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老爷子牙咬得吱吱响,对跪着的臣子们说道,“普通财主家,少爷到了成亲的岁数,家里都给几个丫鬟暖房。你们也都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别告诉咱,你们没经历过!”“军国大事,咱听你们的,你们吃了豹子胆,敢管咱的家事?”
“陛下!”方孝孺头铁,先开口说道,“此非家事,乃是国事!”
“哈,你还来劲!”老爷子气得从龙椅上站起来,“今日要不说出个好歹来,别看你是太孙的老师,咱照样治你的罪!”
“陛下赏太孙美人,臣等无话可说!”方孝孺继续大声道,“但是陛下,太孙何等身份,岂能亲近女官宫人?”
“太孙乃是大明储君,需要充实东宫,可以广开选秀,选身家清白的官宦女子进宫。后宫的女官,乃是下贱之人,如何能配得上太孙殿下!”
“而且此端不可开,若宫人都以攀附主子为晋身之阶,宫中必将大乱!”
“宫中女官甚多,而主子只有那几人。眼看有人成了太孙殿下身边人,一步登天,她们怎会不眼红?”
“太孙只有一个,她们靠不上。可其他年幼藩王犹在,谁知会不会有人做出媚上之举。”
“秽乱宫帏,乃是千古丑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帝王之家无小事,陛下不可不防!”
他的话,触动了朱元璋心里的逆鳞。
宫中的女人,在老爷子看来,就是让他朱家的爷们享用的。这些年他没少挑选好颜色的女子,赏给各地的藩王。
方孝孺是借着今天这事,在指桑骂槐。
“你胆子太大了!”朱元璋怒极反笑,冷笑连连,“宫里的事,你也敢多嘴!咱家的事,你也敢编排!”
“陛下就算杀了臣,臣也要说!”方孝孺梗着脖子,昂着头颅,“今日陛下调给太孙,一色目血统女官。若有皇明龙种,如何待之?”
老爷子一下被说得愣了,有些脑子回不过弯来。
想了半天,“胡说八道!各地藩王的妃子中,色目人亦大有人在,她们生的也是咱朱家的子孙........”
“那是藩王,而皇太孙,则是陛下与故慈高皇后的嫡孙
,故太子的嫡子,乃是皇明诸房的嫡长。”
“皇明万世一统,为君者乃必都是陛下的嫡亲血脉。皇族血统,如何敢混淆?”
“大明江山,朱家为皇。将来太孙殿下正位天下,岂能有血统不纯之子?”
“啊!”朱元璋一拍脑门,“这.....咱还真没想到!”
皇家的血统不是开玩笑的,他编定的皇明祖训中早就说过。其他皇子为藩王,只有他和皇后的嫡子才能为皇帝。
藩王有些血统不纯的儿子无所谓,反正再过几代血脉就淡了。可是朱允熥是他的嫡亲孙子,血统怎能含糊?
历代宫廷斗争的事,谁都说不准!他管的了现在,管不了未来。万一,万一有个面目有色目人特征的后代,真当了皇帝。他朱元璋,就成了千古笑话。
后人会怎么说?
“皇爷爷!”朱允熥快步从殿外跑入。
方才方孝孺的话,他都听见了,他生怕老爷子一来气,直接把这些人推出去砍了。
“皇爷爷!”朱允熥躬身道,“国有诤臣,乃是国家之福,他们虽然迂腐了一些,可也是为了孙儿,为了您,为了咱们大明好!你千万.......”
“有道理!”朱元璋忽然开口,看着方孝孺连连点头,“你说的对,藩王是王,太孙是皇。皇族血统,不容混淆。那么多女子咱不选,偏选了一个有色目血统的女子,是咱疏忽了!”
老爷子没生气!
朱允熥心里吊着的心放下,不过马上感到了一丝不对。
老爷子说的,什么意思?
莫非,到手的小姐姐.........到嘴的鸭子要飞?”
“你是大人了,身边没个女人也不行!”朱元璋沉思道,“不过,那个有色目血统的女子不行,咱给你换一个!”
“不用换!”朱允熥赶紧道,“她挺好!”
~~~主角一个成长的过程。在君主的成长中,贤臣的作用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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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论婚“挺好?”老爷子嘴角微微上扬,笑着道,“哪儿好?”
朱允熥脑中浮现出妙云那张脸,笑道,“都挺好!”
“呵呵呵!”老爷子顿时笑出声,再次坐下,笑道,“真是长大了,知道女人的好了!”笑着,老爷子又道,“不过,几位翰林学士说的对,她的身份有些不妥。你的身边人,还是要身家清白的女子才好!”
这不扯么,朱允熥心里对这些翰林学士们,第一次有了些埋怨。你们管的也太宽了,怼天怼地,还管老子那啥!
他们的话,朱允熥方才在殿外都听到了。什么皇族血统,简直是胡扯。妙云不过是身上带着色目人的血统,可她不是色目人呀!
生了孩子也是黑头黑眼睛的,怎么就混淆了皇族血统?
天天喊着包容四海,怎么到了自己这,硬是弄个血统的说法出来。
再说了,老子以后
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老子生一大堆!
那些翰林学士们心中所想的潜台词,无非是妙云的身份。故元的贵胄后裔,爷爷是大元丞相,姥爷是大元的平章政事,是个罪臣的后人。
“爷爷,她只不过是伺候孙儿的女官而已,又不是选妃。”朱允熥小声道。
老爷子还是摇头,“身边人,不一样的!”
“爷爷!”朱允熥向前几步,轻轻拽着老爷子的袖子,“给孙儿留下吧,红袖添香也是美谈啊!孙儿不会耽误课业的!”
每个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柔软,朱允熥并非完全是因为妙云的美。这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若是她刚调入东宫,又被调走,等待她的只有死路。
皇帝不喜,宫中哪有活路?每年这深宫之中,失去希望自己了断的人,还少吗?
朱允熥不想有人因为自己,不明不白的死,也不想让别人本就凄惨的人生,更加凄惨。
看孙儿拉扯自己的衣袖,软言相求,好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
什么是天伦之乐?这就是天伦之乐。
老爷子心中一软,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咱这撒娇!”
“爷爷!”朱允熥又求了一声,直接跪在老爷子身边,头靠着老爷子的腿,“爷爷,孙儿可没求过您什么!”
“哎!儿女都是债!”老爷子在朱允熥脑门点点,“行了,留下吧!”
“爷爷万岁!”朱允熥笑道。
“哈哈!”老爷子大笑起来,“你小子!这张嘴,把你爷爷这把老骨头,忽悠得轻飘飘的!”
“殿下!”
这时,殿中的方孝孺又要开口。
朱允熥起身,板着脸,“到此为止吧!方学士,孤知道你们也是好心。但有些事,大可不必大张旗鼓。若孤是个昏聩的储君,你们说什么也是白费唾沫。若孤是贤德的储君,自然心里清楚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
随后,看看众臣,冷着脸道,“诸位都是国家贤才,这些小事,何必耿耿于怀?”
“殿........”
方孝孺还要再说,却被身边的刘三吾拽了一下。心中会意,只能无奈的躬身称是。
刘三吾看朱允熥是真的有些怒了,太孙心胸宽广,但是骨子里执拗。看似随和,其实最讨厌不知进退的人。
大明开国不过三十年,文臣始终被武人压着一头。好不容易,太孙殿下亲近文臣,重视文臣。千万不能太过触怒,否则接下来几十年,文臣的日子也还是不好过。
“陛下,太孙说,您已为殿下选好正妃!”头发花白的文渊阁大学士詹同说道,“臣斗胆,敢问是哪家的姑娘?”
话音一落,周围都是好奇的目光。
“应天府南城巡阅司兵马指挥赵思礼家的女儿!”老爷子开口道,“这几日,礼部就会去传旨。同时,也会明发天下,普天同庆!”
“武官的女儿!”
众翰林学士心中遗憾,在他们看来,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似乎更是皇太孙的良配。
不过他们心里清楚,老皇爷不大愿意儿孙和重臣,或者大族联姻。当年选太子妃的时候,也是老皇爷乾纲独断,没容任何人多嘴。
“太孙大婚,乃是国家重事!”华盖殿大学士,中书舍人刘三吾开口道,“臣领东宫左春坊事,斗胆请奏,许臣主持太孙殿下大婚事宜!”
朱允熥的婚事,不是他一个人的事,那将会是一个非常漫长繁琐的过程。
纳采,问名,纳征,告期,册封,醮戒,亲迎,合卺,朝见两宫,盥馈,庙见,庆贺诸多繁杂的礼仪会持续数天。
“咱正有此意!”老爷子笑了笑,“传旨,华盖殿大学士刘三吾,会同礼部尚书李原名等,处理太孙大婚事宜!”说着,顿了顿,“让户部,别舍不得花钱,办得越风光越好。还有工部,造办处,十二监,大婚所用之物,不得含糊,务必精美!传旨苏州,杭州,松江织造局,丝绸布匹金银线等物,必须十全十美,现在就动手准备。”
“皇爷爷!”朱允熥在旁开口道,“大婚是礼,礼到即可。如今国家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孙儿以为不宜铺张!”
皇太孙大婚,普天同庆,银子花起来就和流水一样。朱标大婚的时候,尽管已经是很简朴了,可光白银就耗费四十多万两。那些布匹丝绸,打造的礼器,玉器等还没算在其内。
到了朱允熥这里,若是真大张旗鼓,奢华铺张,没一百万都打不住。
那可是真金白银,一百万足够一个边关六千战兵的大军镇,吃十年都富余!
“啥话?”老爷子不爱听,开口道,“一辈子就一回,哪能不办得像样点!寻常百姓家,都要摆上几天的流水席,宴请宾客。你是咱的大孙,是大明的储君,不风光大办,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再省,也不能在这个上头省。再穷,也不能穷了你!”
“皇爷爷........”
朱允熥还待再言,被老爷子打断,“大孙,这事听咱的!咱一辈子拼命,不就是为了儿孙能风光吗?风光大办,爷爷高兴。”
说着,老爷子又拉着朱允熥的手,“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你的婚事若是寒酸了,咱怎对得起你祖母,对得起你爹娘?等咱闭眼之后,你祖母问咱,大孙子的婚事操办得咋样?咱咋说?”
朱允熥心中感动,“爷爷,谢谢您!”
老爷子一愣,脸上露出笑容,“他娘的,生儿育女几十年,第一回听儿孙说谢字!”说着,轻踹了朱允熥一脚,“结婚之后,赶紧给咱生几个大胖重孙子,才是最好的报答!”
“您放心!”朱允熥笑道,“孙儿一口气,给您生他十个八个的!”
“不够!”老爷子笑着摇头,“咱这辈子,儿子二十六个,你必须要超过咱!”
小小的风波散去,众翰林学士三两成行的往宫外走,笑着议论皇太孙的婚事。
刘三吾和方孝孺并肩而行,低声细语。
“希直(方孝孺字),今日你有些孟浪了!”刘三吾开口道。
方孝孺不苟言笑,“学生,不过是尽臣子的本分而已,帝王之家无小事。皇太孙贤德,万不能在女色上纠缠不清。”
“但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刘三吾继续道,“殿下聪慧贤德,但骨子里执拗。他心中认定的
东西,你我多说也是无益的。你惹怒了他,他嘴上不说,心里可是会想的!”
“为人臣,当如此!”方孝孺正色道,“不以君王好恶言事,方是臣子的本分!”
“你呀!”刘三吾苦笑道,“犟!”
刘三吾和方孝孺都是看着朱允熥从吴王正位东宫,成为储君的老师。在他们心中,朱允熥有着做好皇帝的一切品质。所以他们希望,能把朱允熥教导成真正的天下的表率,圣人之君。
“史书上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刘三吾边走边道,“可是陛下和太孙的祖孙深情,真是古今少有!”
“太孙诚孝!”方孝孺脸上露出些笑容,“国家之福!”不过,随即又摇头,“不过,若殿下太过重视亲情。将来,诸藩之势,可能.....”
刘三吾笑笑,“希直莫非忘了,上次皇太孙的策论课业?”
汉代的分封和晋朝的八王之乱!
朱允熥在那篇策论中开篇点题,藩王,国家之患也!
想到此处,方孝孺脸上又露出笑容,“刘师,您说的对,咱们这位殿下,还真心里明白,嘴上不说而已!”
“越是这样的人,动起手来,越不含糊!”刘三吾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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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接旨“饭不让我做,衣裳不让我洗,还买那么金银首饰,绸缎布料给我,这是要干嘛呀?”
“这几天天天供着我,处处陪笑脸,我是你们闺女,不是菩萨!”
赵家后院,赵宁儿皱眉看着父母,嘟嘴说道,“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你们怎么忽然变样了?”
“好闺女!”赵氏拉着女儿的手,一脸笑意,“你现在,可不是就是菩萨吗?”
赵思礼也陪笑道,“闺女,你现在就在家待着,当你的大小姐,什么活都别干。”说着,又笑起来,“可不敢再让你干那些粗活,重活!”
“我不干,家里怎么办?”赵宁儿道,“爹,娘,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好端端的,赵宁儿的生活大变样,自从那天之后,家里的活再不让她沾边了。而且父亲还打发人牙子出去买奴婢,说是买回来伺候她。
几个奴婢回来第一天,见面就磕头,吓了赵宁儿一跳。
除了这些,家里这几日越来越不对。爹娘把老底儿都掏出来了,一个劲儿的给家里置办东西。而且还整日守着自己,说话和以前都不同了,有点带着刻意问好的味道。
这几日,赵宁儿感觉自己快被捧上天了。大姐那边,母亲也不去了,父亲也不张罗想外孙子了。
自己多嘴说了一句,大姐现在又有了身子,姐夫忙的不着家,她一个人在家还要伺候婆婆,还要带孩子,多辛苦。
结果有身孕的大姐,连外甥也都接到了家里,而且母亲话里话外,满是对大姐婆家的嫌弃。
说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眼界太低。大姐夫家里三兄弟,个个都有俸禄的,他们家老太太却连下人都不请一个。不但孩子不帮媳妇带,还要媳妇们轮流伺候。
不单是如此,一夜之间赵宁儿发现自己娘亲,似乎眼睛长在头顶上了。说起谁家都是撇嘴,满心看不上,好像她赵家是多高的门第似的。
而且,自己的娘亲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着笑着就哭了,然后哭着哭着又笑了。看自己,总是看不够一样。
“闺女!有好事!”赵氏依旧拉着女儿的手,笑道,“不过这好事呀,现在还不能和你说!咱们也不能张扬!”说着,眼眶没来由的一红,“闺女,你可是登天了!这几天,娘都跟做梦似的,不敢想!以后,娘和你.........”
“好好说这干啥?”赵思礼瞪了一眼媳妇。
“咋不能说!”赵氏擦着眼角,“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往后想见一眼......”
“打住!”赵思礼叹气道,“大喜的事,别哭哭啼啼!”
女儿被皇帝指为太孙的正妃,这是大喜的事。可是为人父母的,总是会因为女儿出嫁而伤感。再说,宁儿嫁给太孙之后,就算不得是他们的女儿了,那是一国之母,他们见了都要磕头。
而且,以后再想随时看到女儿,更是难上加难。
听了父母如此说,赵宁儿忽然似乎明白了什么,惊讶的站起来,“爹,娘,你们是不是要......要把女儿远嫁!”说着,嘴巴一扁,跟要哭似的,“我不嫁那么远,我要经常能看到你们,看到大姐和小外甥!”
“不许把二姐嫁出去!”一边听着的赵家小儿子冲过来,挡在赵宁儿身前,“嫁出去就是别家人了,你们看看大姐,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你们不想,我想!”
“去!”赵思礼也是心里发酸,摸摸儿子的头,轻声道,“滚一边去!”
随后,看着在旁,一直没说话,低眉顺眼的大女儿娟儿,柔声道,“在婆家不顺心,以后就在家里常住。回头爹买个大宅子,加上姑爷和外孙,咱们都住得下!”
大女儿夫家姓罗,公公活着的时候是个举人,在应天府当差是个六品官。两家倒也门当户对,可是读书人的人家,规矩多架子大,女儿嫁过去之后,日子远没有在家当姑娘的时候顺心。
赵宁儿的大姐和她身材相反,赵宁儿圆润,娟儿瘦弱。
听到父亲的话,娟儿犹豫下,“哪有出门的女儿回娘家的道理,女儿在家住是舒坦了,可是我们老太太那儿........”
正说着,刚买来的丫鬟进来禀告。
“老爷,夫人,亲家太太和大姑爷来了!”
赵氏拉着宁儿的手,眉毛拧了起来。自古以来,亲家公之间或许还能看对眼,但是亲家母之间,也就是那么回事。
而且,娟儿的婆婆,在赵氏看来可不是个省油的。若不是当初看重了姑爷的人品和前程,她才不愿意和那样的女人结亲,太小气,太能算计,针尖点事,都得嚷嚷得满城风雨。
“大闺女刚回娘家住几天,他们就坐不住了。她家里又不是只有咱闺女一个儿媳妇,巴巴地还找上门了!”赵氏愤愤的说道。
赵思礼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这些年他没少帮衬女婿家里,甚至女儿有孕的时候,还让妻子过去照看。这才把大闺女接回来住几天,亲家那边就上门要人。
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听到婆婆和相公来了,娟儿有些坐不住,忙站起来。
稍候片刻,一个瘦小精明的老太太,还有一个身材修长,面容憨厚的青年。
“小婿见过岳父,岳母!”大姑爷有些不好意思,说话有些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