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那......那不是她有了身子!”辽王朱植低声道,“在儿臣身边不方便........”“王八羔子,狗日的!”老爷子又是一顿布鞋抽打,骂道,“她有了身子,你都当爹的人了,不想着妻儿,就想着报仇打仗。”说着,大骂道,“你打了败仗,自有你老子给你报仇。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妻儿怎么办?若你妻儿有个三长两短,你哪哭去?”
说着,又踹了两脚,“狗日的糊涂蛋子,若真出了事。你看郭老四骂不骂你,他那脾气上来,可不管你是不是咱的儿子。他揍你,咱都不拦着!”
“父皇莫气!”朱植也不闪躲,笑道,“儿臣这些日子,一直和囡囡(nan)通信,让她安心养胎!”说着,笑道,“等儿臣陪您老过完年,就带她一块回辽东!”
老爷子有斜眼白了两下,随后沉吟片刻,“大凌河一战,你那王城也给烧了,需再建起来!”说着,看看朱允熥,“是不是?”
“这是自然!”朱允熥笑道,“回头孙儿便知会户部给拨钱,再派遣大臣督造。”
“从宽里花,别怕花钱!”老爷子想想,“内库里也还有吧?户部那些瘟书生扯皮,咱爷俩就从自己的腰包里掏,总要给老十五一个风光的家不是?”
“父皇!”朱植再次跪倒,“儿臣不想要什么风光的王城,若父皇和殿下真的想赏赐儿臣,儿臣求您二位一件事!”
“好好的,又跪什么!”老爷子柔声道,“咱们父子,还有什么求不求的,除了大位咱给了大孙不能给你,你要什么,说就是了!”
“辽东一战,儿臣手下的儿郎们死伤惨重,他们远在内地的家眷.........”
“明白了!”老爷子叹息一声,看看朱允熥,“你看呢?”
朱允熥毫不迟疑,“厚赏!”说着,顿了顿,“战死者每人赏棉布四匹,银元十块。家眷中若有老弱父母,孤寡妻儿,每月米粮盐油,每年的布匹棉花,一概不少。”
“家眷愿意去辽东屯田的,每人赏五十亩地,十五年内不须缴纳田粮,免除一切徭役。”
“臣,替战死的儿郎们,叩谢殿下圣恩!”朱植哽咽道。
“除了这些身外之物,孤觉得还要做点什么!”朱允熥扶起朱植,“大凌河一战,是我大明开国以来,鲜有的被鞑子打到眼皮子底下的窝囊仗!”
“虽说是鞑子突袭,但也有平日我们太小看他们的意思!”
“这一仗等于是给咱们一个警醒,以后不可轻敌小视对方!”
“臣明白!”辽王朱植有些羞愧。
他年轻气盛,往日巡视辽东,在大明万盛的军为之下,根本未把那些鞑子放在心里。
“对于战死的将士们,大凌河边地,也会竖碑立传,将其勇武,昭告天下,流传百世!”
“就将大凌河,改名为英魂河,河边英魂碑屹立万古,和涛涛江水一道,护我大明河山!”
听闻朱允熥的话,朱植已是泣不成声。
这时,朴不成带人,抬了酒菜进来。
而殿外头,也传来了隐约的哭声。
第176章
朱炖肉?“外边谁呀?”
听到哭声,老爷子皱眉怒道,“大过年的,嚎啥呢?”
“皇爷,韩妃娘娘来了!”朴不成低声道。
唰的一下,辽王朱植瞬间站了起来,眼泪就在眼眶中打滚。
韩妃不是旁人,正是他的生母。
“传韩妃进来!”见状,朱允熥开口,随后对老爷子笑道,“皇爷爷,母子连心,十五叔刚回来,韩妃急着见儿子呢!”
“喝酒的时候就烦这些娘们哭哭啼啼!”老爷子微微撇嘴,“让她们哭得心里直慌!”
就这时,殿外两个嫔妃进来。
当先的是这些年暂时统领六宫的郭惠妃,旁边哭得几乎背气的,则是辽王的生母韩妃。
“臣妾参见陛下!”
“别行礼了,快去见你儿子吧!”老爷子摆手,“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啥零件都不少。你嚎两声得了啊,可别弄得动静太大!”
“我儿!”
韩妃一见朱植泪如雨下,再见儿子脸上的刀疤,几乎站都站不稳,若不是旁人搀扶,就要倒下。
“娘!”朱植拉着母妃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儿子回来了!”
“我的儿!”韩妃哭着,说不出话来,手指的颤抖的在儿子脸上的伤疤上游走,“疼吗?”
朱植摇摇头,笑道,“娘,小事!儿子长大了,这都是小事!”
“我的儿!”韩妃拉着儿子的手,眼泪如珠子坠落玉盘。
没有什么母子凄苦的对话,人家两母子那么站着,就惹人掉泪。
“娘身子还好吗?”朱植低声问道,“儿子这次回来,哪都不去了,就在宫里陪您!这些年,儿子一次都没陪过您,咱们和和美美的过个年!”
“嗯,嗯!”韩妃紧紧拉着儿子的手,好像怕他丢了一样,目光依旧看着朱植脸上的刀疤,眼神中满是掩盖不住的心疼。
“都坐吧!”朱允熥开口说道,“坐下说话!”
“啧!”老爷子有些不满,“她们来了,这酒还怎么喝?”
郭惠妃坐到老爷子身边,抹着眼泪,“姐夫,您就这么铁石心肠?”
老爷子端着酒盅,叹气,“男人的心呀,都是被女人哭软的。再说了,咱岁数了,见不得这些。”
“惠妃娘娘!”朱允熥笑着说道,“蜀王,代王,谷王,也都要回来了,想来这时候应是在路上!”
闻言,郭惠妃感激的对朱允熥笑笑,“后宫的姐妹们都在感念殿下的仁厚,让藩王们回京过年,让我们这些想儿子的娘,能一解思儿之苦!”说着,笑道,“等我家那不成气的哥仨回来,定要他们好好跟你亲近亲近!”
朱允熥一笑,没有说话。
郭惠妃深受老爷子的宠爱,一辈子给老爷子生了三儿两女。其中蜀王最贤,至于代王和谷王么。
代王也还罢了,谷王可不是什么吃好草料的!
原本是空朱棣兵临南京城下,就是他先开的城门。而后朱棣登基倒也对他不错,但他在封地昏庸无道,还幻想着学他的四哥也来一回造反,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身死囫囵。
对那样的二百五,朱允熥真心亲近不起来。
“别哭啦别哭啦,咱的心都让你们哭得没着没落的!”老爷子开口道,“老十五一路赶回来,热饭还没吃几口,你们让他先吃饭呀!”
“儿还没吃饭?”韩妃赶紧擦去眼泪,看看桌上的酒菜,起身道,“上马饺子下马面,娘给你煮热汤面条去!”
说着,不顾朱植的阻拦,焦急的出去。
朱植的目光,不舍的追随母亲。
老爷子看了个满眼,撇嘴道,“还说是回来看咱,你娘一来,眼里哪还有你爹!”
“儿臣敬父皇一杯!”朱植赶紧道,“祝父皇........”
“爷俩喝酒祝啥呀?”老爷子端着杯子,“深一点,闷一口!”说着,滋溜一下,一口喝干。
朱植也一仰头,全部饮下。
“哎,不扛混呀!”老爷子笑道,“一转眼,这些小王八羔子都能跟咱一块喝酒了!”
“姐夫!”郭惠妃一边倒酒,一边笑道,“您骂老十五可把自己都带进去了!”
“啊?”老爷子想想,忽然咧嘴一笑,“他娘的,还真是!”
就这时,朴不成再次进来。
“何事?”朱允熥问道。
“回皇爷,殿下!”朴不成笑道,“武定侯郭英来了!”
“老四来了?”老爷子大笑,“他倒是鼻子灵,让他进来吧!”说着,对朱植道,“你老丈杆子来了!”
稍后片刻,须发皆白的郭英,大步流星的进来。
先是看看朱植,然后行礼道,“臣,叩见皇爷,叩见皇太孙殿下!”说着,顿了顿,“叩见辽王殿下!”
朱植不敢受的他礼,起身避过。
“过来坐咱身边来!”老爷子笑道,“你拜咱和太孙都行,老十五你是姑爷子,你别假惺惺的行礼了!”
郭英恭敬的坐在老爷子身边,朱允熥却注意到,老侯爷坐下的时候,微微对朱植摆了下拳头
。
这个动作让朱允熥哑然失笑,郭英不是一般的勋贵,不但是老爷子的老兄弟,也是老爷子的小舅子,这些年又从不惹祸结党,在老爷子心中非同寻常。
当年诸皇子就藩之前,都要回凤阳老家接受带兵的军事训练。
辽王朱植就是郭英手把手教出来的,而且原先在大凌河那边的王城都是郭英奉命督造的。当初那边钱粮周转不易,老侯爷为了让闺女风光大婚,自己还贴了不少家底儿。
“一听你姑爷子回来,就忍不住要来看了?”老爷子调笑道,“比咱这当爹的还上心!”
郭英的目光再次看着辽王朱植许久,随口开口道,“皇爷,您的儿子,差点让臣的闺女,当了寡妇!”说着,叹口气,“囡囡那丫头,自从回了娘家,每日就念叨着,若是十五爷有事她有不活了。”
“哎,老臣哪听得了这话呀,每日心里就跟有刀子割似的!”
“刚才听闻十五爷进城了,那丫头欢喜得当场昏了过去!”
“囡囡如何了?”朱植赶紧问道。
“你也是,就不知道差人先去老四家报信!”老爷子斜眼骂道。
随即,端着酒杯对郭英道,“有你这个丈人,也是老十五的福分。”
“臣不敢!”郭英低声道。
接着,看看朱植,“战事已平,十五爷回封地之后,还要打仗吗?”
“虽说大仇已报,但我心气不平!”朱植面色有些狰狞,“回封地整顿兵马之后,我必再带大军,沿路屠过去,见一个杀一个!”
“好,十五爷此举,方是男儿本色!咱们爷们,有仇不过夜!”郭英也咬牙道,“敢偷袭咱们?血仇十倍偿还!”说着,对老爷子拱手行礼道,“皇上,老臣这把老骨头在京师闲得难受。求个恩典,跟十五爷去辽东,帮着他带兵杀人去!”
“你可别逞能了,都多大岁数了?”老爷子横他一眼,“这把岁数经折腾吗?傅友德刚没才几天?”
说着,叹口气,“咱们这代人呀,该歇歇了。有些事,就让孩子们折腾去。实在不行了,咱们再出手也不迟呀!”
几人正在说话,外头朴不成又再次进来。
不过和前几次轻手轻脚不同,这次他走得及快。
“又咋了?”老爷子不满道,“还让不让咱喝酒了?”
“奴婢给皇爷,给十五爷,给老侯爷道喜!”朴不成笑着说道。
三人一愣。
不解之中,朴不成继续笑道,“侯爷府上差人来报,辽王妃刚刚生了,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哎!他娘的,好事都今天来了!”老爷子大笑。
郭英瞪大眼睛,“这是.....臣刚出门,囡囡那边就生了?啧啧,这可真够悬的呀!”
而辽王朱植则是傻了一般,坐那傻笑。
“皇爷爷,您又多个皇孙,您老给起个名儿吧?”朱允熥笑道。
“嗯,是得咱取!”老爷子大手挠着脑袋,眉毛成川字,“老十五这边,咱给定下的世系表是,贵豪恩宠致,你的儿子是贵字辈儿。”
老爷子亲自编纂的皇明祖训之中,每个儿子都有相应的世系排行。
“你儿子的名要带着火............”看着桌上的酒菜,老爷子已经陷入深深的沉思。
只是仓促之间,哪能选出心满意足的名字来。
想着想着,老爷子的目光看向朱允熥。
朱允熥早知如此,目光已经神游天外。
起名这事简单,但是按照老爷子的规矩,偏旁部首一律金木水火土的,谁肚子里有那么多生僻字?
老爷子瞪了朱允熥一眼,继续沉思。
大殿中格外安静,只有桌子上,被炭火炖着的羊肉,发出开锅的声音。
“有了!”老爷子眼睛一亮。
朱允熥见老爷子瞪着那锅炖羊肉,心说坏了,不会叫朱贵炖吧?
“这个,咱知道个古字!”老爷子捋着胡子,“烚,火字旁加一个合字!老十五的儿子,就叫朱贵烚!”
烚?
朱允熥想了半天,这字的意思就是把肉炖熟呀!
辽王的儿子的名字,翻译成现代文,还就是朱炖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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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间隙给大家发文,我去忙了,乌哈!!!
第177章
其乐融融(1)过年大过天,任何事都要等过了年再说。
尤其是今年,藩王们进京过年,各皇女公主也要带着家眷进宫过年。
这本是有些超乎寻常,甚至于礼法不合的事,但是一考虑到老爷子的年龄,文武群臣们又似乎有所明悟。
人生七十古来稀!
所以,在这洪武二十九年的年尾,洪武三十年的年初,大明王朝的京师六部的公务,似乎也少了起来。除却必要的军国大事之外,能暂时搁置再议的,臣子们能自己做主在去做的,没有如以前一样一股脑的送入宫中。
其实,治理天下和居家过日子一样,哪有那么多的军国大事。几乎也都是小事,琐事。这些小事做好了,才能应对真正的大事。
但宫中并未因为政务少了而清闲下来,自辽王朱植到京之后,来京的藩王接踵而至。
晋王,周王,齐王,蜀王,代王,谷王,湘王,庆王等,除却还在宫中尚未就藩的几个小皇子外,差不多十多位藩王都带着儿子,齐聚京师。
连封在高丽的韩王朱模都快马进京,不过这其中,燕楚宁三位藩王没有亲自来京,也颇有些耐人寻味。
燕王和宁王,都是边关的赛王,他们重任在身,怕年根底边关再起战事,是情有可原。
可楚王呢?
知晓些内幕的人知道,皇爷和皇太孙,如今对这位楚王,似乎是不大满意。而楚王上次来京,还遭到了皇爷的训斥。
不过,这些种种疑惑和猜测,如今都掩盖在其乐融融之下。
御花园的望春台中,地龙火热,即便是窗户打开,任凭外面的微风吹入也是温暖如春。而且从窗户向外看去,满眼都是傲然绽放的腊梅,赏心悦目。
朱允熥坐在首位上,其他的藩王分别列在两侧,没人的脸上都是笑意盈盈,轻松自若。仿佛就真的好像是一家子,在一块过年说笑那样。
外间的偏殿里,各藩王的皇孙们也齐聚一堂。家族大了,许多兄弟互相都不认识,这个场合正好可以让他们混个面熟。
诸位藩王都低声浅语,各自说着封地之中的趣事。一群还没就藩的小屁孩王爷们,缠着他们的王兄,尤其是缠着晋王,辽王,让他们把辽东的战事讲了又讲。
“二十一叔,越发英武了!”朱允熥一身普通的棉布衣裳,笑着对身边坐着的韩王朱模笑道。
韩王朱模是皇二十一子,当年的封号的是沈王,本该就藩沈阳。但自从朱允熥远征高丽之后,为了尽快的把高丽纳入大明体系,便把他的封号从沈王改成了韩王,封地也从沈阳变成了乐浪郡,即先前的平壤。
如今的朱模在外边历练了两年,已是英气勃发的少年,不再是当初在宫里,讨人嫌整日上蹿下跳的轻佻模样。
平日若是板着脸,也还真有几分大明藩王的模样。
不过现在一开口,也有些露怯。
“什么英武呀!就是每日都要端着!”朱模笑道,“不瞒殿下说,臣就藩那破地方,属下的臣僚每日都在臣的耳朵边上嘀咕。王爷千岁乃是皇帝亲子,当威严之上。”
“不可轻言苟笑,不然治下那些臣民不怕王爷!”
“哎哟,臣这藩王做的,可是够累的!而且封地那破地方,也没什么好玩的,整日翻来覆去就是那些东西。”
“主要连个造反的都没有,臣刚去的时候,杀了几家当地不服天朝管的士人,可能杀得狠了,居然现在连个反对的声音都没有!”
“臣也想学三哥,十五哥那边领兵作战,可封地境内,连强盗都没有!”朱模到底是少年心性,又打心眼里和朱允熥亲近,说着说着就开始走样,“打猎吧,没啥猎物,游玩吧,没啥名山大川。找女人吧,嗨!那叫一个丑!”
“住嘴!”晋王朱棡看不下去了,皱眉呵斥道,“都是当亲王的人了,说话做事还没个规矩,殿下当面,竟然胡言乱语!你这做派,怎么跟街头无赖似的。”
朱模被晋王喝斥,先是畏惧的缩脖,然后低声嘟囔道,“弟弟和殿下打小一块长大,哪有那么多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