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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宋熹之眯着眼眸看着贺云策的变幻莫测的神情,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我是将岐黄神医身上的赃款分发给了下人没错,只是因为下人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埋怨宋若安挪用公款,昧下了他们的月例,我为了平息民愤,所以才这么做。”

    “当然,祖母也问过我,想要让我接受管家之权,不过我没有要,因为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又有什么麻烦。”

    贺老夫人听到这里,也重重的坐回了椅子上,她的神色里多了几分愠怒:“果然!”

    “熹之从前与我说的时候,我还不解!可不过几日,便马上有人跳出来,来冤枉她了!”

    “若不是这个家仍旧是老身在管,你大嫂必定会因为你的说辞,而百口莫辩!”

    贺老夫人的声音沉沉,贺云策觉得自己才真的百口莫辩。

    眼前的情况出乎他的意料,他觉得一定是宋熹之用了什么其他的手段。

    他咬紧了牙关:“可若安许久没有收到正常的吃食,院子里也都是劣质的炭火,这是板上钉钉,若是没有人刻意虐待,又应该作何解释?”

    偌大的晚香堂在一瞬间沉寂了下去,贺云策才继续说道:“孙儿相信这件事不是祖母做的,可除了祖母,府内还会有谁想要虐待若安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怀疑的视线挪到了宋熹之的脸上。

    宋熹之其实也有些好奇,她耸了耸肩:“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有证据证明不是我做的,可你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若是因此便能咬定我虐待宋若安,那么明日观墨轩也换了劣炭,是否能证明是你贺云策虐待兄嫂?”

    “你!”贺云策被她的诡辩气的胸口起伏了一下。

    可就在此刻,却有人急匆匆的跑到了门口,又是咬紧了牙关,冲到了贺老夫人的面前跪下。

    “事情是老奴做的,是老奴趁着二公子这阵子不在府内用膳,便给观云轩送去了馊饭,与大少夫人无关,若是老夫人您要惩罚,就来惩罚老奴吧!”

    一个小厨房的老厨娘笨拙的贺老夫人的身前,含着泪道。

    她的出现,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宋熹之疑惑的歪了歪头,只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

    贺老夫人狐疑的看着她:“你?”

    贺云策也是咬牙冷笑:“你不过是一个厨娘,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仅送去了馊饭,还送去了劣炭和坏棉被?那侯府还真是被你只手遮天了!”

    贺老夫人听着,也觉得有几分古怪。

    可还未等她开口,外头便又是有一阵喧闹随即又是几个侯府的丫鬟小厮,一窝蜂的跪在了贺老夫人的面前。

    眼前轰轰烈烈的阵仗,可把贺老夫人吓得后退了几步,幸亏宋熹之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不是曹大娘一个人的主意,还有奴婢,奴婢在库房里当差,便故意叫人送了劣质的炭火去观云轩,旁人以为是老夫人的主意,于是就照做了!”

    “还有奴才,奴才也参与了!这个主意就是奴才出的!”

    最后一个小厮很年轻,宋熹之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你是后花园的杂役?从前你的兄长不慎落水而亡了?”

    小厮一听这话,眼眶在一瞬间猩红了起来,泪水在他的眼珠子里打转:“难为大少夫人还记得奴才,可二少夫人害了我的兄长,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她抢走了你的管家之权,还在我们面前夸下海口,却什么都不做!我们以为她没钱,这也能忍,但是谁知道她有钱,全都给了那个江湖骗子!”

    曹大娘也摇了摇头:“少了那一半的月例银子,我孩子还发着高热,药都买不起,老奴到了观云轩去求二少夫人,让她支了下个月的月例,可她却说府中财政紧缺,说什么都不答应。”

    “最后还是求到了大少夫人面前,大少夫人亲自给孩子看了病,他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讲到这里,宋熹之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看这位曹大娘有些眼熟,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

    此事不过是个举手之劳,她帮过之后就直接忘了,也没有放在心上。

    贺云策不可置信的听着下人们的话,不断的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若安不可能克扣你们的银子,甚至如此无情,不让你去治疗孩子!这绝对不可能!”

    第99章

    贺云策说着,又是缓缓抬起头,盯着宋熹之的脸。

    他伸手指着宋熹之:“是你!是你让下人们演了一出大戏?你可从来不是这样善良的人!还随手会救小孩?”

    “你以为我真的会信了你吗?”

    贺云策咬牙切齿的模样,让在场的下人们看着都觉得有些害怕,可他们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

    “老奴所言,并非虚言,其他人也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位年轻的杂役此刻已经泪流满面,他不断的朝着贺老夫人磕头,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一切主意都是奴才出的!大少夫人在奴才的兄长死后,给了奴才一笔银子,奴才对她十分感激。”

    “于是奴才回想起二少夫人掌家的时候,曾经往观墨轩送过劣质的炭火,送过下等的棉被,还送过各种蔫巴的蔬菜,想要故意苛待大少夫人,于是奴才便以牙还牙,联合了大家,也往观云轩送了这些东西!”

    若安苛待宋熹之?

    若安掌家时苛待了宋熹之,才让那些下人以牙还牙?

    贺云策听到这里,整个人浑身都僵直了起来,他急促的呼吸着,眼神呆滞,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根本不可能啊!

    贺老夫人也十分意外:“宋若安在掌家的时候,苛待了你?”

    宋熹之点了点头:“不过那时候确实是侯府公账上没银子,于是我要回了当月正常的份例,就没有再说什么。”

    宋熹之说的是实话,她也没有想到侯府的丫鬟小厮们为了她做到了这个程度。

    从前她还因为贺老夫人对外头管事藕断丝连的态度,不想要接这个烂摊子,所以对着侯府的下人心有愧疚,才能帮则帮。

    想到这里,她直接朝着贺老夫人开口:

    “那些蔫巴的蔬菜,劣质的炭火,全都是外头管事送来糊弄人的,就连宋若安在我碗里下了巴豆,除了是想要我难堪之外,也是想要您处置外头的铺子。”

    宋熹之说着,声音掷地有声,话语也越发的坚定了起来:“祖母,当断即断,侯府的很多事情都是因为外头的掌柜闹起来的。”

    “他们没有做好分内的事情,挟恩图报,弄得侯府公账空空,两个主子的院子甚至都被苛待了吃食。他们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侯府从前养了他们几十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外头的人如今怎么评价侯府暂且不说,可若是祸起萧墙,内部先出了乱子,恐怕安定侯府再也没有安定之日了。”

    宋熹之说着,整个人像是有着一股力量,让在场所有的人心都安定了下来:“您不妨趁着这次下人的事情,快刀斩乱麻,直接处理了外头的掌柜,也算是师出有名。”

    “侯府的名声已经被小叔和妹妹弄得这样难听,还能难听到哪里去呢?”

    贺老夫人有些无力的扶着宋熹之的手,沉默的听着她的话。

    她眼眸沉沉的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侯府下人,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是,你说的对,熹之,是该把外头的人都处理了。老身原本顾念着从前的情分,顾念着那是自己的娘家人,便总是心存希望,可这样实在是害了侯府。”

    “人老了,顾忌得多了,就变得优柔寡断,从前你便提醒过我,可我还在犹豫,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才能教会。”

    贺老夫人有些疲惫揉了揉太阳穴,晦暗的眼眸表明她此刻下定的决心。

    宋熹之听见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

    下头的下人们也越发的激动,几个人抱头痛哭了起来:“多谢老夫人!多谢少夫人!”

    “奴才们这段日子过的苦不堪言,还是少夫人的话,才给我们带来的希望啊!”

    从这些下人们溢于言表的感激就能看出来,他们出去之后定会将如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所有人都知道是宋熹之做主,要处置了侯府铺子里那些蛀虫掌柜。

    恐怕宋熹之日后会变得更得人心!

    无论她掌不掌家,侯府的下人们都会对她唯命是从,此事之后,她会变成侯府真正的女主人了。

    黄氏一想到这个,几乎就是要吐血。

    而贺云策也在此刻回过神来,他没想到自己怒气冲冲的找宋熹之对峙,反倒是帮助宋熹之收买人心。

    贺云策大口大口的喘气着,两只握成拳头的手,一直在颤抖,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的疑点。

    “宋熹之,你可真会收买人心!可眼前的一切都是你自导自演的吧?”

    “不然你如何解释若安中毒的事情,若是她在病中被苛待,是这些下人做的,那么她的毒,也是这些下人下的了?”

    所有的事情他都不愿意相信,若安不可能苛待宋熹之,更不可能会对下人这样冷血无情,所以一切都是宋熹之有计划的说辞!

    一定是这样!

    曹大娘听见这话,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她有些茫然,又是急忙摇头解释:“不!不!”

    “我根本没有在她的吃食里下毒,这事情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想要一报还一报,克扣二少夫人的吃食罢了!”

    宋熹之迎上贺云策质疑的眼神,十分淡定:“她中毒了?那她死了没有?”

    她直白无比的话,让贺云策猛地一噎:“你这么想她死吗?若安只吃了一点点的砒霜,就马上吐了出来,她没死,你想必很遗憾吧?”

    宋熹之只是耸了耸肩:“既然她没死,那毒就不是我下的了,所有人都知道我会医术,若是我想让她死,会用见血封喉的毒药,而不是什么砒霜,她现在已经不会喘气了。”

    贺云策听着宋熹之的话,被气的七窍生烟,“你居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宋熹之很真挚的看着他:“当然,被你冤枉其实应该要生气的,但是这不是一次两次,我已经习惯了。”

    “我没有被宋若安害了身体健康,毁了名誉,如今恨宋若安的人那样多,包括你和婆母,还有外头的官家夫人,哪个不比我有嫌疑?”

    “我根本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去害她,若是你想要彻查真相,倒不如现在去审问观云轩上下的所有人包括宋若安,就算是官府断案,也应该是这样的流程,而不是空口白话。”

    宋熹之说着,心中已经很确定,这下毒的真凶到底是谁了。

    第100章

    哪个蠢人下毒会只下一点点的慢毒,还被她喝下之后又及时的吐了出来?

    这除了是宋若安的苦肉计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可能了。

    想必宋若安自己都没有想到,贺云策怒气冲冲的来找自己对峙,倒是让自己处理了外头铺子的事情,还获得了下人们的爱戴。

    想到这里,宋熹之望向贺云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玩味。

    宋若安啊宋若安,她还与前世一模一样,就连故意使用苦肉计,佯装自己被苛待的事情,都是这样的似曾相识。

    此刻贺云策知道了是从前的宋若安苛待了自己,他心中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呢?

    贺云策感受着宋熹之的目光,咬紧了牙关没有说话,贺老夫人便十分疲惫的开口了:

    “这件事情不可能是老大家媳妇做的,若你要查,便自个儿去查了观云轩……但是老身我觉得,查不查无所谓了。”

    “你心中早已经锁定了罪犯,最后无论查出了什么样的结果,你都不会相信的。”

    贺老夫人想也没想,毫不犹豫的就选择相信了宋熹之,毕竟公道自在人心,宋熹之嫁进侯府的表现,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贺云策看着贺老夫人是这样的态度,明摆着就是要包庇宋熹之了,他心中那股无名火简直就是无处发泄。

    事情明摆着就是宋熹之策划出的一场戏!

    否则凭借宋熹之的人品,怎么可能做好事不留名?更不可能被苛待了不闹大。

    贺云策想着,宋若安中毒时痛不欲生的画面缓缓的浮现在自己的眼前,他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在胀痛。

    前世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是像祖母一样,被宋熹之的表象蒙蔽,后来才看出了她的真面目。

    这一世,他是清醒的,可身边的所有人,却一个比一个糊涂!

    “祖母,孙儿会好好调查这件事情,找出证据,让凶手再无说辞!”

    贺云策重重的说着,又是深深的望着宋熹之的脸。

    宋熹之毫无所谓的反盯了回去,她看得十分认真,那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让贺云策重重的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宋若安满怀欣喜的在观云轩等了许久,可等到的不是宋熹之被惩罚的消息,而是贺云策怒气冲冲的回了院子。

    他瞧着病榻上脸色苍白的宋若安,又是猛地回想起了宋熹之那副不知死活的样子,心中是越发的生气了。

    贺云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床榻边,又是小心翼翼的扶起了宋若安的身体:“若安,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可还是会恶心想吐?”

    宋若安脆弱的摇了摇头,一双红肿的眼眸里满是泪水:“我没事,可我担心姐姐。”

    “夫君,姐姐这样对我,祖母不会也惩罚她入祠堂受家法吧?我知道这到底有多痛,不想让姐姐再受了。”

    贺云策听着宋若安这样善良的话,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就你这样善良,可宋熹之却恶毒无比。”

    “她不仅不承认,还倒打一耙,串通了小厮演了一出大戏,说是你从前苛待了观墨轩的吃食,所以下面的人自己这样干的。”

    宋若安一听这话,心脏就像被揪了一下,她十分紧张的问:“那祖母呢?祖母就信了她的?”

    贺云策咬牙切齿:“祖母一开始就偏袒她,说她根本没有管家之权,是我在陷害她。”

    宋若安捂住了心脏,垂下了眼眸:“所以应该就是姐姐做的,但是祖母维护姐姐,故意这样说。”

    “不然她为什么那么好心,昧下了我所有的银子,送给了下人,不就是为了管家之权?”

    “而且我与人无冤无仇,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就中毒了呢?”

    贺云策听见这话,觉得很有道理:若不是宋熹之,根本解释不通还有谁会对若安下毒?

    苛待若安的事情,也和前世宋熹之做的一模一样。

    想到这点,贺云策心中那股无名火烧的是更加旺了。

    他紧紧的握住了宋若安的手:“既然侯府内的所有人都相信宋熹之,那么我就更应该把事情的真相查出来。”

    “我要拷问观云轩上下的所有下人,证明下毒的人是宋熹之,在祖母面前还你一个公道。”

    一听这话,宋若安的表情在一瞬间微妙了起来,她咽了咽口水,毫不犹豫的摇头:“夫君!你这么能干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呢?”

    “姐姐那么得人心,定是吩咐外头的人在饭菜里下毒,你却拷问自己院子里的人,能得到什么答案?”

    “况且就算是顺藤摸瓜查清了事情的真相,可祖母偏心,根本不会相信我们的。”

    贺云策听见这话,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宋熹之的那张脸:“难道就真的要这样放过她?我是不甘心的。”

    宋若安好言相劝,看起来十分懂事:“夫君,现在只有你相信我,我要想办法,改变侯府所有人的想法,我不能因为姐姐的抹黑,就让他们这样误会我。”

    贺云策听到这里,心都要碎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样懂事的若安,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她坏呢?

    他点了点头:“是,只要挽回了你在众人心中的形象,祖母又会相信你了。”

    宋若安见他打消了拷问下人的念头,这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她有些惆怅的喃喃自语:“到底要怎么办,才能让他们相信我呢?”

    贺云策望着宋若安怅然若失的眼眸,突然想起了前世若安擅长制作熏香的本事。

    祖母老了,容易失眠;父亲年迈却还在军营里十分疲惫;而母亲大病初愈,本就脾气暴躁,更需要这些东西来静气凝神……

    更何况,他的前途……

    第101章

    贺云策一边想着,一边抿了抿唇,即将要把话说出来了。

    可想到了上一回的事情,就是因为他先入为主的认为若安有医术,才让她不得不接下这担子,险些酿成了大错。

    林丞相愤怒的话语还回荡在耳畔,贺云策心里打鼓,到了嘴边的话也就不敢说出来了。

    屋子内陷入了寂静,宋若安没有注意到贺云策微微变换的脸色。

    可就在此刻,外头的阿莲却突然进来禀报:“少夫人,宋夫人听闻您这阵子病了,放心不下,如今已经到了侯府,正在院子外候着呢。”

    宋若安听见这话,才想起自己的母亲在信上说今日要来看望她的事情。

    她急急的朝着阿莲招了招手:“你现在赶紧让母亲进来吧,别让她在门口吹了风。”

    见她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贺云策也收了方才的思绪万千,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你受了委屈,岳母都心疼了,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听见他的话,赵千兰的声音便从外头传了进来:“若安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不怪你,是她自己傻,总是被她姐姐伤害。”

    宋若安一听这话,望着缓缓走来的赵千兰,眼泪就哗啦啦的流了下来:“母亲……不关姐姐的事情。”

    赵千兰心疼的摇了摇头,走到了床榻边:“她在宋府里就欺负你,我还不知道吗?”

    赵千兰的话,让贺云策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他急急起身迎接:“岳母来了,竟没有提前告知我,若我知晓,定是亲自去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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