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朱棣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李青不跟着还真不放心,万一死半道儿上,就目前这局势,还不得翻天啊?“你去的话我就不去了。”朱瞻基轻声道,“反正也没仗可打了,我留在京师,给我爹分忧。”
“随你吧。”李青耸耸肩,他对这个不感兴趣。
“你这是什么态度?”朱瞻基不满,“我们朱家给你发着俸禄,你却总是一副敷衍模样,你瞅瞅你,哪有半点儿忠臣模样?”
我对你们老朱家够意思了……李青翻了个白眼儿,正欲呛回去,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大侄子!”
二人同时扭头,赵王朱高燧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三叔来啦。”朱瞻基对三叔很亲热,主要是三叔没野心,“三叔快过来坐。”
李青起身拱了拱手,“见过赵王。”
“李先生少礼。”朱高燧来到桌前坐下,一副自来熟模样,和二人叙起了旧。
这一来,两人也没机会说悄悄话了。
朱高燧多少有些社交牛逼症,李青说一句,他能说十句。
没过一会儿,李青就受够了他的碎嘴子,借着喝茶不说话,将舞台留给朱瞻基。
李青靠在椅背上,一边小口抿着茶,一边观察周围官员。
不知怎地,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很快,他就醒悟了。
这伙人对赵王的到来,反应实在太冷谈了,虽说官员不得结交藩王,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至少也得起身行个礼才是。
然而并没有,这伙人就跟没看见赵王似的,完全把他当空气。
这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莫非赵王和他们暗中串联,意图不轨,他们这是在避嫌?
念头刚刚升起,李青就掐灭了。
老三听劝,识时务,不会做,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儿。
~
大半时辰后,朱棣、朱高炽姗姗迟来,众人起身行礼。
一番场面过后,重新落座,正式开席。
美酒佳肴接连端上来,太监宫女川流不息。
小胖挺着大肚子走来,笑呵呵道:“三弟,走,去父皇那桌。”
“好嘞哥…啊不,太子殿下。”
“你这跟谁学的啊,”小胖笑骂道,“叫哥就成。”
顿了顿,“李青你也一起。”
“我在这儿挺好。”李青推辞,心说:你们一家人的事儿,我就不掺和了。
“父皇点名让你过去。”小胖说。
“那好吧。”李青不再矫情,随几人去了朱棣那桌。
他没有和小胖坐一起,而是坐在了赵王身边。
原因无他,这厮话多,顾不上夹菜,不像小胖,净捞干的。
“李青,过两天北伐你也去。”朱棣开门见山。
李青能说什么,“臣遵旨。”
“皇爷爷,我要不要去?”朱瞻基问。
“在家待着吧。”朱棣抬手去端酒杯,小林子眼疾手快地倒上酒。
两杯酒下肚,菜肴上的也差不多了,朱棣拿起筷子夹了块鱼。
“开席开席。”小胖撸起袖子,招呼众人吃喝。
朱瞻基白了眼好吃的爹,起身道:“孙儿祝皇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哦对对对,”小胖连忙放下筷子,起身恭祝父皇大寿。
接着,群臣起身,念着早已准备好的贺词。
忙活了大概一刻钟,这才正式开席。
皇帝寿宴规格相当高,李青也不说话,闷头吃喝,寿宴一年也就这么一次,跟过年似的,自然要把握住。
吃得正欢之际,一道声音突兀响起:“皇上,臣有本奏!”
李青筷子一顿,回头瞥了眼上奏之人,他叫不上来名字,隐约记得是礼部的郎中。
朱棣眼睛眯了眯:“准奏。”
礼部郎中面色凝重:“皇上,臣有重大情报上奏。”
“重大情报?”朱棣有些意外,他还道是此人要阻拦他亲征呢,本来都准备叫人拖下去了,只要按捺住性子,“上前答话。”
郎中离席,上前行礼:“皇上,臣早上收到一封匿名书信,内中所写之事骇人听闻,荒诞至极,臣以为不可采信,
但……臣不敢隐瞒不报,请皇上圣裁。”
“匿名书信?”朱棣脸上透着诧异,旋即化作嘲讽,嗤笑道:“藏头露尾,自然荒诞。”
顿了一下,终究忍不住好奇,“呈上来吧。”
小林子连忙上前接过,小跑回朱棣跟前,“请皇上阅览。”
朱棣打开信封,只片刻间,脸色彻底阴沉下来,锋锐的眸光望向李青……身边的朱高燧。
朱棣一旁的小胖,脸色也不好看。
“怎么了父皇?”朱高燧有些纳闷儿,“怎么,都这么看着我啊?”
朱棣脸色变幻,少顷,起身道:“老三,你跟朕来。”
“哦,好。”
朱高燧起身,跟上朱棣步伐。
“瞻基,你随爹来。”
小胖也顾不上吃喝了,胖脸上满是凝重,透着担忧和怒火。
“哦,好。”
朱瞻基快步跟上老爹,过了会儿又折返回来,“李青,你随我来。”
不是,搁这儿套娃呢?真的是,每次吃席就没尽兴过……李青悻悻放下筷子,不过他也好奇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
乾清宫。
李青刚到门口,就听到朱高燧的惊惧颤声:“父皇你是知道我的,我没有野心啊,一丁点儿都没有,诽谤,诽谤啊!
他们诽谤我啊……!”
走进乾清宫,朱高燧声音更大了些,情绪激动:“父皇,这个位置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头上啊,我是你看着长大的,我哪会有谋逆之心,这分明是有人无中生有,凭空捏造。”
朱棣不语,他知道老三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本事,不过为保险起见,还是得试探试探。
小胖想开口,但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
“孙儿拜见皇爷爷。”朱瞻基大礼参拜,打破沉寂。
李青也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朱棣摆了摆手,继续看向朱高燧,“老三,你藏的够深啊。”
“我不是…我没有……冤枉啊!”朱高燧面如土色,磕头如捣蒜,“父皇,大哥都监国这么多年了,我哪会有这心思啊,就我这点儿能耐……没可能啊!
这…这不是闹嘛,就算大哥不成,还有二哥呢,我算哪根儿葱啊!”
“哦?”朱瞻基不爽了,“三叔的意思是,二叔适合做储君了?”
“哎呦哎,我的大侄子诶,三叔不是……”朱高燧都快哭了,“我真是冤枉的啊!”
第151章
大明朝的官儿都是好官
朱高燧是真怕了,老爹有多狠他是知道的,杀了他倒不至于,不过废了他,亦或圈禁至死却十分有可能。
“父皇,儿臣是真没有谋逆之心啊!”
朱高燧指天发誓:“我要是有一点儿不臣之心,就让我全家死光光,一个不留。”
“放肆!”朱棣大怒。
“三弟你说什么浑话呢?”小胖也满脸不悦。
李青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
朱高燧回过味儿来,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我全家,你们不算。”
朱瞻基冷笑:“看来三叔没把我们当一家人啊!”
“我……”朱高燧悲愤交加,肠子都悔青了: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啊,这是给老子过寿,还是给自己挑忌日啊?
他娘的,早知老二不来,我也不来了!
“大侄子,你可不能坑三叔,三叔最疼你了。”朱高燧讪讪的套近乎。
朱瞻基不吃这套,别过头去不理人。
朱高燧这下真哭了:“爹呀,哥呀,我是被冤枉的啊,你们信我,信我啊!”
“行了。”朱棣满脸怒气和嫌弃,但也有一抹放松,“瞧瞧你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哪有半点儿藩王的样子。”
的确,老三没可能造反。
“起来吧,就你这点儿能耐,老子还不放在眼里。”朱棣骂道。
“父皇明察秋毫,父皇圣明啊……!”朱高燧如获新生,‘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从地上爬起来,满脸庆幸。
这一小会儿时间,他仿佛在鬼门关走了好几遭。
朱棣看向李青,一甩手中书信,“这件案子你负责办了,朕给你三天时间。”
我就不该跟来,好奇心害死猫啊……李青无奈接旨。
捡起书信展开,内容倒挺简单的,概括一句话:赵王勾结常山中尉指挥,羽林卫前卫指挥,还有宫中太监,欲毒害朱棣,自己上位。
李青嗤之以鼻,要是换做汉王,或许有那么几分可信度,但赵王……这个笑话有些冷。
字迹横七竖八,不是拿脚写的,就是左手写的,想通过字迹找人怕是不行,李青有些头疼,抬头问道:
“皇上,揪出元凶后怎么处理?”
“凌迟!”朱棣语气冰冷,“三族男的戍边,女的打入教坊司。”
“明白了。”李青拱手,“臣先告退。”
……
三天时间并不充裕,李青只好抽丝剥茧的逐步分析。
赵王朱高燧是前天进的京,在此之前,吏部蹇义、内阁杨士奇、礼部杨勉等人还在狱中,又有锦衣卫看守,没时间勾结作案。
常山尉、羽林卫、太监……李青吁了口气:这显然是奔着武将和太监来的。
这个栽赃手段并不高明,甚至有些幼稚,但很有效。
按照正常逻辑,谋反这么大的事儿,不管有多荒诞不羁,身为帝王都会详查。
而一旦严加调查,势必会出现信任危机。
赶在朱棣即将亲征时候,可谓是对时局的把控妙到毫巅。
你查是不查?
查的话,大概率是出不了兵了,不查的话,你心里永远扎着一根刺。
尤其是‘太监下毒’这一招,更是损到了极点,你不查,吃饭都不安生,谁知道试毒的太监,有没有提前预备解药。
“他娘的……”李青骂了一句,“真脏啊!”
朱棣也正是意识到这点,有些骑虎难下,这才把问题抛给李青。
关键是,李青也头疼。
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能够锁定幕后之人。
朝廷办案,尤其是对官员,可不能凭空揣测,得有足够证据,不然难以服众。
李青皱眉道,“只能先从源头开始查了。”
于是,李青去了礼部,找到了那位郎中。
……
“怎么称呼?”
“下官王忠。”
“王郎中。”李青点头,问道:“皇上命我彻查此事,这封信除了你还有谁看过?”
他眼眸释放着危险:“如此荒唐的事儿,你可曾传播?”
“下官……不曾。”王忠硬着头皮说道。
不知不觉间,他已落入李青的语言陷阱。
李青提笔记下供词,“画押。”
“这个……揭发者也有罪?”王忠情绪激动,“下官一心为国,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这只是调查,并不是论罪。”李青笑嘻嘻道,“不然本官就得请你去昭狱谈谈了。”
“呃…好吧。”王忠不情不愿地画了押。
李青收起供词,眼神恐吓:“书信的事,还请王郎中保密,若是从你这泄露了出去,后果……你懂的。”
“懂的,下官懂的。”王忠赔笑。
“那就好,王郎中可得好好保重啊!”李青拍了拍他的肩,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转身离开。
目送李青走远,王忠一屁股坐在椅上,止不住地哆嗦,满脸懊悔:就不该淌这趟浑水。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已成定局,他也只能祈求李青查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王忠身为呈送匿名信的人,他的嫌疑实在太大了,这点他很清楚。
李青自然也知道,只是没有证据,他没办法拿人。
所以才用言语、表情等细节,给王忠一种‘我知道你是做局之人’的感觉。
出了礼部,李青就回家了,没有去什么羽林卫,也没去找书信中的东厂太监。
没那个必要,朱棣对军队的掌控,比起同时期的朱元璋,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太监……东厂如日中天,他们哪里会害朱棣。
文官就是希望彻查武将、太监,以此瓦解朱棣和两方势力的亲密关系,李青门儿清。
……
是夜,漆黑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