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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两个年轻人看着锅咽口水,等江枝给自己分菜。

    巧云则紧张的看着汤锅。

    虽然婆婆让炖肉,但没说炖多少,巧云想到昨天晚上三碗一样的饭,就大胆炖了三坨。

    江枝用勺子在锅里一捞,见只有三块鸭蛋大的肉,顿时皱眉。

    神情忐忑的巧云低垂下头,可下一秒,就看见婆婆给每个人碗里一坨肉:“巧云,下次再炖肉就再多些。”

    “啊!”巧云诧异抬头:“以后还要炖多些,那、那……”她嘴巴里说不出来。

    家里的肉还是半大猪崽被冻死才有的,不经吃。

    一般农家里的粮食不多,养的猪也不多。

    婆家也一样,平时只有割青草,再用糠麸拌着洗碗洗锅水喂猪,等着猪养肥了再卖掉换些钱,根本舍不得杀了吃肉。

    江枝也知道家里的粮食和肉并不多,可现在是非常时期,不吃扎实就没办法干活,哪怕是遇上流民,肚子里有货也能多一分力气。

    徐二瑞才不管家里还有多少存粮,他迫不及待的夹起肉咬上一口,腻腻软软,顿时脸上迸出光来,真是太好吃了。

    可惜只有一坨,几口下肚就没有了,好在锅里萝卜干还有多的,徐二瑞盛了一勺泡在苞米饭上,立即呼哧呼哧的吃起来。

    巧云看着自己碗里的肉犹豫要不要分给二瑞,毕竟以前她是只喝汤的。

    江枝已经端起碗,见巧云不吃饭,就用筷子在她碗沿敲了敲:“巧云,你忘了我昨天说的话了,该吃就吃,我徐家还等着你生一个大胖孙子。”

    旁边徐二瑞抬头,嘴里还嚼着萝卜干含糊不清道:“媳妇你吃,我这里有萝卜,也好吃。”

    巧云这才将肉挟起小小的咬了一口,哎呀,真是好吃!

    江枝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身为现代人,对饿到骨头里的饥饿感实在是久违了,此时闻到腊肉香,只感觉嘴巴里的唾液如同泉涌。

    再等咬上一口,那滋味真是挠在胃肠的痒痒肉上,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

    香,实在是太香了!

    这一口用纯粮养出来的土猪肉,换到现代是可遇不可求,必须是专人专供才有。

    还有这萝卜汤。

    汤里什么调料都没有,只有腊肉的咸,再加上萝卜干的甜,甜丝丝混着油珠子,适口度简直就是绝美。

    江枝知道自己不是穿美食文,也不禁要感叹一句:虽然美味的标准取决于肚子的饥饿程度,但这才是真正的美食。

    三人此时已经不管外面山风呼啸,一锅萝卜汤被喝得精光,肉虽然少,还是混了个水饱。

    这一顿饭,猪肉和萝卜干都好吃,只有苞米饭让江枝难以下咽。

    现代的苞米碴是褪皮后再打成碎渣,吃到嘴里软糯细滑,这里的苞米饭直接就是碎块。

    看着黄灿灿香喷喷,可像沙子一样硬,吃一口满嘴乱窜还瘆牙,根本就吞不下。

    没办法,江枝把自己的那碗饭分给徐二瑞和巧云吃了。

    汤足饭饱,困意上涌,累了两天才第一次倒下睡觉。

    头不梳脸不洗,三人什么都不管了,用背篓筐子堵住炭棚门,裹了被子和衣躺在干树叶里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香,浑然不知山下的村子里又是火光冲天。

    第7章

    有毒的青果

    黑夜里江枝闭着眼,只感觉自己身姿轻盈飘在空中。

    忽的白光一闪,她猛然看见到“自己”正斜躺在家里的沙发大抱枕上,最喜欢的小菊灯亮着,旁边手机里面AI读书声依然在不紧不慢的念着,就连宠物猫咪咪都还在膝盖上呼呼大睡……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在家里,不是穿书了吗?

    那听的是什么书,怎么模模糊糊听不清楚?

    还没等她弄清楚情况,身子一轻已经被身边的巧云推醒:“娘,娘,山下……山下起火了!”

    娘,娘又是谁?

    下一秒江枝猛的坐起:“什么起火了?”

    她的动作太猛,吓了巧云一跳,解释道:“娘,是村里烧起来了。”

    哦!只是做梦!

    江枝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心绪。

    晚上二瑞喝汤太多,半夜出去撒尿看见有动静,回来喊醒人。

    可江枝睡得死,怎么喊都喊不醒,是又摇又推才睁眼。

    徐二瑞已经出去看情况,江枝跟巧云只站在青岗林旁边向山下望。

    原本村子的位置是一片黑暗,可现在能看见一片片桔红光团。

    巧云哭起来:“家被烧了。”

    徐二瑞此时跌跌撞撞的跑回来,语无伦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烧了,全部烧了!”

    虽然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也决定要在山上住一段时间,可眼睁睁看着曾经的家被大火吞噬,依然心如刀割。

    江枝也难受,战争给少数人带来权势和富贵,同样也带来更多危害,受苦的永远是百姓。

    值得庆幸的是,到现在所有人都平安活着,也包括那个聂繁天。

    火光渐渐消失,重新恢复黑夜,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夜风刮过林子的呜咽声响。

    再回到棚子里,江枝就无法再睡,时睡时醒,索性坐起来添炭守夜,听着外面的夜鸦啼叫到天明。

    大燕朝农家的习俗是一天只吃两顿饭,天大亮了,巧云红着眼睛开始做饭。

    徐二瑞想去看看村子怎么了,可被江枝喝止住:“看什么看,现在下面的流民正等着人去看,人家好抓住你割肉。”

    一句话就把傻儿子吓得不敢再提。

    好奇害死猫,东北傻狍子挨一枪不知道逃,还要回头去找刚才谁打的我。

    村里房子烧了,人还得活下去。

    江枝担心的还是那些没有走的村民,不知道流民是只抢东西,还是伤人了。

    到哪里都有犟种。

    昨天小满家上山了,可没有看见徐有才那几家,肯定又跟流民硬顶上。

    只是他们仗着地熟人多,流民轻易也伤不到人,时间长了难说会不会丢命。

    徐二瑞不下山,只是去了小满家的炭棚。

    昨天上山时大家都匆忙,也没办法帮忙。

    现在一夜过去,不知道他家过得怎样。

    江枝也没有走,她把自己昨天捡的青冈子拿出来,把每一粒都用石头砸破外面的硬壳。

    又在塘下方单独挖了一个浅浅的小坑,把青冈子全部倒进去,再引水进坑,刚刚能将青冈子淹没,多的水自动流进山坡树丛。

    这样可以避免污染水源,而且是长流水不用换水麻烦。

    昨天晚上能大方吃苞米饭,还是因为有了充饥主粮,要是没有后续粮食,江枝也不敢随便挥霍,万一真正坐吃山空就迟了。

    巧云看着婆婆把青冈子砸开又泡水,不解的问:“娘,这青果有毒,泡着干啥?”

    江淡定道:“全家吃。”

    怪不得昨天晚上那一顿又是肉又是干饭,这是吃完粮食要毒死全家了。

    巧云悲从中来,双腿一软就跪下:“娘,我每天只喝清汤,不敢再吃饭了!”

    江枝愣住:“你一惊一乍的干啥,起来,就你现在这干柴一样的身体还怀着孩子,只喝汤不要命了。”

    巧云指指青冈子,小心翼翼道:“娘要毒……”

    江枝恍然大悟:“谁说要毒死人,这些青冈子能吃,只是要先去了毒性。”

    巧云半信半疑,从小周围人就提醒过青冈子不能吃,哪怕饿得半死,有人用火烧熟吃一个没事,也没人敢用来当饭。

    不过,婆婆的话没人能反抗,她只能求菩萨保佑,自己能少吃点青冈子。

    早饭是干菜糊糊,江枝让煮得稠一些,巧云满脸愁容的照做去了。

    二瑞还没有回来,江枝把青冈子泡进水里,就站在下山的崖边张望。

    同在一座山上,几家炭棚直线距离并不远,可能走路需要几十分钟,放眼望去却在视线范围内。

    江枝不知道其他家具体是在何处,但能看见几处林子升起淡淡炊烟,很快就被风吹散。

    有人埋锅做饭就是好事。

    没过一会,徐二瑞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娘,大家都没事,小满家也做饭吃了。

    没想到他家炭棚比我们的好,以前大柱哥就用的石片子砌墙,昨天扫干净就住下了。”

    大柱就是小满瘫痪的哥哥,从小就是个勤快懂事的,每年冬天跟爷爷在山上烧炭,一住就是一个多月,自然会把炭棚收拾出一块吃住的地方。

    他病倒后,就是小满上山。

    对为什么有这样好的条件,小满爷爷还情愿等死,江枝不解。

    至于村里的情况徐二瑞也不知,大家也默契的没有再提走了的村长他们。

    流民就是这样流来流去,从自己的家逃进别人的家。

    现在冲进村里的流民,曾经也是憨憨笑着种地耕田的人。

    江枝没有金手指,没有能力关心其他村民,她只想自己有个干净舒适的家,能平安活到本书大结局。

    炭棚继续改建。

    母子齐心协力,第二天石片墙封顶,暂时留出门框,等以后做门。

    在旁边又把草顶延伸出一个灶间,用石头垒起灶台,方便巧云做饭。

    第三天,江枝和徐二瑞又在草棚旁边的斜坡用石头砌起堡坎,找来细土填补平整,又搬来几根以前砍下来烧炭的青冈树,准备再搭一个房间。

    这几晚上三人住在一起,虽然天气寒冷都是衣不解带的睡觉,但徐二瑞那脚臭打鼾声把江枝熏得够呛,急切需要开单间。

    不过还没有动工小满就来了,说他爷爷要江婶子去一趟。

    江枝欣然答应,她也有事要请教小满爷爷:这个冬天什么时候结束?

    马上就是三月了,按现代的西南气候早就是春雨绵绵,桃花满山,可书里的世界还是干冷一片。

    第8章善意都是相互的

    小满家窝棚距离自家一百米,上下崖需要几分钟。

    江枝走到一看,果然比自己家的好。

    靠着岩石的棚子足有三间,一片瓦式的顶子,高处固定在石壁上,矮檐搁在石片墙上,严密得连风都没有一丝。

    此时,小满奶正带着重孙女妮妮在用树枝扎成的扫帚清扫棚里浮土。

    小满爷则在旁边用刀劈着手上的木棒。

    “长庚伯!”江枝喊了一声,踩着刚铺过的石板路径直进了棚子。

    小满爷放下柴刀有些别扭道:“二瑞他娘,你坐!”

    江枝也不跟他客气,在旁边的半截木桩子坐下直接就问:“长庚伯,你们这里吃住都挺好的,为啥前几天不上山?”

    这是她一直就想不明白的。

    一提上山,小满爷脸上的褶子就皱在一起,长叹一声:“那时候只想着没吃的,上山也就多活十天半个月,还是死路一条。

    要是不走,说不定流民见我们老的老,小的小,残的残没粮就不折腾。”

    旁边小满奶戳破他的谎言:“二瑞娘,你别相信这话,还是怪村里走时,那些人见我家是拖累,就都躲着。

    平时侄儿侄孙儿亲亲热热,可到关节上,连问一句的人都没有。

    我这老头子要强一辈子,现在被人嫌弃,他就死也要赌口气。”

    被人揭了老底,小满爷黑着脸呵斥:“不会说话就别说,谁要赌气了。我就是老了,也要撑着腰杆做人,不去麻烦别人。

    我是觉得他婶有一句话说得还对,上面的人怎么打是他们的事,总是需要人种田的。

    那就到山上捱一阵,没粮就吃草根树皮,万一打着打着好了,小满和妮妮就不用在外面逃难。”

    江枝笑了,这也是一个犟种,还是拿一家子性命硬犟的老犟驴。

    她有些理解这个老人的意思。

    小满爷要强一辈子。

    早年丧子丧媳,他凭自己的能力养大俩孙儿。

    就要过上重孙满堂的好日子,偏偏又遇上大孙子摔瘫,孙媳妇改嫁的事。

    这种变故搁在谁家遇上一条,都足以将人击倒,但小满爷还是坚持下来。

    可遇上逃荒,带着瘫痪的大孙子,只靠个人力量无法完成。

    被别人嫌弃抛弃的打击太大,老人的心里没一丝生存希望,准备破罐子破摔。

    是自己跟着小满去家里的简单问话,让小满爷感觉到温暖,也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一辈子不服输的倔老头这才有动力再上山搏一把。

    小妮妮在自个太奶的示意下,给江枝端了一碗水,还喊了一声:“江奶奶!”

    江枝嘴角抽搐着,勉强挤出笑接过,还乐呵呵的夸一句:“妮妮乖!”

    小满爷把柴刀在地上嗑了嗑,道:“他婶,你们棚子搭得咋样了?要是缺人手,就让小满去帮两天!”

    江枝很是意外:“这样不好吧,你家也需要人干活!”

    现在家家都没有空闲的人,小满家虽然棚子好,但该做的事也很多,而且家里还只有小满一个腿脚好的,怎么好意思拉走。

    小满奶手上不闲,就说几句话的时间也在搓麻线:“小满他婶,以前我家跟你接触不多,只知道你是个泼辣的,爱跟人急眼,还不知道你也是个心善的。

    上山第二天早上,只有你让二瑞来看我们吃过东西没有,唉!人老了让人嫌……

    现在没地没田的,我家里不急着干活,就让小满给你干几天活。”

    说到这,小满奶抬手擦了一下眼角。

    危难时刻见真情。

    平时大家都说江氏在虐待孩子,可那孩子还是长大成人了。

    庄户人家的孩子半道夭折的多了去,真正心恶的舅母,那孩子就活不成。

    江枝有些汗颜,那是山下起火,徐二瑞来打听消息,也不是专门关心有没有饭吃。

    不过小满奶真会说,胡搅蛮缠的原身被轻飘飘一句“爱跟人急眼”就糊弄过去了。

    江枝也不逞强,把自家的难处说了:“不瞒长庚伯,我们住的棚子还不够,正准备再搭一间,现在马上三月了,要是下雨,就怕草顶撑不住。”

    男频书里对这些生活中的细枝末节根本就不写,弄得她现在对这里情况并不了解,还是需要多问问里面的纸片人原著民。

    听到江枝的担心,小满爷摸着手中的柴刀皱眉道:“以前这个季节也早该下雨了,你要盖房子得加紧,冬天旱了几个月,雨一下肯定得半月不停。

    要是树皮不够,就让小满和二瑞在我家拿些去用,盖厚实些,你家里有双身子怕受湿。”

    江枝赶紧感谢,若是有多的树皮盖棚顶,那就是最好了。

    她还有一个疑问需要解:“长庚伯,那些流民万一上山来怎么办?”

    从第一晚上村里着火后,这几晚上陆续都有火星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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