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人贩子中领头的汉子,只觉得眼前一黑,话都没说话出口,只见白光闪现,脖颈之间马上火热滚烫的感觉。他不由的双手去捂,可下一秒,扑通声跪在地上。鲜血如决堤的洪水一样,从他的指缝中喷涌而出。
李景隆绷着脸,看都没看这人,反手又是刀。
唰的声,再割破一人的喉管,鲜血飞溅的同时,那人双目圆睁得死鱼一样,身子倒地不住的扭曲翻滚。
乱哄哄的灾民聚集之地,突然鸦雀无声。李景隆顷刻之间连杀两人,已是把这些百姓吓呆了。
“你.......你...........”
几个人贩子中,最后两人连连后退,欲转身就跑,可却同时撞在一起,倒在地上。
“好汉饶命!”
“好汉饶命!”
两人惊恐的看着越来越近,狰狞的李景隆。双手撑地,不住的后退,两股战战,惊骇欲绝。
“大灾之年,光天化日,居然还有你们这些蛇蝎之辈!”李景隆冷笑,“杀了你们,都脏了某李家家传的宝刀!”
说着,大喝一声,“呔!”
大脚直接朝一个人贩子面门踢去,砰地一声闷响,那人贩子的脑袋在脖子上,咔嚓一声。怪异的歪开,人仰面倒下,四肢不断的抽搐。
他竟然,被李景隆一脚踢死了。
“好汉饶我性命!”仅剩下的人贩子,吓得根本不敢动弹,只能对着远处城门大喊,“军爷救命,有歹人........呃!”
他正喊着,忽然感觉胸口窒息。
李景隆一脚踩着他的胸膛,面无表情的看他,“这么痛快的死,算你的造化!”
“且慢!”身后大喝一声。
铁铉上前,拉住李景隆,“留他一命!”说着,又解释道,“想必他干这事,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大灾以来,说不定卖了多少孩子,留下他还有用!”
李景隆抬头,望向朱允熥。
后者沉吟片刻,怒道,“先打断他两条腿!”
李景隆黑笑连声,突然大脚对着人贩子的膝盖,猛踩。
咔嚓,咔嚓!
“啊!”惨叫戛然而止,那人贩子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这时,周围的灾民好似才刚刚醒悟一般。
“杀人拉!”
尖叫四起,人潮疯狂的后退,四散奔逃。
“你!”朱允熥推开身前保护的侍卫,指着正抱着孙女,已经呆滞的老者说道,“不要再卖孩子了,官府马上就会发救济粮!”
随手,背着双手,冷着脸,“进城!”
人贩子,禽兽不如,死不足惜!
一行人行至城门处,那些兵丁已经如临大敌。刀枪出鞘,弓箭上弦。
“什么人,敢光天化日行凶?”领头的把总,带着一群兵摆开阵势,怒问道。
若不是这些人是生面孔,气质不凡。而且各个都好似军中老卒一般,这把总早就下令动手了。
啪地一声,一个银色的腰牌落在把总面前的地上。
身材高大的傅让,眼皮都没夹对方一下,“开封,锦衣卫世袭千户,奉命公干!”说着,冷笑道,“哼,开封数万灾民都井井有条,你们巩县这几千灾民,却好似修罗地狱。你们这些人,办得好差事!”
守城把总心中惊呼一声,不好!
他这个级别虽然接触不到锦衣卫,但也听过锦衣卫的大名。再看那腰牌,可是货真价实的世袭千户。大明军功制,非祖上有军功,不得世袭。
这人,他绝对惹不起。
不但他惹不起,恐怕这些千户,连县太爷和巩县的守将都惹不起。
“原来是锦衣卫的大人,有何公干?”把总拱手笑道。
傅让哼了一声,“你管得着吗?”
“是下官多嘴!”那把总依旧是笑,再看看被对方拖着的,生死不知的人贩子,更是头皮发麻。
这些人连日在城外买卖人口,他这守城的哪会不知道。可拿人家的手软,又有上面的交代,他能如何?
“为何不救济灾民?”朱允熥在后面问道。
把总有些严厉,见所有人都簇拥着这位公子哥,笑道,“这个下官不知道,下官只知道听上官的差遣!下官是城门军,只知道守好大门!”
朱允熥冷笑下,不再说话。
“开门,我们要进城!”傅让冷声道。
“是是!”把总连声答应,回头指挥手下,“赶紧,把门打开!”
数十侍卫,簇拥着朱允熥走入城门。
忽然,朱允熥的身子挺住,回头看着那把总,“你叫什么?”
“下官王德顺!”那把总点头哈腰的说道。
“好,我记住你了!”朱允熥一笑,又道,“在城外抓了个人贩子,现在带着有些麻烦,你给看好了!”说着,眼神微微凌厉,“记着,跑了人犯,拿你连坐!”
“这........”王德顺顿时呆住。
“这关我啥事?怎么把我给牵连进来了?”王德顺心里叫苦连天,可根本就不敢拒绝。只能看着他们把半死的人,扔在自己的脚下,然后大摇大摆的进城。
“头!头!”身旁,一个小兵呼唤。
“叫魂呢你!”王德顺怒道。
“锦衣卫的人来了,要不要禀告县尊大人?”小兵问道。
“对呀!”王德顺一拍脑门,“你腿脚快,快去禀报!”可是,随即他却突然又把小兵拽到一边,小声道,“其实,你也不用那么快,溜达着去,明白吗!溜达,慢慢溜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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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心中的怒火和杀意,炙热沸腾。
带着人进城,还没辨清县衙的方向,却发现那些运送来的物资,都停在了一个大院旁。
随后,他眼中看到的,让他的瞳仁里,怒火燃烧。
本该送入库房统计看管的物资,竟然被人随意的打开,更有一群人,在嬉笑着挑挑拣拣。
“过去看看!”朱允熥说道。
众人刚过去,斜刺里一辆马车抢在前面停住。
马车上车夫下来,对大门口喊道,“喂,我说,送进来的药材有黄连没有,这几天我们家大人上火,牙床子疼!”
大院门口看大门的是个老军,笑道,“这俺就不知道了,这几日送来许多东西,俺也没那功夫一一查看,你自己找吧!”
那车夫点头,颇为倨傲,“好,我进库看看!”
这时,在门口当街挑拣物资的人,发出几声满意的大笑,然后扬长而去。那些被他们翻得乱哄哄的箱子,又被人随意收拢一起来,抬了进去。
见此一幕,朱允熥已是双手发凉,浑身颤抖。
这些物资,历经千辛万苦,从各地运抵河南,再又耗费人力物力,送到周边受灾之地。
可是,现在它们还未发到灾民的手里,就被人过了一手!
“给巩县的物资,都有什么?”朱允熥压着怒火,对身边人问道。
铁铉开口,“食盐,药材,粮食,布匹等物!”
“大灾突然,仓促之下朝廷只能取民间捐赠之物用之于民。”
“此等物资,乃士绅捐赠,欲用在灾民之身。但却操之于官手,彼等从中渔利上下其手,好似他们自己的财产?”
朱允熥的牙齿作响,好似要吃人一般,“外面百姓连口干净水都没有,他们在城里,对这些朝廷的救灾物资,随意索取!好,好,好!我大明朝,真是好极了!”
见皇太孙脸色阴沉,周围人都不敢作声。
倒是看门的老军发现了这一行人,皱眉道,“你们干啥的?这不是闲杂人,随便来的地方!”
“那为何刚才那个车夫,可以随意进入?”朱允熥怒道。
“那是,典史大人家的车夫,不是一般人的车夫!”老军大声道,“告诉你们,别闹事啊!不然,俺喊一声,马上有人来抓你们!”说着,又上下看看,警惕的说道,“不对,听你们的口音不是俺们这的人,你们哪的?”
第196章
调兵傅让当先开口道
,“锦衣卫!”
“啥?”老军吓得一缩脖,惊慌失措。
朱允熥冷冷看他一眼,对侍卫们说道,“进去看看!”
可下一秒,那瑟瑟发抖的老军,却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直接飞快的锁住了大门。
“锦衣卫咋了,没有俺们县太爷的令,谁也别想进去,俺就听县太爷的!”老军嚷嚷着。
傅让怒道,摸着短刀的把子,“你不怕死?”
“俺怕饿死!”老军眼睛一翻,忽然又变成了笑脸,“各位,俺不过是个蚂蚁大的人,您随便一口唾沫都淹死了,不值得你们计较,就当发善心,别砸俺饭碗中不中?”
“不给你们进去,你们大不了现在就宰了俺!可让你们进去了,回头县太爷把俺扔城外去,俺就生不如死了!俺这老胳膊老腿,没这饭碗,要饭都没地方!”
“各位,有事你们找县太爷去,找各位大人去。俺这老汉,就是混口饭吃!”
朱允熥听得不耐烦,“傅让,你是死人吗?”
傅让放开刀柄,大手抓着老军,直接扔在一边。随后砰的一脚,直接踹开大门。
木门四分五裂的同时,也惊动了仓库里的人。
库里物资堆积如山,若是在别处,都要详细的分类,用作各种用途。可在这里,却都乱糟糟的摆放着。
库房之中,竟然还有许多人,在物资之中翻找。似乎是刚找到合意的,都装在独轮车上,还来不及拉走。
而那个给他们家大人找黄连的车夫,腋下夹着一包药材,手里拖着一个袋子,也正要出门。
“你们,干啥的?”有人惊问。
李景隆直接上前,大喝一声,“锦衣卫办差!”说着,直接抓过问话那人,“你是谁?”
“松开,松开!”那人挣扎着,“俺是县衙教谕大人手下的书办!”
“拿这些救灾的物资做什么?”李景隆继续怒问。
那人大声道,“大人让来拿的,俺哪知道做什么?”
这时,进来找黄连的车夫,也被扯着脖子踹倒,他手中的袋子哗啦啦的撒了一地,都是白色的大粒盐。
“你不是要黄连吗?拿盐干什么?”铁铉怒问。
“大人说了,家里缺啥让俺拿啥?”车夫见这些人虎视眈眈,扯着脖子说道,“告诉你,俺家大人可是典史,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朱允熥心中悲凉,不可名状。
大人让拿的!
大人说了家里缺啥随便拿!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大人?
城外灾民生死只在一线,这些物资竟然成了这些大人的专属!
天下各处,送粮送物资,居然送到了这些大人的手里!
更可悲的是,他们还认为是理所当然。
大明王朝,无往不利的锦衣卫,连宰相的家都进得,却连这县城的仓库都进不得!真是好大的,天大的笑话。
取之于民,用之何处?
“王法?孤就是王法!”朱允熥冷笑。
“没想到这巩县,糜烂至此。臣真是想不出,到底是何等没心肝何等衣冠禽兽,才会打这些救灾之物的主意!”铁铉叹息道,“殿......三爷,可是要见见那县太爷!”
“不见了!”朱允熥笑笑,“李景隆!”
“在!”
“调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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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啦!不好了啊!”
老军跌跌撞撞的跑到县衙,直接被门口的守兵拦住。
“站住,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老军喘着大气,“快去禀告县尊大人,锦衣卫来了,进了仓库!”
“锦衣卫?”门口守军奇道,“你发啥癔症?咱这地方哪来的锦衣卫?”
“俺这么大岁数了,还能胡说!”老军拍着大腿,“好几十锦衣卫,把大门都踹开了。快禀告大人,再晚就出事哩!”
“大人不在,去何府赴宴了!”门口守军一拍脑门,随后也大呼小叫起来,“快,来个腿快的去,去叫县尊大人!”
平静的县衙,顿时闹腾起来。
街角,正溜达过来报讯的城门小兵,看到这一幕,撇撇嘴头也不回的走了。
何家,是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头面人家,家中有产业,乡下有庄子,子侄辈中有在衙门做事的当吏员的。府邸比县衙还阔气,雕梁画栋。
后宅里,正摆开宴席。
县尊大人高居主位,何家老太爷在下首。
席上,还有些城内的头面人物,都是刻意逢迎。
“哎,大灾之年,过分了!”
县尊大人看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山珍海味,鸡鸭鱼肉,笑道,“过分啦!”
“不过分!”何老太爷笑道,“大灾以来,县尊大人夜不能寐,为咱们县城鞠躬尽瘁劳累不已。整个人都瘦了两圈,这些事老朽等都看在眼里。”
“都是份内之事!”县尊笑道。
“看在老朽眼,疼在老朽心!”何老太爷又笑道,“大人为了咱们县,可是操碎了心。所以,老朽腆着脸,让家里准备几道薄菜,聊表谢意!”
“这怎么使得?”县尊笑道。
“使得,使得!”席上,城内做药材生意开药铺的人逢迎道,“仓促之间,没什么好吃的,这已经是委屈大人了!”
何老太爷笑道,“县尊大人,您尝尝这道葱烧海参!可是咱们这的名菜!”
县尊矜持的说道,“那,就却之不恭了!”说着,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吃两口,点头道,“嗯,不错,不错!”说着,又放下筷子,摇头道,“这时候,实在没什么吃的心思,哎!”
“大人真是忧国忧民!”何老太爷殷勤的给满上酒,“不过,大人也不必太过心忧。咱大明朝,哪年哪处不闹些天灾,千百年来都是如此,车到山前必有路!”
县尊叹息道,“话是这么说,但这次的灾也太大了。别的不说,就咱们县,府库为之一空。翌日大水退了,连修城墙的钱都没有!”
“这您操啥心,有我等在,大人无须挂怀!”何老太爷又笑道,“本县的大户,都在这呢,大人日后有什么差遣,知会一声就是了!”
“不行不行!”县尊连连摆手,“知道诸位都是乐善好施的好人,可无功不受禄,修城墙等事,不能用你们的钱!安顿百姓,也更不能用你们的钱!”
“这怎是无功不受禄呢,我等正有事求大人!”何老太爷笑道,“这次大水以来,老朽家在城外的庄子,可是颗粒无收,牲畜牛马也都死于大水。若只有老朽一家人也就罢了,勒紧裤腰带也就熬过去了!”
“可家中几百户佃户,老朽不能不管呀!”说着,他又给县尊满酒,继续道,“那可是上千张嘴呀!”
“你要粮?”县尊顿时脸上笑容消失不见,正色道,“还没到秋收,咱们这个小县城,本就库里粮食不充裕。灾一来,更是雪上加霜。况且县衙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还有他们的家眷,也要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