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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1章

    徐辉祖有些心不在焉的吃口饼,叹气道,“我也急,可是咱家的人,婚嫁也不由得咱们自己啊。”

    第125章

    宫城夜话永安宫里,朱允熥也陪着老爷子一块吃饭。

    郭惠妃亲自下厨,给他们爷俩炒了一大盘子当年的小公鸡儿,还有一盆干菜炖五花肉,炖肉的时候又顺便贴了一圈饼子。

    “嘶!呼!”

    贴饼子从里到外都浸着炖肉的香味,边边角角上还沾着油汪汪的汤汁,老爷子就爱吃烫嘴的吃食,也不用筷子,大手抓了一个就开吃。

    “下午哪去了?”老爷子边吃边问。

    朱允熥缓缓给老爷子斟着温黄酒,“下午去了徐辉祖家里!”说着,放下酒杯笑道,“就是当年您赏给故中山王那座宅子!”

    老爷子微微一顿,咧嘴笑道,“哈,咱记得当初徐天德他吓得屁滚尿流的,让人抬着他在咱以前的卧房睡了一觉。第二天鞋都没穿,就跑来找咱请罪!”

    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叹息半声,“哎,几十年前的事儿了,现在想起来,还跟昨天似的,真他娘的快!”

    朱允熥见老爷子脸色有些惆怅,故意逗他开心,说道,“孙儿有些后悔,下午没带着您一块去!”

    “你们小孩在一块,咱去掺和啥?”老爷子说着,努努嘴,“把那炖干菜给咱往前推推!”

    “下午有新鲜事!”朱允熥起身推菜笑道,“您是没看到,徐家的四姑娘,一介女流之辈居然能开十力的弓,差点把李景隆给赢了!”

    “哦?”老爷子颇为意外,咧嘴道,“十力?一个姑娘家,乖乖,可了不得!”说着,想想道,“那丫头还没婚配呢吗?”

    朱允熥笑道,“徐家的儿女婚事,不都是你老亲自过问的吗?他们都等着您开口呢!”

    老爷子沉思片刻,“哦!”说着,吃口饼子,“那丫头咱以前见过,挺俊个闺女!”

    “俊是俊,但....”朱允熥笑道,“能开十力弓的女子,估计一般人降服不住!”

    ~~

    不知不觉已入夜,老爷子披着厚衣裳,在摇椅上慢慢的摇着。

    “老爷子,伺候您洗脚了!”郭惠妃亲手端着木盆进来,在老爷子身前蹲下,“您试试水!”

    “嘶!”老爷子大脚放进去,舒服的长出一口气儿,然后问道,“徐家四丫头你也见过是吧?”

    “哪年逢年过节都要见上几回!”郭惠妃笑道,“是个顶好的丫头!”说着,笑道,“您忘了,早些年给皇上选媳妇的时候,臣妾还提过那丫头呢。不过那时候她还小,眉眼都没长开,也差了点辈分。”

    这事,老爷子心里有印象。

    年纪小辈分不同其实就是借口,给朱允熥选媳妇跟当初给朱标选媳妇不一样。

    大明江山已铁桶一般安稳了,再给未来的接班人找一个母族强大的妻子,未必是好事。

    “您好好的怎么想起这事了?”郭惠妃闻着,忽然停顿片刻,笑道,“您不是想......?”

    “你比猴儿都精!”老爷子笑道,“进宫也行,也是一桩好姻缘!”

    郭惠妃顿时来了精神,“明儿臣妾叫徐家媳妇进宫,试试口风!”

    正说着话,忽然身子一顿。

    原来是老爷子的大手,不觉中开始抚摸她的鬓稍。

    “你都有白头发了!”老爷子说道,“还不少!”

    “臣妾都啥岁数了?”郭惠妃笑着给老爷子擦脚,“也是要按瞅着快入土的人了,自然有白头发!”

    老爷子小心的用郭惠妃的黑发把白发藏好,“晚上别回了,在咱这睡吧!”说着,笑笑,“过几天咱搬出宫,去庄子上住的时候,你也跟着!”

    “都听您的!”郭惠妃笑道。

    下一秒她正准备弯腰端木盆,却不想直接被老爷子的大手从后抱住。

    郭惠妃慢慢转身,也搂着老爷子在怀里。

    孤灯火影之中,老夫老妻二人无声依偎。

    “咱这几天总是做梦!”许久之后,老爷子才闷声开口。

    “又梦着大姐了?”郭惠妃梳理着老爷子的头发问道。

    “没!”老爷子抬头,看着郭惠妃的眼睛,忽然一笑,“咱总是梦着咱死了!”

    “呸呸!”郭惠妃赶紧道,“瞎话随风去,不算数!”

    “哈哈!”老爷子咧嘴大笑,“啥瞎话?咱都这个岁数了,不就是等着哪天吗!”说着,再次把头埋在郭惠妃怀里,“哎,咱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估摸着今年都够呛了!”

    郭惠妃心中一酸,目光中满是老爷子花白的头发。

    诚如老爷子所说,人这辈子太快了。第一次见这个英武不凡的姐夫那天,恍若就在昨日。

    “可不能瞎想,好好活着,妾身陪着您!”郭惠妃柔声道,“咱们活他个长命百岁,好好享享儿孙的福!”

    “呵!”老爷子笑道,“这你可错了,人若是活太久啊,见着的可都不是福气!”

    ~~

    坤宁宫,赵宁儿盯着正在写大字的六斤,一脸严母的样子。

    朱允熥没用人通报,直接从外头进来。

    “儿臣参见父皇!”六斤欢快的放下笔,跑过来直接亲昵的抱住朱允熥的腿。

    “这么晚了还在写?”朱允熥看看桌上的笔墨。

    赵宁儿也起身迎了过来,“他下午贪玩,本该早早写完的大字,非要拖到晚上!”

    六斤懊恼的低着头,抱着朱允熥不撒手。

    “今日事今日毕,这个拖拉的毛病可不好!”朱允熥拍拍儿子的脑袋,“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只会越拖越多!”

    “儿臣记住了!”六斤撇着小嘴,然后大眼睛看看朱允熥又看看赵宁儿,“父皇和母后有话说,儿臣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赵宁儿放他,甩开小腿就迈步出去,由太监领着去了他自己的寝宫。

    “我还没说完.....”赵宁儿喊了半声,见六斤欢快的走远,无奈的摇摇头。

    “臭小子!”朱允熥笑骂,“还挺有眼力见儿!”

    赵宁儿也笑笑,开口道,“皇上在老爷子那用的晚膳?”

    “嗯!”朱允熥点点头,“有个事朕跟你说一声,邓平说侍卫处出了个缺,朕已命人把你弟弟小石头补了进来!”

    “他还小....他行吗?”顿时,赵宁儿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自己的弟弟前程有望,忧的是怕弟弟年岁太小,担当不了大任。

    “这有什么行不行的?”朱允熥笑道,“进宫当侍卫又不是让他出去带兵,他也十好几岁的小大人了,该是出来历练的时候了!”

    说实话,朱允熥这个皇帝,颇有几分喜欢任人唯亲的味道。但话说回来,这世上的人又有谁不是任人唯亲呢?

    况且他让赵家的小石头进宫也不是无的放矢,赵思礼这个承恩侯管着京师的内防是当时的权宜之计,现在是时候换人了。自己的老丈人换下来,给小舅子一些好处,等价交换么。

    “臣妾替小石头.....”

    “你我夫妻一体,这么就外道了!”朱允熥笑着站起身。

    “皇上是要走吗?”赵宁儿上前。

    “下午出宫耽误了许多折子还没看!”朱允熥笑道,“今日事今日毕,刚教完孩子,总不能我这边也拖拖拉拉的!”

    说着,他就要转身。

    但下一秒,已是被人拉住。

    “偶尔拖一下也不碍的!”赵宁儿在他耳边轻道,“您都好久没碰.....”

    ~~

    最近的章节写的不好,给大家道歉了。

    哎.....不知为何,就是心里很烦啊,看什么都烦,我是不是得精神病了?

    第126章

    拆了(1)紫禁城的清晨,在悠扬的晨钟之中拉开序幕。

    春日的阳光很暖,风很柔,紫禁城中的一切都显得微微有些慵懒。就连那蹲在枝头早起的鸟儿,也没有马上急着寻虫果腹,而是在漫不经心的雕琢着自己的羽毛。

    斥,斥!

    一阵太监的呵斥声,打破了这份慵懒。

    王八耻领着数位太监在前,手中的拂尘不住挥舞,路上那些身份低微的宫人,赶紧转过身面对墙壁。

    通往乾清宫的夹道上,一辆肩舆缓缓而行,皇帝要开始处理朝政了,刚才还微微慵懒的紫禁城,顿时变得像是一部忙碌的机器,开始高速的转动。

    ~~

    清晨的乾清宫很安静,安静才能专注。

    也因为有事,所以才要专注,也就是说这注定又是枯燥乏味且忙碌的一天。

    “万岁爷!”王八耻捧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热面油茶,几样点心。

    “放那吧!朕还不饿!”朱允熥说了一声,信手拿起御案上一份奏折,“今日南书房谁当值?”

    南书房各位参赞大臣,都有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可能从早到晚都待在南书房,但也不能都不在。所以八个人轮流着来,总要保证南书房有个当值的。

    “万岁爷,燕王世子殿下在外面等着觐见!”王八耻轻声说道。

    这么早就有事?

    “让他进来吧!”

    稍候片刻,穿着藏青色印暗纹常服的朱高炽从外边进来。

    朱允熥注意到,他手里还捧着一本奏折。

    “臣....”

    “大规矩免了!”朱允熥不等对方行礼就开口,随后目光瞄瞄朱高炽手里的奏折,“遇着事了?”

    “也不是什么事,而是这封奏折,臣不敢自专。”朱高炽说着,微微屈身,双手捧着奏折献出。

    “朕看看!”朱允熥接过来,一边翻看一边笑道,“用了早膳没有,若是没用,桌上有油茶点心......”说着,眉头忽然紧皱起来。

    奏折是中原开封来的!

    朱允熥本来是走马观花的看,可上面的内容不由得让他再从头到尾仔细的,且读出声音,“臣,开封知府张守敬伏乞奏。开封有蓝帽色目人后裔俺诚者,以药铺为业,会同蓝帽色目人共有四千之数,欲集重金重修金代之一赐乐业教会堂.....”

    华夏自元开始,就不再是一个单一的人口国家。

    秦一统天下,大汉肇基华夏的概念。而自从两晋之后,乃至隋唐虽然已是汉胡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我,但起码天下的子民都在传统的天下认知范围之内。

    但元开始就不同,大元的疆域不但包括中原之地,而且还是黄金家族几大汗国的领袖,再加上蒙古人不断西征,所以许多在传统认知之外的人来到华夏定居。

    对于这些认知以外人,一开始统称为色目。后来因这些色目人习性不同,民间也渐渐区别分化。

    比如这蓝帽色目人,就是带蓝色小帽子的色目人。

    “一赐乐业教?”朱允熥反复沉吟,若有所思。

    “国朝以来,抑制佛道。”朱高炽在旁说道,“唯恐僧道不事生产又侵占田地,更不得随意修建庙宇。这一赐乐业教,不在儒释道之内,臣闻所未闻,是以拿不定主意.....”

    “这些蓝帽色目人的来历?”朱允熥看向朱高炽,问道,“你可清楚?海上还是西域?”

    “这个,臣委实不知!”朱高炽起身道。

    朱允熥的神色有些郑重,放下手中的奏折,对外说道,“传解缙,还有方孝孺,翰林院齐泰,黄子澄等人!”

    “遵旨!”

    随后,朱允熥又看向朱高炽,“你既不知他们的来历,也不知一赐乐业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把折子拿到朕面前来了?”

    “修庙总不是好事!”朱高炽开口笑道,“而且还是不认识的神仙!”说着,笑容收敛,“臣说句不当的话,需提防前朝旧事!”

    闻言,朱允熥笑了笑。

    前朝大元时,憨厚朴实的蒙古人敬畏天地,所以大元朝漫天都是神佛。儒释道黄大仙,萨满长生天,还有白莲教......

    朱高炽说的有几分道理,可跟朱允熥心中所想的,不是一回事。

    ~~

    半个时辰之后,几个博学多才的翰林院学士等人到了乾清宫。

    这些清流们问他们正事或许夸夸其谈假大空,但若问他们这些事,他们总能言之有物。

    “臣等参见皇上!”

    “给他们赐座!”朱允熥摆手,自有宫人搬着凳子进来。

    “叫你们来是有件事!”朱允熥看看众人,拍拍手里的奏折,开口道,“开封府的蓝帽色目人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一赐乐业教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心中差不多有了些眉目,只是一时间涉及到自己的知识盲区,所以有些不确定。

    众学士之中,方孝孺和解缙并列第一排。

    两人听皇帝忽然问了这么个问题,都是齐齐一愣。

    方孝孺沉吟片刻,“回皇上,蓝帽色目人其实渊源已久,非前元时才安居中夏!”说着,一边思索一边开口,“据史书记载,最早盛唐时候,有海商从海外至广州居住,被称为蓝帽色目人!彼人与天朝子民服饰饮食等绝不相同,群居而住,一度一赐乐业教信众达数万人。”

    “而后唐末黄巢作乱攻破广州,大肆屠戮之下,蓝帽人十不足一,四散飘零。”

    “至于开封的蓝帽色目人,乃是前朝赵宋真宗时,远渡重洋而来,献宝物引得真宗龙颜大悦。许这些人归中夏,遵守祖风,留遗汴京.....”

    “等等!”朱允熥忽然开口道,“你方才说赵宋时海外来客被宋真宗准许留在开封是出自宋史,还是出自何处?”

    “史书并未记载,这也是臣少年游学时偶尔所得,据说是当地蓝帽色目人口口相传之事!”方孝孺说道。

    朱允熥意味深长的呵了一声,“你继续说!”

    方孝孺整理下思路,“所以这些人就在我中夏定居下来,多以商为业繁衍生息。后至大金世宗年间,彼等后裔在开封兴建一座乐业教会堂,依会堂而群居,与外隔绝。会堂宏达雄伟,有梁园胜境的美称。”

    “而后金灭元兴,依旧屹立不倒。后元末中原大乱时,被战火波及损伤元气.......”

    “等等!”朱允熥再次打断方孝孺,“如今彼等和我天朝子民有何不同?”

    “臣不甚明了,但听闻有些细枝末节也不尽一样。譬如依旧群居,不与外人通婚嫁娶,自设学堂,有信此一赐乐业教等。不过他们倒也尊崇孔孟,也读书明智,而且数百年繁衍下来,以与我天朝子民无异。”

    第127章

    拆了(2)听到此处,朱允熥心中已清楚到底这些蓝帽色目人是何方神圣了!

    “说是与我天朝子民无异,但臣略知其实也还是大有不同!”解缙想了半天,慎重的开口说道,“譬如臣就听闻,彼蓝帽色目群居,虽也耕种读书,但不类我天朝子民信奉先祖祭天,又另设学堂传播文字教义,绝不外传!”

    “而且其会堂之中,有类似我朝僧道授教之人存在,且地位超凡,专门教授文字,威望崇高。另外臣还听闻,他们过的节日和我朝迥异,风俗更是不相及。”

    明白了!对上了!

    原本时空当中万历年间传教士利玛窦到了华夏,把这事写进了书里,彼等蓝帽色目后裔虽与明人无异,但依旧礼拜,且会堂之中存有大量经书,但无人解读。

    而后李自成攻破开封,恢弘的一赐乐业教会堂毁于战火,即便后来重建也大不如前。

    至晚清天朝国力衰退,一八九九年有教会发现此故事,若获至宝。西方世界一片哗然,甚至还成立了援助会。

    再往后.....

    这其中各种说不明白,狼子野心别有用意断章取义的事儿多了去了。

    “看看这份奏折!”朱允熥直接把那本奏折扔过去,“告诉朕该不该让他们修!”

    奏折正好落在方孝孺的怀里,他皱眉打开仔细良久,然后交给解缙,再一一传阅。

    “都说说吧!”朱允熥开口道。

    翰林学士黄子澄思索片刻,开口道,“臣以为,既然是当初宋真宗许彼等归中夏,遵守祖风。而又经过数百年繁衍,此时于我天朝子民无异,这会堂想修让他们修就是!”

    “朕方才已问过,宋真宗这话可有史实?”朱允熥沉声道。

    “这.....”黄子澄一年也未见得能在皇帝面前露脸,好不容易能说话,却直接撞在了南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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