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浣碧朝着福宝点了点头,她将盖在小屏风上的红布掀开。“这是我亲手绣的送子观音,还请你收下。”
“婢妾多谢贵人赏赐。”
余莺儿心里笑得直打滚。
何贵人这送子观音送的可真妙,不仅能保佑她腹中孩儿平安降生,还能保佑贝勒爷子孙满堂。
且长春宫的祺贵人送的端砚也是极好的。
张太医说贝勒爷接连中招,身子损伤的厉害,拿笔的右手再也无法恢复到从前的抓握力。
后宫的主子都送来了贺礼,李玉都一一记录在册,以便后期还礼。
长春宫两位贵人送的贺礼一定要在贝勒爷那里过明路。
余莺儿对浣碧拿来的送子观音图很满意,耐着性子陪她东拉西扯了足足有两刻钟。
浣碧没碰上想见的人,她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余庶福晋若是得了空,可到长春宫走走。”
“多谢贵人相邀,婢妾得了闲定会上门拜访。”
余莺儿含笑将人送到门口,又被浣碧拉着说了好一会儿。
送走了健谈的何贵人后,余莺儿疑惑的看向一旁的李玉。
“贝勒爷同何贵人有私交?”
余莺儿想起四阿哥在园子里主动与甄嬛攀谈了几次,不知是不是那时与浣碧相识。
李玉坚定地摇了摇头。
“庶福晋,贝勒爷曾让奴才打听过长春宫的祺贵人。这何贵人却是从未听主子爷提起过。”
“不过方才奴才观察到何贵人一进院子就四下打量,奴才认为此人不老实,不宜深交。”
“好,我知道了。张太医为贝勒爷的病日夜操劳,你拿些银子到膳房选几个好菜。”
余莺儿小声的吩咐。
今日永寿宫的林公公送贺礼时,告知了御膳房已重新做荤菜的消息。
怀着身子的余莺儿这些日子用够了素食,就想吃口荤腥。
她直接拿了五十两银子塞给李玉。
“阿哥所伺候的宫人也辛苦,你多选几个菜回来。”
余莺儿对内务府派来伺候的人很满意,她已求过华贵妃娘娘,出宫时都能将这些人带走。
“奴才明白。”
李玉深知其意。
他们入住贝勒府确实需自己的人手,经过内务府调教的宫人就很好用,此时正是施恩的好机会。
即便里头有宫里主子派来的人,也不用太过操心。
永安贝勒如今是个废人,在皇上心里更是不堪大用,余庶福晋腹中的孩子便碍不了任何人的眼。
张五味吃着李玉送来的丰盛午膳,心不在焉地想着皇上的命令。
“张太医,可是膳食不合您的胃口?”
“李公公,这膳食很好,只是我上了年纪,不宜过快进食。”
“你脸上的伤如何了?可有按时换药?”
“多谢张太医关怀,奴才......”
小半个时辰后,张五味亲自端了一碗药进入寝宫,一滴不剩的尽数喂到了弘历的嘴里。
在出去前张五味还点燃了两根安神香。
他沉声对着李玉嘱咐。
“太医院拿来的解药存放时间太长,失了部分药效,以致贝勒爷体内余毒未清。本太医怕他太过痛苦,点了安神香,你尽量别让人进去。”
“多谢张太医提醒。”
李玉只以为张五味吃他们的嘴软,才特意叮嘱的,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
晚膳后他伺候贝勒爷梳洗时,猛地发现主子爷光嘴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来人呐,快去请张太医。”他惊慌失措地喊道。
张五味来得很快,检查的结果是贝勒爷体内的余毒伤了他的喉咙。
“庶福晋,贝勒爷失声之事事关重大,我要尽快上报皇上。劳烦您派人十二个时辰贴身伺候他,以免主子爷无法面对现实作出过激的举动。”
虽然躺在床上的贝勒爷浑身无法动弹,但他为了以防万一,该叮嘱的还是要说。
守在养心殿外的苏培盛一瞧见来人是张五味,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张太医,皇上问了您两回了,您快进去吧。”
“多谢苏公公提醒。”
张五味在门口踌躇了几个呼吸,还是踏入了令他胆寒的大门。
“罪臣张五味给皇上请安!”
皇上眯着眼看了跪在地上的人良久,才缓缓地开口。
“张爱卿平身,你为了永安贝勒的身体殚精竭虑,何罪之有?”
“皇上,微臣老眼昏花,未及时察觉出牵机散解药的异常,匆忙给贝勒爷服下。如今贝勒爷体内的残毒爆发,损了他的喉咙。”
“微臣罪该万死,求皇上降罪。”
张五味将头磕得砰砰响,心中却充满了无奈和恐惧。
皇上的目光锐利如刀,狠狠地射向跪在大殿中央的人。
“朕是个是非分明之人。你最先发现弘历中毒,又当机立断从太医院取解药,这才得以救下他的性命。牵机散乃是剧毒,能够活命已是万幸。”
“但永安贝勒毕竟是朕的儿子,你救治不力致他毁了喉咙。”
张五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他亲眼目睹了帝王的狠绝。
太后和永安贝勒在某种程度上算是罪有应得,但他张五味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他不敢奢求太多,只求皇上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能给他留个全尸。
张五味浑身僵硬地等着皇上的宣判,额头落下的汗珠一滴又一滴地滚到眼睛里,热辣的刺痛感在眼睛里迅速扩散,他却不敢用手揉搓。
第368章
翊坤宫请安坐在上首的皇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套在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思考着对张五味的处置。
太后有孕是他诊出来的,弘历大逆不道的言语也是他主动上报的,甚至还在他的暗示下毁了弘历的嗓子。
此人确实忠心耿耿,但运道不算好,他知道的哪一个皇家幸秘都足以杀头。
皇上能坐上如今的位置,比任何人都明白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的这个道理。
“张五味,你可知朕为何独独将你从太医院调到养心殿?”
“罪臣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张五味也纳闷儿得很。
他当年听闻太医院有全天下最厉害的医学典籍,不顾夫人的劝阻一头扎了进来。
哪晓得进了太医院才知道,太医与后宫联系紧密,稍有不慎就九族全消。
从那之后他就一心躲在太医院里看医书,偶尔替宫人们把把脉。
后宫娘娘们争奇斗艳,前朝阿哥们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
张五味对此充耳不闻,也只有躲不过去了才替没什么地位的娘娘们瞧瞧病。
皇上摸着右臂上的刀疤,烦躁的摆了摆手。
“你......算了。你自行找苏培盛领十个板子,永安贝勒那里由其它太医接手。”
“微臣多谢皇上开恩。”
张五味这话喊得特别响亮。
他乐呵呵地向苏培盛转达皇上的话时,惹得苏培盛诧异地看了他好几眼。
“张太医,杂家看着你好像心情不错?”
“苏公公,走快点儿,别耽搁了打板子。”
张五味嫌弃苏培盛走得慢,连忙催促。
皇上这会儿说打板子,要是后悔了上铡刀怎么办?
他们得搞快点儿。
“行行行,张太医你是个真男人,杂家一定让手下人好生招呼你。”
十个结结实实的板子打完,张五味婉拒了苏培盛的搀扶,拖着带着血腥味儿的伤躯回了住的地方。
一关上门,张五味忍着痛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
他没辜负夫人所盼,这条命终于保住了。
没过多久,苏培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张太医,皇上仁慈,让你回家养伤。”
推门而入的苏培盛直接掀起他的裤子,给他清理伤口。
“这是杂家上回用剩下的药膏,倒是便宜你了。”
“多谢苏公公,待我回宫,再给你准备几盒子......”
“哎呦!苏总管你轻点儿啊!”
张五味疼得直叫唤。
苏培盛对张五味的抗议充耳不闻。
这老家伙真他娘的不会说话,就该让他吃苦。
“张五味,你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皇上不仅许了你半个月的假期,还破例将你开医馆的两个儿子调入太医院。”
“张家一门三太医,可真是羡煞旁人啊。”
张五味闻言,浑身一震。
皇上这是怕他嘴不严,将两个儿子捏在手中为质?
他一想明白,能回家的欣喜瞬间荡然无存。
张五味哽咽地回复。
“苏总管,我现在身上血腥味重,怕熏到皇上,还请您替我向皇上谢恩。”
“小事一桩,包在杂家身上。”
苏培盛一边绑着布条,一边劝道。
“张太医,你我都是皇上跟前伺候的人。杂家不知道你犯了皇上的什么忌讳,但主子爷能当场对你发火,就说明这事儿过了。”
“你好生养伤,别担心入职太医院的那俩崽子,杂家会让人帮忙照看着。”
“苏总管,多谢了。”
张五味默默地在心里下决定,下回给苏培盛开药时,尽量不再多放黄连。
“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别客气。杂家有挨板子的经验,上了药后也不能放松。你给自个儿开个退热的药方子,我让人去抓药。”
伺候张五味笔墨的人正是小夏子,苏培盛随手将拿药的活计指派给他。
宫道上凉风时不时地刮过,除了巡逻的侍卫外,几乎见不到在外行走的宫人。
小夏子拢紧了领子,将凉风挡在外头,轻咳几声后,埋头赶往太医院。
随着夜幕渐深,宫殿的灯火渐渐熄灭。
永寿宫也不例外,一名拿着烛台的宫女轻手轻脚地步入正殿的小间,轻声询问。
“主子,您可睡下了?”
安陵容略带茫然的双眼一听到熟悉的询问声,瞬间变得清明。
“宝鹊,本宫尚未入睡。你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事要回禀?”
“主子,余庶福晋命人传来的消息,永安贝勒余毒未清,以致伤了喉咙,口不能言。”
“还有底下人上报:给永安贝勒看诊的张五味太医到养心殿请罪,挨了十个板子,正躺在床上养伤。苏培盛安排了小夏子照看张五味。”
“本宫知道了。宝鹊,你快回去歇息,明早还要去翊坤宫请安,别误了时辰。”
安陵容温声赶人。
她现在终于知道皇上给四阿哥的贝勒封号哪里奇怪了。
顺着才发生的两件事来看,这“永安”可不就是永久安静之意嘛。
安陵容一想到四阿哥的喉咙是皇上授意张五味毁坏的,一股寒气瞬间从尾椎处升起,扩散至全身,冷得她裹紧了被子。
“皇阿玛”这三个字中皇字在前,不正是说明皇上先是皇家之主,其次才是阿哥们的阿玛。
难怪香山居士留下“最是无情帝王家”这样的诗句警示后人。
曾经的她以为皇上疼爱膝下的孩子,她到底是被什么糊住了眼睛。
安陵容狠狠地在床上捶打了几下,只要涉及到皇位,皇家没有丝毫的亲情可言。
黑夜下的宫殿陷入了一片寂静,可被寒意包围得安陵容有些无法入眠。
四阿哥几乎用命为觊觎皇位的后来者留下了教训,她思来想去,这件事应该让弘曕知道。
细小的开门声传来,抱着锦被入睡的安陵容刷地一下睁开了双眼。
“主子,今日要到翊坤宫请安,该出寝了。”
第369章
借机立威“本宫已醒来,你来伺候梳洗吧。”
安陵容手一撑,从掀开的帷幔里伸出了双腿。
她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顿时感觉浑身清醒。
昨夜临睡前传来的消息搅弄得她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着,镜子里莹白如玉的人眼下挂着肉眼可见的青黑。
安陵容长叹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她虽没直白地告诉过弘曕自己的野心,但母子俩都很有默契地朝着那个方向努力。
不管怎样,昨日之事还是要尽快让弘曕知晓,让他明白天家没什么父子亲情可言。
宝鹂正在给她梳头,安陵容对守在一旁的人吩咐。
“宝鹊,你到东配殿书房请六阿哥过来一趟。”
弘曕今年过完生辰就要到尚书房上学,他听闻阿哥寅时(凌晨三点到五点)就要到尚书房晨读,就在守灵结束后将读书的时间提前。
安陵容想到他以后要走的路,就默认了他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