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朱瞻基只觉眼前一花,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大刀已至近前。他想提棍格挡,怎奈刚才用力过猛,根本收不回来长棍,只能凭着本能做出躲避动作。
然而,还是慢了。
大刀精准无误地砍在胸膛上,尽管大刀未开刃,尽管有重甲保护,朱瞻基仍觉得胸膛像是被豁开了一道口子。
“啊啊……”
朱瞻基惨叫。
强大的惯性作用在身上,直接将他掀飞出去,摔在地上连续滚了六七圈才堪堪停下。
极致的疼痛感,让他几乎晕死过去,不停扭动着身体,叫声都变了形。
“我滴儿~!”
小胖大骇,急忙往演武场冲,情急之下摔了个屁股蹲儿,但他也不顾上了,连滚带爬地继续往前冲。
李青更快,急速赶到朱瞻基身边,将他拉出‘战场’。
见朱瞻基身上并未有血迹渗出,李青立即朝朱棣喊道,“皇上,太孙无恙,你们继续。”
朱棣点点头,持刀继续‘拼杀’。
幸亏双方减员严重,余下的骑兵有充足空间躲避,不然朱瞻基很可能要被战马踩踏。
不过,他也不好受,憨憨那一刀不是一般的重,疼的他痛不欲生。
“儿砸,你怎么样啦?”小胖连滚带爬跑过来,声音发颤。
朱瞻基哑声道:“爹,我感觉……我快不行了。”
“别演戏了,”李青揶揄道,“锁子甲都没完全破,就不行啦?”
“啊呀……”
朱瞻基又气又疼,脸都红了,哆哆嗦嗦着说不出话:谁演谁狗,我是真疼啊!
小胖低头去看,见果如李青所言,锁子甲并没有彻底破开,这才长长舒了口气,骂道:“你这家伙,可吓死爹了。”
“爹,我疼啊,疼死了都。”朱瞻基委屈的不行。
李青好笑道:“刚才你那一棍也不轻,要是抽在你二叔脑门儿上,绝对比你现在要严重得多的多,技不如人,怨不着谁。”
“是啊瞻基,你刚才下手忒狠了,那可是你二叔啊!”小胖也有些后怕,继而埋怨起来。
“受伤的是我啊,爹,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呢。”朱瞻基气得大叫。
“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里外。”小胖瞪了他一眼。
两人拖着朱瞻基离开‘战场’,来到观战处,小胖拨开儿子衣服,待看清朱瞻基伤势后,不由又心疼起来。
朱瞻基胸膛有一条近尺长的血痕,没被划开口子,但冒出了好多小血珠,伤痕高高肿起,颜色发紫。
那一刀的威力,端的厉害。
憨憨宝刀未老,风采依旧。
“我肿么了?”朱瞻基被碰到伤痕,疼得口齿都不清了。
“肿了肿了。”李青点头,“肿老高了。”
“青哥你快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小胖急道。
李青伸手去按压,疼得朱瞻基死去活来,“猪手,快猪手。”
“放心,骨头没事儿。”李青笑道,“不是啥大伤,养几天就好了。”
朱瞻基气急:“我都感觉快死了,你还说不是重伤?”
“那是你感觉。”李青翻了个白眼,哼道:“我不要你感觉,我要我感觉。”
“……”朱瞻基被这一气,反而没那么疼了。
其实伤势本就不重,最初的疼痛过去,只要不触碰,疼痛感自然会降低。
“回去温水放盐,拿盐水擦拭一下,过两天就不会很疼了,不出十日就能彻底恢复。”李青淡淡道。
“嘶~!”朱瞻基被父亲扶着坐在椅上,闷声道:“知道了。”
李青笑笑,继续观战。
耽搁这一会儿的功夫,战场已经到了尾声,双方人马加一起不足二十。
朱棣已经有些疲惫了,但仍坚持着冲锋,大刀挥舞间,连续‘斩杀’数人,就连赵王也未能幸免。
与此同时,神勇的朱高煦也‘斩杀’了朱棣一方数人。
这一轮冲锋过后,战场上就只剩父子二人。
“父皇,你老了。”朱高煦傲然道,看着十分欠揍。
“好小子。”朱棣气笑了,“且看你有无本事胜我。”
说着,持刀上前,砍向朱高煦。
“当啷~!”
大刀相撞,朱高煦纹丝未动,朱棣却险些跌下马去。
“我说了,你老了。”朱高煦语气淡淡,逼格十足。
小胖气得快要骂娘了,父皇都这样了,你就不能让着点儿吗?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好明说,不然这场演武将毫无意义。
他这个气呀。
朱瞻基也很气,想上前再战,一是帮爷爷出头,二是为自己出气,奈何一动弹,就疼得他面容扭曲,腰都挺不起来。
“李青你上,好好揍他一顿。”
“我才不上。”李青果断拒绝。
朱瞻基气得不行,“爹,你看他。”
小胖只是苦笑。
“当啷~!”
又是一记对撞,朱棣手中的大刀差点脱手而飞,朱高煦依旧稳住老狗。
“父皇,认输吧!”
“放屁!”朱棣大怒,身体陡然生出一股子力气,“再来。”
“来就来!”
铛啷啷……!
大刀对撞声不绝于耳,朱棣再不复一丝病态,每一刀都势大力沉,震得朱高煦虎口发麻。
朱高煦与同战马一起,连连后退,朱棣却是越打越猛,一刀比一刀重。
连续七刀过后,朱棣沉声大喝:
“忒!”
嗡~
大刀划破空气,直奔朱高煦胸膛。
朱高煦反应极快,立即提刀格挡。
“铛——!”
大刀脱手而飞,朱高煦也被掀飞出去,摔在地上,刚站起身,朱棣的大刀已抵在他胸前。
终于输了……朱高煦满脸不服,别过头去:“终是未能胜你!”
他比小胖了解朱棣,他知道,若是让了,那父皇赢了也不会开心,即便让,也不能明显。
还好,父皇靠着硬实力赢了。
“哈哈哈……”朱棣仰天畅笑,恣意狷狂。
李青气沉丹田,声音悠扬:“皇上威武。”
“皇上威武!”
‘阵亡’的将士高呼,声音逐渐统一,气冲寰宇。
朱棣扬起大刀,狠狠抽在马屁股上,战马吃痛之下,疾驰向前。
“驾……!”
朱棣策马奔腾,驰骋在广阔的演武场上,驰骋在‘皇上威武’的声浪中……
许久,战马缓缓停下,朱棣举起手中的大刀:
“明军威武!”
“皇上威武……!”将士们的声音更大了。
朱棣望向喊得脸红脖子粗的将士,望向儿孙,最后望向李青,那一眼,饱含深意。
最后的最后,望向天穹……
“当啷~”
大刀掉落在地上,弹起两寸高,发出嗡鸣声。
朱棣身体前俯,趴在了马背上。
战马太疲惫了,没有异动,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踢踏着地面,朱棣稳稳趴在马背上,像是睡着了。
刷——!
所有人都骇然变色,满脸惊恐。
“父皇……!”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三兄弟意识到了什么,满心悲怆地飞奔向前。
朱瞻基也挣扎着起身,咬着牙,一步一晃地快速赶上前。
这一次,李青没跟他们抢,走在几人身后。
“李青,你快来。”
“快来啊,李青。”
三兄弟大吼,眼睛通红。
李青加快步伐上前查看,朱棣已然气息全无。
“怎么样?”小胖颤声问。
李青眼眸低垂,“皇上……驾崩了。”
第1章
建文的忠臣也是忠臣
“哭!”
乾清宫殿前,小林子一扬拂尘,尖锐的声音充满悲伤。
“皇上呐……!”
群臣披麻戴孝,哭天抢地,悲痛欲绝。
嚎啕声连成一片,震得人耳鼓嗡鸣,哭声如杜鹃啼血猿哀鸣,让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李青也在哭丧队伍,他已经习惯了,都哭走好些个了。
“停~”
嚎啕改为啜泣,如和风细雨,娓娓道来。
过了会儿,小林子又唱道:“哭~!”
“吾皇……!”
群臣再次悲痛开腔,涕泗横流。
殿内。
三兄弟披麻戴孝跪在灵柩前,眼睛通红,神情悲怆。
朱瞻基、朱瞻圻、朱瞻坺……一众孙子辈跪在三人身后,个个面色严峻且悲伤。
整个皇宫一片缟素,笼罩在悲伤气氛中。
……
李青整个人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仿佛听到小林子喊了句:“礼毕。”才回过神来。
见群臣都起身准备回家吃饭,他也随队伍一起出宫。
人嘛,都是要死的,老四够本儿了……李青暗暗想着,心中的失落感稍稍好了些。
“李尚书。”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李青回过头,见是一脸泪痕的于谦,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夜刚赶回来,没想到皇上……”他神情悲痛,接着劝道,“李尚书也要保重身体啊!”
“嗯,我知道。”李青停下步子,其实他并不难受,只是有些怅然若失,和于谦的悲痛心情并不相同。
待于谦走到跟前,李青这才继续往外走,“江南的事如何了?”
“不太好。”于谦神色凝重,“海上贸易利益实在太大,随便出一趟海,就比辛辛苦苦一整年赚的还要多,江南富绅趋之若鹜,
不仅是富绅,地方官、勋贵,甚至藩王也参与其中,已经形成了庞大的利益团体;
由于海上的利益很大,他们开的条件也格外丰厚,穷苦百姓为了能过上好日子,甘愿铤而走险;
唉……”
于谦苦涩道:“贼寇剿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无法杜绝,官、绅、民,层层相护,出了事百姓一力承担,作为回报,富绅会接济他们的家人;
官员对富绅走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为回报,富绅会给予一定的‘好处’,同时把握好分寸,不让官员难做,已经了形成不成文的规矩;
这也是无法杜绝贼寇的最关键因素。”
顿了顿,“幸赖,上次尚书大人行雷霆手段,贼寇虽然猖獗,却没有倭寇……呃,其实应该也是有倭寇的,只是没有再出现害民之举。”
李青轻声问:“也就是说,现在的走私都是以赚钱为目的,并未有劫掠害民事件发生?”
“嗯,是这样。”于谦点头:“地方官也怕步事件的后尘,所以很懂得分寸,包括富绅也是如此,
他们只想赚钱,并不想,也不敢和朝廷作对。”说着,于谦欲言又止,似乎犹豫该不该说出口。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李青道。
于谦迟疑了一下,见快到衙门口了,于是道,“尚书大人,我们回衙门后再说吧。”
……
兵部衙门,内堂。
李青挥退门口的衙役,朝于谦道,“有什么就说什么,在我这儿,没有不该说的话。”
于谦深吸一口气,认真道:“下官以为,朝廷时不宜在民间禁海。”
说完,于谦看向李青,等着他的反应。
不料,李青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