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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行了!”蓝玉不耐烦的摆手,“我这当舅老爷的,送礼过去,皇上也不会挑!”说着,继续道,“跟我去把我房里的暗库打开!”

    世家大族都有暗中的库房,装着家里最宝贵的东西,身为蓝家长子,蓝春也是第一次进暗库。

    没带任何下人,只有他们爷俩。暗库中昏暗阴沉,但是火把光芒过处,金光闪闪。不知不觉间,蓝春已经看呆了。想不到,他蓝家还有如此众多的财宝。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蓝玉走到暗库的尽头,“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仗,为的不就是身家富贵吗?”随后,他指着脚下一个不起眼的箱子,“打开!”

    “是!”蓝春点头。

    许是放得久了,箱子上都是灰尘,蓝春小心的打开,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嘶!这是!”

    箱子之中不是金银财宝,可是放射出来的光芒,却几乎照亮了半个暗库。蓝春的眼睛眨了几下,适应眼前的璀璨光华,低头看去。

    “父亲,这是.........金甲?”

    箱子中一副精美的甲胄躺在里面,缠着金龙的金盔,盘着金龙的护臂,护腿。金色的鱼鳞片之中,镶嵌着的是圆形的护心镜,犹如镜子一般照人。

    “嗯,这是你爹我,最宝贵的东西,你拿去,送与殿下!”

    蓝春的手指落在冰冷的

    金甲上,不住摩擦,“父亲,这是谁的甲?”

    蓝玉微微一笑,“原主脱古思帖木儿!”

    “啊?”蓝春顿时吓了一个跟头,“天元帝的御甲?”

    天元帝脱古思帖木儿,乃元顺帝次子。当年捕鱼儿海一战,被大明打的匹马逃窜,后妃大臣皆被俘虏。

    虽然是北元的皇帝,但那也是皇帝。

    “父亲,这是僭越了呀!”蓝春惊恐的说道。

    “老子又没穿,僭越什么?”蓝玉怒道,“你怎地如此婆妈?”

    ~~~~

    谁给我一个可以超速的驾驶证?

    服了,服了,我服了。

    ~~~

    第133章

    低头前朝的皇帝也是皇帝,他们的东西,岂是臣子能私藏?

    蓝春脸色煞白,声音发颤,“父亲,您.........?这是御用的东西,放在家里就是死罪!”

    他们父子二人性格完全不同,蓝玉桀骜,眼里无人。而蓝春或许是因为在御前当差的关系,性格谨慎小心,丝毫不像其父。

    “你看你那怂样?”蓝玉骂道,“一副甲就吓成这样?”

    “父亲,这是要抄家灭族的大罪呀?父亲...........你当真就不知道么?”蓝春近乎低吼,“现在您已经惹了皇爷厌弃,再拿出这个东西来,您是把咱家,往死路里带呀?”

    蓝玉看了儿子半晌,淡淡的说道,“皇爷要杀人,有的是罪名!就算咱家里啥都没有,也能找出龙袍来!”

    “两码事!”蓝春苦口婆心劝道,“父亲,这东西咱们还是毁了吧?”

    “你呀,想的太多,哎!”蓝玉叹息一声,随便在一口箱子上坐下,“其实这个事,皇上是知道的!我让你献给太孙,也是给皇上看的!”

    “皇上知道?”蓝春越发不解,“皇上怎么会容这事?”

    “洪武二十年,你爹我还是永昌侯,奉命征伐漠北!”蓝玉的眉宇之中,带着几分追忆,“出发之前,太子爷单独赐宴。他说,这一仗一定要打出大明的气势,一战定江山,使北元不敢再望中原之土。还告诉我,只要打好了,有他在一日,蓝家就富贵一日。”

    “那一战,元主仅带着元太子匹马逃走,宫廷依仗后妃大臣都被我俘虏。”说到此处,暗库之中,火把光芒之下,蓝玉的眼犹如星辰浩瀚,脸上荣光绚烂,“这甲,就是在元主的大帐中寻得!”

    “本来这件甲要献给太子爷,可是他穿不了,皇上当时笑着说,蓝老二,这甲暂放你家中。太子穿不了,等数年之后太子的儿子大了,你可以再献上来!”

    蓝春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吓死儿子了!”

    “我知道你怕!”蓝玉看看儿子,难得的露出温和的神色,“你怕你爹连累你们,连累咱们一家几十口,毕竟胡惟庸等人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蓝春低头道,“儿子也是怕父亲真惹怒了皇上......”

    “皇上要杀人,不会问罪名,只会给按上罪名。咱们大明这位皇上,刚愎难猜,他看你顺眼的时候,怎么看都顺眼。若是他看不顺眼了,就算归隐田园,他都要弄死你!”

    蓝玉哼了一声,继续说道,“他杀人,是看这个人有没有威胁!”

    “父亲既然知道,为何这些年..........?”

    “你爹我就是这么个性子,知道了也要去干,天生不服天朝管。”蓝玉苦笑,长叹,“其实这些事,也是在家闭门思过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琢磨出来的!”

    说着,蓝玉又看看儿子,“知道你怕,你爹我心里,也很怕!”

    怕?

    蓝春惊讶的望着父亲,在他心里父亲这人,一生都不曾有过半点软弱,出了名的骨头硬。而现在,居然也说出了怕字。

    “不但怕,而且越想越怕!”蓝玉继续说道,“闭门思过?不过是禁足圈禁罢了。皇上这时,说不定已经命人搜罗你爹的罪过。说不定哪天,锦衣卫破门而入,一大串滔天大罪,顺理成章的按在我脑袋上。到时候,你爹就该下去和李善长胡惟庸作伴了!”

    皇上,不问罪名,会给人安上罪名!

    这句真理,在李善长胡惟庸案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皇上要么不杀人,要么就连根拔起,丝毫不留余地。

    一想到真若是那样,蓝家被连根拔起,蓝春忍不住浑身发抖,颤声道,“父亲,不会的,太孙殿下会帮咱们说话的!”

    “你爹束发之年就跟着皇上,比你了解他!这位皇爷,只怕是太孙越回护,他越要杀!”蓝玉又是苦笑一下,“老皇爷以前说过一句话,心软是害,害的是自己!若真到了那一步,老皇爷,是不会让太孙心软,留下我这个祸患的!”

    “那..............”蓝春已经慌了,“那如何是好?”

    “你看你慌的!”蓝玉摇头,“哎,你呀,当初就该带你去军中打仗,磨练你的性子!”说着,看看儿子,“这只是你爹,最坏的想法。事儿嘛,也未必到那一步。”

    说着,站起身,朝外走,“所以,让你把这副甲送上去,送给太孙。皇上自然会明白,你爹心里害怕了,在求饶呢!我这是在告诉皇上,不管如何,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蓝玉侍奉太孙,都会如当初对太子一般。我蓝玉,只是有过错的桀骜之臣,不是朱家的威胁。”

    蓝玉,一生不曾低头的蓝玉,终究是低头了。

    他和所有的臣子一样,恭敬的献上自己的忠诚,也希望通过这副甲,让皇帝能够想起他曾经的功劳。

    面对皇权的猜忌,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低头。

    这副元主的御甲,当天就送到了宫中。

    东宫,景仁殿,暖阁。

    朱允熥先是看了看箱子中的金甲,再看看跪在自己面前的蓝春,眼神异常凌厉。心中,满是愤怒。

    “你们家,还真是不作死不罢休!”朱允熥厉声道,“这是人臣能有的东西吗?把元主的御甲给孤做大婚的贺礼,亏你爹想的出来!他是不是想试试,是他的脖子硬?还钢刀快?孤苦口婆心,上次和你说那么多,他全当成耳旁风?”

    “殿下息怒!”蓝春抬头,赶紧说道,“这甲,其实有一段旧事!”

    随后,他原原本本把蓝玉所说之话,转述了一遍。

    朱允熥默默的听着,脸色缓和了许多。他明白了蓝玉的用意,也明白了蓝玉这是在对他们爷孙低头乞怜。

    他蓝玉,到底是怕了!到底是想开了,也算是活明白了!

    只是..........

    他还是想错了老爷子!

    老爷子心里,蓝玉的罪只是一面。更重要的是,老爷子想消灭的,其实是整个大明军中,这些旗帜鲜明的山头。

    朱允熥若是镇不住这些人,老爷子必杀他们。若是能镇得住,其实老爷子更要杀。因为老爷子,从心里就是一个强迫症完美主义者,更是一个暴力至上的皇帝。镇得住,未必能代表那些人将来不惹事。

    杀人,是最省事的。他不想让孙子将来还要因为这些人闹心,心里不快。干脆就一刀切,直接全杀了。

    忠臣良将有的是,大明朝除了皇帝,没有谁不可替代!

    “殿下!”蓝春落泪,“家父是真怕,知道错了,还请殿下回护一二!”哭着,再叩首,“先太子在时,蓝家鞍前马后,忠心不二。现在殿下当国,蓝家侍奉殿下,也绝无二心,只会更加恭谨!”

    朱允熥站起身,走到蓝春身边,踢了下那口箱子,“孤知道,也明白!你蓝家是孤的母族,在孤心里和旁人不同。孤还是个不起眼的皇孙时,蓝家就站在孤这边,死心塌地!”

    不知为何,说这话的时候,朱允熥的脑中忽然浮现起,当日朱标灵堂外的那个画面。

    “孩子,放心,有我在!有你舅姥爷和你舅舅们在,谁都别想欺负你,谁都别想!谁要敢欺负你,我就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回去吧!”朱允熥转过身,背对蓝春,“回去告诉你父亲,不用战战兢兢的。安分在家里呆着吧,他能有这个心,能想明白这些事,孤很高兴。有事孤自然会替你们说话,不用自己乱想!”

    蓝春大喜,叩首道,“臣,谢殿下大恩!臣无以为报!”

    忽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什么大恩?什么无以为报?”

    第134章

    亲迎“皇爷爷!”

    朱允熥快速的回头,笑道,“您怎么来了?”

    老爷子一身粗布衣裳,背着手,笑呵呵的进来,看着跪着的蓝春开口道,“这是谁呀?有啥把柄落在咱大孙的手里了?一个劲儿的磕头,呵呵!”

    “臣,蓝春参见万岁!”蓝春继续叩首,不敢抬头。

    “哦,你呀!”老爷子的脸上的笑容拉下来,从蓝春身边走过,“是跑太孙这来诉苦?还是求太孙办事呀?”说完,老爷子一撩衣襟,坐在宝座上,“那箱子里是什么?”

    三言两语几句话,蓝春已是瑟瑟发抖。

    朱允熥靠近老爷子,笑道,“爷爷,这是蓝玉给孙儿的大婚贺礼。”说着,看看老爷子的神色,“是当年,元主那副甲!”

    “那玩意呀!”老爷子点点头,对蓝春道,“你下去吧!”

    “臣告退!”蓝春起身,低头垂手,慢慢后退出去。

    “这里面的事,你知道了?”老爷子走到箱子面前,用脚尖踢开盖子,不咸不淡的问道。

    “孙儿已知!”朱允熥心里琢磨一下,开口道,“爷爷,蓝玉怕了!这是借着旧事,在表明心迹!”

    “哈!他也知道有一怕!”老爷子一笑,“现在才知道,早干什么去了?”

    “现在也不晚,他既有悔过之心,皇爷爷英明神武,自然不会同他一般计较!”朱允熥小心的拍着马屁。

    “你别拿好话搪塞咱!”老爷子笑道,“你是生怕咱砍了他的脑袋!”

    “爷爷!”朱允熥扶着老爷子坐下,“他虽然有错,不过知道怕了,有悔过之意,也算有良心不是?他能打仗,砍了他不是白瞎了?再说,这人以后孙儿还有用呢?”

    老爷子坐下,戏谑的笑道,“你爹当初要像你这么会说话,咱也不能生那么多闲气!”

    这事怎么扯到自己老子身上了?

    不过,听老爷子语气有些松动,朱允熥顺杆往上爬,“爷爷,孙儿要大婚了。您看,是不是让凉国公也来热闹热闹?毕竟,他也是孙儿的亲戚,对吧!”

    老爷子沉思良久,“行吧,看在你娘份上,让他出来活动活动!”

    “大气!”朱允熥竖起大拇指。

    “别溜须!”老爷子笑骂,“现在你袒护他,将来有你难受的时候。”

    朱允熥笑笑,没有接话。

    其实他现在就挺难受,明知道老爷子心里对这些老臣们,已经开始不待见,可是他还要小心的维护这些人。

    他不想老爷子杀人,一方面是想保全那些功臣勋贵。另一方面,他实在不想,让老爷子落下更刻薄寡恩残暴的名声。

    不过话说回来,老爷子要是在乎名声,他就不是朱元璋了。

    现在,他能做的是能维护一下,就尽量维护一下。

    翌日,秦晋二藩携带家眷进京,要参加朱允熥的婚礼。二王光是给朱允熥的贺礼,就准备了足足十辆马车。

    但是真正引爆的官场的是,圣谕凉国公蓝玉,可以参加太孙大婚,与太孙母族舅父常家一起,为迎亲引路人。

    许多人暗中思量起来,这不是皇帝表示善意的信号?

    不过,众人只是在心里思量,这种事只能意会不能言谈。大明京师上下一片和气,为的就是即将到来的太孙大婚。

    纳征之礼已过,而后又定下了婚期正日子。

    整个京师之中,披红挂彩喜气洋洋。百姓犹如过节一般穿上新衣,大街小巷都打扫得一尘不染。

    为贺太孙之新婚,京城内外的僧道,颂咏佛法经文,大明储君祈福。为了彰显天恩,皇帝和太孙登上洪武门城头,享受万民朝拜,并赐予京师年长之人酒肉,在上谕中豁免天下贫瘠之地的钱粮。

    白昼暖阳,春意盎然,冬日的风转暖,枝头有绿意开始盎然。弹指一挥,婚期顷刻间即到。

    京城之中,满是伸长脖子等着看太孙迎亲的百姓,人头攒动人潮汹涌。路上站满了穿着簇新战袄的护军,沿路警戒的同时,也把看热闹的百姓,隔在御路之外。

    内官监已先一日设幕次于中左门丹墀内,(chi)设皇太孙受醮戒位于御座南,设皇太孙拜位于丹陛上,设置香案准备贡品。周围满是宫人和礼部赞官,还有教坊司的乐手。(幕次是帐篷。中左门是奉天殿外的一道门,丹墀是门前的空地。丹陛,是奉天殿门前的台阶。)

    醮戒礼,醮是以酒祭,戒是听长辈训导,更是一种繁琐的仪式。

    铁铉解缙作为东宫属官,引朱允熥从东宫出,至文化门外。此时文化门旁,是徐辉祖李景隆等文武官员。

    见朱允熥到来,文武官员跪,叩首。朱允熥至幕次之中,换上衮服旒冕。

    与此同时,宫中三通鼓响。

    老爷子身着通天冠、绛纱袍出。鸿胪寺升御座,有司奏乐。大殿内外文武官员叩拜,乐停。

    穿衮服的朱允熥在宫人引导之下,从帐篷中出来,走到丹陛跪位之上。

    “我地妈,麻烦死了!”

    朱允熥一个头两个大,现在的他就跟木偶似的,礼部赞官,鸿胪寺侍从官说什么,他就要做什么。

    在古人眼里,结婚可不是一男一女买个房子入洞房那么简单,这是人伦大事,要合乎礼法。

    尤其是皇族天家,乃是天下的表率更要以身作则。而且今日的典礼仪式,不但有文字记录,要写进明实录中。大殿周围还有数百画师,在不停作画,还要画下来,供后人瞻仰。

    “跪!”礼部唱官跟唱歌似的,朱允熥闻声跪下。

    “酒!”

    随着礼部唱官的声音,金爵御酒奉上。

    朱允熥手捧金爵,对着大殿之中的老爷子跪拜,而后转身,对着身后的神位再拜,然后喝下少许。

    随后,宫人跪送装着点心果子的食盒。

    朱允熥随便拿出一块,小口的吃了,这表示父母长辈的养育之恩。

    接着,老爷子的声音在大殿中传出。

    “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xu)

    朱允熥叩首,“臣谨受命!”

    简单两句话,仪式完成。大意就是,你小子迎亲去吧!

    而后又是大奏宫乐,朱允熥转身在内外臣子的簇拥下,徒步出皇城。到了午门外,还有一个帐篷,还要更衣。

    不但是男方要举行整个仪式,女方也要。

    赵宁儿家中,临时搭建了祠堂。为了整个祠堂,赵思礼急得头发都掉了不少。他连祖坟在哪里都不知道,哪里知道族宗的名讳?

    赵家全家人,在祠堂叩拜。赵宁儿身着御赐的燕居服,带凤冠。同样在礼官的指引下,开始叩拜族宗。

    一番礼节下来,赵思礼作为父亲,开始教导女儿。

    “尔往大内,夙夜勤慎,孝敬毋违!”

    赵母也道,“尔父有训,尔当敬承!”

    如此,女方的醮戒礼完。

    ~~~

    此时,朱允熥已经在午门外,换上了五爪金龙袍服,在侍卫的搀扶下跨上骏马。

    “殿下,臣为殿下执马!”

    引路官员之中,蓝玉叩首道。

    有日子没见,叩头时候的蓝玉,露出些许的白发。

    “好!你为孤牵马!”朱允熥笑道。

    王八耻挥动拂尘,“皇太孙殿下迎亲,奏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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