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黄罗伞下,一身金盔的朱允熥在马上回头,视线中巍峨的大明城墙如巨龙盘卧于天地间。“皇爷爷,等着孙儿得胜回朝!”
心里默念一句,抬头看着阳光猛烈的太阳,嘴角挂上一丝笑,“浩荡天地,且看大明男儿逞英豪!”
念完,一拉缰绳,嘴里大声道,“儿郎们,随孤,向北!”
三军齐呼,“向北!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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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向北,再过淮河。
正值盛夏,淮河旁的稻田郁郁葱葱,风吹麦浪滚滚,与滔滔江水遥相呼应。
淮河边,一条分叉的小河旁,数位农人在田地中忙活着。虽然田长起来了,可是要常看着。看有没有杂草,生没生害虫。
这些农人都身材高大健壮魁梧,可是手上的农活却显得有些不入流。似乎,不是长年累月土里刨食的。
炎炎夏日,汗如雨下。农人中,一头发半百的老翁,从田间地头出来,一屁股坐在大数地下。解开身上的扣子,露出精壮的胸膛,用手里的草帽不住的扇着古铜色的脸。
“他娘的,老子这辈子,哪受过这罪?”
边上,一个老妇给他倒上凉茶,笑道,“种地还受罪?你这辈子什么都没怕过,到老了居然怕干活?”说着,抿嘴笑起来,“不过呀,妾身看来,种地的您,可比当将军的您,要踏实多了!”
这老汉不是别人,正是贬为平民,在老家务农的蓝玉。边上的老夫是他结发妻子,田中忙活的是蓝玉的儿子和儿媳妇们。
尽管有些军中故旧相送的金银,可是地方官看着呢,蓝家也要奉旨种地。
“委屈你了,过这种日子!”所谓英雄柔情,私下的蓝玉,面对妻子总是和颜悦色。
“这有什么委屈的!”夫人笑笑,靠着蓝玉坐下,“这日子挺好,以前老爷您高官显贵的,可妾身总觉得不踏实。现在咱们一家人,虽然日子没有以前富贵,可是胜在安稳。”说着,看看蓝玉,“老爷,您也岁数大了,打一辈子仗,总是不着家。现在老了,能跟家里人在一块,儿孙满堂的您还有什么不甘心?”
当然不甘心,一辈子的雄心壮志,一辈子的功绩被人活生生的抹杀,心里甘心才怪。
可是这些日子以来,蓝玉自己也深思熟虑一番,胳膊拧不过大腿,自己不敢不低头。再说,以往的自己,对功利二字,太过执着了。所以,才招人妒恨,招人猜忌。
吃一堑长一智,人总是能在跌倒之时,看到过去的不足,进行反思。
“你说的对,这样的日子挺好,反正不用操心了!”蓝玉看着田间,跑闹的孙子辈,笑着说道。
“真的?”夫人回头,笑问,“若是朝廷起复您,让您再去打仗...........?”
“呸,老子吃撑了,还管那闲事!他娘的,卖了一辈子命,这个鸟下场,老子还不长记性!别说起复,就是让老子再领兵,老子都不鸟他,爱谁谁?”蓝玉骂道。
“呵呵!”夫人笑了起来。
这一笑,似乎有些不相信的意思。
蓝玉继续说道,“夫人还别不信,我有半句假话,就.........”
突然,懒洋洋坐着的蓝玉一下如豹子一样站起,原本柔和的眼神,在瞬间变得充满力量,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
“老爷!”夫人不解。
“嘘!”蓝玉让妻子噤声,竖起了耳朵。
耳中,似乎有阵阵熟悉的韵律。眼中,渐渐泛起了烟尘。
“骑兵!有大队的骑兵过来了!”蓝玉神色郑重,边上放着的锄头,如战刀一样抓在手里,“夫人,带着孩子们躲起来!”随后,又对田间喊道,“老大,老二,过来跟老子结阵!”
“骑兵?”蓝夫人不是寻常女子,抓着丈夫的手臂,“老爷是朝廷的人?”说着,眼中满是坚决和凄苦,“还不放过咱们?老爷,若真想斩草除根,咱家谁都跑不掉!”
这时,马蹄如雷,烟尘大起,数百骑兵在眨眼之间,从前面冲来,到了蓝玉的跟前。
“是来抓老子的?”蓝玉挡在蓝家众人之前,厉声喝问。
战马停住,烟尘中,马上一员将领,拉开脸上的面罩,大笑道,“老哥,是我!”
“王兄弟?”
蓝玉顿时大喜,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数次和他征伐塞外的王弼。
“你怎么来了?”蓝玉大声道,看看对方周围,“他娘的,不打旗号,仪仗队也没有,穿着普通的盔甲,哪还有点侯爵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把总!”说着,忽然明白了,大声问道,“咱大明又要用兵了?你是要出征?打哪?可是要出塞?”
“老哥!”王弼笑笑,“你看谁来了?”
谁?
蓝玉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被骑兵簇拥的中间。一人骑着战马,缓缓而来。
“蓝将军,愿为孤持缰牵马否?”
“殿下!”阳光下,那策马而来的少年,不是朱允熥,还能是谁。
蓝玉一声惊呼,顿时眼眶发红,跪在地上,“三爷!您............?”他实在是没想到,朱允熥竟然能来看他,当真是又惊又喜。
朱允熥在马上大笑,微微附身,“当日,你曾言,若孤出征,当为孤牵马,可还记得?”
蓝玉已经愣住了,出征?皇太孙要出征?
见他还在发愣,亲兵统领傅让在边上大声说道,“蓝大叔,殿下代皇爷御驾亲征,征伐高丽!”
“蓝某虽老,愿为殿下牵马!”突然之间,蓝玉疯狂呐喊,“不求别的,甘愿为一马前卒,为殿下冲敌闯阵!”
“马前卒不是大材小用了吗?奉圣谕,蓝玉为随军参赞,侍奉于皇太孙身侧!”朱允熥念完口谕,一挥马鞭,“来呀,给蓝将军披甲!”
“喏!”
两名侍卫翻身下马,分别捧着兵刃和盔甲,大步走来。
“这些,是当日抄家在你家找到的。如今,也算是还君明珠!”朱允熥微微笑道。
蓝玉已经痴了,摸着熟悉的甲胄,强忍着心中的酸楚。
“老大,帮你老子穿甲!”
“是!”
蓝玉站得笔直,长子蓝春帮着父亲,扣上甲胄的扣子,拉紧皮绳子。转眼之间,刚才的农夫,又变回百战的将军。
有些人,天生的宿命就是战死沙场!
“末将不才,愿跟着父亲,为殿下效死!”蓝春大声说道。
朱允熥在战上微微颔首,表示同意,随后拉着缰绳,掉转马头,“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跟上孤,去军中说话!”
“喏!”
蓝玉和儿子答应一声,接过旁人送来的战马。
上马时,蓝玉的身体忽然一顿,回首看着在边上,默默擦泪的妻子。
“老爷!”
蓝夫人福安,带着蓝府的女眷们,大声说道,“妾身,祝老爷(夫君)马到功成,得胜还朝!”
“走了!”
蓝玉大喝一声,拉动缰绳,策马狂奔,“殿下等等老臣!”
第3章
论战“香!真他娘香!”
大军在夜间停止行军,营帐延绵数里,灯火通明。
蓝玉坐在朱允熥的大帐之中,把浓油赤酱的炖肉拌在米饭里,呼哧呼哧的狼吞虎咽起来。他虽然年纪已经不小,可是饭量比壮年男子还大几分,而且吃的极快,眨眼间连肉带饭一大碗,吃得干干净净。
朱允熥在一旁,捧着一本兵书默默看着。闻言抬头笑笑,又把目光落在书中的文字上。
“怎么,在家连肉都吃不到?”
蓝玉放下碗饭,随后恭敬的坐在朱允熥对面的小马扎上,笑道,“不是没肉吃,是家里老婆子做的饭,清汤寡水吃起来没滋味。臣吃了半辈子大营里的饭,还是这种大油大盐的香,带劲!”
“就是因为你打了半辈子仗,孤才大胆和皇爷爷求情,让你担任随军参赞!”朱允熥笑道,“你先别谢恩,跟孤说说,若是你为帅,此次讨高丽,该怎么打?”
其实怎么打,朱允熥心中已经有了预案。相问于蓝玉,不过是要兼听则明。
“若臣是主帅,就不该宣战!”蓝玉微微思索之后,开口说道,“高丽国虽小,但也算得上硬骨头。殿下领大军从京师出发,再加上辽东的兵马调动,高丽有了防备,就不好打了!”
“兵贵神速,不宣战高丽就不知道,派遣两部精骑为先锋,不用多五千人即可。跨过鸭绿江,不给朝鲜集结的时间和机会,避开坚城,直奔高丽王都。”
“五千人就能搅得他天翻地覆,等高丽集合大军之时,紧随骑兵之后的数万步军,直接掩杀高丽后背,只要打破平壤,朝鲜王都就一马平川。届时,或是城下之盟,或是灭其社稷,就看殿下您的心情!”
说起军事,蓝玉两眼放光。战略布置,兵力调动,兵种配合张口就来,似乎早就盘算好了一样。
他说的战法,让朱允熥想起在东宫看过的一本古书。说的是宋大观二年,金国女真征伐高丽的故事。
当时北方局势不稳,辽国大厦将倾露出败亡之相,结果高丽人想趁机把爪子伸到鸭绿江。
还是部族首领的完颜阿骨打,派他的兄长完颜乌雅束,领五百骑兵赴鸭绿江支援。两边女真部族合兵一处,大概有两千五百骑。而高丽那边,则是一万七千人。
完颜女真不宣战,偷偷跨过鸭绿江,追着对方的块两万人砍。而后高丽不堪受辱集合了六万兵马,想吃掉这股女真骑兵。
结果,两千五对六万,女真完胜,高丽求和。
蓝玉所说和当日完颜女真的战法如出一辙,都是密不宣战,直接攻击,等对方大军集合之后,再进行野战。
“咱大明毕竟是大国,对不臣藩国不宣而战,实在说不过去。这次东讨高丽,孤都费了好大口舌。”朱允熥笑道,“若真是直接开打,怕是朝中的老父子们,要炸锅了!”
话他只说了一半,他也想着来个突袭高丽。可比说文臣那,老爷子那都过不去。毕竟大明,是要面子的,这些事以后要写在史书里,不好看。
“那群读书人,臭文官,就会乱叫唤!”蓝玉斜眼骂道,“当兵打仗的不是他们儿子,他们自然不怕死人!什么堂堂王者之师,呸!能抽冷子捅死敌人,为什么要打招呼!”
“高丽人很能打吗?”朱允熥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开口问道。
蓝玉顿了顿,“还行吧!”马上又继续道,“比鞑子差不少,不过高丽人善射,高丽军中最好的弓手,能射两百步。早在蒙元的时候,高丽就是天下有名的马场,战马高大,骑兵众多!”
这个是事实,现在高丽的战马其实比中原的战马要好。每年高丽进贡的那些良驹,几乎高达五尺(一米五)。
再者,高丽现在的君主李成桂是武将出身,高丽兵马在他整合之下,数次歼灭侵犯的倭寇,颇有战力。高丽境内,能战之兵不下十万。
“其实要怎么打,孤心里想了许久,现在没外人,孤跟你说说,若是有不对的地方,你给指正!”
朱允熥起身,看着帐中的地图说道,“等咱们大军到了辽东,高丽那边肯定已经知道信儿了,再调遣兵马!”
“以高丽人的性子,肯定会先在鸭绿江退却,一边准备迎敌,一边拼命的给老爷子上表请罪,拖延时间!”
“雷霆之势速战速决是不用想了,孤打算派两部骑兵绕后,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同时大军缓缓向前。”
说着,朱允熥抽出宝刀,指着地图一地说道,“大军先进安州,然后直接兵发平壤!”
蓝玉想了片刻,开口道,“高丽断不能容平壤陷落,肯定会调集大军阻挡殿下。届时,更不能速战速决,若是战事拖到秋天..........”
“还有另一路!”朱允熥笑着,把手中宝刀指的方向,换个地方,“高丽数州,乃是高丽境内最大的海港。孤已命信国公汤和带福建靖海军,并统领山东卫所兵马,战船三百艘,从海上攻打此地!”
“啊?”蓝玉忽然怔了片刻,随即咧嘴大笑,“殿下正面战场吸引高丽主力,然后背后直接捅他们一刀。一旦大军上岸,高丽王都就像个没穿衣服的娘们,咱们想.....”说着,急忙请罪道,“殿下莫怪,臣在军中粗俗惯了.........”
朱允熥不以为意,笑道,“高丽原来的都城是开京,现在已经迁都汉阳。哼,前番李成桂那厮为了拍皇爷爷的马匹,改名汉城。汉城,比开京还好打!只要信国公能上岸,不管能不管打下,高丽必定回师救援。”
说着,朱允熥手中的宝刀再次变换方向,“他们一动就会把后背露给咱们,还有孤派出去作为牵制的骑兵,可以追着他们屁股咬。届时汉城城下,孤要让高丽这点家底儿,全化作一捧黄土!”
看着意气风发的朱允熥,蓝玉心中五味杂陈,久久没能说话。他打了一辈子仗,朱允熥所说的战术搭眼一瞧,就一目了然。只是他没想到,才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居然能想出这种战略。
三爷,再不是那个躲在太子身后,怯怯的孩子了。他真是长大了,不但长大,文韬武略文治武功已超前人。
“你怎么不说话?”朱允熥见蓝玉无言,开口问道。
“臣在想,殿下真是成材了!”蓝玉咧嘴大笑,眼中目光一片晶莹,“等哪天臣去了地下,见了太子见了姐夫,他们问起来,臣有的说!”
“臣会告诉他们,皇明后继有人,大明又有圣君!”
说到此处,攥着拳头大声道,“殿下,给臣一队骑兵,臣为殿下冲阵!”
“你是帅才,在孤身边比冲锋陷阵要好!”朱允熥坐下笑道,“再说,圣谕,你只是参赞。”
顿时,蓝玉满面失望。不过在生死线上折腾了一遭之后,蓝玉已不复当日的莽撞桀骜,越发的沉稳。
“孤知你心,你我血亲,孤三番五次保全你,除了亲情,还有看重你的才干!”朱允熥笑道,“你身体强健,你我君臣,还会很长久,来日方长!”
闻听此言,蓝玉心中满是感动。
当下朗声笑道,“李成桂好歹也是个高丽王,为了拍皇爷马匹,国都的名都改成了汉城,他怎么不叫明城呢?真没志气!”
“明城也不好听!”朱允熥微微一笑,“等咱们踏平高丽之后,再给他改个名儿!就叫,北安,北边长安!”
第4章
野心鸭绿江蜿蜿蜒蜒,盘旋于辽东山峦之间。
它比不得长江浩大,比不得黄河雄壮。比不得珠江辽阔,也比不得汉江悠长。
可是它千百年来,一直盘踞在辽东大地,从长白山下发源滋养着辽东子弟。这条江,算是辽东的母亲河。更重要的是,它连接着出海口。
若是让历史按照原本的剧情发展,那么几百年后,鸭绿江会成为界河,它所接的出海口为别国所用。这里千百年来孕育的一切,都将成为别人的成果。
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我们得到了许多。但同时,也失去了许多。甚至有些失去的东西,让人痛心疾首追悔莫及。
盛夏,辽东大地漫天遍野的野花盛开,山川河流在阳光下都泛着光泽。青山之边,是辽东波澜壮阔的黑土地,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豪迈辽阔。
一队骑兵,从茂密的森林中穿行出来,缓缓来到江边,马上的骑士穿着有别于中原的白色服饰。他们信马由缰,任凭战马在江边饮水,目不转睛的看着鸭绿江对面的山川土地。
骑兵之中,一个看起来身份最贵的男子,脚踩仆人的脊背缓缓下马,看着大江对岸,赞叹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辽东路!”
这本是元代诗人张养浩的诗,描写的是千里潼关景象。而此刻,却被这人用在了形容辽东土地,颇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但是这人声音落下,身后数人却齐齐拍手叫好,其中一看起来似乎是文人一样的人开口说道,“靖安君把此诗用在此处,真是应景!”
念诗的男子正是高丽王李成桂第五子,于诸位王子中最为有才干的高丽靖安君,高丽兴亲军卫节制使、三军府中军节制使。
“不过是有感而发!”李芳远依旧看着鸭绿江对面,本就细长的眼睛,越发狭窄起来,用马鞭指着山间若隐若现的堡垒,皱眉道,“那里应该是明国的凤凰堡吧?”
他身后一个卫士打扮的粗犷男子,定睛看看,“是的君上,凤凰堡归明国辽东军卫,有兵六百三十六名!”
“其实,那边本是我们的土地!”李芳远看着对岸的目光,变得有些愤恨,“高丽的祖先,在浑河之边建立高丽,全盛之时从浑江开始,西抵辽河,北至开元(吉林市),东到布尔哈图(延边),南道汉江(高丽的汉江)。”
“幅员辽阔万里,能与中原争雄。”说着,李芳远愤恨的眼神,越发的愤怒起来,“可是中原自持强盛,以武力压迫,逼得我们高丽从辽东沃土中,迁徙到三韩之地!可恨!”
一番话说完,周围的卫士们,都是目光暗恨,看着江对面神情狰狞。
唯独刚才奉承李芳远的文士,眼神之中暗含腹诽。
这位王子一向勇武,喜欢口出大言,故作豪迈。岂不知这番话,却说得错漏百出。
“高句丽之王朝和现在的高丽人半点关系都没有,即便是后来迁移到平壤可是那时的高丽半岛,却是王朝并立。而后唐灭高句丽,三韩半岛的中华遗民和土著结合,才有了后来的高丽。”
“再说,你李家原是大元的世袭万户,根本算不得真正的高丽人呢!”
“史侍中,我说的不对吗?”见没人奉承,李芳远的目光顿时凌厉起来。
“靖安君所言,满是豪情壮志,臣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姓史的文人赶紧说道,“哎,可惜明国势大,不然以君上之才,定能率军北上,恢复旧日山河!”
“明国!”李芳远咬紧牙关,脸色狰狞。
大明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压在所有高丽人的心上。面对这座大山时,他们只有谦卑恭敬。但是背对这座山时,他们却在暗自诅咒。
“明国虽强,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李芳远继续开口,“大明之敌是北元,对于我们高丽,他们只有怀柔显示天朝大度。辽东之地,中原鞭长莫及,我们高丽可以一边上表称臣,一边暗暗图之!”
说着,面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容,“我知道那些明国大官们的心思,辽东苦寒之地,在他们眼里不过是鸡肋。与其为了这些地方和咱们交恶,还不如默认咱们占了。天朝嘛,就是要大度,就要有气魄。”
“不过!”史姓文士斟酌片刻,开口道,“靖安君,此次咱们的动作还是大了些。若是明国怪罪下来..........”
“那就请罪便是!”李芳远笑道,“还是老一套,等明国的国书到了,就派人去应天府请罪,并献上珍宝,大明要面子,咱们就给他们面子。他们得了空头面子,咱们落个实惠!”
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继续道,“你记一下,回头帮我给父王上书,进贡明国的礼物,给北平的燕王一份,要格外的厚重。大明燕王是边关的塞王,听说那个人是个骄傲,喜欢别人奉承的人。咱们姿态低一些,请他说说好话。”
史姓文人恭敬地说道,“臣记住了!”
李芳远随即点点头,又叹息一声,“哎,若高丽有控弦之士百万,何必如此低三下四。想那耶律完颜辈,不过是辽东蛮夷,都能成就霸业。我高丽,又差了什么?”
“此人非良君!”
史姓文士心中再次腹诽起来,辽金都是虎狼之兵,以一当十,方能于中原裂土封疆。高丽虽有几分战力,可怎能与之相比。这位靖安君,还是太狂妄了。
他是熟读汉书的文人,祖上算得上是中华遗民,所以心中对天朝,远没有那些敌意。只不过在高丽为官,必须要恪守臣子之道而已。
“大明其实对高丽算不错了,当年蒙元天下,历代高丽王子都要进大都为质子,任凭蒙元皇室打骂,如奴隶一般。高丽每年产出粮食布匹等,也要尽数献给蒙元。如今才过几天好日子,就心生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