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李老实看一眼满院被绳子联着两脚,又绑着翅膀,正扑腾蹦着走的鸡,呲溜吸一下口水赞叹道:“这么多鸡,该吃一段时间了!”他话才说完,王小菊一手牵着孩子,一手端着专门给孩子剔的肉从灶间出来,听到李老实的话顿时就不乐意了:“李叔,我们这些鸡是要卖钱的,哪能都吃,这只鸡还是专门给娘杀的,娘给我们带孩子辛苦了。”
能被儿媳妇感激,刘氏是打心眼里高兴。
这只鸡杀了大家都吃,其实分在每个人碗里也就一两块肉,里面更多的是一些菜。
李老实一直跟徐家搭伙吃饭,自然也要吃。
刘氏看看尴尬的李老实,忙打圆场:“小菊,你李叔还是帮了家里不少事,我前几天下田打谷,磊娃子还是你李叔在照看。”
李老实是孩子王,混到现在,村里大小孩子都归他管,就连四岁的磊子也要找他玩石子。
农忙时,本就偷懒耍滑的李老实就成带孩子的了。
牵着老骡子不是在驮粮食,就是在驮孩子。
农忙时小孩子最容易出事,大人干活难免有疏忽,有他这一帮忙,让其他人放心不少。
王小菊说鸡要卖钱,也不是故意让李老实难堪。
他们这次进山找到一个村,兵荒马乱的难得来一次弹花匠,果然家家都要弹棉花,翻新被褥。
活不少,但都是别人不愿意干的苦活。
没有新棉花,都是老被褥。
那些被褥是十几年,几十年的老物件,硬得像铁板,脏就更别提了,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
徐根宝和王小菊在口鼻上蒙几层布都防不住的灰尘。
换成以前,两人可能丢下不做一走了之。
现在已经没有退路,知道全村就等着看笑话,也就鼓起勇气干下去。
钱不好挣,村民也没什么钱,于是说好每翻弹一床收五十文。
夫妻俩从早到晚能弹两床,算了算,除去棉线成本,余下还有一半纯收入。
一连干了二十天,出山时收账,村民没钱,每家用鸡抵债,一只大肥鸡就当五十文。
这些鸡拿出山能卖到七八十文一只,没有亏着反而赚了。
就是活鸡又重又不好搬,但夫妻俩还是拼命三郎一样把鸡背回来。
在路上死的鸡自己吃,活的鸡就要卖钱。
王小菊想过了,自己去梨花镇卖鸡,一定要摆摊摆到娘家嫂子眼皮底下,让她们看看,自己离开娘家没有饿死,这一趟就挣了一两多银子。
不过,她这自然只是想想,徐根有和刘氏都不许王小菊再去招惹娘家:不管怎么,做不成亲戚也别当仇人。
于是徐根有把鸡送了一只给田贵家,又给巡检站张军头送一只。
接下来就在官道路边放上鸡笼,没两天就全部卖给过路的商贩了,一百文一只。
这两天田家母子平安,大家欢喜,只有秀才娘子有些不好过了。
她还是在绣花,绣着绣着,她就停下来看眼前扇面。
还是如往常,针尖下红梅依旧飘飞,可她却感觉这些梅花像是活过来一样,多了生机和灵气……
第253章
莲花的委屈
看过儿子,徐根宝夫妻俩就又进山去了,现在已经十月,天气不冷不热,正是挣钱的时候。
这一次身上银钱分文不带,只带了所需要的棉线。
刘氏也没有之前的牵心挂肚,在山里虽然人生地不熟,又要吃苦受累,但有张军头的人带进去,没有被欺压。
徐根宝把卖鸡的钱全部留在了大哥这里,他让徐根有帮他也买着砖石木料。
他自己也要跟大家一起修房子。
农活做不完,随着时间过去,收完稻子,又到割红薯藤晒猪草,泡猪草,挖红薯,种播种冬小麦的时候。
村里人对桃儿娘死里逃生的议论也就渐渐淡去。
因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连天天去听墙根的秦氏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田贵熬药说以后再不生孩子了。
秦氏撇嘴:不生孩子怎么吃鸡!
她馋鸡,莲花就又被牵连了,被她天天嘀咕:“你说你这天天有吃有喝又不饿着,怎么就不生孩子?”
儿媳坐月子,自己就有理由跟着吃鸡。
农家的鸡都是钱罐子,不是随便想吃就能吃,不光是自己舍不得,就是被邻居知道,也会被人说“好吃不留种,蛋鸡都不放过”。
听到婆婆又说自己不生孩子,莲花终于忍无可忍回怼:“你也是生过孩子的,我怎么不生你会不知道?我跟根庆稍微碰一碰你就起来敲门撒尿,还怎么生!”
秦氏勃然大怒:“怎么就不能生,你生不出孩子还怪上我了,你跟根庆睡在一起碰过几次我门清。
我当年是碰过一次,根庆他爹跟我分床睡也生了孩子。
你两人天天睡在一起,还想天天碰?你就不害臊。”
莲花羞红脸,哭着跑出门去。
秦氏跺脚骂:“不知羞的花子,天天碰男人。”
莲花一路哭着跑进山崖边,这里有她家的一片红薯地。
徐根庆此时在地里割红薯藤。
旁边,轮转到自家养的两头小黄牛在低头吃藤子,新鲜藤叶已经吃得肚子鼓胀。
剩下的给藤条还需要收回去晒干,到冬天喂猪喂牛都可以。
徐根庆正忙碌着,却见自己媳妇哭着跑来。
“怎么了,好好的又哭。”
他抱着红薯藤走过来,顺带把周围所有的红薯藤收拢起来堆成,准备用放在旁边的背架背回去。
莲花一屁股坐在背架上,抹着眼泪哭述:“还不是怪你娘,又在说我生不出孩子,还说我不知道羞臊,天天缠男人!”
徐根庆眉头紧锁:“她说就让她说去,你忍忍,等地里红薯挖了,我们就跟田叔他们一起修房,把房修好隔开……”
莲花一把拉住他:“我不想等,凭啥天天要我忍着,不是你娘忍!这又不是我的事,是你娘不让我们生的。”
徐根庆也无可奈何:“我娘就那脾气,我能怎么办,说也说了,她不听。你总不能让我像江婶子那样打她一顿。”
莲花一听又是这话,气得抓起红薯藤子就对他砸过来:“你们就只知道欺我,我要回娘家!”
她知道,徐根庆就是拿婆婆没办法。以前婆婆跟大嫂吵架,还有其他叔伯可以说几句。
现在家里没人能管,娘就天天盯着自己说,徐根庆也无奈。
除非让江婶子动手。
可徐根庆再是觉得自己娘不对,也不会让人打秦氏的。
回娘家就更难了,回家都说不出口,还要被骂一顿。
莲花气得不行,坐在地里放声大哭。
徐根庆慌了,自家这地虽然靠着山脚,跟其他人家的地隔得远,中间还有江婶子家的大片红薯地,周围也没有其他人。
可莲花哭得太大声,要是被人听到传到,肯定会说自己在打婆娘。
江婶子说过,到处兵荒马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
这日子要活一天,就要好好过一天。
实在过不下去就别过,谁要是打骂婆娘,她就要拿黄荆条子抽人:看棒子打在自己的肉上痛不痛。
已经有秦氏和徐根宝夫妻当例子,大家都知道村长说打就真的要打,徐根庆可不想再跟着被罚。
他赶紧坐到莲花身边好言哄着:“别哭别哭,我回去就让娘别管。”
莲花想起秦氏骂自己“不害臊”的话,心里憋屈的慌。
知道哪怕徐根庆回去让婆婆别管也是无用的,反而会认为自己挑拨是非,让母子吵架,就越发哭得厉害。
徐根庆也感觉自己心累得慌,他一屁股坐在莲花旁边,唉声叹气:“你说我能怎么办?娘只有我这个儿子。”
莲花抽泣着道:“你们说以前的江婶子就爱撒泼骂人,小天走了她就再不随便骂人。”
“大嫂跟婆婆在一起也爱吵架,现在大嫂走了,怎么婆婆反而还更爱骂人了?”
徐根庆也无法解释自家娘是怎么了,但江婶子虽然还是打人骂人,那也比娘好多了。
两人说几句话,莲花渐渐也不哭了,婆婆就这样,自己还是只能等多修几间房分远些。
徐根庆看见旁边山坡上长着已经开始变得金黄的糖罐子,顿时来了精神,这可是山里孩子的零食,虽然还差着时候也可以吃了。
他忙跑过去扯下几个果子,然后在石片上磨去刺,又剥去里面的种子,这才递给莲花:“你吃,这甜!好吃我又给你剥。”
莲花也是山里娃,自然吃过糖罐子,于是一边还在打哭嗝,一边吃糖罐子:“……呃!没打霜……呃!还有点酸!”
徐根庆看看地边还堆放的几堆苞米杆,又看看脸都哭花了的媳妇,心底突然有点痒痒的。
莲花天天被婆婆骂,他也是才二十岁的男人,说来成亲两年多,就没有好好抱着媳妇睡过囫囵觉。
这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怎么就那样笨呢,委屈媳妇又委屈自己,这地方可是荒山野岭连人都没有。
于是,莲花就看着徐根庆铺开红薯藤,抱来苞米杆搭起小窝棚。
她的脸瞬间红通通的,被徐根庆一拉就滚了进去……
……时间慢慢过去,吃饱的小黄牛无所事事。
视野里没了主人,也不管旁边窸窸窣窣抖动不停的草堆,自顾自慢悠悠开始闲逛,渐渐走进村里……
直到有人喊:“牛跑了!牛跑了!牛在吃菜,今天该谁家养牛?”
徐根生跑过去抓住已经吃了好一片青菜的小黄牛,开始一家一家的问,今天轮到谁家养牛。
要是牛丢了,一定要那家人赔,让他当牛耕地,天天卖力气累死他活该!
第254章
金樱子
此时江枝也在山上采糖罐子。
糖罐子又叫金樱子,是一味地道药材,霜降节气之后就可以入药。
曾经在春季时满山的刺藤花飘香,到现在的秋季,又是甜甜蜜蜜的果子。
金樱子因为有涩精固肠,止带下的作用,可以治疗遗精,遗尿,止白带和崩漏,被誉为是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
只是藤上的金樱子全身是刺,采摘时需要小心扎手。
摘下金樱子,江枝先用粗麻布包住,放在地上用木棒擀搓,把果实上浑身的刺全部清除,再剪去顶端几个老化的花片,让每个金樱子都成光溜溜的,准备药用。
金樱子的根和果实作用是一样的,炖猪肚治疗肾虚遗尿和小便频数。
加何首乌和刺萝卜炖肉治滑精早泄。
江枝采下来的金樱子,一部分熬成金樱子膏自己服用,一部分准备泡酒。
金樱子是可以熬糖,也就是熬膏,这事巧云早已经学会了。
把新鲜的金樱子搓去外刺,捣烂放在锅中熬煮一个时辰,等到糖汁熬出,再过滤去药渣,继续熬煮到浓缩收汁就成。
金樱子膏除去有固精的作用,还能黑发养颜,降血糖。
江枝则亲自来泡酒。
一般人都是把成熟的金樱子洗净晒干直接放进酒坛,泡一个月就可以饮用。
江枝是习惯把干净的金樱子入蒸笼蒸透,再晒干,经过反复的两蒸两晒才结束,最后才把晒干的果实放入酒坛中密封一月。
婆媳俩摘金樱子熬膏泡酒忙活了几天,又忙着摘野菊花,晒野菊花。
等到春凤和徐大柱把那块腾空的斜坡地翻挖出来,大家就准备播种冬小麦。
从夏天开始,地里的烂叶草根就被堆在地边的土凼里,小满爷又从旁边的山林里拢来树叶,加上三头猪的粪水堆沤成一大堆肥土。
现在已经运进地里。
又是一年满山野菊花金黄,跟去年相比,干活的人略有不同。
因为山下的几十亩地也需要人干活,二瑞和小满好几天没有上山。
现在干活的多了一个徐大柱和巧云,另外就是一岁多的小彩霞。
妮妮当了大姐,带着彩霞在地边上玩,踩着石头摘花,扯了一串串的红果子玩。
这些东西在去年还是救命粮,今年已经无人再把它放在第一位了。
佩琪也长大了,尽职尽责的守在姐妹旁边,防止有其他动物跑过来伤害。
有佩琪在,这片林子基本上没有其他动物了,尤其是蛇,一旦进入它的地盘,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江枝几人就在地里干活。
陡峭的坡地土脚浅,用不上畜力,一切都靠人工,江枝和春凤用锄头铲出小沟,小满爷和巧云一人负责撒种放种,一人负责丢肥土。
徐大柱现在还是不能站立,但靠双臂撑着,能坐着干活。
他坐在随身携带的小木凳上,用一个木推耙熟练的推动松土把麦沟盖上,再把手臂能够着的地方淋上一圈水。
几个人做这点地一点也不累,此时还高高兴兴商量着挖红薯的事。
第一年的红薯是种在有土的石头缝里,挖时很难,那些红薯要么被挤得歪瓜裂枣,或者长成一串串的袖珍小葫芦,成了佩琪的零食。
在第二年,大家终于找到在山上种植方法。
再开荒不现实,于是从各处收集肥沃的表层土皮,然后在各处平缓处堆出一个一个半米高的土丘。
在土丘上先种上苞米,再把红薯藤栽上去。
现在,苞米已经收了,只需要扒开土丘就能找到红薯。
“婶子,前天我扒开一垄看过,长得可真好。”春凤乐滋滋道。
江枝也很喜欢:“趁着这几天太阳不错,种完麦子就把红薯挖了。哎呀,红薯窖可怎么弄。”
秋天说收成,总是让人乐意的事,只是在山上两年,一些设施还没完善好。
就比如红薯窖和储青料的池子。
山上有三头需要吃料的猪,红薯藤就需要储存起来以备冬天用,这可是重要的事。
徐大柱一边撑着身体挪动着,一边道:“那个装青储的土坑,我们已经打好,到现在有一人高,收了红薯藤随时都可以储进去。”
江枝惊讶:“你们打出来了?就你和长庚伯?”
她之前说过在山下挖了坑装苞米叶做青储,徐大柱和小满爷说山上也要打一个。
山上土层浅,多是坚硬的黄土砾石,要想打出一个大的土坑可不是容易的,除去锄头,很多时候还需要动用铁凿,算是一个大工程。
从动工开始,二瑞和小满要管山下,就做得断断续续的,山上一直就是小满爷和大柱、春凤巧云几人轮流在里面挖。
春凤和巧云要管着田地和鸡猪,真正坚持的还是徐大柱和小满爷。
这一老一残除去需要做蚊香,大部分时间都在地坑里,还真被他们抠出来了。
没想的还有更不容易的事。
徐大柱说:“这几个月打坑时,我想闲着也是闲着,还跟爷把那些打出来的黄土捡干净石头,锤散做了些土砖。
做得不多,只够换一堵墙的,到现在晾了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