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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桑宁:“……”

    妈的没人跟她说洪爷是个女人!

    *

    凉州南城,某一深巷传来深深浅浅的犬吠。

    有火把摇曳,人声碎语。

    洪爷带着桑宁几个敲开了一间民房的门。

    “洪爷?您来了?”

    “出了什么事,亮着火把干什么?”

    虽然这巷子看着是一户户普通的人家,其实里面是相通的,整个巷子都是暗娼馆。

    此时,有不太好的声音从某个房间传出来。

    老夫人面色僵白,让霍静雅先回家。

    “娘,不用回,不就是那回事儿吗,我都懂!”

    她也没什么地方不能进的,反正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嫁人,名声不名声,对她来说早没意义了。

    老夫人没有再说什么。

    “洪爷,有个女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小的怕她惊扰了其他人,正在找呢!”

    “什么女人?今天有没有进来一个叫莫翠语的?”

    “就是她!是她婆母带进来的,说是让您看着安排,我瞧着那女人没什么精神,就把她先安排在了十号房,谁知道傍晚她不见了!”

    “不见了是去了哪里?会不会被人拖到别的房间……”李玉枝不敢想。

    洪爷打断她:“不会。来这的人都知道规矩,点了谁就是谁,谁敢乱来吃不了兜着走!”

    “她出不去的,一定是在哪里躲着,赶紧找。”

    每一道门口,都拴着一条半人高的大狼狗。

    因为狗叫,惹的几个屋里的人发出不满的咒骂。

    可也有的人,借着这动静更加起劲儿。

    霍家人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咬牙忍耐的寻找。

    终于,在一条狼狗的身后,找到了瑟瑟发抖的莫翠语。

    或许是她身上沾染了这里的香脂味儿,狼狗没有咬她,只是将她堵在角落里,不让她动半分。

    “翠语,跟我走。”李玉枝眼里含着泪,拉住了她的手。

    “啊……呜呜……”

    莫翠语泪流如注,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词。

    “洪爷,不是咱们!”面对洪爷的厉眼,小厮急忙解释。

    “她来的时候就没说过话,原来竟是个哑巴!”

    莫翠语当然不是哑巴,是被灌下了让人失智的药。

    这药是青楼常用的,是一种短时效的药。

    就是为不听话的女子准备的,对喉咙也有损伤。

    没想到在她这里,也真实的上演起了逼良为娼的戏码。

    洪爷妍丽的脸变的难看。

    霍家人临走一句话都没说。

    没有告别,没有感谢。

    她苦笑一声,听到某个房间传出说话的声音。

    “禾儿,上次不是给了你一袋米,怎么看着更瘦了?”

    女人凄楚道:“家里那么多张嘴,奴家又能吃上几口。”

    “你……哎,我昨天看到你婆母去割了肉,还以为你家日子好过了些。”

    “我……我没见……”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

    洪爷又想到了桑宁的话。

    暗娼馆的存在,到底是养活了这些女人,还是成了压榨她们最后价值的帮凶。

    难道,真的错了?

    李玉枝背着莫翠语,感受到肩膀处的一阵阵热流。

    这个女人可真傻。

    她该去骂,该去打,该让那家人鸡犬不宁。

    就是不该悄无声息的流泪,吞咽下比黄莲还要苦的屈辱。

    到岔路口,莫翠语挣扎起来。

    她要回家。

    “翠语,今天先不回去,等你伤好了……”老夫人哄道。

    可是莫翠语很坚持。

    她要回家。

    “她要回,就让她回好了。”桑宁清冷的说。

    伤好,伤没好没差别。

    这一次教训,也该让她支棱起来。

    要是还那么软弱,那她们救多少次都没用。

    莫翠语跪下对她们磕了一个头,然后虚弱的朝家走去。

    她要回的呀!

    回去要一个答案。

    第103章

    该!活该!

    “嫂嫂,你,你回来了?”

    乔丹桂捂着嘴,激动的看着莫翠语出现。

    眼神隐晦的从她身体上掠过。

    莫翠语像是没听见,直直的朝着他们的屋子走去。

    两个小姑子躲在门后,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霍江临原本昏睡着,此刻好像意识到什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娘子,你回来了……娘子……”他眼神迷蒙的伸出手。

    莫翠语眼睛闪了闪,握住了那只枯瘦的手。

    握住的同时,霍江临身体一震,好像惊醒了体内的某种禁忌,又倏然抽出了手。

    眼里的情谊也消失无踪。

    “你又被什么人碰了,你又伺候了几个?你这个天生的荡&妇!滚!滚出去!”

    莫翠语眼里的亮光霎那间稀碎。

    她张开嘴,可能想问什么,但是抖着唇,发不出任何声音。

    想问的话,不需要问了。

    回不去了。

    僵硬的转过身,她的手却又被拉住。

    微弱的希望又升起,她含着最后的期盼回头。

    “娘子,你不要得罪那个洪爷,我不想再坐牢,你回去吧,你快回去……反正已经这样了……已经这样了……”

    后面的话莫翠语已经听不清了。

    有什么在脑子里炸裂。

    淬了毒的箭四面八方将她包围。

    万箭穿心!

    冷啊。

    真冷。

    全身像被对穿了一个大窟窿,透心透肺的冷。

    冷的她血液都不再流动。

    此刻,她清楚的认识到,在这个男人眼里,她已经是一个弃卒。

    再不是一个妻子了。

    那一年,俊朗的少年郎来到馄饨店,用一个时辰吃了一碗她亲手做的馄饨。

    临走,放下一块晶莹冰透的玉佩。

    “姑娘,今日忘了带银钱,这枚玉佩暂做抵押,改日再赎。”

    这个改日,就遥遥无期。

    他从没带过银钱,不是留下一只银镯,就是一对簪花。

    最后一次,他放下一支芍药金钗。

    两家悬殊的家世让她不敢答应,却又夜里辗转反侧。

    她喜欢他。

    喜欢他的谈吐,他的彬彬有礼,和那双含情看她的眼睛。

    可是爹不同意,所以她就把喜欢压在心底,将所有的东西尽数归还。

    没想到他会那么固执,在她门外一站就是一夜。

    后来馄饨店有人闹事,那些混混妄图欺负她,也是他及时赶来,打跑了那些人。

    爹大概意识到,嫁到富贵人家也不错,至少没人再敢欺负她,所以就同意了。

    霍江临用了先斩后奏的法子,到官媒交换了庚帖,把婆母打了个措手不及。

    婚后虽然婆母看她不顺眼,在人后磋磨敲打。

    但有丈夫的疼爱,她也是知足的。

    可是今天……

    她彻底心死了。

    是她的错吧?

    是她错了吗?

    大概,是的。

    她把事情搞成这样,把那个爱她疼她的丈夫弄丢了。

    恍恍惚惚,她摸起了剪刀。

    “娘——”

    怯怯的声音犹如穿透厚厚的墙壁,击碎周边看不见的禁锢。

    耳边的轰鸣消失,她扭头看向门口惊慌的女儿。

    剪刀落地,她扑过去。

    凤儿,凤儿……

    怎么办?怎么办?她死了凤儿怎么办呀!

    她哭的无声无息,却在心里哀嚎。

    疼死了,早已麻木的心脏又开始疯狂的疼。

    被人撕裂以后再反复刺扎,喘一口气都疼。

    “娘……奶说,你是个贱女人,去和别的男人睡觉了。”

    五岁的孩子,尚不懂这话的含义,只是单纯的重复听来的话。

    稚嫩的眼神懵懂的看着她。

    却不知这话是怎样的震耳欲聋。

    莫翠语当场疯了,眼中肉眼可见的浮现猩红,秀气的脸变得扭曲可怖。

    她抓起地上的剪刀就冲出了房。

    “娘子,你干什么,翠语,莫翠语……凤儿,快去拦住你娘!”

    丁氏躺在床上哼唧,昏暗的烛光映照的她面部皱纹分外深刻。

    霍宝鸿趴在桌子旁昏昏沉沉睡着。

    房门是被踹开的。

    带进来的风吹熄了蜡烛。

    但这一瞬间,也让丁氏看清了来人是谁。

    “小贱蹄子,你还真又回来了,跟洪爷睡都睡了,要么在那待着,要么去死,别回来脏我儿子的眼了行吗!”

    “啊——啊——”莫翠语发出濒死愤怒的叫喊。

    如狂怒的兽,在漆黑的夜里,毛骨悚然。

    她冲到床边,高高举起了剪刀。

    月光似在给她指路,映照着丁氏惊惧的眼。

    “娘,娘,凤儿怕……凤儿怕……”

    一个母亲,最后的底线,就是孩子。

    她可以为了孩子举起剪刀。

    也终会为了孩子放下屠刀。

    她刺下去,就再没了活路,凤儿就成了没娘的孩子。

    所以,她不能杀了这个恶毒的老东西。

    但是,她又不甘心!

    凄厉的叫声撕破夜空。

    莫翠语跑出屋子,抱起哭泣的凤儿,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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