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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大哥?”

    但魏云策没多言,只应了一声,就自小路上离开了。

    魏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紧跟在她身后的何秋,先是紧张地看向魏云策,又在魏云策走后,看到了立在学堂门前的秦恬脸上。

    她目光一下就定在了秦恬手上的字帖上,而后一路向上,最后落在秦恬脸上。

    莫名地,秦恬感觉她周身微有些冷意。

    ......

    秦恬被暗暗议论了一天,但她又没有做出什么坏事来,不过是接了魏先生的字帖而已。

    不过连着收了人家两本字帖,秦恬也不只能开口道谢这般简单。

    她问了老管事周叔,“是不是要送点什么给魏先生?送什么呢?”

    老管事一听就道该送,“那位魏先生赠书,姑娘便回一方墨给他,以书对墨,想来文人会喜欢。”

    秦恬连道合适,“还是周叔想得周到,不过我手里也没什么好墨。”

    秦周早就等着她这话了。

    “这可巧了,李二姑娘家今日在城中新开了一家笔墨铺子。我已经替姑娘送了一份贺礼过去,正好姑娘手书一封,问候一下李二姑娘,顺便问问他们家可有上等的墨,李家的生意做得稳当,这样的好东西必然不会少。姑娘给他们开口,他们反而觉得姑娘与他们最是亲近。”

    “哇!”秦恬忍不住抚掌而叹,“周叔想得真是太周全了,周叔同李大哥之间,我都瞧不出来谁更周全。”

    老管事连道自己哪能同李家公子一样,“李公子管着李家几十间铺面,多少的产业,老奴也只能替姑娘筹谋筹谋。”

    但秦恬还是觉得他们不相上下,夸得老管事眉开眼笑。

    秦恬当晚就手书了一封贺信,顺便提及了墨的事,没两天,李家就派了人上门道谢,带来两块上好的墨。

    秦恬甫一打开那两块墨,墨香与中药香料的气息扑面而来,但又很快融于空气之中,剩下些淡淡的耐人回味的余气。

    李家的管事解释说,这墨是苏北一位制墨大家新出的墨,重用了中药香料,有淡淡的药香,与其他墨恰能区分开来,若做礼品,算得别出心裁。

    不仅别出心裁,更符合秦恬喜好侍弄草药的性子。

    秦恬险些都要舍不得送人了。

    她又特特写了一封信感谢李家,然后将两块好墨各自装了起来。

    翌日恰有临字课,秦恬这次没再弄脏卷面,认认真真默了一篇文章交了上去。

    魏云策照旧挑几篇点评,也把秦恬这篇挑了出来。

    秦恬的字当然不会是名列前茅的好字,而魏云策道了一句。

    “进步以日而计。”

    旁人并不晓得那是谁的字,而魏云策说完,目光落在了坐在最后的秦恬身上。

    秦恬大松了口气。

    差生终于也有进步的一天了。

    下了课,她趁着众人不注意,快步追上魏云策,将墨给了他。

    “多谢先生指点,这是学生一点心意。”

    魏云策面露惊喜地挑了一下眉,忽的想到了什么。

    “对了,你临我的字的事情,没有告诉旁人吧?”

    秦恬摇头。

    魏云策道那就好,“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然我可要被笑话了。”

    他说着,特特点了一个人。

    “尤其你兄长,到底与我同窗这么多年,你可别让他笑话我。”

    若是秦慎这几日就在猎风山房,秦恬一定告诉他了。

    但他没在,魏云策这般要求,她倒是想起嫡兄对他不怎样的评价。

    他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但也应了魏云策。

    “先生放心,我不会说的。”

    魏云策勾起嘴角笑了笑,“那就好。”

    *

    秦府,熙风阁。

    端午后的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可近来雨水不断,整座城似被闷在了蒸笼之中,随着暑热的临近而渐渐升温。

    秦慎有些闷,立在庭院中,遥遥看向猎风山房的方向。

    连舟让傅温端了些清凉解暑的茶来给公子。

    但秦慎也只看了一眼,无甚兴致。

    傅温能明显得察觉公子这两日,可真是吃了些被看管的苦,但他不太明白的是,前些日公子在猎风山房养伤也没有出门,但可不似如今这般。

    傅温暗暗思量之间,见连舟带着人快步过来了。

    来人是姑娘那位???胆小爱求神拜佛的小厮常子。

    常子有些怕公子,半低着头不敢乱动,但公子看到他,脸色却和缓了起来。

    “姑娘让你来的?”

    常子连声道是,从怀中取出一物奉了上去。

    “姑娘得了块好墨,听闻公子近来都在练字,特特让小的送了过来。”

    傅温看着,常小厮这话没说完,公子嘴角就翘了上去。

    兴致满满地打开那方墨,似是闻到了特殊的味道,眼眸亮了一下。

    “这总不能是她自己做来的,缘何还有草药的香气?”

    做墨这种事情,秦恬可不会。

    常子道,“是姑娘托李二姑娘寻来的。”

    一听李家,秦慎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他不免想到了那李维珍。

    这样别出心裁的墨,十有八九是那李维珍寻来的了。

    秦慎默了一默。

    但常子又从袖中拿出了一物。

    “姑娘让小的送这墨给公子之前,还另配了个药香囊,用香囊熏了一夜。这是清心消暑的香囊,公子若是习惯这气味,可以放在书房里。”

    那药香囊清凉之意甚重,秦慎方才那点不易察觉的不快,立刻就散了。

    也是。

    李维珍不过是替她找墨,而她却把墨,独独送给了他。

    秦慎神色温和起来。

    “姑娘最近都好?可有什么事?”

    常子道姑娘除了每日读书,便是在家练字,时常侍弄草药,偶尔带着兔子出去吃草。

    秦慎几乎能想到猎风山庄是何等清凉宜人、安静祥和的模样。

    可惜他去不了。

    罢了,只要没什么旁的人旁的事就好。

    天下乱象纷至,能保得她那一方净土,便足够了。

    秦慎又问了常子些话,才允了常子回去。

    傅温从旁看着竟然觉得酸溜溜的。

    公子对这个屡次护不住姑娘的胆小小厮,竟然相当不错。

    而对他,自从端午节他跟丢了公子之后,公子如今可严苛多了......

    第50章

    短暂安稳

    夏日渐至,各地雨水增多,一连几日似银河倾倒,雨水未停。

    邢兰东披着斗笠自外一路走过庭院,脚下溅起水花,直到厅堂门口才收敛了些许周身戾气。

    “侯爷在厅中?”

    下人说是,压着声小声道,“侯爷已在等姑爷了。”

    邢兰东娶的是娄春泰的堂妹,两人也算的舅兄关系,不过娄春泰这“舅”,更是国舅爷的舅,邢兰东也好,娄春泰也罢,都得尽心尽力为宫中办事。

    下人话音未落,里间就传来娄春泰的声音,“进来。”

    邢兰东撩了帘子走了进去,上前行了礼便道。

    “这些贱民是反了天了,前些日一下雨就去街上哄闹也就罢了,这几日连着下雨,他们竟然敢堵到衙门门前来,今日险些闯进衙门,说要取贪官之才镇百姓之灾!”

    邢兰东上前一步,“再这样闹下去,宫里恐要知道了。”

    娄春泰闭起了眼睛。

    这些日各地监军走马上任,坊间的喧闹立刻压下去不少。

    尤其孙文敬险些被抓,之后便没再在兖州出现,兖州多少有些无首,他镇压成效几乎是立竿见影。

    可眼下进入炎夏雨季,这无根之水越下越多,那些贱民又吵了起来。

    衙门不是没有修补河堤,但他们只道不够,仿佛迫使皇上把修建行宫的钱,都用到修堤筑坝上来才行。

    若只是他们闹也就罢了,抓进来些人,打上几顿,发配出去,他们也就闹不起来了。

    偏偏仍旧有人暗中助力他们,带头闹事的人都有人护卫在旁,闹完之后立刻消失无影。

    娄春泰真觉得自己小看了秦家在山东的势力。

    果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那秦贯忠的嫡子秦慎,都被监军找人看在了府邸,而他手下的私兵,却仍是行若无障,如幽鬼一般难缠,怎么抓都抓不到。

    “侯爷,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邢兰东真怕再这样下去惹怒了皇上,以那位天子的性情,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侯爷......”

    他看过去,娄春泰缓缓站了起来。

    这位兴盛侯国舅爷半扬起了下巴,目光居高临下地向外看了过去,穿过厚重的雨幕,声音似离弦冷箭。

    “这可是他们逼的,就怪不得我们下重手了。”

    *

    隐林村。

    何氏带着儿媳做了一大桌子菜,热腾腾地一盘一盘端上来,连房中潮湿的水气都消散了些。

    她一边摆着碗筷,一边看向站在檐下的丈夫,丈夫伸出手去,檐上落下来的雨水如串珠一般尽数滚落在他手上,又四溅开来,在石阶下汇成了涓流。

    “别在那久站,小心滑倒,你腿才刚能走路。”

    何氏说完,见他无动于衷,刚要叫齐吉、尹淄把他们先生叫回来,孙文敬就转了身走了回来。

    厅中正热闹,何氏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又转去厨房拿了一摞糖饼过来,招呼齐吉、尹淄。

    “多吃些,我烙了许多,回头都给你们带着。”但这话说了,又道,“外面雨下的厉害,路不好走,你们真要回兖州去?”

    齐吉和尹淄要走了。

    秦慎因怕他们两人被邢兰东的人报复,才同孙文敬一道,临时将两人带到了隐林村、秦氏护卫太子拥趸的地方来。

    齐吉、尹淄从前看不惯朝廷所为,一腔苦闷无处宣泄,后来见孙文敬回到了兖州,当即投靠了他,而今次来到隐林村,见到如此多志趣相投之人,只觉终于不再是孤身作战,两人恨不得就住在此处,为天下百姓出谋划策。

    然而两人家小亲眷都在兖州,而他们一直是暗中与朝廷作对,从未露过明面,就算这番营救先生孙文敬,官衙也没有下通缉令、海捕文书。

    更要紧的是,齐吉看了一眼外面的雨。

    “这雨下不停,大家心里都没有谱,那兴盛侯又一味打压,若是连我们都不露面,人心可真就散了,我们还是回去的好。”

    尹淄也在旁点头,“师母放心,我近日在何老先生处习得许多兵法,就算回去也能必能无虞。”

    何老先生便是何氏娘家舅舅,老先生是这隐林村的主心骨,若不是他,何氏更不敢赞同一分丈夫所做之事。

    齐吉、尹淄都道不怕,孙文敬多少是有些担心学生的,可他是那通缉令上的重犯,两条腿又还没能好利落,必然是去不了了,兖州不能无人主事,只能靠齐吉、尹淄。

    他同妻子何氏道,“你也别留他们了,一人一生该做什么事,都写在天官的命簿里,这都是他们该做的事,让他们去吧。你多带些吃食给他们,也就是了。”

    何氏无话可说,只得问了两人,“还想吃些什么?”

    齐吉一听就高兴起来,“师母终于问这话了,我可就等着了。”

    他问,“师母是不是会做一种咸口的槐花饼,外酥里内,吃到口中满嘴飘香的那种?”

    这话可就把何氏问得奇怪了。

    “诶?你怎么知道?我如何不记得做槐花饼给你吃过?”

    齐吉笑而不答,还问尹淄,“就那饼,你记得吗?”

    尹淄点头,却有些脸红。

    孙文敬瞧了尹淄一眼,“你也吃过?”

    尹淄清咳了一声,“......是好吃的。”

    连他也吃过,何氏越发迷惑了,怎么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用槐花饼招待过两人。

    倒是孙文敬瞧着两个学生。

    “不对不对,你们俩是不是在打哑谜?”

    尹淄是个实诚人,他被先生一问脸色一僵。

    但齐吉不肯承认,连道没有。

    孙文敬晓得齐吉是不会告诉他了,就专问了尹淄。

    “先生知道你是个好的,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他这么一说,尹淄就招架不住了,叫了齐吉。

    “我们就跟先生说实话吧。”

    “你呀你呀,心里藏不住事.....”齐吉笑着摇头,但也实话实说了。

    “是有一年,师母烙了槐花饼给先生当晚饭,我两个去找先生问学问,但闻着那饼子实在太香了,没忍住就......替先生吃了一张。”

    话音落地,满屋子的人都笑出了声来。

    孙文敬抱了臂,“我好像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是没吃饱来着,回到家还埋怨你们师母,怎么不多给我带点饭......”

    众人说着越发笑了起来,何氏恰打了一筐子这个时节的鲜槐花,到灶上三下两下的工夫,就烙了一摞槐花饼来。

    饼子咸鲜,槐花飘香,满堂的笑声与饭香交融。

    待吃过饭,齐吉尹淄要走了,挨家挨户地辞行,众人才恋恋不舍地将齐吉尹淄两人送到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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