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前方,头发有些散乱的周德宏在几个士卒拖拽之下出来,脸上满是怒气,大喊道,“今日的事,若不给我一个交代,定不善罢甘休,你当我周家,是好欺负的吗?”“他妈的!”耿振武上前,啪的一个大嘴巴子,差点直接把周德宏抽昏过去,“本将奉命行事,用的着给你交代,你是老几?”
“你.......”周德宏大怒。
他养尊处优这些年,家里又出了许多举人进士,别说这丘八守备,就是和知府和布政司衙门的高官都是称兄道弟,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
可不等他说话,一件飞鱼服闯入他的眼帘。
“你就是周家的当家人?”何广义问道。
“你是?”周德宏心中一颤。
“本都,锦衣卫指挥使!”何广义冷笑,“你通倭的事发了!”
“啊!”周德宏瞬间面若死灰,然后不甘的大喊,“你们陷害我!您们陷害我!我........我要去布政司告你们.....我家朝中有人.......”
“给自己留些颜面!”又是一声怒斥,景清上前,“你可认得本官?”
“你......”周德宏呆住了,“景按察?”
完了,完了!
一瞬间,周德宏就知道,周家是完了。
宁波海防守备的兵马,锦衣卫指挥使还有一省按察使亲来,周家完了!就算是他周家在朝中有人,也完了。
这时,边上又传来一声惊呼。
耿振武的亲兵,从树丛中揪出来一人,“将爷,这还藏着一个人?”
耿振武过去看看,“呵,这不是知府大人吗?你在草里干嘛?找虫子吃?”
陈柏森也是面若死灰,对景清那边摆手,“不知何事,居然惊动了按察大人!”
“你也在,省事了!”景清冷冷一笑,哼了一声。
就在这眨眼之间,方才还富丽堂皇宛若天上人间的周家,马上跌落凡尘。
“来呀!”耿振武继续大声吼道,“莫走了一个,都给老子拽起来!”说着,对景清何广义拱手道,“二位前边忙,下官后面看看周家的女眷去........不是,是去后边盯着去!”
第38章
朝堂(1)“嚯!一个走私案,现是通倭,然后扯出来海关核查缉私官吏四十余人。”
“又涉及了宁波知府,布政司下属的三个郎中,当地的望族六家,有功名的士绅三十多人。各衙门的实权官员,七十二人!”
“涉案的钱款,共计八百七十六万!”
奉天殿中,朱允熥手拿铁铉送来的八百里加急秘奏,当着众位臣子的面,直接念出声来。
顿时,坐在他面前的大明六部众臣等,直接坐不住了。户部尚书傅友文,督察御史暴昭等人直接站起来。
“皇上,这...........?”老臣吏部尚书凌汉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案子?”
这话,才是众臣心中要问的。
如此大案,竟然实现没有任何征兆直接爆发出来。而且涉及的人是如此多,涉及的钱财是如此巨大,还有私通倭人的罪名?
z地那边,到底怎么了?
朱允熥看着手里的奏折,面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只见他淡淡的一笑,“永昌元年,第一大案!”
顿时,众臣心中又是一惊。
听皇上的口气,是直接把这个骤然爆出出来的案子,给定性了!
“皇爷爷以前私下里曾感叹,天下的贪官污吏怎么就杀不绝!”朱允熥依旧面若沉水,声音缓缓道来,“今日,朕才方知当初皇爷爷的无奈!”
派铁铉去Z地,推行新政是其一,整顿Z地的豪强望族是二。行重要事,当用铁腕。但是没想到,铁铉的铁腕之下,竟然挖出这么多害虫来!
而且,朱允熥方才所念的只是奏折中的一部分。
涉及的钱财八百多万,只不过是根据审查那些海商们,得出的这几年走私的盈利,还不包括他们的家财,土地,房产,商铺。
不包括涉案官员们的财产,而且后续将会有更多的豪强牵扯进来。
还有那些涉案的官员们,奏上来的名单只是开始。除了这些官员,还有这些官员和商人只见,那些有功名的掮客们!
贪腐堕化,永远都不是个人行为。而是上上下下,一群群一窝窝!
“皇上!”督察御史暴昭开口道,“这等惊天的大案,是不是中枢派人.........?”
“不必了!”朱允熥放下奏折,随手放在御案的夹层之中,“锦衣卫在Z地,还有铁铉和景清主抓,朕信得过他们!”
闻言,群臣心中骤然惊悚。
皇上不用刑部,督察员,大理寺三司去审理这场大案,而是用锦衣卫,这代表什么?
许多人,已是脸色变了。
因为老爷子在位时,这等贪污的案子也是让锦衣卫去抓去查,然后涉案的人会越来越多,杀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皇上!”大学士,中书舍人刘三吾起身行礼道,“今年是皇上御极登基的第一年,若杀伤太多,恐违人和!”
“天下臣民,正当逢君雨露,若皇上........”
“你的意思是朕第一年当皇帝,不应该杀人,应该惯着他们?”朱允熥直接打断对方,语气严厉的申斥道,“让朕仁慈?他们怎么不想着,今年是朕第一年登基,要给朕些脸面?”
“臣不是那个意思!”刘三吾忙道,他是经历过洪武朝数次大案的官员,自然知道朱家天子的脾气,他是怕朱允熥如老爷子一般,杀起人来,收不住刀。
“朕不冤枉好人,也不放过坏人!”朱允熥看着他,说出一句让所有臣子,如释重负的话。
大伙的内心深处,最惧怕的是如今的皇上跟老爷子一样,大搞株连!
但朱允熥下一秒的话,马上又让他们提心吊胆起来。
“z地的案子只是开始,还不是结束!”朱允熥环视群臣,“全国上下都在推行新政,唯独那边一再推脱。从官场到地方,皆是豪强士绅做主!这样的地方,不破而后立,怎么行?”
顿时,众人心中都明白了朱允熥的用意。
忽然,朱允熥发现臣子之中,户部尚书傅友文在那皱眉深思。
“傅爱卿在想什么?”朱允熥问道。
傅友文顿了顿,“皇上,这些赃款,何时递解到京啊?”说着,又顿了顿,“户部的大库,去岁辽东大战,可是空了不少!”
“哈哈!”朱允熥笑起来,“你这财迷!放心,过些日子,就会押解进京入库。到时候你就等着查钱吧!而且朕还告诉你,涉案的钱财可不是我大明的银元!而是,纯纯的白银!”
“啊!”傅友文陡然一惊,然后嘟囔着算起来,“若这么算,八百多万两铸币还要多出三成,还有铸币的钱息,加起来一千多万?”
一千多万?
不过是宁波一地而已!
朱允熥又想起奏折上铁铉的话,一句让他都有些触目惊心的话。
“z地豪强士绅盘根错节,镇得住一时镇不住一世。臣以为,诸事毕后,当强迁士绅望族中有劣迹者入京师为民!如此一来,Z地官场民生,将为之一新!”
“历史上,好像老爷子晚年,对付那边的豪强,就是这么干的!杀一批,迁一批!”
心中想罢,朱允熥又开口对群臣道,“这案子众爱卿不必多问,朕自有决断!
此时,大学士刘三吾又道,“皇上,下个月就是今科的殿试,涉及国家取士,臣等不敢自专,请皇上示下!”
“国家取士是头等大事,照旧在文华殿!”朱允熥开口道,“吏部尚书郑沂,刘爱卿你,翰林学士方孝孺等八人为阅卷官!”
“臣等遵旨!”
“今科的殿试,取题?”刘三吾又道。
朱允熥想想,“不要拘于理学,不要空谈。除了八股之外,加些民生经济之类的策论!国家取士,总不能取一堆,只知道之乎者也的书呆子是吧?”
“除了这些,边疆的战事,云贵等地蛮族如何管理,都加进去!”
“这......”刘三吾一时有些为难,但不敢忤逆,“臣等回去好生琢磨一番,明日把考题呈给皇上!”
“唔!”朱允熥点点头。
就这时,奉天殿领班太监朴无用低声进来,走到朱允熥身旁,低声道,“皇上,燕王距京不过百里了!”
朱棣来了!
他到底,还是来了!
朱允熥想想,开口道,“魏国公徐辉祖,燕王世子朱高炽出城相迎。传旨,等燕王安顿好后,朕在谨身殿赐宴!”
第39章
朝堂(2)“来,帮咱把这萝卜叶子,梅干菜摊摊,晒上!”
永安宫边的空地上,带着草帽在太阳下弯腰忙活的老爷子,见了朱允熥直接开口说道,“龙袍脱了,那就不是干活的衣裳!”
“皇爷爷,别累着了!”
朱允熥笑着,在朴不成的伺候下,脱了龙袍,挽起袖子,蹲在老爷子身边。
空地上扑了竹盖帘,盖帘上是还带着几分水汽的干菜,抓一把还有些湿润。
朱允熥小心的把那些萝卜叶子翻面摊开,继续笑道,“您腰不好,总蹲着可不成!”
“闲着更不成!没听说谁干活累死的!”老爷子低着头,仔细的铺着手里的干菜,神情专注,眼神轻柔。
“咱小时候,日子还过得去那几年。你太奶都是早早的就把这些干菜准备好,等到了冬天快过年的时候,拿出来炖一炖,或是拌杂面面条,可香着哩!”
说着,老爷子忽然叹口气,“你祖母活着时候,也是如此。咱晒出来的,就是没他们晒得好!”
随即,他忽然瞥见朱允熥,直接把干菜撒了一堆,然后用手抓开,怒道,“干啥呢?这么毛楞!这是细活,得抖搂开再晒!”
说着,又怒道,“滚滚滚,啥都指望不上你!”
就这时,六斤甩着小短腿,从远处飞奔而来。
“老祖,老祖!”
老爷子抬头,满脸都是笑,“哎咱的心尖尖来啦!”
说着,张开双臂,一把将飞奔而来的六斤抱在怀里。
“大热天的跑啥,看你满脑子都是汗!”
六斤咧嘴一笑,马上又对朱允熥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朱允熥严父一般的点点头,“今日功课可做了?”
“回父皇!写了二十个大字,读了三篇书!”六斤低声道。
“不可懈怠!”朱允熥告诫道。
“干啥呢?”老爷子又不满了,瞪着朱允熥,“娃儿一头汗,你不说让人给端水来,还训上了?要训别在咱面前训!”说着,转头对六斤,又是一副笑脸,“有咱在,不用怕他!”
六斤咯咯的笑两声,好奇的看着地上的干菜,“老祖,这是啥呀?”
“这是干菜!”老爷子笑道,“你知道干菜是做啥的不?”
六斤歪着脑袋想想,“嗯,是喂牲口的吗?教书的学士说了,人吃粮,牲口吃干草菜叶........”
“住口!”朱允熥大怒。
“你住口!”老爷子横他一眼,看看六斤,忽然笑道,“咱乖孙的说的没错,这玩意不就是富人家喂牲口的吗?”说着,忽然在六斤下面掏一把,“给老祖掏个鸡儿!”
“哈哈哈!!”六斤笑着躲避。
“去,带咱乖孙去凉快地方发发汗!”老爷子笑着对朴不成吩咐。
笑着看六斤走远,老爷子的笑容消失不见,回头瞥了一眼朱允熥,“那事,你打算咋办?”
“老爷子这么快就知道了?”
朱允熥以为老爷子的说的正是Z地发生的案子,正色道,“该杀就杀,不手软!”
岂料,老爷子却笑骂道,“你自己亲叔叔,你要杀?咱还活着呢!你就杀?”
“您是说四叔啊?”朱允熥反应过来,笑道,“孙儿还以为您说的是Z地的案子呢?”
“那事咱知道,你自己处理就是了!”老爷子笑道,“咱都下来了,那些军国大事,说不过问就是不过问。咱这太上皇,当摆设就成。若是咱再指手画脚的,那你这皇上,当的啥味儿?”
朱允熥扶着老爷子在阴凉处坐下,“四叔来京,一切按照国礼。该赐宴赐宴,该赏什么赏什么!”说着,顿了顿,笑道,“当然,该敲打的地方,孙儿也要敲打!”
“哎,咱是不想让他来的,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来不来的,呵呵!也就那么回事!”老爷子笑笑,“他若想见咱,你告诉他不必了,咱就不见了!”
这话,倒是出乎朱允熥的意料。
“不见他,看他自己能不能猜透吧!”老爷子说着,柔和的目光看向朱允熥。
不见,看似不合情理。
实则,是种保全。
倘若见了,还父慈子孝,反而不好。那样的话,燕王朱棣或心有别想,朱允熥也不痛快。
“皇爷爷多虑了!”朱允熥笑道
,“进京就是叙叙情而已!”
“咱还没死呢,你别糊弄鬼!”老爷子笑骂一声闭上眼,“忙去吧!你事多!”
“登基第一年,Z地不消停,你四叔来京,马上又是殿试,够你连轴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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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的小朝会刚散去,z地的案子就传遍了京城官场。
有人暗中观望,有人暗中思量,也有人心中忐忑。尤其是z地出身的官员,还有和那边有牵扯的官员们。
曹国公李景隆府
,后宅。
李景隆一身白绸常服,躺在葡萄架的摇椅上闭目养神,边上一个俏丽的丫头,手拿蒲扇帮着他扇风,顺便驱赶蚊虫。
脚下,另一个丫鬟蹲着,把他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胸口前,小心的剪着指甲。
李景隆的脚很大,因为从小养尊处优,他的脚比寻常人的脸都白。
丫鬟小心的剪去长指甲,然后用小帕子包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些东西是不能乱丢的。
然后,用银挫开始慢慢的挫起来。
刚挫两下,闭目的李景隆笑笑,然后大脚不安分的扭动。
朝前伸展,用脚尖碰触丫鬟。
“呵!痒!”
丫鬟顿时面上桃花盛开,“老爷,别闹,奴婢给弄指甲呢!”
李景隆的脚依旧一勾一勾的,闭着眼笑道,“痒到爷心里了,还不许爷动?那下回,你痒的时候,也别求着爷动啊!”
“老爷坏!”丫鬟羞道。
李景隆得意的一笑,对旁边道,“花儿,喂着!”
旁边一只芊芊素手,捏着葡萄送进李景隆的嘴里。
“嗯,甜!”李景隆一咬,然后捉着对方的手不放,“这葡萄不错呀,个大儿水又多,爷来摸一摸!”
摸着,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怎么在丫鬟的手上,摸到了镯子还有大戒指。
睁眼一看,浑身哆嗦,顿时惊呼,“妈呀!”
李景隆夫人邓氏,皮笑肉不笑的抽回手,“怎么,妾身这老皮老肉的,吓着爷了?”
“不是!”李景隆翻身起来,赶紧解释,“那个,那个,你不是去走亲戚了吗?”
“臣妾回来早了?”邓士笑道,她今日去吃喜酒,面子上应付一番,就提前回来了。却不想,见着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