌了下去。

    “宋若安她服毒了?”

    美云摇头,整个人有些无措:“不,不是,胡嬷嬷用银针测了,是有人在她的吃食里下毒了。”

    贺云策的大脑在一瞬间一片空白,他跌跌撞撞的从祠堂跑了出去:“叫大夫,快去叫大夫啊!”

    等挥舞着麻木的双腿,跑到观云轩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宋若安苍白的脸色,她眼眸红肿,嘴角还带着醒目的鲜血。

    胡嬷嬷和阿莲成跪在一旁,呜呜呜的哭泣着。

    宋若安看见贺云策仓皇的眼神,费力的抬起手,却又是猛地咳嗽了一声,嘴边涌出了两股猩红的血。

    “夫君,在合眼之前见到你,我真的是死而无憾了……”

    贺云策听见这话,只觉得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他紧紧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若安,你别说傻话!”

    “医者很快就来了!医者很快就要来了!”

    宋若安只是摇了摇头,干枯的嘴巴一张一合:“夫君,你别怪姐姐……别怪姐姐……是若安对不起姐姐……”

    胡嬷嬷听见这话,才终于忍不住的开口了:“小姐!您糊涂啊!她对您这个样子!您还要忍吗?!”

    “她吞了小姐的几千两银票,得到了管家之权,指使下人在祠堂苛待小姐,老奴看不下去,可小姐却不允许我说!”

    “好了,现在宋熹之不仅仅只是送来一些馊饭,送来劣质的炭火和下等的棉被,苛待小姐,如今更是直接在饭菜里下毒,想要送小姐一命归西了!”

    胡嬷嬷说着,又是忍不住擦了擦眼泪:“这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血浓于水的姐妹,却直接下毒!”

    宋若安听见这话,埋怨的看了胡嬷嬷一眼,又是微笑着朝着贺云策摇头:“夫君,胡嬷嬷瞎说的……不一定就是姐姐……你别听她胡说。”

    她一字一句说的十分费劲:“能在临死躺在你的怀里,夫妻一场,若安死而无憾……不过夫君,你要记住,若安从未想过害你。”

    贺云策听见这话,脸色在瞬间惨白,他气得脖颈处青筋暴起,浑身都在发抖:“怎么可能不是宋熹之?”

    “就是宋熹之那个贱人!是她故意苛待你,是她给你下毒!”

    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样!

    第97章

    前世的宋熹之也是这个样子,在嫁给自己,掌握了管家之权之后,就开始故意苛待嫁给贺景砚的若安。

    不仅在吃食上缺斤少两,送去一些难以入口的馊饭,甚至连冬日的炭火也要克扣。

    最后还吩咐下人阳奉阴违、拜高踩低,害得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求助无门,求到了自己的前头。

    若安甚至被下人欺负了,还不相信是自己姐姐故意苛待,在他面前梨花带雨,说不是宋熹之的错,千万不要影响了他们夫妻的感情。

    起初他也不相信这会是宋熹之做的事情,只是去她的院子里处置了下人,宋若安还送来了她自己制作的熏香表达感激。

    因为这件事情,贺云策心中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他每日观察,在最后终于发现了宋熹之张牙舞爪的真面目。

    回想起前世的一切,贺云策紧紧握着宋若安的手,气得牙齿都在哆嗦。

    这一世,就算是若安嫁给了自己,却也免不了要遭受被宋熹之苛待的事情,他是真的恨啊!

    恨自己没用,没有照料好妻子,更是恨自己方才在祠堂中时,对若安有了埋怨和怀疑。

    他是怎么会去怀疑若安的?

    分明前世和这一世发生的关键事情都一模一样!

    而那些不同的,几乎全是宋熹之在从中作梗,搅动风云。

    贺云策想着,双目猩红的搂住了怀里的人,似乎要把她揉到血骨里:“若安,若安,你不要睡,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我会让所有人都看见她的真面目!她苛待你,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就在此刻,大夫急急赶到,感受着怀里人的眼神逐渐涣散,贺云策便忙不迭的让他把脉:“大夫,你快来看看她,若安被人下毒了,你能不能保住她的性命啊!”

    这位刘大夫是侯府的府医,他听见这话,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急急上前便握住了宋若安的脉搏。

    贺云策紧张的看着他,只见片刻之后,刘大夫紧张的神情松懈了不少。

    “夫人的脉象显示,是服用了少量的毒药,以致于咳血,但是没有性命危险日后需要好好调养,再也不能损害身体了!”

    一听这话,胡嬷嬷便呜呜的哭了出来:“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是吉人自有天相!”

    “那碗粥小姐本来是要全喝光的,但是因为刚刚饮了药,有些腹胀,所以仅仅喝了一口,就全都吐了出来,这才没酿成性命的危险。”

    宋若安也趴在贺云策的怀里哭泣,哭得浑身一抖一抖:“一定是夫君为我暗自祈祷,我才没事的。”

    “既然没事,就不用把事情闹大了,若安刚刚犯了错,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

    贺云策听见大夫的话,整个人如释重负的下去,可当他听见宋若安的话时,内心又是钝钝的痛。

    “不要闹大?若安你是好性子,但是旁人会轻易这样放过你!宋熹之害你的时候可有想过姐妹情深?”

    宋若安只是摇头,“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这就是姐姐做的,从前的一切不过是猜测,因为姐姐拿走了我的银票,重新获得了管家之权……”

    贺云策回忆着前世的一切,冷笑了一声:“不是她做的还能有谁?我保证这就是她做的!”

    “况且她拿了管家之权,却让下人如此苛待观云轩,无论她是否故意,都是她管事不力,这不需要处罚吗?”

    宋若安见贺云策如此气愤,便静静的靠在贺云策的怀里,再也没有说话了。

    翌日,贺云策专门朝中书省告了假,把这件事情闹到了贺老夫人的面前。

    彼时黄氏也在贺老夫人的晚香堂里一起用膳。

    从前吃了宋若安开的药,黄氏好好的身子就这样垮了下去,最后还是吃了李太医开的药,身子才逐渐开始好转。

    也正是因为这个,黄氏再也不待见宋若安,不过她对宋熹之,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两人正用着早膳,便看见贺云策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对着贺老夫人便是劈头盖脸的开口质问:

    “祖母,若是一个人根本管不好家,还纵容侯府下人苛待主子,败坏了侯府的家风,那是不是该罚?”

    贺老夫人一愣,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十分诧异的看着他:“云策,你这是在说什么?”

    贺云策看着她诧异的模样,眼底的讥讽是更加的明显:“您只要回答我,是与不是便好,侯府的家法,总不单单只罚我一个人吧?”

    贺老夫人没有说话,黄氏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开口:“若是管不好家,和宋若安一样让侯府出了问题,那肯定是要罚的。”

    贺云策心满意足的听见这话,于是咄咄逼人的开口了:“那就好,祖母,劳烦您去把宋熹之这个毒妇请来,我要与她当面对峙,然后开祠堂、请家法!”

    贺老夫人听见这话,一下子从椅子前站了起身:“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贺云策眼眸深深:“您把她叫来,一起就都真相大白了。”

    就算宋熹之下毒的事情没有证据,但是她管家不力,苛待若安的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

    他不会像是前世一样,那么轻易的放过她,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宋熹之受到应有的惩罚!

    贺老夫人被他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弄得摸不着头脑,但是看在他如此愤慨的份上,还是派人去叫来了宋熹之。

    宋熹之听闻消息,一头雾水的走进晚香堂,看见的就是贺云策猩红的双目。

    贺云策冷冷的看着她,就像是在透过这一世,看着前世那个背叛过、欺骗过自己的女人。

    他的眼眸里含着浓浓的失望:“宋熹之,你授意下人苛待若安,给她送上馊饭和劣炭,甚至还在她的饭菜里下毒,你到底该当何罪?”

    “我?”

    宋熹之不可置信的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又没有管家之权,要如何授意观云轩、库房乃至小厨房的下人,去苛待宋若安?”

    第98章

    贺云策见她死到临头,还在狡辩,墨黑的眼眸里翻涌着浓浓的不屑:

    “你取走了岐黄神医身上原本属于若安的银子,又是分发给了下人,这管家之权不在你手上,那是会在哪里?”

    “如今你往若安院子里送去馊饭、劣炭、黑心的棉被的事情证据确凿,观云轩上下的下人都可以作证!”

    “宋熹之,你做了错事,却不知悔改,祖母,连若安都被她苛待如此,真不知兄长私底下的日子到底如何!侯府的祠堂就是为你这样嘴硬的人开的!”

    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把这一世对宋若安的心疼和前一世对宋熹之的不满,全都发泄了出来。

    黄氏用手惊讶的捂住了嘴,玩味的眼神盯在了宋熹之的身上:“从前府中下人苛待云策,我处置了所有犯事的奴仆,并且放言,这件事决不能在侯府再次发生。”

    “娘,既然云策说下人苛待主子一事死灰复燃,那您可必须从重处理,却不姑息!”

    宋若安被苛待,她乐见其成,而若这事是宋熹之做的,那么她要被惩罚,管家之权或许就要落在她的手上了。

    简直是翁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宋熹之听见这话,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挪向了贺老夫人的方向。

    众人便听见贺老夫人声音沉沉:“管家之权一直在我的手上,就算是老大家的媳妇做主把钱发给了下人,却也没有拿走管家之权。”

    “侯府的一切都是老身在管,也从未授意过小厨房和管事苛待任何一间院子。”

    她目光沉沉的说着,又是重重的看了一眼贺云策,随即将目光挪到了黄氏的身上:

    “照你们这话来说,老身苛待宋若安的事情板上钉钉,云策,你这样咄咄逼人的闯入晚香堂,是想开祠堂,来处置老身了?”

    猝不及防的听见这话,贺云策惊讶的瞪大了眼眸,整个人十分意外。

    他错愕的站在原地,看着宋熹之神色如常、面不改色的样子,心中那股古怪的情绪再次升起。

    他方才之所以那样笃定,是因为他从未设想过还有这样的一种可能:爱慕虚荣的宋熹之,竟然没有用若安的银钱,趁着下人们的爱戴,拿下管家之权。

    “这怎么可能?宋熹之怎么可能不要管家之权?”

    “苛待若安的事情,一定就是她干的!毕竟她前……”

    贺云策想说她前世就是做过这样的事情,可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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