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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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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几句心里话,本书很长,我设定大纲和情节四百万字。

    神偷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好好写下去,给大家奉献一本好书。

    一千个人眼中一千个哈姆雷特,看法不同,表示理解。

    第122章

    羊肉汤若朱允熥真去了赵二家,以他皇太孙之尊。地方官府和护军,定要把赵二家方圆十里之内,搜地三尺翻个底朝天。

    那样一来,就不是亲民,而是扰民。

    再者,几日来祭拜祖陵和功臣庙已经身心俱疲,祭奠完成之后,朱允熥便返回皇城休息。

    第二日傍晚,将将城中花灯初上之时,朱允熥换上便装带着几个随从,在城中随意的游走。

    凤阳城内万家灯火,倒也显现出几分富足。不过与京师那种浑然天成的繁华不同,这里显得有些刻意和不自然。酒楼里没有宾朋满座,商铺里没有流连的客人。

    修筑得繁华的街景中,少了几分喧嚣,少了几分热闹。城池富足,但百姓未必,所以才会如此。

    待行至城中淮阳坊,才是真正的凤阳城,贩夫走卒汇聚在此街头巷尾可闻童声。

    这里,才真正有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殿下,这里人多...............”

    跟在朱允熥身后的苟仁刚开口,就被朱允熥打断。

    “人多怕什么?京师里比这人还多,皇爷爷和孤还不是一样随意溜达!”朱允熥书生打扮,背着手看两边的街景,笑道,“皇城里冷冷清清,街面上也冷冷清清,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热闹的地方,你们不要扫兴!”

    苟仁不敢再言,默默的站到朱允熥身后,几乎是寸步不离。

    一行人又走了片刻,前头街角处一个热气蒸腾的小摊边,传来阵阵葱花伴着热汤的香气。摊位虽小,但人满为患。有人没有座位,干脆就捧着比脸还大的碗,蹲在路边,吃得满头大汗。

    “卖什么的?”朱允熥好奇笑道,“去看看!”

    须弥,前头开路的侍卫禀报,卖锅盔羊肉汤的。这摊子在淮阳坊中很有名气,只因摊主有个勾人的名儿,徐寡妇!

    “寡妇?”朱允熥踮脚朝那边张望。

    果真,摊子上一个三十出头,身材窈窕的女子在忙碌着。蒸腾的热气,吹得她双脸潮红,粉汗淋漓。

    因为要给客人整治吃食,半截袖子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臂,脖颈处也没掩紧,低头时有些许的缝隙。

    小家碧玉,如小吃,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朱允熥看得真切,几个对着摊子喝汤的汉子,好几次差点把汤喝进了鼻孔里。

    “去,吃几碗!”朱允熥笑道。

    刚走到摊子前,正好有几个客人吃完,空出一张矮桌来。边上几个人本想抢先,却直接被朱允熥的侍卫们不动声色的隔开。

    朱允熥问道,“老板娘,有什么好吃的?”

    这矮桌距离摊子上的热锅最近,刚一坐下,热气和香气顿时围绕周身。

    徐寡妇用围裙擦下了手脸,大大方方一笑,“这位少爷,奴家这摊子上就是锅盔和羊汤!”说着,蹲下身子,用围裙把有人用过的桌子,擦得干干净净。

    又马上掏出几副干净的筷子放在桌上,嫣然一笑,“您来几碗?”

    “先来四碗,多放羊肉,多葱花少香菜!”

    “您且坐,奴家这就给您端来!”

    寡妇老板娘自去忙,朱允熥又对身边人说道,“你们也坐吧!”

    傅让,常升等人闻言坐下,戒备的看着周围,一股生人勿近的架势。可曹国公李景隆,却好似没听见一般。

    “你愣什么呢?”朱允熥用筷子捅了下李景隆,发现对方正愣愣的看着寡妇老板娘,笑道,“你有品没品?看个寡妇,都能看直眼?”

    “臣....不是!”难得,李景隆脸上一红,辩解道,“臣不是看她,而是臣心中有心事,所以有些愣神,殿下恕罪!”

    朱允熥看看他,“这两日你确实有些反常,话也不多说,有何事说来听听?”说着,点点桌子,让对方坐下,“孤倒要看看,是什么事,能把曹国公难住!”

    李景隆坐下,脸上神色郑重,“殿下,臣想..........臣想去边关带兵!”

    朱允熥顿感意外,“怎么有这个想法?你现在是京营兵马总兵官,掌握京师兵马,为什么还要舍近求远去边关?”

    “臣,惭愧!”李景隆垂首道,“臣实话实说,往日在京中臣还有些沾沾自喜。出身国朝勋贵之家,身份高贵。陛下和殿下,又对臣恩宠有加。臣又在大同,在高丽立下些战功,这辈子该有的都有了。可是.............”

    “可是什么?你说下去!”

    “可是臣到底有多少斤两,现在才看明白!”李景隆苦笑一下,“以前都是小聪明运道好,可距离真正的名将,差得可是十万八千里!”

    “哦?”难得他李景隆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免让朱允熥刮目相看,追问道,“人贵在自省,可你李景隆可不是谦虚的性子,怎么现在一下子这么自谦了?”

    “不是臣自谦,而是臣...............”说着,李景隆叹口气,缓缓说道,“昨日和殿下祭拜功臣庙,看到臣祖父和父亲的肖像.........”说着,他忽然眼眶一红,“臣少年时,与父亲在府中池塘游水。父亲脱下衣衫,身上简直没有一处好地方,密密麻麻都是伤疤!”

    “家父曾对臣说,小子,记住了,将来你什么时候身上的疤,有你爹一半多,你才是个合格的将才!”

    “可是臣愚活了这么大,托陛下和殿下厚爱,祖宗的鸿福,占据高位,却功劳甚少!这几日,臣一想起自己身上的爵位官职,就有些害臊!”

    “老一辈人的功勋,是拿命换来的。他们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才有臣的今天。臣活到现在,却没干一件值得老辈人骄傲的事儿。臣,白活了这么多年!”

    世间男子都有上进心,尤其是武人家的子弟,父辈的功绩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激励。

    再说,谁不愿超越父辈,反而一辈子活在父辈的功勋之下呢!

    老子英雄儿子更要好汉,虎父不能有犬子。自己成才,是对先人最好的告慰。

    看李景隆三十多岁的汉子,在自己面前眼圈发红,神色激动。朱允熥心中也有些欣慰,这个历史上的大明战神,若是能早点认清自己的不足,脚踏实地的认真做事,将来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朱允熥柔声道,“你能这么想,皇爷爷也好,孤也好,都很高兴。你是皇家的姻亲,是姑表亲的姻亲。俗话说姑娘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这里的姑娘,是姑姑的意思。李景隆他奶,就朱标的姑。)

    “你有这份心,足见你心中有志气。”说着,顿了顿,继续道,“你想去哪里带兵,回京之后,孤和皇爷爷说去!”

    “哪里都好,只要是边关,能让臣历练的,臣不怕苦!”

    “嗯!”朱允熥敲着桌面,沉吟起来。

    他李景隆肯知道上进,但边关大将可不是小事,他虽然在大同立下战功,可也是侥幸成分居多。以朱允熥对他的了解,他这人做什么事都三分热度,若真是派去边关............

    李景隆眼巴巴的看着,见朱允熥陷入沉思,豁然中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我这是,抽什么风?好端端的,跟殿下说这些干什么?”

    “万一殿下较真,真把我派去?”

    想到此处,李景隆打了个哆嗦。刚才所言却是真心话,可事到临头,他又后悔,舍不得京师繁华了。

    “千万别去边疆,挨着吐蕃那地方,吃口热乎的都难!”

    “也千万别去辽东,那地方天冷,我可过不惯!”

    “西北我也不想去,风沙大,一到秋天浑身都是沙子!”

    正想着,徐寡妇端着两碗羊肉汤过来,笑道,“几位,趁热喝!”

    李景隆赶紧站起身,“殿.......少爷,先别想了,尝尝这羊肉汤。淮西羊肉汤,可是一绝!”

    说着,伸手去接身子侧面徐寡妇的汤,不想却直接握住人家的手腕。

    “啊!”徐寡妇大惊失色,虽然她抛头露面的,可毕竟是个清白女子。如何能让陌生男子,这么抓着手。

    一声惊呼,后退两步,手中滚热的汤碗一抖。

    “嘶!”

    李景隆大腿上一热,汗毛都立了起来,烫得呲牙咧嘴,面目狰狞。

    第123章

    无田可种电光火石之间,两碗滚热的汤,不偏不倚全倒在了李景隆大腿根上。

    “嘶.......呜...........”

    李景隆双手攥拳,站在原地呲牙咧嘴的跳脚,一脸痛不欲生。

    “官人对不住,奴家不是刻意的!”客人被烫了,徐寡妇也慌乱起来,抓着围裙就要过去擦去,可烫的那地方,实在是不雅.......

    “嘶!啊!”李景隆双腿快速抖动,跟暴风中的面条似的,脸色狰狞。

    一边,沉默不言的傅让手疾眼快,抄起一瓢热水,呼啦一下泼了上去。

    瞬间,朱允熥似乎看到了若隐若现的白烟。

    “啊!嘶!”李景隆大口的喘着气,分开双腿,颓然坐下,裤腿上水滴嗒嗒的落下。

    半晌,朱允熥问道,“没事吧,烫坏没有?”

    李景隆从裤子上扒拉下两块羊肉,弹开洒落的葱花,“应该是无事!”

    “喝个汤,你也能闹出事?”朱允熥忽然生气道,“还想着............一把岁数,这么不老成,毛手毛脚的,怎么放心让你外放!”说着,摆摆手,“那事,日后再说!”

    李景隆双手拉扯着裤子,不让它黏在皮肤上,心中道,“还好,还好!因祸得福!”

    那边徐寡妇已急得哭出声来,桌子上这几位一看就是福贵人,身上的衣衫都是好料子的,自己卖多少羊肉汤,也是不够赔的。

    “官人莫怪,奴家有眼无珠!”徐寡妇哭道,“你若不碰奴家的手,奴家怎会烫了您!”

    “好啦好啦,没人怪你,再煮几碗来,都算钱给你!”朱允熥皱眉道。

    “不不不,是奴家的不是,怎能要钱!”说着,徐寡妇又走到摊子边,开始忙活起来。

    不知是心里害怕,还是怎地,她越是忙,越是手忙脚乱。

    “你是凤阳人?”朱允熥不愿吓着她,柔声问道。

    “奴家是嫁到这边来的,奴家命苦,嫁过来刚三年,就死了丈夫,留下五奴家孤儿寡母!”徐寡妇说着,眼圈就是一红,有些楚楚可怜。

    “平日生意可还好?家中没地吗?”又一碗汤端上来,朱允熥掰开一个锅盔,浸在汤水里问道。

    “要是有地,奴家一个女子,也不愿意抛头露面的!”徐寡妇继续整治着吃食,开口说道,“听官人口音,不是此间人,也就不知此间的事!”

    朱允熥吃了一口软软的锅盔,“听的你意思,凤阳的土地,有别的事?”

    徐寡妇小心的把汤放在桌上,擦着手说道,“没有旁的事,这边的地太贵了。奴家一个做小买卖的,一辈子起早贪黑也买不起五亩地!”

    “一亩地多少钱?”朱允熥问道。

    “今年的行市,差一点的坡地都要五个银元,好一点的河滩地要十五个银元!”

    “这么贵?”朱允熥停下筷子,“京师周边的地,也没这个价的!”

    “凤阳这,皇庄多,勋贵家的田产也多!”徐寡妇在摊子上收着别人的钱,开口道,“好地就那么多,都在官家手里。百姓手中没有,自然就贵了!”

    “再说,这是咱大明的中都,洪武爷念着乡情,隔三岔五的免税,地价自然也比别处更高!”

    朱允熥默默的放下筷子,凤阳中都的土地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也就是说这地方有着大量没有田地的农人。

    “没土地种的人,都靠什么活?”朱允熥沉思下,开口问道。

    “也都是在各官家的庄子上当佃户,或是皇庄里当佃户。”徐寡妇捋下头发,“嗨,都是苦巴巴的活着。前些年修城的时候,还有个卖力气的地方。现在城不修了,卖力气都没地方!”

    “也就是说,国家免税的恩典,其实并未惠及百姓!”朱允熥叹道,“百姓无地,更谈不上免不免了。皇庄和勋贵的田本来就不交税,即便是有自耕地的大户,他们家中的佃户,也还是一点都不能给田主少交!”

    “不多交就不错了!”徐寡妇在边上又道,“皇庄的地,还有勋贵的地,每年交多少都有定数。他们才不管收成多少,不管老天爷赏不赏脸,少一粒米都不成!早些年,奴家丈夫还在的时候,种一年地,还要倒欠人家的租子!”

    “凤阳的皇庄,占多少地?”朱允熥冷脸,对苟仁问道。

    “一开始是一万三百八十六顷!”苟仁躬身道。

    “现在呢!”朱允熥神色更冷几分。

    苟仁道,“两万有余!”

    原来,凤阳最大的地主,竟然是朱家自己。

    朱允熥也没了吃的心思,站起身,“给她钱!”说完,背手就走,身边随从,赶紧快步跟上。

    “怎么会有这么多?”走着,朱允熥忽然回头,对苟仁问道,“孤看过户部的存档,凤阳的皇庄不是只有三百多顷吗?怎么这么多?”

    “那是洪武一年的事,一开始定皇庄,为的是养活看皇陵和皇城的人。”苟仁道,“但后来,皇爷抄了许多勋贵的家,连带许多本来赏赐给勋贵的佃户,也成了皇庄的佃户!”

    凤阳是淮西旧地,立国之后许多勋贵的封田就在此处。而后李善长,胡惟庸等案发,淮西集团的高级大臣被杀了一波又一波,他们名下的土地也自然充公。

    比如李善长,他是挨着凤阳的定远人。国朝初年,他在凤阳一带的封地就有两千顷土地,赏赐的佃户高达五千人。

    而且这些犯罪的勋贵生前,也没少侵占民田,所以这些田地,一股脑都成了皇庄。所以当初不过数百顷的庄子,现在膨胀到两万余。

    “倒欠租子怎么回事?”朱允熥又怒道,“当佃户种了一年,怎么还能欠债?”

    苟仁说道,“皇庄的租子,都是光禄寺各位大人定的,每年的产出核算之后,留下中都皇陵皇城使用的,其余都送至淮西总管府,用作驻扎在中都,四万大军的军粮!”

    “因为要用作军粮,所以哪怕年份不好,也不会少收,对不对?”朱允熥冷笑道,“皇家的田庄都如此,勋贵家的田庄,恐怕更是变本加厉!”说到此处,怒气溢于言表,“凤阳中都,好地都在皇庄和勋贵手里,还有赏赐给伤残老军的勋田,还有军卫的屯田,还要保证每年大仓的仓储充足。”

    “为了中都的体面,面面俱到,唯独百姓吃亏!百姓无田就要去当佃户,一年的辛苦,都交了地租!”

    苟仁不敢出声,小心翼翼的说道,“殿下,规矩就是如此。凤阳是中都,皇陵所在!”

    “别说了!”朱允熥冷眼打断,甩手前行。

    身后几人对视一眼,快步跟上。

    “殿下,臣家在凤阳也有封地,大概七百多顷!”李景隆迈着罗圈步,小心的说道,“殿下怜悯百姓,臣可以献出来,户部核实之后,发给百姓耕种!”

    “杯水车薪!”朱允熥继续走着,顺嘴说道。

    凤阳麻烦就麻烦在,它既是老爷子的故乡,又是当年起兵的地方,更是大明淮西集团的故土。

    这里本就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一股脑把功臣都封在此处,就会造成今日民无田可耕的局面。

    而且由于勋贵太多,官府根据人丁授地,授给百姓的田地,也都不是什么好地。

    看出朱允熥心中不顺,回皇城之后,李景隆等四下无人时,又道,“殿下,不若臣在上折子,请朝廷收回封地?”

    当初,朱允熥就让李景隆玩过这招,联合一些勋贵,交还了许多矿山田产。

    “这次不同!”朱允熥坐在宝座上,揉着太阳穴,“凤阳的封地,都是勋贵们拿命换来,传家的田地。这又是他们的老家,他们若愿意教回来,皇爷爷早就收了!”

    “而且,这事你来挑头不行,不威望不够,根本说不动那些人!”

    李景隆心中一动,“殿下,信国公汤老爷子,以前是在老家荣养的。这事反正也急不得,不如您到时候和汤公通通气?”

    汤和是个人选,可凤阳百姓无地可种的最大障碍,其实也还是皇庄。

    “根子在老爷子那,怎么说服他?”朱允熥心中想道。

    第124章

    道静归根到底,这大明朝是一人的天下。

    天下万民供养一人,天下神明先贤都供其一人驱使。

    说来有些讽刺,将来朱允熥的改革之中,其实有不少需要仰仗他手中的无上权力,但也有很多,和其相悖冲突。

    尤其是让这个古老帝国,走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让百姓真正能过上好日子。许多东西,都不只是改变那么简单,甚至是要推翻否定。

    历朝历代,不是没有先贤看到这一点。古人也曾说过虚君实相之言,也曾想过中枢内阁治国。

    但,华夏政权的本质,是至尊就是至强。

    而且一旦大权旁落,帝国必然是一阵腥风血雨。

    难!难!难!

    一夜,朱允熥几乎没睡。

    凄冷的皇城殿中,一份请削皇庄,授田与百姓耕种折,怎么写都不满意。撕了写,写了涂,涂了改。到最后面目全非,前言不搭后语。

    写不下去之后,朱允熥披着一张紫貂皮的斗篷,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摇曳树影,心中默默沉思。

    往远点说,早在还未入主东宫的时候,他就在老爷子及朝工大臣面前提过,取消人丁税,施行类似摊丁入目,给大明创造更多自己自足的自耕农的建议。

    当时老爷子大为赞同,可是怎么转眼几年过去了,老爷子却始终不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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