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次宿醉后，冯停之在枕头下摸到了从阮家带来的纸条，一看时间，阮湖已经回国三日了。马上要拍的这段就是冯停之在造船厂找到阮湖，两位旧主仆再次相见的场面。
场记打板前，沈怀??和乔止逸面对面站着。
乔止逸昂首挺胸，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沈怀??忍不住小声提醒：“应该佝偻下腰，才附和这段情境。”
这句话好似一个引线，乔止逸翻了个白眼，冷冷道：“我有我的理解，我这么演是导演同意过的。”
第30章
你是正人君子
沈怀??觉得和乔止逸对戏很别扭。
演员是很需要正向反馈的，所谓遇强则强，和好演员搭戏能够让自己得到很大的提升。
但对戏的人太拉胯时，不仅浪费时间，自己的心态也很可能会受到影响。
沈怀??现在遇见的就是坏的一种情形。
这段重逢戏，刘先洛已经连续五次喊了重来。
没人敢说话，片场静得只剩呼吸声。
刘先洛思索片刻，耐着性子又讲了一遍戏：“止逸，这段不是这么演的，冯停之见到阮湖，第一反应是自卑，他瞬间被打回原型，变成了往日灰溜溜的角色。”
他的语气还算好，也是因为顾忌着乔止逸的后台。
沈怀??没被挑毛病，也站在原地，闭着眼睛默默背词。
这是他凝神静气，调整心态的方式。
乔止逸刚才的表现差到离谱，沈怀??觉得他是带着情绪的，心放不正，就演不好。
词背完一遍，沈怀??主动对刘先洛说：“要不我们先换一下演，我演冯停之，他演阮湖，两个人都再找找感觉。”
乔止逸一听来了精神。
说：“我同意。”
他介意阮湖的角色被沈怀??横刀夺走。
忌恨到如今。
乔止逸并不是没有演过配角，他也不是一出道就有人捧的。
从小成本网剧的男n号，到上星电视剧叫的上名字的男配，再到今年夏天小火的电影的男主角。
一路走来忍气吞声。
他终于变成有知名度有流量的明星。
默默无闻的时光他熬过了五年，他已经二十八了。
当乔止逸信心满满想要趁夏天的势头，想要借贺徽的助力拿到阮湖这一角色时，沈怀??的出现把他的憧憬全部打碎。
乔止逸怎么能不恨。
他是靠出卖自己，靠不断接戏一步步爬上来的。
输给了刚出道的沈怀??。
人最害怕的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像乔止逸看见阮湖，他们的天赋差距像普通人和天才那样大。
乔止逸的情绪在今天集中爆发。
往日和沈怀??接触时他都是逼迫自己表现得友好和善，实则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他自私记仇，睚眦必报。
乔止逸早就接受了自己性格上的缺陷。
普通人，不就是这样的吗？
想要过得好就不得不去争。
沈怀??和乔止逸互相换了位置。
乔止逸抱着胳膊，他在等着沈怀??出丑。
沈怀??演他的奴才，让乔止逸脆弱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可是当沈怀??丝毫不顾形象地把冯停之的卑劣、丑态、恐惧演绎得淋漓尽致时，乔止逸的兴奋感被彻底浇灭了。
他像一个卡顿的机器一样照着剧本读阮湖的台词。
沈怀??却能流利地背出冯停之所有台词，演得更是完美无瑕。
他们演完一遍，工作人员都静静地不出声。
降维打击。
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但没人敢说出来。
因为乔止逸的后面有贺徽撑腰。
毕海及时跳出来圆场：“对，就该这样找找感觉，我看你们都进入状态了，要不然休息一下，然后继续再走一条。”
毕海说完看向刘先洛，眼神似在求助。
刘先洛面容严肃，没出声。
“沈怀??演得好，乔止逸还得再练练。”
这句话说得犀利，众人循声望去，原来刚才点评的人是庄弗槿。
他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不知道来了多久。
庄弗槿够资格说这些。
他可以让乔止逸下不来台。
因为贺徽的那点势力庄弗槿根本看不上。
乔止逸脸上挂不住了。
在一众人的注视下，乔止逸缓缓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庄前辈说得对。我还需要努力，怀??比我表现好。”
庄弗槿：“努力也要努力对方向。”
话里夹枪带棒。
沈怀??拉住乔止逸的胳膊：“我也累了，我去喝杯水。”
刘先洛此时说：“都歇会，十五分钟后拍第六条。”
乔止逸甩开沈怀??的手，独自往片场外走去了。
沈怀??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是他让乔止逸的情绪变得这么糟糕。
“不是喝水吗？”庄弗槿递给他一只保温杯。
沈怀??慢半拍地接住：“谢谢你。”
“谢我什么？”
沈怀??拧开杯盖：“我觉得你帮我了。”
“我只是说了实话，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你下了苦功，即使演冯停之也比乔止逸演得好十倍。”
“可是别人都没说。”
“哦。”
沈怀??喝了一口水：“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庄弗槿手插在衣兜里，没有表情。
“你不世故。”沈怀??凑近了点，悄悄对他说，“江彦曾经跟我说你也是个庸人，现在看来他说的不对。”
庄弗槿：“我就是庸人。”
“你是正人君子。”
……和庄理一样。
后半句沈怀??没说，但庄弗槿从他表情上读出了什么：“你别把对庄理的仰慕转移到我身上。”
就像我不能把对沈眠的感情转移到你身上一样……
庄弗槿也有话没说出口，他不再看沈怀??清澈的眼睛。
“说什么呢？”刘先洛走到了两人中间，问道。
“沈怀??在说胡话。”庄弗槿说。
沈怀??偷偷皱了皱鼻子。
刘先洛没深究：“对了小沈，刚才你家里有人来电话。你手机关机，都打到我这了。”
“啊？”沈怀??讶异，“是很急的事情吧！”
刘先洛看了一眼庄弗槿。
庄弗槿自如地站着，没有要避嫌的意思。
刘先洛继续说：“给我来电的人说他是沈离秋，希望我能预先支付你这部戏的报酬。”
第31章
破产
“沈离秋是我二叔……”沈怀??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拍《旧塔》的片酬是两百万。
按照他二番的戏份来说已经算很少了。
甚至低于乔止逸。
沈怀??对钱一直不太敏感，当初签合同的时候他对剧组开出的条件一字未改。
实则是被压了低价的。
家里提前索要片酬，肯定是遇到急用钱的地方了。
沈怀??立马给自己的手机开机，拨通二叔的电话，可那边显示正在通话中。
庄弗槿想出声劝解，却被刘先洛抢了先：“别着急，要是有事他还会给你打电话的。钱的事你不用担心，预支片酬不合规矩，但我可以自己拿钱给你，多少都行。”
庄弗槿无声地笑了。
刘先洛哪里是在关心沈怀??的家事，他是在给沈怀??下套。
给的是钱，还的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沈怀??接着给父母打了电话，沈父沈母都说家里没有用钱的地方，他们也不知道沈离秋是怎么回事。
临挂电话，还嘱咐沈怀??好好拍戏。
沈怀??的心暂时放回了肚子里。
休息时间结束，他又调整好心态去拍戏。
庄弗槿趁这个时间出去打了几个电话。
都是打向京城的，他让庄氏的几个副总尽快把沈离秋的情况汇报给他。
沈离秋行为怪异，一身投机商人的市井气。
他一手促成把沈怀??送来庄弗槿身边的事。
庄弗槿早觉得他不对劲。
拍摄第六条时，乔止逸已经没有了故作姿态的忸怩。
刚才庄弗槿的批评如一盆兜头冷水，把他的自大和虚张声势都浇灭了。
得益于乔止逸的配合，沈怀??能赶在天亮之前收工。
他从助理手里拿过手机的第一件事，还是给沈离秋联系。
沈怀??边拨打电话边裹紧了衣服走出片场。
这次，沈离秋直接关机。
室外的漫天大雪，映照在沈怀??的眼睛里，也是一片白茫茫的凄迷。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满腹心事。”
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沈怀??回头看，见庄弗槿靠在墙边。
寒风吹动庄弗槿的头发。
“你还没走？”沈怀??看看四周，并没有其他人，“你是在等我吗？”
庄弗槿慢慢向沈怀??走过来。
沈怀??浅色的瞳仁在雪光映衬下显得越发纯洁无辜。
“我是在等你，你准备去哪？”
“回酒店，收拾东西，如果家里出了大事我要及时赶回去。”
沈父病后，老二沈离秋成了这两年沈家的掌权人。
庄弗槿往车的方向走去，沈怀??也跟上。
他没有注意到庄弗槿似是不悦，脸上的表情山雨欲来。
“我也要回酒店，你请假了吗？”
“我要是回京了会向刘导说的。”
“那钱你是不是也要收刘导的。”
到车边，沈怀??拉了几次车门都没拉开，转过头，发现庄弗槿正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怎……怎么了？”
庄弗槿非常严肃地说：“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真要筹钱，我会向他借的。”
庄弗槿轻笑出声。
他解开车锁，坐上驾驶位。
沈怀??坐到副驾，还没扣好安全带，就听见庄弗槿叹息一般的语气：
“你是真不懂刘先洛的意思吗？”
沈怀??：“?G？”
庄弗槿发动车子，雪天路况极差，他车速却不慢。
有一些规则就隐藏在大雪掩埋之下，可雪面以上的地方如此洁白美丽。
普通人都不愿意做揭开潜规则的人。
粉饰太平，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