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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土砖很快就拿过来了。

    按照江枝吩咐,砖头用柴火烧红了马上丢进粪坑,等吸足粪水后捞起来冲洗一下,再放锅里熬水。

    汤汁沸腾放凉,给妮妮灌下去。

    妮妮立即就吐了,除去一些刚才喝的清水,只有少量马桑果汁水,知道她吃得并不多,让大家稍微松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催吐洗胃,一碗米汤一碗粪水,直到吐出来的水色清亮才结束,然后妮妮躺了几天,起来就活蹦乱跳了。

    这一次着实把家里人吓到,现在妮妮吃什么东西都要人盯着。

    至少是小野猪吃什么,她才能吃什么。

    此时,春凤母女在学习植物,崖上江枝也在忙。

    她把一些东西放进铁碾中,反复滚动碾成细末。

    这些就是马桑果。

    在妮妮中毒后,江枝就采摘了很多马桑果晒干。

    马桑中毒的原因很简单。

    马桑全株都有毒,尤以嫩叶及未成熟的果实毒性最大,人误食马桑青果15~50g可致中毒。

    成熟的果实汁水充盈味道香甜,这也是孩子们容易误食的原因。

    马桑碱毒跟附子的乌头碱一样剧毒,是可以做农药的。

    马桑籽磨粉拌米糠,撒入水中,鱼食用就会翻白浮水面,所以又叫“醉鱼儿”。

    江枝的马桑粉自然不单能醉鱼,有这东西再对付野猪就有法了。

    而且,江枝也感觉自己需要多多准备。

    无论什么时代,只要有人能踏足的地方,只要融入社会,就没有所谓的净土存在。

    不能高估别人的友谊,更不敢低估人心的复杂……

    这边刚刚磨好,巧云就从灶间出来,手上端着一盆热水:“娘,药熬好了,你那里快了吧!”

    江枝忙着将辗好的药末小心收起来:“快了快了!你放凉我就过来。

    哎,把你春凤嫂子和妮妮她们都叫来,大家一起洗。”

    阴雨几天,今天是难得的阳光,江枝叫巧云熬了墨旱莲草给大家洗头。

    旱莲草又叫乌发草,长在路边沟边,随处可见。

    种子像一个个小莲蓬,花朵就像白色的小菊花,折断枝条流出黑色汁液,鲜草捣汁熬汁洗发,能让头发乌黑亮丽,预防脱发。

    这也是个古法护发,巧云她们这些女人都用。

    听说江婶子这里熬了药汁洗头,刚跟妮妮摘了枸杞子的春凤和小满奶上了崖。

    几个女人在崖上的石台边,站在秋日的阳光下,一边聊着家常,一边相互着浇水清洗长发。

    旁边,已经四个月大的小彩霞躺在小满爷编的摇篮里,眼睛看着娘,嘴里喔喔唱着,小脚一蹬一蹬,摇得篮子上方挂的红布猴子晃来晃去。

    小野猪躺在摇篮旁边,阳光晒得它懒洋洋的,随着小彩霞的喔喔声也跟着哼哼。

    “婶子,大柱哥说他腿有些感觉了,昨天我用指甲划了一下脚底,他的脚趾头就动,是不是要好了?”春凤轻轻揉搓着江枝的头发,低声问着。

    她不敢让爷奶知道,怕是个误会,大家白高兴一场。

    江枝也无法判断是不是在恢复,瘫痪患者也会有一些生理反射。

    但人体的自愈力是非常大的,不排除这个可能:“不管好不好,有反应总是好的,大柱真要能站起来,还全靠你的功劳。”

    从徐大柱身体开始恢复起,体重就快速增加,小满爷奶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轻松帮他搬腿捶背。

    现在起坐移动,除去小满,就只有春凤能做。

    以前徐大柱每天都是躺在被窝里当木头人,现在要天天坐在外面,活动量增加,伺候的人工作量也大增。

    虽然他自己手臂可以用上力气,但一天里几次搬上搬下非常累人。

    正因为照顾病人辛苦,大柱才让她改嫁,不用辛苦几年最后还要背上寡妇的名声。

    春凤红了眼,她不怕辛苦,只希望大柱哥能站起来。

    ……………………

    五天后,一大早向德金真的带着三个伤兵住到山上来,同来的还有李老实。

    不光是人来,还带来十几个流民杂工,背着几人被褥行李,以及医棚该给他们的口粮,这是他跟张军头打了两天嘴仗得来的。

    向德金对迎出来的小满爷笑着道:“老爷子,我这就来了,还得麻烦你给我这个孙子也分一块地皮盖房子。”

    又对闻讯过来的江枝道:“婶子,以后我们就是邻居,麻烦你关照!”

    他带来的杂工没有急着回去,而是要帮忙盖房。

    李老实谄媚跟在向德金后面:“向军爷,小的一个老实人,说的都是老实话,以后真心实意替军爷们跑腿办事。”

    向德金烦不胜烦,只能答应留下:“得,你连小娇妻都不要也跟到山上来,那就留下吧!

    不过先要记住,要有被我发现有什么鬼心思,别怪我送你去张军头那里充数!”

    李老实连连保证:“向军爷放心,我是老实人,肯定老实。”

    他可不愿意被送到张军头那里。

    自从几天前自己认出山中这个女人就是跟胡老大失踪的那个,还没有等他想好是否去张军头那里告发,就被列入“流匪”名单抓起来。

    李老实又气又怒,他可是该得奖励的大功臣。

    若不是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流匪”,张军头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功绩。

    在山上,自己还帮着打了一石头的。

    可这话他不敢说,要是让流民知道自己在里面煽风点火,肯定要剥了自己的皮。

    更让李老实绝望的是,在他被抓起来的一天时间里,跟着他三天饿九顿的“小娇妻”终究还是进了别人的窝棚。

    是向德金帮他说了几句话才放出来,还领到十斤粮食的奖励,于是李老实就赖上向德金。

    李老实感觉养女人实在太麻烦,还是找一个靠山养自己才合适。

    终于磨到向德金点头答应,李老实也就留下了。

    第103章

    土法杂交水稻

    向德金几人虽然要住在山上,却是要单独搭一间窝棚,不漏雨,不漏风,能住两月就行,伤好之后就要走。

    他们在外面,什么风里雨里都一样能过的,不娇气。

    在山中要找一个好点的宅基地不容易,如果搭窝棚也就不用那么讲究。

    窝棚位置没有跟两家靠近,他们不喜欢住在高大的青冈树旁边,而是选了向阳坡地上。

    因为那里是被火烧过,少了灌木杂草,几个伤兵觉得那里才敞亮,免得接下来的日子见不到阳光。

    十几个杂工齐动手,在坡地上又挖又垫,弄出两间房的平地。

    上面就简单了,用木头绑在树杆上,搭上油布,半天就搭建出两间窝棚。

    到天快黑时杂工下山,窝棚里已经可以住人了。

    余下的修缮改造,就是徐二瑞和小满他们自己慢慢来。

    只需要再用茅草铺上棚顶,那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虽然能住人,但没有床。

    还好现在尚在秋季,白天艳阳高照,晚上也不算太冷。

    杂工背上来几张门板,铺上小满爷给他们用蓑草编的垫子,再铺上被褥,比起医棚的大通铺还好一些。

    向德金他们把粮食交到小满家,大家一起吃,李老实既然要留下,自然是做洗衣伺候人的事。

    山中多了人气,也热闹起来,接下来几天小满跟徐二瑞搬来茅草盖好,又砍木头在窝棚外做些围栏木凳,还搬石头铺出小路方便人行走。

    有徐二瑞他们盯着,李老实也变得老实听话,每天勤勤恳恳跟着干活。

    因为不干活他就没饭吃。

    向德金几人住在山上倒也规矩,每天只在小满家吃饭,吃炖药肉汤,其他时间就在山坡上闲玩养伤。

    有了这些人在,最开心的还是小满和徐二瑞。

    两人每天干完活,晚上打着火把就会过去听人说外面的故事,再练练拳脚。

    这对于两个没有接触过社会的农家少年来说,这就是一个难得的大课堂,比之前的识字课有趣多了。

    最不开心的应该是小野猪佩奇。

    山上多了陌生人,小野猪刚开始还很是警惕,几次跟着徐二瑞过去偷袭。

    双拳难敌四手,对方是一群人,它一头小猪,每次都被人按住动弹不得,气得嗷嗷叫。

    最后为了报复,它就把自己的粪池搬到窝棚边,每天都去那里上厕所。

    猪是很爱干净的动物,排泄物都有固定位置。

    佩奇以前的厕所就在鸡栏外沤肥的地方,现在换成伤兵窝棚旁边,害得徐二瑞天天跟人道歉。

    每次他扯着猪耳朵把佩奇拖回家,就跟拉船一样,人猪都累得不行。

    这只是山上的小插曲而已。

    ……………………………………

    秋意更浓了,山坡上的杂树全部落下黄叶,只有青冈林还是郁郁葱葱。

    小满爷跟江枝在梯田边看稻子,这些时日两人都提心吊胆的。

    稻子种得太迟,按照季节应该在2月就开始育种的,如今整整推迟一个多月。

    入秋天气说变就变,两家人最担心的稻子遇上寒霜减产,现在心里终于可以定下,只等着几天就可以割稻了。

    前段时间稻子扬花后需要管理水,徐二瑞每天不敢分心。

    结果山上闹得人仰马翻、鸡犬不宁,安稳下来又忙着种小麦,大家都忽视稻田,现在再看时,稻田已经干了。

    小满爷蹲身摸摸田里低垂的稻穗,又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欣慰道:“可算是熬过来了!已经满浆,再晒几个太阳,今年应该不会减产的。”

    灌浆初期保证稻田蓄水三厘米,中期保持湿润,末期田里可以放干防止倒伏

    ,这段时间需要精心呵护水湿。

    这一处梯田是第一年插秧,土层厚度不够,种旱地植物还行,种水稻就吃力了。

    因为渗水严重,最热时,早晚需要往田里放水。

    只靠上方的沟渠蓄水不够,两家人的泉水也得节约着用,尽量满足田里的水。

    现在稻米能顺利收浆,就能保证产量。

    江枝此时最关心的还是其中一道梯田里的稻子,看着跟其他无差别。

    其中秘密只有巧云和自己知道。

    这里大概近百株稻子,是被做过“除雄”手术的,也就是人工杂交改种。

    那时候还是“流匪”上山之前,刚收完棉花,又赶上水稻扬花期。

    因为对小麦和玉米产量不满,江枝就想到高产的杂交水稻。

    只不过人人都知道有杂交品种,知道具体技术就少之又少,就连老农民也习惯到专业的种子公司购种。

    药学里同样有人工工业化种植药材的技术,江枝学得不上心,对那些标准化的温棚技术早忘得差不多了。

    但她懂水稻的“父本”“母本”,还有“赶花”“人工授粉”。

    于是,为了以后吃白米饭,她就想用最远古的杂交技术培育良种。

    那几天里,白天她要采药,早晚就跟巧云悄悄蹲在田坎上,用专门削刮过的竹片,把绿色稻壳中每朵稻花顶头最高的花丝拔出来。

    稻子是雌雄同体,自花授粉,平时看见的蕊须都是雄花,而下面的才是雌花。

    在开花的时候,同穗雌花只能接受它自身的雄花授粉。

    如果要杂交,就必须要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将本穗的雄花去掉,防止自行授粉。

    这时剩下的雌花可以作为母本,并与其他父本进行杂交,进而产生杂交稻种。

    当江枝给巧云讲解时,巧云不懂还老是问,逼得江枝放大招:“这就是杀了自家男人,然后出去借种生孩子!”

    巧云蒙了,三观震碎,只感觉天雷滚滚再不敢多问一句。

    江枝感觉好笑,这算什么,若让单纯的巧云知道各种美味柑橘的培育,其实就是一部大型“乱伦”史,那才是最炸裂的。

    说笑归说笑,这种技术江枝不想说出去。

    巧云是自家儿媳妇,自己作为家庭食物链顶端可以对她完全管控。

    说出的话,巧云就是想不明白也不敢反驳。

    若是这些话让小满爷他们这样的老人听到,只怕再是通情达理,也要将自己视为邪门歪道。

    而且自己一个农妇会的东西太多,一次次超出小满爷他们承受能力,会出麻烦的。

    只有等大家温水煮青蛙般接受现实,甚至脱离不了,才不会有太多疑问,甚至还会帮忙洗地。

    除过雄蕊的稻子做下标记,江枝会将这些水稻作为种子单独收割存放。

    稻子扬花只有10天左右,早晚除蕊,中午时还用细树枝赶花授粉。

    婆媳早晚紧赶慢赶抢花期,累得江枝腰酸背痛。

    不过想想几代杂交后,能吃上饱饱的白米饭,这点累也值得。

    第104

    烘稻

    时间在期盼中过去,终于到稻谷金黄,也是秋雨绵绵时,不能再等天晴了。

    趁着雨停间歇,稻草上的水汽稍干,赶紧将谷子收回去。

    割稻成了两家人的大事,比起割麦,这次还多了几位观众。

    向德金带着几个伤兵过来帮忙,李老实也一脸羡慕的站在旁边。

    啧啧,到处都是在逃荒,这里在收粮!

    江枝和徐二瑞早先将自己做过记号的稻种割下稻穗挂到檐下,剩下都是吃粮的米。

    又有粮食了,每个人都开心,就连带着稻叶划过皮肤的微痛都是痒痒的格外舒服。

    小满爷摘了一颗稻粒在嘴里咬开,感受一下米的含水量,面上露出笑容,然后吐出稻壳,把里面的米嚼碎咽下去。

    女人们都在割稻,其余人则是搬稻草,人多,这点活干得像是在玩。

    “嘭,嘭嘭,嘭嘭嘭!”

    小满爷和徐二瑞在简单拼起来的木桶中打谷子,有节奏摔打的动作都是慢八拍。

    周围一群人在津津有味的看,或许也是在回想太平盛世时丰收的场景。

    稻子收好,晾晒又出了问题,现在到处都水淋淋的。

    本来就窄的院坝被阴雨泡软,稍微露头的阳光还没有把地皮晒干就缩回去。

    这在农家是最愁人害怕的事,粮食收回来,不赶紧晾干一旦发热生芽,一年心血白废不说,接下来的日子要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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