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只见其首，不见其尾！有一队士兵浩浩荡荡赶来。
为首一人，见到扶苏以后，立即下马，进行叩拜，“蒙犽拜见公子！”
扶苏见状，立即下马，上前扶起蒙犽，激动道：“蒙犽！许久未见！”
“公子！您怎么来上郡了？您不应该待在咸阳吗？”蒙犽不解。
扶苏摇头，“不谈这个，崇德和宜德呢？”
蒙犽道：“二弟和三弟都在边疆带兵镇守，不能离守。”
扶苏点头，“你们一家镇守边疆，都辛苦了！”
“公子说哪里的话，父亲传令过来，让我招待您，我还诧异，公子怎么会来上郡呢，没想到您真来了，快去城中休息吧！”蒙犽道。
扶苏点头，上马跟着蒙犽他们准备进城。
赵惊鸿询问道：“这是蒙恬之子？”
“没错。”扶苏点头，“我与蒙犽从小便是好友，时常一起玩耍。”
赵惊鸿又问：“蒙恬一共有几个儿子？”
扶苏道：“四个，长子蒙犽，次子蒙崇德，三子蒙宜德，四子蒙淡云。蒙犽、蒙宜德、蒙崇德三人皆在上郡带兵，蒙淡云则在咸阳为官。”
赵惊鸿点头。
他看得出来，蒙犽、蒙崇德、蒙宜德三人应该是走的武将的路子。
而蒙淡云则应该跟蒙毅一样，走的是文臣的路子。
如此看来，蒙家的布局也是不错的。
只是，随着大秦灭亡以后，历史上的蒙家似乎就销声匿迹了。
赵惊鸿估摸着，蒙家世代忠良，应该都是跟着殉国了。
就算有子嗣留下来，应该也隐姓埋名了。
倒是不如王家，成了大秦历史上最大的赢家。
归根结底，还是王翦这个老狐狸的自保能力一流啊。
能够在乱世之中保留薪火，这种能力很强。
只可惜了蒙家。
不过，如今他已然改变了一些历史，相信蒙家也不会重蹈覆辙。
到了富平城中，蒙犽要邀请招待扶苏，却被扶苏拒绝了。
“蒙犽，昨日你父亲已经招待过我们了，如今我来上郡督军，亦是想要在上郡发展，还是社稷为重，百姓为重，你让人将城中账目与我送来，我要查阅。”扶苏道。
“好！我这就安排！”蒙犽立即离开。
没多久，蒙犽就带人送来了账目，前前后后几十箱竹简。
当然，蒙犽还带来了餐食。
扶苏、赵惊鸿、林瑾、张良四人吃了饭以后，便留在屋内，开始翻阅账目。
一份份竹简被翻阅，然后重新整理，放入箱子里。
众人一直看到了寅时，才算彻底看完。
三人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活动了一下坚硬的肩膀，起来活动了一番，才开口对账目。
“所有建造长城的砖头，除了刑徒采集和徭役制作以外，还有几个商家提供。”
“寡妇巴清、王家、李家、淳于家、冯家、项家、范家、钟离家、龙且家。”
“而这些家族，想要将这些物资运输到上郡，则还需要通过上郡城中，九大家族。”
“而粮食等物资，也是通过这些家族运输到富平等地。”
几人说出了从竹简账目中看到的信息。
张良道：“我注意到，如今的粮食，恐怕难以支撑刑徒和徭役支撑过这个冬天了。”
赵惊鸿也沉声道：“根据去年的记载，冬天死伤近三万人，折损了太多的人员，多数为冻死和饿死的。就如同子房刚才所说，一旦大雪封路，粮食运输不进来，这些刑徒和徭役，皆有可能会被饿死！”
“而且看账目上，钱财已经不多，无法继续支撑购置粮食的了。”
扶苏蹙眉道：“我也发现了，除去咸阳送来的粮食之外，还需要大批的购买粮食，以支撑这些人口吃饭，若不能解决这些问题，到了寒冬之时，将会引起动乱！”
“蒙犽！”扶苏立即喊醒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蒙犽。
蒙犽慌忙抬头，看向扶苏。
“账目不对！若是按照账目上记载，刑徒怕是无法撑过这个冬日！”扶苏沉声道。
蒙犽闻言，叹息一声，道：“去年也是如此，但也无可奈何。公子可知，刑徒加上徭役，就有五十万之众，加上三十万士兵和各种官员，上郡城和各县支出，就达到百万之众，如此浩大的支出，任谁也无力承担！”
“父亲曾多次向陛下阐明情况，但陛下的命令就是，不许停止建造，粮食的问题，由陛下来解决。”
“去年的时候，粮食短缺，父亲还率兵前去征战月氏部落，抢回来不少牛羊。但依然不够，先后去了北地郡、陇西郡、太原郡、河东郡去借粮。”
“去了四郡，集结几十县的粮食，才勉强凑够了士兵们的粮食。”
“今年，恐怕更难！”
扶苏闻言，面色微沉。
赵惊鸿也眉头紧蹙。
张良忍不住叹息一声。
林瑾更是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他们没想到，刚到上郡，就遇见了这么棘手的问题。
蒙犽继续道：“去年，富平和浑怀障皆发起暴乱，你们看到记录的只有三万，但其实算上镇压被杀的刑徒，加起来就有五万之巨！”
听到如此触目惊心的数据，就连赵惊鸿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知道上郡情况严峻，但没想到严峻到这种程度。
张良怒声道：“你们就如此活生生屠杀了两万人！”
蒙犽瞪向张良，“若非如此，死的就是我们的士兵！就算如此，去年一年，我们就折损了五千人！每年病死、被暴乱刑徒所杀之人，就超过两千！”
“阻挡胡人袭击，每年至少折损两千！”
“士兵的命，难道不是命吗？”
第159章
扶苏，敢不敢停建长城！两个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张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气得蒙犽都要拔剑了。
“都住口！”赵惊鸿训斥一声，两人这才收敛，但依然怒气冲冲地瞪着对方。
“若是我，便杀了你等失职之人！”张良冷哼道。
“那我便先杀了你！”蒙犽咬着牙道。
赵惊鸿不由得扶额。
扶苏训斥蒙犽，“蒙犽，不要再说了！”
林瑾也拉住了张良。
赵惊鸿想了想，对扶苏道：“你说所有的建筑材料和粮食的供应商的家族，是从哪里看到的，我需要再看一遍！”
扶苏立即为赵惊鸿找出来记录的竹简。
赵惊鸿继续翻阅。
这一看，赵惊鸿就看到了卯时。
等卯时快结束的时候，赵惊鸿一把将手中最后一卷竹简丢在桌子上，怒声道：“该死的狗东西，竟然敢从中偷取利润！”
扶苏都趴着睡着了，听到动静，立即惊醒。
“大哥，发现什么了？”扶苏问。
张良也凑了过来。
蒙犽和林瑾也站在了一侧。
赵惊鸿指着竹简道：“这些供应者，皆是陛下指派的，他们不敢从中克扣。”
“但是，到了上郡地界，他们就必须依靠上郡城中九大家族。”
“而九大家族，从供应者手中，先扣除两成成利润，然后到了刑徒和徭役手中的粮食，又被扣除了两成。”
“如此一来，到了刑徒和徭役手中的，仅剩六成，仅仅一半多一点，怎么可能够用！”
扶苏闻言，不由得大惊。
蒙犽也是大惊失色，“不可能！所有的材料和粮食皆有官员审核，所有的东西，都记录在册，不可能有人偷拿其中的粮食！”
“不可能？”赵惊鸿冷笑一声，“账目就摆在这里，若是不信，你自己查查！”
蒙犽和扶苏立即打开竹简开始翻看。
但是看了半天，他们依然没有看出问题所在。
“大哥，没有问题啊！”扶苏道。
赵惊鸿叹息一声，道：“我教你们一个方法，可以快速分辨这些账目有没有造假，任何数据都可以适用，特别是记录较多的数据中，尤为实用！”
扶苏立即面露正色，拿来空白竹简和狼毫笔。
张良也认真地看着赵惊鸿。
林瑾挠了挠头，有些高兴，看来今天又可以长脑子了。
蒙犽有些不解地看着扶苏和张良，又疑惑地看着赵惊鸿，不明白两人为何如此对待赵惊鸿。
赵惊鸿看起来年龄不大，但是两人对待赵惊鸿的态度，却犹如学生对师长一般。
赵惊鸿道：“在这些账目中，如果账目是正常的，那么首位数字出现一的概率是三成，首位是二的概率是一成七左右，而出现三的概率为一成二左右，出现四的概率不足一成……如此类推，首位出现九的概率，则不足半成！”
“若是不符合这个概率，多数为造假了！”
“按照这个规律，你们去随意翻找一些数据，看一看，是不是如此。对比刑徒和徭役的数据，与粮食和砖头石材的数据。”
当即，扶苏等人，立即开始翻看数据。
经过对比，扶苏等人发现，刑徒和徭役的相关记录，完全符合这个规律。
而石材和粮食等物品的规律，则远超赵惊鸿刚才所说的那个标准。
也就是说，粮食和建筑材料的数据造假了！
“这些贼子！竟然连建造长城的材料和粮食，简直该死！这跟草菅人命有何区别！”扶苏愤怒道。
张良也忍不住道：“这些人乃名门之后，岂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简直令人不齿！如此败类，杀之都不解恨！”
蒙犽更是直接拔剑，怒声道：“我去宰了那些狗官，朝廷给他们俸禄，他们却做出这等事来！”
赵惊鸿拦住蒙犽，笑呵呵地说道：“别急，这些人肯定是要解决的，但不是现在。”
蒙犽蹙眉看向赵惊鸿。
扶苏询问道：“大哥，他们做出如此行径之事，咱们昨日看到的那些孩童，都是这些人所害，要不然他们岂能如此寒冷之日，去街上售卖木柴！”
赵惊鸿脸上一黑，道：“这些事情相互之间不关联！”
或许有关系，但是绝对不是因为这些人从中窃取用于修建长城和刑徒及徭役使用的粮食，导致孩子们如此贫苦的。
赵惊鸿看向扶苏和众人道：“首先，我们发现，粮食和建筑材料，是因为上郡城中相关世家，窃取了一部分用于建筑长城的材料，以及粮食，对否？”
扶苏等人点头。
赵惊鸿继续道：“按照秦律，这些人应当如何？”
“当满门抄斩！”扶苏沉声道。
赵惊鸿点头，“早晚都是要杀死，我建议先别急着动手。”
“为何？”扶苏蹙眉问。
扶苏虽然善良，但也嫉恶如仇，面对这些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赵惊鸿道：“因为，我们过冬的粮食有了！”
扶苏和张良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他们俩立即明白，赵惊鸿想要利用这些世家，来补充过冬的粮食！
虽然这些世家利用身在上郡的便利，偷偷昧下了不少的东西，但这一次，就让他们全部吐出来！
如此一来，过冬使用的粮食和钱财，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看到扶苏和张良的表情，蒙犽也瞬间明白了赵惊鸿的意图，立即沉声道：“这些世家关系错综复杂，不仅跟各郡世家有联系，在咸阳城中，也有人，并且他们也算是秦朝功臣之后。”
“这些世家，基本上都是历任郡守留下的旁支后代，若是杀了，恐怕影响甚大！”
赵惊鸿蹙眉看着蒙犽，“你刚才不是要去杀了他们吗？”
蒙犽无奈道：“我只管军中，军中有人跟他们里应外合，我自然要杀。而他们这些世家之人，若要动，哪怕是我父亲，也要询问陛下的意见！”
“询问始皇？”赵惊鸿冷笑一声，“那可就不是杀上郡这些人这么简单了！”
以始皇的性格，有人敢动长城的主意，那就不是灭族这么简单了，彻查之下，必然血流成河！
“而且，此事不能告诉始皇！”赵惊鸿沉声道。
“为何？”蒙犽蹙眉询问，他能够看得出来，面前之人，似乎并不惧怕始皇帝，甚至没有多少尊重可言。
赵惊鸿看向扶苏，嘴角露出一丝坏笑，“扶苏，我若让你停止建造长城，你敢不敢做？”
第160章
你胆子好肥啊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赵惊鸿。
张良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赵惊鸿，不明白赵惊鸿年纪轻轻为何想不开，就算自己想死，也得想想身后家人吧？
这句话要是被始皇知道了，分分钟九族消消乐啊！
最关键的是，何故牵连他呢。
他在这里，也跑不掉啊！
大业未成，就要被砍了吗？
林瑾不由得一阵扶额，心中暗叹大哥作死的能力一如既往啊。
同时，林瑾悄悄地来到了门口的位置。
若蒙犽想逃，他将会第一个拦住。
这句话，绝对不能传出去！
蒙犽更是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赵惊鸿。
他无法相信，这话是人可以说出来的。
谁不知道始皇对长城的重视程度？
谁敢碰长城，那就是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