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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顿时,周王打了个寒蝉。

    再看看朱允熥的脸色,脑中忽然没来由的,好似眼前这张年轻的脸,和老爷子那张不怒自威的脸,融合在一起。

    ~~

    失恋了,状态不好。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

    也不算失恋吧,反正就是一个我没睡上的人,居然被别人给睡了,有些失落。

    第199章

    名声“哪怕勤给一些,每次也要少给!”

    城外的灾民,终于吃上了救济粮,尽管面对披甲带刀的军兵,沸腾的人群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真是人潮汹涌,宛若海潮。

    有些灾民已是饿得狠了,根本不顾米粥的滚烫,脏兮兮的手抓着粘稠的粥,就往嘴里送。

    朱允熥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幕,对身边的人说道,“他们中有的人,饿了许多日子。若是多给的话,可能直接就撑坏了。粥里记得要放盐,有了有盐,才有力气!”

    “还有,尽快把他们分隔开。有病的赶紧医治,要给他们干净的水。还有给他们衣服,鞋子。”

    “对了,那些卖掉的孩子女人,追回来没有?”

    他不住的,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其实手下人已经在办的事。

    不是他啰嗦,而是他现在的心情,十分不落忍。

    其实,巩县的百姓本可以少受一些苦。造成他们今天这样的罪魁祸首,除却洪水之外,人祸才是关键。

    有道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一个恶官能祸害死无数百姓。

    身处灾区,亲眼见到这些景象,朱允熥才深刻的明白,老爷子为何那么痛恨贪官污吏。

    忽然,城下排队的人群中一阵骚乱,一个刚打了粥的小女孩直接被挤了出去,摔倒在地上。跟她一同摔倒的,还有她手里的粥碗,那浓稠的米粥。

    “俺的粥!”女孩哭着,就跪在那里,双手无助的把米粥还有地上的泥土,都装进碗里。

    而把女孩挤出队伍的汉子,直接被几个兵丁拽了出来,连着刀鞘没头没脑的对他砸落。

    “日你娘,让你挤,让你抢,早晚都给你,急个球?”

    带人看守粥棚的王德顺骂了一声,悄悄往城头看瞄一眼,马上把小女孩扶起来,“妮儿,白捡了,叔再给你盛一碗!”

    “那可是粮呀!”女孩哭得撕心裂肺,“白瞎啦!”

    “揍他狗日的!”王德顺回头看那被打的汉子,大声道,“都在排队,就他挤,揍他!”

    “白打了,白打了!”汉子求饶道,“军爷,俺也饿呀。多少天,都没见过米粒儿啦!”

    城墙上,看到这一幕,朱允熥的脸色顿时冷峻起来,回头怒道,“周晋亨呢?还留着干什么?”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周晋亨,还有那些城内狼狈为奸的官员。

    李景隆开口道,“原定是放粮之后,现在臣马上让人去办!”

    朱允熥哼了声,“记住,不能太便宜他!”

    “臣遵旨!”

    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周王朱橚无声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他在京师读书的儿子,来信写道。

    皇太孙年纪渐长,威势更重。宫中,除却几位尚小的藩王之外,无人再敢和皇太孙随意说笑。

    太孙殿下看似仁和,实则性格刚毅,与陛下有几分相似。

    ~~~

    铛铛铛!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百姓刚领了粥吃过,突听得粥棚的位置响起铜锣。灾民们不明所以,再次围了上去。

    王德顺拿着铜锣,站在两张叠起来的桌子上,大声说道,“诸位乡亲,俺有话说!”

    灾民们都认得他,知道他是个官,所以都侧耳倾听。

    “其实,城里不是没粮给你们吃!”王德顺扯着脖子喊,“朝廷早就给咱们送来了救济粮食,是县令周晋亨捂着不放,不许给你们开仓放粮!”

    百姓们先是沉寂一下,紧接着就跟野火燎原一般,破口大骂起来。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皇太孙御驾在此,抓了那些贪官污吏。一时间污言秽语横行,数千人同时咒骂着周晋亨的祖宗十八代。

    “不单是粮食,药材,盐,布匹等物也早就送来了。在县衙的仓库里堆的跟山头似的,可周晋亨就是不让分给大家用!”王德顺继续吼道,“他狗日的不许灾民用,倒是城里当官的可以随意拿!

    “不但拿了,他们还串通何家等大户,要把那些物资转手给卖了,让咱们喝西北风去!”

    霎那间,灾民们的咒骂从野火燎原变成了山呼海啸。每个人都红着眼,扯着喉咙,发泄着心中压抑许久的怒火。

    “皇太孙殿下英明神武,抓了这些贪官儿,还咱们朗朗乾坤!”王德顺喊得嗓子都有些哑了,“他下令,当着大家伙的面,把周晋亨等贪官,凌迟处死给大伙出气!”

    “好!”灾民们群情激愤,大声叫好。

    但叫好声,却马上变成了沉寂。

    吱呀呀车轮响,数辆囚车从城门中拽出来。车里剥得跟光猪一样的,正是平日高高在上的老爷们。

    有贪赃的县令,有教谕,有指使家奴随意去拿赈灾物资的典史等,还有城内的几家大户,商人。

    可以说,县城内那些串通一气的人,都在这里了。

    所有人都目送着,囚车被推到了临时搭建的高台前。大伙都咬着牙,憎恶的看着。

    “打他狗日的!”

    突然,一声咒骂响起,一个老汉挖起一块地上的泥土,冲着囚车扔了过去。

    紧接着灾民如潮水,疯狂的前涌。面对官兵的阻拦,他们竭尽所能的伸出双手,似乎要在那些囚徒的身上,挖下一块肉来。

    铺天盖地的泥土袭来,让人避无可避。

    囚车中,那些瑟瑟发抖,被堵住嘴的囚犯,惊骇欲绝。

    砰,一声炮响,灾民们畏惧的退后。

    面前来了一队铁甲卫士,他们知道那是皇太孙的护军。

    傅让登台,看看台下,大声道,“带人犯!”

    周晋亨等人,被抓猪一样带到台上,按着跪倒。他们想挣扎,可是手脚都被绑着。想喊,可是他们的嘴堵住发不出声音。想看,连眼睛都被蒙住。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现在轮到他们尝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

    “验明正身!”傅让又大喝一声,带证人前来指证。

    “查验无误!”

    傅让站在台上,朗声道,“兹有罪官周晋亨等丧心病狂泯灭人性,残害灾民见死不救。古往今来,未闻有如此禽兽之者。故,施以极刑,替天行道!”

    “行刑!”

    话音落下,几个军士上前,直接把周晋亨几人绑在了柱子上。

    然后,几张渔网直接罩在他们光溜溜的身上,再用力拉紧,让他们身上的肥肉突起。

    被绑着的囚徒竭尽全力的挣扎着,使得那些突起的肥肉也跟着乱颤。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团白花花的蛆。

    是的,他们本就是蛆!

    噗,充当侩子手的军兵,往手中的利刃上喷口酒。

    然后,一刀割下。

    白嫩的身体上,殷红的血水如柱,泊泊流淌。

    “好!”高台下的灾民们,争先恐后的往前挤,眼中泛着炙热的光。

    一片一片,肉被割下。

    灾民们盯着那些肉,陷入疯狂。

    按理来说,这等罪大恶极之人,凌迟之后的血肉,要分给百姓。但台上的侩子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渐渐的那座高台,被血色浸染。鲜红的血顺着高台,流到了地上,融合在泥土中。

    第一排的灾民们,在地上胡乱的抓着,把带血的泥土狠狠的揉捏。

    城墙上,朱允熥身后的侯庸强压心中不适,开口道,“虽说他们罪大恶极,但这等酷刑有伤人和!”

    “人和?”朱允熥冷笑,“百姓非性命耶?他们轻飘飘的死了,百姓心中的恶气,怎么出?”

    侯庸吃了个钉子,躬身继续道,“臣的意思是,行刑时殿下不必亲自在场。此事,终究是对殿下名声有累!”

    朱允熥转头,收回目光,“孤要的是大快人心,不是名声!”

    突然,城外爆发惊天的呐喊。

    数千灾民对着城头跪拜,“皇太孙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200章

    这小子真坏回县衙之后,周王等人惊愕的发现,皇太孙的侍卫正在收拾行装。

    “殿下还要去别处?”周王朱橚急道,“不是臣多嘴,您是万金之躯,不宜轻动!”

    他真是急了,自从朱允熥来了灾区,他几乎没有一晚上睡好的。这位皇太孙可是老爷子命根子,真要是在他这出好歹,哪怕是得了风寒,老爷子都容易一怒之下,打折他的腿。

    “不去看看,终归是放心不下!”朱允熥开口笑道,“灾区各处,孤都要去看看。一来是看看是不是有不尽心救灾的,二来是安定人心。三来嘛,灾后重建是个长久之事,要提前打好备案。”

    你在巩县杀了这么一通,谁敢不卖力救灾?

    周王朱橚心中暗道一句,嘴上继续说道,“若要去也行,臣派人跟着您.......不,臣和您一道去!”

    “你乃藩王,无旨岂能擅自出封地?”朱允熥看他一眼。

    “臣是怕,您在弄这微服私访的事。若再这么险一回,臣就别活了!”朱橚跺脚道,“好殿下,您不知道,你还没到这边,老爷子的信就送过来了!”

    “哦?”朱允熥好奇道,“皇爷爷怎么说?”

    “不好好伺候,打断臣的腿!”朱橚苦笑,“还说,难得臣和您有机会亲近,让臣好生.....思量!”

    朱允熥沉吟片刻,笑道,“前半句是吓唬你呢,后半句倒是真的!”

    朱橚一怔,没来由心中一寒。

    也不是没来由,而是心中有鬼。诸藩王之中,他和燕王走得最近。其实有些事,他是心知肚明。

    “在京师时,没机会和五叔亲近,到了这边之后,孤发现五叔也算是能干之人!”朱允熥继续笑道,“藩王之中,您一向最低调从不张扬。这种性子,皇爷爷和孤都很喜欢。”

    说低调是委婉的说法,如今已经就藩的诸王之中,其实周王的实力相对弱小。别看他封在开封古都,中原繁华之地。可这位置既不是边塞,又不是内陆险要雄胜之所。

    他麾下,更没有精兵猛将。

    历史上他却是也没帮上朱棣什么,朱棣起兵之后,他直接被朱允炆给抓到南京去了。

    “我敢张扬吗?你爹活着的时候我夹着尾巴做人,到你了,我还要夹着尾巴,你可比你爹狠多了!”

    朱橚心中腹诽一阵,嘴上恭敬的说道,“臣,时刻恪守臣子本分!”

    “自家人,不必这么拘礼!”朱允熥笑笑,轻轻挥手,身边人都远远退开。随后,朱允熥神色变得郑重起来,“五叔,孤还真有事,要拜托你!”

    “坏了!”

    “这小子没憋好屁,他爹当年也是这样,要祸害谁的时候,就套近乎!”

    周王朱橚硬着头皮,“不敢当殿下拜托二字,殿下吩咐就是!”

    “这次水灾,孤给灾区免了五年的赋税!”朱允熥看着他笑道,“你是开封最大的地主,您看看?”

    “免!”朱橚毫不迟疑,“五年之内,臣封地所有佃户不用交粮!”

    虽然有些肉疼,可他没办法说不。再者说来,就算他逼着要,这二年内怕是佃户根本就无力交租。

    “痛快!”朱允熥笑道,“五叔,你可是给天下藩王竖立了一个好榜样呀!”说着,又道,“回京之后,孤会让御史把五叔的义举,明发天下!”

    “那以后,你想在收拾哪个藩王,我就是现成的例子!这么以来,不知多少兄弟背后骂我!”

    朱橚心中叫苦,却硬着头皮,“臣不敢当殿下如此厚恩!”

    “你是有大智慧的人!”朱允熥笑道,“五叔,你放心,现在看你吃了点亏,看这份情孤领下了。你我自家人,往后孤不会亏待你!”

    “这样吧!”朱允熥想想,继续说道,“佃户五年不交租,你也太吃亏了。孤让人把周藩名下的田地都清查点数记录在案,日后看看能不能补偿一二!”

    “你小子是想看看,我到底有多少家底儿吧?这要是让你查清了,以后我名下的土地就固定住了。再敢多占一亩地,你都要收拾我?这小子,太坏了!比他爹还坏,吃人不吐骨头!”

    朱橚心中大骂,脑筋转转,“这个......臣名下的土地,户部都是记录在案的!”

    “哎,洪水一来,什么都冲毁了。”朱允熥叹道,“好事重新丈量的好!再说,五叔!”朱允熥忽然眼神一边,似笑非笑,“这些年,你封地的田地中,定然是增了许多吧?你先别急着解释,已经有不少御史在孤耳边嘀咕过了,不然外边怎么都说你是中原最大的地主呢?”

    “这次灾情,你处置得当,又一心为公免去佃户五年租子。重新丈量之后,这些田地就都是你合理合法的私产,将来谁也不能拿来说事。”说到此数,满是笑容,“直白点说,以前有些事,也就既往不咎了!”

    朱橚满脸苦涩,以前也没什么事啊?多的那些土地,算什么事啊?

    可是,他不敢反驳,只能开口道,“臣,谢过殿下!”

    “你看,你总是这么客气。客气大劲儿了就是疏远,五叔你和孤是一家人!”朱允熥笑道。

    朱橚笑得僵硬,再想起四哥燕王,心中顿时叹气。

    “四哥,这小子比他爹狠,比他爹坏,你拿什么跟他斗?将来你真要是跟他斗起来,我可不敢插手!”

    ~~~

    京师,奉天殿,老爷子正在召集群臣议事,说的就是河南的灾情。

    “看看,看看,啊!”

    老爷子坐在龙椅上,拿着河南的奏折,没好气的说道,“大灾之年,地方上居然还有这样良心让狗吃了的官员。一场大水,百姓两手空空家破人亡。朝廷发下的救济粮物资,他们还要惦记!”

    “做的是父母官,吃的是百姓的心肝!物资到手不发给百姓,他们能随意取用。他当的是什么父母官?他就是混账王八蛋!”

    老爷子的咆哮,在殿中回荡。

    群臣不敢开口,都各自低下头。

    “杀得好!”老爷子又大声道,“咱大孙杀的痛快,杀得对。对这等没良心的人,一刀杀了是便宜他,就要这么小刀剌他,疼死他,吓死他,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都说咱杀人狠,不杀行吗?”老爷子拍着桌子,“这干的哪是人事?”

    说到此处,老爷子放下奏折,眼神忽然变得有些伤感起来。

    “当年,咱还没投军的时候,天灾之下官府还要交粮纳税。整个淮西,到处饿殍。人一片片的死,到了冬天雪埋着的全是尸首。那些耗子,晚上就钻进雪里,在人的身上啃。等到开春,雪一化,全是白骨!”

    “活着的也好不到哪去,把自家的孩子换了别家的,悄悄的煮了吃。”

    “都说百姓恨官府,当官的锦衣玉食高高在上,老百姓活得还不如他们家的狗,如何不恨?”

    “咱打下这大明朝,绝对不能再让百姓活得不如狗!”

    “户部,傅友文!”

    “臣在!”户部尚书出列道。

    “咱问你,河南治河的银子,筹多少了?”老爷子问道。

    “据工部和承宣布政司的统计,这次大灾用以治理黄河决口的银子,大约要六百万!”傅友文开口道,“一下子国库是拿不出这么多银钱的,所以臣以为,不如逐年拨付!”

    “不行!”老爷子说道,“逐年拨付就等于要欠账,到时候万一再有什么事,说不定拖到猴年马月。要治,就一劳永逸。要治,就要让他几十年不再决口发水!”

    “陛下,可国库真的一下拿不出来!”傅友文回道,“如今灾区那边正在花钱,还有来年的军费,臣还没算后续安置灾民的花销,让臣现在拿这么多,臣也是束手无策!”

    “咱不管,让你当户部尚书,你就要想办法!”老爷子大声道,“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谁让你是大明的大管家?”

    老爷子近乎蛮横的表态,傅友文不敢再言。

    “说起钱,臣倒是想起殿下曾经说过的事!”吏部尚书凌汉忽然开口。

    “他说啥了?”老爷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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