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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米糕上撒着桂花,闻着有淡淡的桂花香。

    隔河就是贡院,为了讨吉利,河房中状元蹄,登桂糕都快成了特色,河上游一家老字号格外出名。

    见赵鲤捧着米糕,果然开心了一些,沈晏露出些笑意。

    “沈大人,我们分。”赵鲤说着,便掰了一半递过去。

    沈晏伸手接了,和她并肩站在晨光之下。

    卢照气喘吁吁跑上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心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但也不敢耽误正事,硬着头皮道:“沈大人,赵千户,封锁在富乐楼中的人已经全员排查完毕,是不是已经可以放行?”

    赵鲤从没咬过的地方,也掰了一块米糕递给卢照:“富乐院中姑娘和护院呢?”

    卢照也饿,接了赵鲤递过的米糕咬了一大口,肯定道:“已经没问题了。”

    沈晏也分了他一块:“叫几个会开心眼的弟兄守在门口,再用心眼查一遍,没事就放行。”

    “得嘞!”

    卢照捏着两块糕,也不耽误转身就走。

    疲惫一夜,越早完事,越早休息。

    赵鲤想了想邀约道:“沈大人,要不要去外边吃绉纱馄饨啊?”

    “在河房有家很好吃。”赵鲤指了一个位置。

    至于听谁说的,自然是赵鲤在监视时听人闲话知道的。

    赵鲤使唤郑连去给她买过两次,但到底不如亲自去好吃。

    沈晏自然不会拒绝赵鲤。

    两人一起走下楼,迎面就看见堂中摆了两口褐色空棺。

    赵鲤曲指敲了敲棺材。

    因是她吩咐去买的,跑腿的力士不敢怠慢,挑了最好的来。

    赵鲤满意点头,对那力士道:“谢啦兄弟。”

    说完赵鲤抛给他一小块银子:“稍后将那两位姑娘装棺抬去义庄,记得一定要从不归桥一步一步的离开。”

    “等我忙完了,再去替她们寻块风景好的好墓地。”

    苏三姑娘对于离开河房的执念极重,且是自尽凶死,加上无端横死的阿盘。

    如果不能达成她们的执念,散了那一口怨气,必然会出事!

    “对了。”赵鲤想起苏三姑娘跳舞时的样子,补充道,“入棺之前,正好蒋仵作在这,请他帮着整理一下遗体。”

    阿盘倒是还好,生前没有受太多罪。

    苏三姑娘却是摔得没法看。

    那力士得令后,快步走了出去。

    交代了事,赵鲤才和沈晏一块走出。

    很快,他们就在一处桥头寻到了那家绉纱馄饨。

    往常必然是大排长龙的,今日却是生意冷清,店家正坐在条凳上琢磨。

    在这京中,即便是老百姓也有几分政治敏感性。

    他正琢磨着是不是提前关店,免得惹上什么祸事,就看赵鲤和沈晏走来,急忙招呼道:“二位请坐。”

    按理说,在这河房中少有生得这样好的姑娘,大清早与男伴行走在外。

    他心中猜测不停,手上动作却不慢,从旁捞来一张脏兮兮的抹布,擦了擦桌子。

    看他的动作,沈晏忍不住皱了皱眉,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坐到了赵鲤旁边。

    这家绉纱馄饨的位置,正好在上游桥边,地段极好。

    桌子临河,旁边就是清澈的河水,在岸边停了几只窄窄的小舟。

    两碗热腾腾的馄饨很快上桌,店家一边擦手一边道歉道:“对不住了二位,往日汤里都有新鲜小河虾,今日却没送来,还请二位见谅。”

    赵鲤和沈晏都不是贪那一口小河虾的人。

    沈晏从桌上的取了一个汤匙,用帕子擦了递给赵鲤

    赵鲤则摆手,向店家示意:“没有就没有,没关系的。”

    见他们不计较,店家道了声谢,转身去收拾碗,转身前他低声道:“这周老四也是糊涂,只听他孩子说什么河里有东西,就连买卖也不做,要全家搬走,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

    店家本身只是不高兴周四不送小河虾,耽误了他的买卖,但他无心的抱怨,却是让赵鲤和沈晏同时一顿。

    河里面有东西。

    赵鲤猛然想到,富乐院祖师爷曾叫萱姑娘带话,河里进来了东西。

    “大叔。”赵鲤叫住点家,“你刚才说什么?河里有东西?”

    “能细说吗?”

    店家一愣,想也不想的拒绝。

    一些怪事和熟人说说就算,若是当街讨论,被有心人告了,只怕得去五城兵马司吃两天牢饭。

    赵鲤还想说什么,沈晏先一步摸出一小粒银子,放在桌上,指节磕了磕桌板:“说来听听。”

    赵鲤下意识想拦,心说线人费也不必给那么多啊。

    店家眼前一亮:“那怎么好意思呢?”

    他嘴上说着,却是大步上前将那将近一两的碎银捏在了手心。

    赵鲤阻拦不及,有点心疼,用一种看败家子的眼神看着沈晏。

    店家拿了银子,左右看看,笑眯眯道:“今日我也就随口一说,二位可别当真。”

    说完,他四下看看压低了声音道:“有人说,这河里有鬼。”

    第226章

    吹喇叭

    绉纱馄饨的店家姓李,是个实诚买卖人。

    他收了沈晏的银子,便想要让自己的故事值回票价,顿时唾沫横飞,巨细无遗的讲述起来。

    这店家口中的周老四,是个渔民。

    划着小船,在盛京河上讨生活。

    因大景律对渔民渔网网眼的大小都有明确规定,在内河打渔的渔民都不能用小于杯口的网子。

    所以像是周四这样的渔民,还会在平日下虾子笼捞河虾螃蟹补贴家用。

    李老板的绉纱馄饨铺有一特色,就是用新鲜的小河虾煮汤。

    活蹦乱跳的虾子过水洗净,烧滚的浓白大骨汤一泼,再洒上葱花,滴两滴麻油,鲜掉人眉毛。

    可是接连两日,周老四都没有再送新鲜河虾来。

    食客时有抱怨。

    叫绉纱馄饨的店家耽误了生意,昨夜便上门去问。

    “两位猜猜,周老四为什么不送河虾?”

    李老板神秘兮兮的问道。

    赵鲤心说,你刚刚不说了吗?周老四儿子看见河里有东西。

    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见店家的唾沫点子掉进了面前的碗里。

    赵鲤干笑两声:“为什么呢?”

    她一边捧场的问一边暗自叹了口气放下筷子,默默的和沈晏一起坐远了一些。

    店家神秘一笑,拉了张挑凳坐下,指了一下临河的房子,问赵鲤道:“姑娘,你看河边的房子。”

    赵鲤和沈晏都顺着他的手看去。

    清澈的河水,水面波光粼粼,水下有些茸茸的水草。

    沿河修筑的房子,大半坐在地面,临河的一面,架起梁子,横在河上。

    不管在哪里,百姓总有一些小小的智慧。

    在地面的宅地基有限,他们就将房子半架在河上偷面积。

    这些架空出来的位置,虽然潮湿不能做卧室,但用来做厨房或是茅房,就再合适不过了。

    店家比划了一下道:“周老四家的厨房,就是这样架在河上的。”

    “贫家孩子当家早,周老四的幺儿才八岁,但平常也跟着他老子放排捕虾。”

    “前几日傍晚周老四的儿子,就从虾笼子捕了一小碗虾子,在厨房坐锅干炒了当零嘴。”

    “小孩嘴馋,守在火边等炒虾子,这本是很平常的事情,但偏生那一天就出了事。”

    店家一顿,又问:“二位猜发生什么事情了?”

    赵鲤木着脸看他:“你再不好好说,乱卖关子,就把钱还回来!”

    看赵鲤凶巴巴的讨钱,店家急忙告罪,不敢再炫技碎嘴子,继续说道:“两位应当知道,前几日整个河房传出怪声那事吧?”

    “前几日傍晚,整个河房都听见了一声啸声,有经验的老猎人都说是虎啸之声。”

    店家一说,赵鲤顿时回忆起来,就是狴犴破煞的啸声。

    见她点头,店家却是撇嘴摇了摇头:“姑娘别信那些谣言,这盛京城哪里会有老虎,其实那啸声是河神吹喇叭!”

    不,那真是虎啸,跟河神没有半毛钱关系。

    赵鲤和沈晏对视一眼,强忍住了吐槽纠正的冲动。

    “周老四家的幺儿,就是听见河神吹喇叭,年纪小被摄走了一魂一魄,去河底龙宫做点灯童子。”

    沈晏也被这些奇奇怪怪的谣言脑洞逗笑,握拳挡在嘴前轻笑了一声。

    看沈晏这金主笑了,店家却不开心,他明明在说恐怖故事。

    “这位公子,您别笑,听我接着说。”

    “当时周老四家的幺儿,不是正在炒虾子吗?被河神吹喇叭召走了一魂一魄,当时就能看见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周老四家的幺儿,被那啸声吓了一跳后,听见厨房的窗外有人哭。”

    “厨房窗外,就是河道,孩子年幼心善,以为是谁掉进了河里,便垫着板凳探头去看。”

    “不料,却看见河中有一个红衣女人。”

    “那女人就这样直直的飘在水里,头发像水草一样,正好抬头,和周四家的儿子看了个对眼。”

    店家说道此处,再次停下。

    赵鲤等着他继续卖关子,好让他退钱。

    不料他却一直不在言语,跟赵鲤大眼瞪小眼。

    “没了?”

    许久,赵鲤疑问道。

    “没了!”店家肯定的点了点头。

    “退钱!”赵鲤怒道,冲他伸出手。

    “哎,别,我前面不是说了?”店家急忙道,“周老四家的幺儿被河神喇叭摄走一魂一魄,和河里的女人看了个对眼吗?”

    “从那天之后,那孩子就有些神神叨叨的,嘴里不停的念着什么她来了她来了。”

    “周四见儿子每日嘀嘀咕咕,就买卖也不做了,准备搬家离开。”

    “其实周四也是胆小,孩子嘴里的话怎么当得真,说不定只是哪个姑娘遗失了手帕丝绢在水里,哪有什么红衣女人。”

    店家的故事说得虎头蛇尾,成功吊起了赵鲤的兴趣。

    现在馄饨掉了唾沫星子也吃不成了,干脆去周家走一趟。

    赵鲤说走就走,站起向店家打听了周四家的住处,拉着准备掏钱结账的沈晏就走。

    店家急声在后边喊:“姑娘,馄饨钱!”

    赵鲤抱着沈晏胳膊,死死按住他掏钱的手,头也不回道:“算银子里啦!”

    开玩笑,沈大人给了那店家快一两银子,就听他没头没尾说个破故事,她当百户的时候也才每月七两银子!

    一碗馄饨五文钱,够买两百碗馄饨了。

    她越算越不划算,拉着沈晏的手认真叮嘱道:“沈大人,钱难赚,得省着!不要乱花。”

    她干那么多活,至今没凑够系统二十连抽呢!

    沈晏初时面上有些错愕,他长那么大也没有吃东西不给钱过。

    可感觉自己的胳膊被赵鲤抱着,又心中一喜。

    他还记得赵鲤从前说过,不喜欢外人近身。

    沈晏听着她的絮絮叨叨,抿住嘴唇叫住她。

    赵鲤走了几步,听沈晏叫她,回头去看,手里就被塞了一个绣金荷包。

    沈晏一本正经垂眸将自己的荷包塞进赵鲤的手心:“好,不乱花,就交给阿鲤你管着。”

    赵鲤下意识的抓住,但下一秒她面红耳赤,猛的将荷包又塞回沈晏手里:“沈大人不要说让人误会的怪话。”

    第227章

    怎么还没来

    赵鲤撒手在前面走,沈晏看着她的背影,垂眸轻笑着跟上。

    周老四的家,并不在河房,而是在河房旁边的里坊。

    河房作为典型黄赌一条街,十分繁荣,但这也注定了河房周围的都是些穷里。

    河房中时常发生些惨不忍言的事情,嫖的赌的几乎每天出事。

    孟母三迁的道理大家都懂,稍有家资的人家,都不愿意住在这样乌烟瘴气的环境。

    周老四的家,住在靠近河道下游的位置。

    这里的水已经不如上流干净清澈,但也不像下游已经彻底污脏。

    赵鲤来到坊门前,面上燥热才稍微退去。

    她两辈子母胎单身不假,但她不是情感感知障碍。

    她只是不确定而已。

    不确定那种朦朦胧胧察觉到的感情是否真挚。

    也不确定,自己的养老计划多一个人会生出怎样的变故。

    赵鲤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看得开。

    想不明白就放下,船到桥头自然直。

    收拾好心情,她便跟没事人一样跨入了周家居住的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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