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就凭他说的这些,你们就是死罪!”“大人饶命啊!下官们也是没办法,历年都是这么做的,下官等接手的时候就是糊涂账啊大人!”
官员们纷纷开口哭诉乞求,声泪俱下。
“有人想戴罪立功吗?”李至刚再次冷笑。
眼前这些人在他眼中已是死人,但死人也有死人的用处。
“下官等愿意!”
“好!”李至刚笑笑,“粮仓的事先放一边,你们现在帮着本钦差维持秩序。去把外边闹着罢市罢课的人,抓起来,问出幕后指使,马上让扬州恢复市面!办得好,本官酌情....办不好....就地正法!”
“是是是,下官等这就去办!”众人忙道。
“另外,官仓的事....”李至刚狰狞一笑,“先把宝生号的东家给本钦差抓起来!所有的账册全部封存,尤其是士绅卖粮缴粮的账册!”
“是!”
李至刚从头至尾,都没看周明安一眼,后者已是一滩烂泥。
“你!”李至刚对那小吏说道,“暂且饶你性命,下去好生歇着,晚点本钦差还有话问你!”
“多谢大名饶命之恩!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就这时,外边忽然传来脚步。
李至刚诧异的抬头,就见几个风尘仆仆的锦衣卫大步进来,“李侍郎,皇上有话,天冷了,赏你貂皮大氅一件!”
第一百六十一章
谁骂我(1)“嘿嘿嘿!”
“哈哈哈哈!”
书房中,不时传来几阵怪笑。
而外边,李至刚的长随还在不停的催促下人,“赶紧,把大镜子拿过来,多拿几面,快点!”
“嘿嘿嘿!”
屋内,李至刚裹着皇帝刚赏赐的貂皮大氅,站在镜子前,前看后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然后在后看前看......
就是他妈的看不够呀!
他李至刚这辈子照镜子的次数加起来,都没这半个时辰多。
“啧啧!”
李至刚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中暗道,“皇上御赐的!大明朝开国到现在除了那些老国公军侯们之外,还有哪个文臣能获此殊荣!嗯!”
“李至刚呀李至刚,二十年仕途今朝才算意气风发呀!”
“啧啧,皇上穿过的!哈哈,到底是皇上穿过的貂皮大氅,就是暖和!刚穿上这么一会,从里到外竟然有种要发汗的感觉!”
屋内一角,带队传旨的锦衣卫百户韩五,跟几个锦衣卫大眼瞪眼小的看着李至刚,他四十多岁的人了,
竟然恬不知耻的站在镜头前头烧包?
一个锦衣卫捅了韩五一下,眼神示意。
大意是说,“这钦差是不是有病呀?屋里摆着仨火盆,跟大夏天那么热,他还穿貂皮?不怕捂出蛆来?”
韩五眼皮动动,应该是在说,“嘚瑟呗!”
就这时,李至刚忽然回身,擦下头上的汗珠,热络的问道,“几位,这真是皇上身上穿的?”
锦衣卫们齐齐翻了个白眼,打他们进屋开始,这话李至刚起码问了一百遍了。
韩五耐着性子,“回大人,确实是万岁爷平日穿的!”说着,顿了顿,“赏给您之前,还穿在万岁爷身上呢!”
“嗯?”李至刚顿时血冲到脑门上。
当下情不自禁的小心翼翼的抬起胳膊,低头猛嗅。
“嘶......”
长长嗅了一口之后,李至刚又慢慢抬头,闭着眼,脸上带着几分激动,细细品味至于这貂皮大氅上,似乎真的带着些万岁爷的味道。
“等将来我死了,这东西必须跟着我陪葬....”李至刚心潮澎湃,下一秒却又暗中道,“不行,不能跟我陪葬。这是传家的东西呀,这就是我儿子孙子的护身符呀!”
边上的锦衣卫们傻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这位钦差是什么毛病,貂皮大氅有什么好闻的?
有貂味儿?还是有貂毛?
就这时,门外忽然响起声音,李至刚的贴身长随进来,“老爷,大镜子来!”
说罢,几个仆人小心的抬着一面巨大的落地镜,摆在屋子中央。
李至刚再次情不自禁的站在镜子前头,然后微微侧身,旁若无人的开始欣赏。
“到底是万岁爷赏的宝贝呀!一穿上我都显瘦了!”李至刚喃喃道。
他本就是出身富贵之人,一辈子都养尊处优,所以身形有些富态。
可现在,穿上皇上御赐的貂皮大氅,竟然看不出半点的臃肿,身形还有隐隐有些当年他年轻时的风仪。
边上的韩五,闻言心中腹诽,“有毛病吧?黑衣服不都显瘦吗?”
又欣赏了一会之后,李至刚才意犹未尽年的坐下。
锦衣卫们心中松了口气,这位钦差大人终于要说正事了。
岂料李至刚却忽然抬头,“来人呀!”
“小人在!”
“屋里太热,把炭盆去了!”李至刚开口道,“再把窗户打开!”
“是!”
“我日你姥姥!”几名锦衣卫心中破口大骂,“你他妈穿着貂你热,我们身上就穿着棉袍呀!还他妈开窗,你他妈怎么不光腚?”
李至刚穿着貂皮大氅,胳膊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一般,小心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诸位,万岁爷还说什么了?”
韩五开口道,“万岁爷说.....”说着,忽然一惊,赶紧起身道,“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他刚一开口,李至刚就噗通一声跪下,屁股撅得老高。
“臣,聆听圣训!”李至刚郑重的说道。
韩五哭笑不得,“大人,皇上说了,他给你说的是君臣之间的悄悄话,不用行叩拜大礼,您坐着听就行了!”
大明朝没那么多臭规矩,皇上让人给臣子传话,臣子站着听坐着听都行,哪有传话的人一开口,臣子就噗通跪下的。
“君臣之礼不可废!”李至刚坚持道。
韩五无奈,开口道,“皇上说了,李爱卿朕知道你难,但朕也知道你是迎难而上之人。放手去做,有朕给你撑腰。事成回京之时,朕亲自在谨身殿为爱卿设宴!”
话音落下,李至刚咚咚三个响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人,起身把!”韩五上前,把他搀扶起来,“您还不知道吧,下官等来之前,京城刚闹了一场闹剧!”
“嗯?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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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五口齿轻快,来龙去脉活灵活现。
李至刚捋着胡须,默默倾听,脸上满是痛心疾首之色。
半晌之后,李至刚长叹道,“是李某无能,让万岁爷跟着挂怀了!”说着,朝京城的方向拱手,“臣,实不知如何报答皇上的大恩,唯有粉身碎骨!”
说着,又重重的拍案,“那些奸臣,竟敢逼宫妄图胁迫皇上?”
“没逼宫!也没胁迫皇上呀?”韩五一愣,“就是跪那哭来着!”
“韩大人宅心仁厚!”李至刚点头笑道。
“我.....”韩五莫名其妙,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是宅心仁厚!
他妈的,他是锦衣卫呀!锦衣卫有好饼吗?
这时,李至刚又问,“刚才我听你说,跪着的百官之中,有人喊我李某人是国贼,是奸佞?”
“嗯!”韩五点点头,“喊的声还不小呢!”随即,心里补充一句,“就差曹你祖宗了!”
“谁喊的?”李至刚眼睛发亮,咬牙问道。
“这个....”韩五可不傻,大手挠挠头,“人太多,乌央乌央的哪听得那么真切....”说完,看看李至刚,意味深长。
“看我.....得到皇上赏赐高兴之余,竟然忘了正事!”李至刚一拍脑门,回头道,“来人呀!”
“小人在!”长随进来。
“我没想起来,你也没长脑子?几位传旨的天使远道而来,何等辛苦?”李至刚骂道,“我李家岂是不知礼数之家?”
“小人该死!”长随跟了李至刚一辈子了,自然知道自家老爷说的什么,轻轻打自己一个耳光,赶紧回身出去。
稍后片刻,又小心的进来,双手捧着一个匣子。
放在桌上之后,躬身退了出去。
“李某离京之时,走的匆忙,没带什么东西!”李至刚推了下那个匣子,笑道,“几位长途跋涉而来,李某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区区礼物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这不行这不行!”韩五拼命的摆手,但目光在那匣子上就没挪开,“都是下官等份内的事,当不得大人赏!”
“不收就是看不起我李某人!”李至刚笑着,微微把匣子打开一条缝隙。
顿时,金光灿灿一片。
“娘的,差不多一百两金子!真他妈阔!”韩五心中咽口唾沫。
匣子里面,都是整齐摆放的小黄鱼,看着就让人神魂颠倒。
“几位还是收了吧!”李至刚又笑道,“就当是李某给几位的酒钱!呵呵!”
自然要收,太监去传旨,大臣们还要给银封呢!
这钱收得理所应当,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再说了收钱怎地?在锦衣卫这就不存在那人家的手短,锦衣卫是出了名的翻脸不认人。
“这....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呢!”韩五假模假式的笑笑。
第一百六十二
谁骂我(2)“李某一片心,几位就不要推脱啦!”
李至刚笑着把装满金条的匣子推过去,随后坐下笑道,“我李某人虽和几位文武殊途,但我李某人最佩服的就是心胸磊落的好汉子,最喜欢交朋友!”
“这次诸位远来之情,容李某回京之后,再行答谢!”
韩五等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大人太客气啦!”
但凡是李至刚这等功利心重的人,要是以为他们不会做人那就错了。这种人最会做人,因为他不会因为一个人对他暂时没有用处,就不搭理。更不会因为别人比他的身份低,就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
不懂得为人处世的人,是爬不到太高的。但为人处事说白了,就是为了有所回报。
“哎!”李至刚叹口气,“李某在外乃是皇差,却不想京城的同僚们却对李某误会甚深!哎!”
韩五在桌子底下,不动声色的踢了身边一个锦衣卫一脚。
那锦衣卫穿着小旗的服饰,马上笑道,“大人也无需想这些!这人呀,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见不得别人比他们有本事。”
“前几日在午门前跪着时骂您的,多是芝麻大的官儿,还有国子监的生员们!就是心里酸!”
说着,那小旗又道,“都察院的人虽说也没说您好话,可还是克制的!”
“都察院?”李至刚嘴角动动,他身上现在还挂着都察御史的官职呢!
“呵,都察院的也敢骂老子,看老子回京怎么炮制你们!”
李至刚心中咬牙切齿,他最恨别人骂他。
他尽管阴险,但从不骂人。若是有人骂他,那他定要十倍的还回去。
不单是骂,不说他好话他都不愿意。
“不过.....”韩五突然开口,话风一转。
李至刚赶紧道,“不过什么?”
“哎,说了大人您心里别难受!”韩五笑笑,“当天下官就在宫里当值,听得清清楚楚的。翰林院的人骂您骂得最凶,有几位翰林编修大喊,您.....”
“喊我什么?”李至刚紧张道。
韩五叹口气,“说您蛊惑了皇上,说您是国贼,说您搅动半壁江山不得安宁,让皇上杀了您,以谢天下!”
“嗯?”李至刚陡然心中暴怒。
这些骂的,直接戳到了他肺管子上,更是让他隐隐胆寒。
帮皇上推行新政,本就是留骂名的事,新政不成他李至刚无能。新政一成,他李至刚也必将成众矢之的群起而攻之。
到时候,能全身而退吗?
见他如此,韩五低头笑笑。
之所以他敢一五一十的告诉李至刚别人骂了他什么,是因为来之前皇帝特意耳提面授,让他把京城的事都告知李至刚。
“时候不早了!”韩五起身,“下官等还要回京复旨,李大人可有什么东西要我等呈给万岁爷的!”
“稍等!”
李至刚站起身,走到书桌旁,从暗阁中掏出厚厚一本奏折。
“这是扬州官仓小吏等人的口供,劳烦诸位带回去交给皇上!”李至刚开口道。
韩五见那奏折上糊着封条,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怠慢。郑重的接过小心的揣在怀里,抱拳道,“告辞!”
“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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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五走后,李至刚独自坐在书房中许久。当然,那貂皮大氅是他一直没脱。
许久之后提笔,在纸上写道,“谁骂我了?”
然后仔细的封好,交给随从吩咐心腹送往京城交给他的自己人。
锦衣卫是说有人骂了他什么,但还是没说是谁。
不知道谁骂了自己,李至刚就睡不着觉。
信送走之后,心里才舒服许多。
又在书房中站在镜子面前,慢慢的欣赏起来。
~~
掌灯时分,李至刚还在书房里没出来。
他的贴身长随看看身后毕恭毕敬的扬州府丞,轻轻敲打房门,“老爷,李府丞来了!”
“嗯,进来吧!”
扬州府知府周明安已完蛋了,现在被李至刚带着的锦衣卫看管起来,所以扬州府最大的地方官就是这位李府丞。
“下官参见钦差大人!”李府丞是戴罪立功,进来之后就大礼叩拜。
“嗯!”李至刚坐在书桌后头,正摩挲着貂皮大氅上的细毛,闭着眼道,“事都办妥了!”
“回大人,涉及暗中指使扬州市面罢课罢工罢市的人,一共十七人。其中七名是举人,六名是致仕的官员,其他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士绅!”李府丞开口道,“口供已经查实了,人也都在扬州府的大牢中!”
“哎!”李至刚睁开眼,拍拍桌子,冷笑道,“看看,都说士绅盘根错节同气连枝,官府不好抓不好处理。可你看,凡事就怕较真!官府一较真,官绅又如何?有功名又如何?跟朝廷对着干,找死!”
“大人所言极是!”李府丞忙道,“以前都是周府台,对这些人太宽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