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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文偃见晏归之不动,笑道:“怎么,我如今灵力被封,奄奄一息,你还怕我不成。”

    晏归之淡淡道:“莫要顾左右而言他,早早交代,尚能救你一救。”

    文偃连道三个好字,又道:“我说!”

    文偃身子左右晃动了一下,右臂这支枯骨便从中折断了,文偃得以拔出左手,倏忽间手中升起一团黑雾便朝晏归之面上甩来,竟是不惧毁损修为,强行冲破灵力封印的桎梏。

    晏归之面色一凝,足尖一点便往后退,那团黑雾依旧欺覆到晏归之脸上。

    两道身影出动,几乎是在文偃出手的同一时刻便欺身过来,晏杜若召出斩气刀反手就是一刀,直往文偃天灵盖上劈,苏风吟唤出青锋,剑影化作百道,往文偃刺去,势要将他戳成齑粉。

    两人出手甚猛,待晏归之喝道:“住手!”

    为时已晚,文偃连带着身后那株阴槐树俱成飞灰。

    这一个来回不过数个吐息之间。

    晏归之手上使出火焰将那团黑雾烧散,睁眼看前边,一片狼藉,苏风吟同晏杜若奔来,面色担忧,见她无事,才松了口气。

    桑娆到那树边看了一圈,木屑遍地,混着血肉,桑娆道:“啧啧啧,你俩下手也忒狠了,这被灵力震的魂飞魄散就罢了,怎的一个全尸都不留。”

    晏归之无奈道:“你们……”

    晏杜若一时情急动了手,见文偃对晏归之动手,五脏六腑的血直往脑袋上冲,恨不得将文偃剁成肉酱,又哪能想那么多,颇为无辜道:“他对你动手……”

    晏归之道:“他就是要逼你们出手,想要一死解脱!”

    苏风吟哪里管那么多,上前来捧住晏归之的脸细瞧,她道:“他伤着你没有。”

    “无事。”晏归之轻叹一声,说道:“罢了,我这般逼他,他都不曾改口,又无惧生死,是一名死士,想必再多盘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晏杜若问道:“他人说出那些话我其实是信的,只你一再逼问,我才晓得你心中另有打算,现在人死了,你可以实话交代了罢。”

    晏归之轻叹一声,走到久华身前,此时应不休被月皓缚住,潮音被应不悔拉扯住。

    晏归之对两人道:“我知你俩心中愤恨难平,可是恨人也得将仇人认准了才是。”

    应不休道:“族长此话何意。”

    晏归之向久华说道:“你对她们说了罢。”

    此时月光从阴云后露出,清亮灵透,阴槐树被晏杜若和苏风吟合力毁了一株,风一吹,树叶纷纷洒洒,飘在空中,像落雪一般。

    久华将百年前遇着晏归之那一日的事徐徐道来,言毕,应不休默然无声,潮音道:“如今文偃身死,你空口无凭,叫我们如何信你。”

    久华无言,冥界记忆同受之术只得用于有相同记忆的人,她并未见过潮音,对她也施展不了,要说证据,便只有晏归之了……

    晏杜若若是单听久华这话,自是不信她清白,但有晏归之在旁不作声反驳,又有晏琼玖喜欢她久华,她这心自然是偏向久华,愿意信她一信。所以她道:“文偃也是一张嘴,扯得天南地北,你咋的就信他。”

    潮音道:“文偃所说的事与当年发生在北海的事分毫不差,且对她也是诸般了解,烈火严刑之下他声声哀求,直指她殷子菁,若非是她手下,他为了什么要诬陷她。”

    “你若是不信她,可信我?”

    潮音听得声音,回头一看。晏归之缓步走来,在她身侧站定。晏归之道:“当年我同潮汐被那妖道追杀,一路误闯至此,我虽不知那幕后主使是谁,但知道这人绝不可能是久华,你不信她,还不信我?”

    晏归之扶起她,温声道:“我一早便知道久华不是幕后主使了,先前装作不知,不过是怕你们仍旧执迷,不肯将文偃引来。”

    晏归之叫道:“潮音。”

    “当年残害鲛人一族的幕后主使,我会找出来,杀害潮汐的人,我也会找出来,让他们血债血偿,鲛人族的痛,妖界从未忘记,可即使要报仇,事情也不能向你们这样做,你们已然错了太多,现在信我这一回,也听我一回话,暂且放下,不妄潮汐当年声泪俱下,求我救她阿妹。”

    潮音愣愣的抬头仰望着晏归之,眼中一酸,泪水盈聚,她默默的垂下了头,再无言语。

    应不休忽的开了口,声音涩然,她朝着久华行了一礼,“殿下,恕我方才无礼。”

    久华道:“人之常情,无妨。”

    应不休望着久华,带着最后一丝期盼,她问:“族长说,潮汐最后一刻同殿下在一起,不知,不知她可有留下什么话,和什么东西。”

    久华看了一眼晏归之,晏归之对她道:“这是当年那个姑娘的爱人。”

    久华恍然了悟,再看应不休眼眸通红,满目凄然,心中不免惋惜,轻叹一声,入了阁楼,再出来,手中捧着一只匣子,递给了应不休。

    应不休颤抖着手接过,直直的望着匣子,口中吞咽多次,才有了一丝力气打开,只见盒中,红绒布上躺着一枚月牙形的鳞片。

    应不休眼角悬着泪,看向久华,语中哽咽,道:“她可曾说过什么?”

    久华看着应不休,斟酌许久,还是如实说出,道:“我只记得她说‘今生已负,愿卿勿念’时间太久,再多的,我便记不清了,抱歉……”

    应不休跌跪在地上,自怀中取出一枚扇形的银白鳞片,同那月牙形的鳞片放在一处,笑了,这笑比秋风悲凉,她道:“如何,我如何勿念,你告诉我,我如何勿念……”

    应不休眼中光芒尽失,失了魂一般一直重复这话,应不悔过来扶她,泣道:“阿姊。”

    应不休凄笑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来,昏迷了过去,慌得几人过来看。

    桑娆在一旁看到现在,也十分糟心,摆了摆手,同应不悔几人先带应不休,潮音两人回去了。

    庭院中只剩久华同晏归之,苏风吟三人。

    经此一番事,众人心中不免怅惘,晏归之对久华说道:“文偃一早便想好我问的那些问题怎么答,才会说的如此流畅,无甚漏洞,他们是有备而来。”

    久华道:“没有比我更适合做这替死鬼的了。”

    晏归之道:“背后的人只是随意找个替死鬼才选上你便罢了,若是特意寻上的你,如今有这动机的人,世上怕是没几个。”

    久华只是敛眸笑了笑,她道:“若不是当初见了你一面,如今我便是百口莫辩,被人寻仇诛杀不说,颜面尽毁甚至会连累冥界。”

    苏风吟忽的道:“文偃身为冥界中人,对当年的事知晓的这么详细,这事怕是跟冥界脱不了干系,殿下,你该回去看看了。”

    久华什么也没说,只是同两人道了别,转身进屋了。

    两人也不多说,回身准备离开,路过那断掉的阴槐树时,苏风吟止住了步子,‘咦’的一声,俯下了身子,从树墩内捡出一物。

    晏归之回身一看,见是一块石头,晏归之道:“怎么了?”

    苏风吟看了眼阁楼内,微声道:“阵法用的灵石。”

    ……

    在离思量宫较远的宫殿上,一处阁楼顶端的飞檐之上立着四道身影,一人蹲坐着,两人并肩望着思量宫的方向,还有一人抱着双臂仰靠着檐脊,四人背着月光,身上黯淡,难见面容。

    躺在檐脊上的人说:“你们当真以为这点小把戏能糊弄的了晏归之,她年纪轻轻成为贪狼族长,若是没点手段,那些老家伙会对她心服口服?”

    有一人道:“该做的事我们都做完了,构陷殷子菁这事我们本也没答应他,做的了就引了应不休那两人杀了殷子菁,将事推在她身上,做不了也无妨,反正殷子菁不过一个废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蹲着那人道:“只恨晏归之,如此折磨我兄弟!”

    那人道:“还不是你家兄弟自找的。”

    最后一人一直无话,只默默的将手伸向空中,朝着那轮皓月一握,而后道:“人间事已了,只需待中秋宴至,取了晏归之内丹,我等便速速离去,不可久滞。”

    第四十二章

    苏风吟精熟阵法,

    晏归之一早便同她说了这思量宫禁制的事。两人回绮阴宫路上,

    苏风吟将那枚灵石拿在手里,

    说道:“那阵法虽不是什么稀奇阵法,

    但也不好解,

    原因就出在这压阵用的灵石上。”

    两人在宫门前站定,

    晏归之叹道:“若非是今日你同二姐坏了阴槐树,谁又能想到灵石藏在阴槐树里,

    久华道是廷彦心里到底是念着一丝情义,允了她这两株阴槐树,没想到这‘情义’是枷锁,

    生生困了她三百年,

    廷彦怎忍心,

    竟然百年身殒后,

    依旧不放久华自由。”

    苏风吟道:“所以说这天枢君主没一个好东西,

    就应该被挖祖坟!”

    “你啊!”晏归之笑道:“莫要以偏概全。”

    苏风吟将这灵石递给晏归之,问道:“想来那另一颗灵石应该在剩下的阴槐树里,

    若是将其取出,

    破禁制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我们何时替久华解了这禁制?”

    “不急。”晏归之接过灵石,看了一眼,

    说道:“六姐回了盂山,待她回来再说。”

    ……

    天枢君主要办中秋宴,

    各宫里都忙忙碌碌的,

    自从九阳归国,

    后宫清宁许多,又逢佳节,便要借这节日冲冲煞,道上宫人来来往往,颇为热闹,倒是有了几分喜气。

    唯独绮阴宫与绛阳宫里与平常无异,宫人没几个,都被打发在前殿,冷冷清清的,不似在过节。

    白日里苏风吟要来看看应不休两人,刚过庭院,上了台阶,桑娆从房里出来。

    苏风吟问道:“应不休怎么样了?”

    桑娆恼道:“还是那副要死不活不成器的样!”

    自那晚已过了好几日了,应不休整日困在房中,失了魂一般,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桑娆哪里看的过去,气得不行,她更是不理解,当年晓得潮汐死讯时应不休都熬过来了,怎么隔了一百年了,还能失魂落魄的。

    苏风吟道:“她没有忘,是一直压在心底,如今那信物就是引子,将所有的感情再掏出来,才发现那伤口不仅没有愈合,反倒是腐烂不堪,疼痛难再忍受。”

    桑娆摆摆手道:“你别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苏风吟抱着手臂,笑说:“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桑娆道:“自到天枢来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气的我头疼!也不晓得是哪个天杀的教唆她复仇,要是被我找出来,我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桑娆又啐道:“应不休这个没脑子的,也真是为了报仇什么都敢干!”

    桑娆说到此处,站立不住,白皙的面孔涨的通红,手指着门,高声道:“本尊迟早要被她气死!”

    苏风吟眯了眯眼,她道:“我倒是理解她。倘若是晏归之被人如此虐待,甚至丧了性命,我便是魂飞魄散也要叫天枢化为乌有!”

    院中灵息不稳,狂风乍起,树叶飒飒作响,凄凄惨惨,没合上的门窗被风刮打的直响。

    桑娆喝道:“你收着些。”

    苏风吟摆了一下衣袖,风云止息,苏风吟右手顺势掩在嘴边,轻笑了笑,笑意轻媚撩人。

    桑娆道:“你们脑子里是不是除了自己爱人就没别的了,毁了天枢,仙界要是发现,她魂飞魄散,形体不存,能得到什么,爱人又回不来!你没听殷子菁说‘今生已负,愿卿勿念’!但凡是那个什么潮汐现在能说句话,都应当是劝她好好保重!”

    “我的心就这么点大,只纳下了她一人,自然是除了她便没别的了。”苏风吟拿着莹白的双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朝桑娆笑盈盈道:“姐姐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因而说出这话,妹妹便不与你计较了。”

    “放屁!本尊明明就喜欢过你!”桑娆咬牙道:“你丫从头至尾就当我是在开玩笑是吧!”

    苏风吟笑而不语。桑娆啧舌,她又道:“不是什么人都似你涂山这等无拘无束,逍遥随性的。就说她晏归之,身后整个贪狼,她的心可不止纳着你一人,你也不一定是她心底最重要的,似她,便不会无所顾忌的做出这等事来。”

    苏风吟微垂着眸子,嘴角依旧带着笑意,她道:“她不必回应我同等的深情,她只要喜欢我就够了。”

    桑娆摇了摇头,叹息道:“我永远都不会似你和应不休这般傻。”

    苏风吟不想就此事再说什么,毕竟世事难料。因而她只是问道:“你可打算好了如何处置应不休?”

    桑娆敛下面上的神色,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良久,她轻轻道:“我想带她回妖界去。”

    苏风吟道:“不是不可以。”

    桑娆回转身来看苏风吟,眸中有几分寂寥。腾蛇一族子嗣凋零,三百年前妖界与舜尤大战,桑娆父母俱亡,虽有叔伯,至今无子,她这一辈,只她一人,应不休同应不悔与她一道长大,虽是属下,情同亲人,如今出的这档子事,又怎会是她愿意看见的。

    桑娆道:“我知道她同潮音触犯六界互不相犯的条律,若是被仙界知晓,肆杀皇嗣,残害大臣,挑动战乱,任意一条都足以叫她们灰飞烟灭,神形俱毁,可我想带她回妖界,我想留她个全尸,葬在腾蛇族陵里,保她一缕残魂,入了轮回,祈求她下世情路顺畅罢。”

    苏风吟道:“人间征战是常有的事,天枢出昏君也不是头一个了,人界纷乱,各界也只当是人界君主管治不当罢了,她们也不知用什么法子瞒过了仙将,导致仙界如今还未收到消息,不过也正好,你若是想将两人带回妖界惩治,便速速带回去,届时即便是仙界发觉了人界的事另有蹊跷,也拿不到人。”

    桑娆道:“我虽是这样想,但……”

    桑娆看了苏风吟一眼,没有说下去。苏风吟道:“你担心归之不同意?”

    苏风吟沉吟一回,道:“我去同她说说。”

    ……

    待到晚夕,月上柳梢,各人归寝安眠。

    苏风吟对晏归之讲了白日的事。晏归之坐在床头,只着一身单衣,发绳也解了,一头银发垂在背后,她敛眉沉吟,说道:“挑动战乱,杀害皇嗣,此事非同小可。”

    苏风吟也只着一件暖红软衫,腰间的绳带松松的系着,领口松垂,将一对玉骨露在外头,灯光之下,越发莹润,她道:“你先前不也说要将她们带回妖界么?”

    晏归之道:“带回妖界与告知仙界并不冲突。”

    苏风吟道:“可仙界要是知道了,她俩哪来的全尸!”

    晏归之没说话,苏风吟便要往外走,晏归之拉住她的手腕,说道:“你去哪?”

    苏风吟没好气道:“我去告诉桑娆,让她们好好叙叙旧,有什么遗言赶紧交代了。”

    晏归之道:“我又没说不行,你至少让我考虑考虑。”

    苏风吟道:“那族长考虑的怎么样了?”

    晏归之看了她一眼,手上一用力,将她拉到了怀里抱着,然后侧身一滚,躺到了床上,她道:“先睡觉。”

    苏风吟在晏归之怀里,被压着腿脚,她仰头往上看了看,见这人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真个是来睡觉的。

    苏风吟挣开晏归之的臂膀,一个翻身,把晏归之压在身下,跪坐在她小腹上,双手捂住晏归之的脸,晃道:“我的好族长,如此良辰美景,你这早就睡了,岂不可惜!”

    晏归之睁了一只眼睛,望着她,道:“良辰倒说的过去,哪来的美景?”

    苏风吟素手轻抬,缓解衣衫,一个动作,千娇百媚,她道:“妾身不就是。”

    晏归之嘴角勾起笑,道:“确实。”

    苏风吟道:“那……”

    晏归之搂着苏风吟的背,将她按趴在胸前,拉过被子将她人遮上,说道:“睡觉。”

    怀里的人忽的叫了一声“晏归之”,晏归之心道不好,果然怀中人就往自己耳朵咬去。

    苏风吟含住晏归之整个的耳朵,像是含着糖果般,抿着耳根,软舌在内舔舐,因着动作就在耳朵上,舔舐的声音直往晏归之脑袋里传,莫说是她耳朵在一片温软柔嫩之中,便是她整个人都像是陷到里面去了。

    晏归之耐不住,急喘了几声,唤道:“风吟!”

    苏风吟住了口,直起身来,软舌从红唇扫过,媚眼轻挑。

    她两只手捏住晏归之耳朵,先前被她咬住的那只耳朵还湿润着,她轻轻揉捏,道:“你明知道妖狐食色,破了戒,哪里是那么容易忍耐的,可我为你忍耐百年,你如今还要逗我。”

    “嗯?”

    苏风吟这一声轻嗯,又酥又媚,软到骨头里。

    苏风吟松了手,晏归之一头银发,两只耳朵被苏风吟撩的通红,就像是雪地里两瓣海棠,滚烫滚烫,连带着面颊都烧烫了。

    晏归之温声道:“凡事得有度。”

    苏风吟道:“我不管!”

    晏归之微微眯了眯眼,双手扶住苏风吟的后腰,只轻轻揉搓一番,妖狐便软成一滩泥,倒在她怀里直哼哼。

    晏归之抱着她,将锦被盖好,又将她手臂压好,亲了亲她额头,说道:“明日还有中秋宴,要探探那些戍边大将底细,早些休息。”

    苏风吟在她怀里撇了撇嘴,一抬头吻住了晏归之下巴,又埋首在晏归之颈间一阵乱咬,晏归之闭着眼睛轻笑出声,道:“乖,别闹了。”

    苏风吟道:“那你亲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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