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这曹国公是属戏子的?说哭就哭?他娘的他是水做的?大老爷们也好意思这么嚎!”胡观心中暗道,“这么肉麻的的事他都做得出来?我的个乖乖!”“皇上,呜呜....臣以为您不要臣了,臣不能没有万岁爷啊....”
“再哭,曹国公的爵位都给你革了!”朱允熥冷笑。
顿时,李景隆一声不出。
“闲来没事出来走走,路过你家门口!”朱允熥随着摇椅摇晃,“朕不来你在家里享福,朕以来你就哭哭啼啼,表忠心的事儿,一次两次行,朕看多了也烦!”说完,叹息一声。
李景隆擦去眼泪,“万岁爷可是有了烦心事?”说着,低声道,“臣恨不能为万岁爷分忧,实在是无用之人!”
“他娘的他真能顺杆爬啊!”胡观心里又暗道,“知道皇上心情不好,我们这些侍卫哥们们陪着皇上,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喘。你倒好,上来就要分忧?”
“何止烦心事?”朱允熥叹口气,“是一堆事儿压着朕抬不起头来!先有周王磊磊重案,审不清查不断。云南战事,还跟朕摊派了两百万的军费......国库一时半刻,还真拿不全...”
“臣,愿意为皇上分忧!”李景隆忽然开口道。
朱允熥斜眼看他,“你拿什么分忧?你掏腰包?”
“臣一切都是万岁爷给的,如今国家有了难处,臣自然要站出来。”李景隆大义凌然的说道,“臣高官显贵做着,锦衣玉食享受着,此时不为皇上分忧为国家出力,更待何时!”
说着,叩首继续道,“臣家中三代人积蓄,多了没有三五十万银钱还是拿得出,臣这就让人开银库,把银子送到户部去!”
“我的个乖乖?他贪了这么多?”胡观心里暗骂,“老子家里三五万都没有,他他妈的随手就是三五十万?”
朱允熥坐直了身体,盯着李景隆,冷笑道,“哦?三五十万?你曹国公还是阔气?”说着,继续冷笑道,“你那俸禄才多少?你祖父你父亲给你留的都是产业,三五十万的现钱你哪来的?你没少贪啊?”
第42章
您太难了(1)“臣以性命担保,给国库的钱没有一分是贪污的钱!”
李景隆当场拍着胸脯子,说的义正言辞。
“不贪?三五十万你能随时拿得出来?”朱允熥的身子在徭役上晃着,闭着眼睛哼了一声说道。
李景隆急于在皇帝跟前表现,并没有深究这句话的含义。
可是胡观却觉得味儿有些不对,皇上好像在诱着曹国公说话?
“皇上,臣的祖父父亲两代人都是跟着太上皇征战的,他们那代人你也知道,走到哪抢....那个...一辈子拼杀,别的没多留,就攒下这些黄白之物!”李景隆开口解释道,“臣贪财,这些年没少.....私下里做些买卖。”
“真他娘人比人气死人,我老子当年打的仗也不少啊,怎么没抢多少东西呢?”胡观看着比他家公主府还富丽堂皇的曹国公宅邸,心中暗骂道,“他娘的私下做买卖?还不是官商勾结?你曹国公牌子硬,名头就是钱!哎,看看人家!”
李景隆继续说道,“皇上待臣宽厚,前些年高丽的盐铁专卖,云南的茶园子,都是日进斗金的收益。臣的钱虽多,可都是干干净净的。臣没出息,可也知道什么钱能拿,什么钱不能拿!”
“其实臣也想的很透,贪污能贪几个钱,最后还要落一身的不是。这些买卖来的钱虽说不好听,但也是清白的。”
朱允熥半睁开眼睛,飘他一眼,“哦,曹国公两袖清风,真的一分钱都没贪过?”
“绝对没有!臣以前在军中,绝无喝兵血吃空饷的事。”李景隆大声道。
“哦,那是朕记错了!”朱允熥坐直了身体,“据说去年有人谋取广东都指挥使的肥差,走的就是你曹国公的门路,听说光是见面那天,见面礼就给龙头票五十张?”
“我地个乖乖!那可是五千块银元....”胡观心里大骂,“还是见面礼,曹国公也忒黑了。找我.....找我也没用,督军府和兵部谁他妈认得我呀!”
瞬间,李景隆汗流浃背。
这事他自以为做的隐蔽,却没想到皇上竟然一清二楚。
“臣有罪!”李景隆赶紧叩首,“皇上听臣解释,这事臣也是受人之托,不好推辞。臣要是不收,驳了人家的面子得罪人。臣是收了,可是那钱分文未动.....”
“拿国家官职走你曹国公的人情,这算盘打的真精呀!”朱允熥笑笑,“方才还说没贪污,这不算吗?”
“这......”李景隆苦着脸,“万岁爷.....臣......”
“你还说你家里的钱都是私下做买卖来的!”朱允熥继续笑道,“一笔一笔,到底怎么垄断行市投机取巧而来的,还用朕说吗?用不用朕让人把账本拿来?”
“万岁爷,臣刚才说错了一件事!”李景隆忽然正色道。
“嗯,给你重说的机会!”朱允熥又躺下去随着摇椅摇晃,闭着眼睛。
“臣家里存银不该只有三五十万,应是比这个多得多!”李景隆思索道,“您也知道,臣是不管家的撒手掌柜的,钱都是臣媳妇管着,就知道个大概!”
“臣刚才一时心急跟皇上说的是家里最近的进项,没算上原来家里的积蓄!”
朱允熥嗯了一声,“给了三五十万,你家里还有积蓄啊!”
“臣家中父子三代经营,再加上臣的娘家也是豪富,当年陪嫁甚多.....用民间俗话说就是,寡妇生儿子有老底儿!”李景隆笑道。
“哦!”朱允熥应了一声,没在说话。
李景隆低下头,脑子飞快的运转。
这一幕,又让胡观看得满头雾水。
“三五十万还不够,他还要拿出更多来?我的个乖乖,曹国公家里到底有多少钱?不对不对,刚才他不是没听清皇上的话,他是故意给皇上一个话头,往下说这事!”
胡观心中暗道,“李景隆这脑子,怎么长的?”
“臣算了算,家里现在能拿出来的,差不多.....”说着,李景隆一咬牙,“差不多一百二十万。”
猛的,摇椅停住,朱允熥睁开眼盯着李景隆,让后者心里发毛。
他想到过李景隆家里有许多不义之财,但没想到有这么多。大明这么多行省,有的省一年的粮税结余,都没有这么多。
而且凭他对李景隆的理解,这厮绝对是舍小留大的主儿,家里头.....
心中想到此处,朱允熥的目光再次看向李家后院那些高耸的库房。
“朝廷暂时有了难处,臣民受国恩自当报效国家!”李景隆继续说道,“臣明日就让人清点,然后亲自送往国库,一解云南军需燃眉之急,二解君父之忧,三为臣子们做个表率.....”
“看你说的!”朱允熥站起身,背着手看着花房中盛开的月季等,“朕又不是跟你来要钱的,国库不是没钱,只是暂时有些挪不开。跟你这国家大臣要钱,朕还丢不起这个人,传出去别人怎么看?哦,朕这皇帝,有了难处就想着占臣子的便宜,你跟了朕这么久,这点事都不懂?”
“皇上,臣是自愿报效!”李景隆大声开口,“臣甚为大明皇亲公爵,国家的事臣不上谁上?大明好臣才能好,皇上好臣才能好!”
“不妥不妥!”朱允熥摆手,“外人知道了,总归是不好!”
李景隆忽然脑子一亮,低声笑道,“万岁爷,那这么着,这银子呢臣不送到户部的国库,而是派人直接送进大内,用到什么地方,万岁爷您做主!”
“你越说越离谱了!”朱允熥瞪眼,“外人知道了,怎么看朕?”
“臣孝敬皇上的私房,谁还能挑眼不成。再说这事,除了皇上和臣.....”说着,李景隆看看在旁默默学习的胡观。
“你他娘的看老子作甚?老子是多嘴的人吗?”胡观心中大怒,“再说,老子是驸马爷,老子是外人?”
“朕还是觉得不妥!”朱允熥沉思道,“军费的钱再怎么难,还是能筹措出来的,国库出一部分,朕还真有些私房,凑吧凑吧勉强能够!”
“万岁爷,您...您这老臣心里不好受啊!您都委屈成什么样了?”李景隆揪心的说道,“都说皇上是天子,可是您吃的用的也就稍微比民间小户强那么一丁点儿,臣上次去见您,晌午饭您就吃一碗面片,顶多加了个鸡蛋!”
“宫里头看着金碧辉煌的,可臣每日进宫都看在眼里。皇后那边太子那边的宫殿,都到了修葺的时候,柱子的漆都掉了,您都不让修补。殿里头,连点像样的摆设都没有。”
“还有太上皇,他老人家如今荣养,可那永安宫.....不是臣说,臣看了都睡不着觉。老人家苦了一辈子,现在到了享福的时候。”
“冬天还好,一到夏天紫禁城就燥热难耐,可怜万岁爷您连一处避暑的园子都没有,臣见了都心疼!”
“这马上又来到年了,您还有赏赐宫中侍卫,皇亲大臣,番邦属国.....”
第43章
您太难了(2)“妈的,服了!”
胡观在一旁听得是心服口服,五体投地。
“活该你那么大官儿,活该你简在圣心屹立不倒。给万岁爷送钱的事儿,愣是让你说成了孝子贤孙的孝顺。好像万岁爷要不拿你的钱,他自己都过意不去!”
李景隆却还没说完,“当臣子的就是要为君父分忧,臣如今位极人臣要那么多钱也没用,放在家里不过是死物。孝敬了万岁爷,一举多得!皇上,给臣这恩典吧!”
朱允熥继续看着花盆中的月季,“哎,那也太多了些,一百多万怎么用啊!”
“我也心疼,可是给少了,你不高兴啊!”
李景隆心说一句,嘴上笑道,“用不完您就存着,你管着偌大的河山,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你家这月季不错!”朱允熥指着花盆说道,“一会走,给朕拿几盆,宫里头都是宝石盆景,跟你这翠绿翠绿的没法比!”
“回头臣就亲自送去!”李景隆笑道,“臣在城外的庄子,专门养了十几个花匠,不但种了有月季,君子兰芍药牡丹,以以后每隔几日,臣就给皇上送几盆过去。大冬天的,屋里摆上这个,看着就心里舒坦......”
“你姥姥的,你比皇上还阔,家里头居然有专门养花的花匠?”胡观心中继续骂道。
“哎,还是你日子好啊!”朱允熥背着手笑笑。
“万岁爷,再赏臣个脸吧,赶上饭口了,你在臣这用饭?”李景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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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膳的地点,就在花房之中。
李景隆的媳妇邓氏,亲自进来带人摆放桌子。
家里珍藏的瓷器,精美的餐具一一摆放。
半柱香的时间之后,菜肴又由曹国公夫人亲手端上来。
当先是四味开胃菜,果仁菠菜,炝银耳干贝,鸡油冬瓜,珊瑚白菜。
每道菜的量都不大,正好是一浅口中碟的大小。
随后干烧冬笋,葱烧木耳,虎皮鹌鹑蛋,雪菜豆腐炖鲫鱼。
双冬扒鸭,金汤大黄鱼,炸酥肉,烧耦合,芹香丸子。
两味汤,奶香蘑菇,西湖牛肉羹。
主食是萝卜丝饼,芝麻火勺,象眼小汤包。
一桌子琳琅满目有荤有素,且样样精致让人垂涎欲滴。
“姥姥的,赶上过年了?”胡观心中暗道,“吃的比皇上还好!”
“皇上!”李景隆搬过一张椅子,在上面小心的放好狐狸皮垫子,笑道,“仓促之间没什么好准备的,您将就着吃一口!”说着,又笑问,“臣家里有三十年的绍兴黄,给您温上一小壶?”
朱允熥看着满桌子的菜,笑道,“还仓促?再给你点时间,你把国宴都比下去了!”
世风如此,豪门勋贵之家在饮食上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还说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不敢太张扬,扬州苏杭松江等地,大户之家更是奢靡无比。
大明,本就是奢靡的时代。
大概是因为经济高度发达,所以民间奢华成风。
“皇上你试试这道西湖牛肉羹!”李景隆手里是上好的官窑釉里红小碗,用银勺盛着,“这牛是臣庄子上病死的,已经在应天府备案过。”
备不备案的,朝廷是明令禁止不可以吃牛肉,但是这些王公贵族想吃,谁能拦得住他们?
“胡观!”朱允熥喝口汤,确实鲜嫩柔滑,开口招呼道,“过来,陪朕一块!”
“臣不敢!”胡观行礼。
“驸马爷,您就别推辞了。”李景隆上前相请,“都不是外人,就当是家宴。”说着,把胡观按到了凳子上。
胡观看着一桌子菜,周身不自在。
“你府上没这么奢华吧?”朱允熥笑道。
胡观摇摇头,“也就是逢年过节,公主带人包点饺子,炖些肉,弄点点心!”
他虽出身侯门,可确实家道不行。说实话,他若不是南康公主的驸马,可能连金吾卫的差事都补不上。
他不是长子,上面还有哥哥,爵位落不到他头上,他那点俸禄够干什么的?当驸马这么多年,还要南康公主贴补。
“曹国公豪富,既然都是亲戚,日后可以常来打秋风!”朱允熥夹了一块芹香炸虾球放在嘴里,“好,饭菜确实比宫里好!”
“皇上喜欢就多吃些!”李景隆笑道,“驸马爷您用动筷子呀!”
说着,他自己也挨着朱允熥坐下,用银壶温酒笑道,“说起来,臣有些日子没陪着万岁爷您这么用膳了!臣家里还有一些海货,过几日万岁爷得空,臣让厨子做了佛跳墙,给您送进宫去!”
“你这么溜须,有事求朕?”朱允熥笑道。
“看您说的,臣就是一片忠心......”
“按理说,你这又是吃饭喝酒,又是给钱的,有些事朕也不好难为你。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朱允熥边吃边道,“可是呢,你觉得你那些事,是三两句话就能一笔带过的吗?”
李景隆放下酒壶,侧耳倾听。
“你犯错那事不说,就你这些年明里暗里往家里楼钱的事,你让朕怎么处置?”朱允熥点点桌上的菜,“朕总不能当不知道吧?”
“皇上说的是,臣有罪!臣认罚!”李景隆站起身,毕恭毕敬的说道。
“罚你,你心里肯定不服,再者说诚如你所说,你做的都是无伤大雅之事,也就是大事不犯小事不断!”朱允熥笑道,“处置你重了,人家说朕刻薄寡恩。可是不处置呢,你让外人怎么想?”
“这时候皇上心里还是想着臣,臣真是无地自容!”李景隆说着,又看了胡观一眼。
“你他妈又看老子作甚?老子还能满世界说去?”胡观愤愤的心里暗骂。
“但你这人,胜就胜在暖心,满朝文武之中,也就你能解朕心头之难。”朱允熥夹了一个萝卜丝饼,继续说道,“今日你又是大功一件,你是知道朕的,赏罚分明!不过才刚处置了你,免了一切官职,现在赏你,未免有些显得儿戏!”
“官职什么的,臣想都不敢想,只要皇上心里有臣,臣就满足了!”李景隆笑道。
“协办大臣的差事还兼着,上心点!”朱允熥想了想,放下筷子中的萝卜丝饼,“朕来的时候,发现内城街道污杂不堪,给你个官职!”
“啥官职?”李景隆心里咯噔一下。
“净街使!”朱允熥笑道,“一屋不扫何以天下?磨磨你的性子,你曹国公门前干干净净的,只扫自家门前雪,可是半条街都是你家的,这么干怎么成?”
“我....成扫大街的了?”李景隆心中叫苦,却不得不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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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吃了一会,朱允熥心满意足的带着几盆月季回宫。
胡观在最后边,还没出曹国公府就被人喊住。
“驸马爷,您留步!”李景隆笑着上来。
“曹国公何事?”胡观拱手道。
“您看,您怎么这么客气,论爵位您可比我高!”李景隆大笑。
“我官没你大,权也没你大呀!”胡观心中腹诽一句。
随后下一秒,眼睛直接呆住。
只见一尊三尺高通体雪白的玉佛,被李家的下人捧出来。
“府上三公子的满月酒,我没赶上。男戴观音女戴佛,这玉观音正好给三公子保平安!”李景隆笑道。
“这怎么使得?不行不行!”胡观忙道。
“看您,生分了不是!都是自家人,喜事要不请自到。”李景隆笑道,“驸马呀,您要是不收,就是不认我这个亲戚了!”
第44章
世事洞明皆学问(1)三尺高的玉观音抱在手里,有些沉甸甸的。
“他为啥送我东西呀?我和他不熟啊?”
胡观还在脑中疑惑,曹国公府的大门已经关上。
“不是.....不是.....我.....这玩意说送就送啦?”
胡观顿时满脑门子都是官司,抱着玉佛走了两步,瞬间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李景隆,我他妈跟你有仇?皇上在前边呢,你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
胡观心里骂骂咧咧,可是目光落在圣洁柔和的玉观音上,心中又不免有些不舍。
“收吧!不敢。不收吧....他妈的老子不能收,媳妇告诉八百回了,不清不楚的东西不能要!”
心中想着,他干脆把玉佛直接扔在李景隆的家门口,然后准备翻身上马。
但刚转头,就见皇帝从马车中探出头来。
忽然间,他开始肝颤。
敢情皇上都看着了,这事可遮掩不过去。
“皇上!”胡观低头走过去,喏喏的低声道,“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临出门曹国公就往臣手里塞了这玩意,臣不要都不行......”
“朕听到了,说送你家老三的满月礼!”朱允熥笑笑,看着胡观,“他猜不到他为何送你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