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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5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侯庸皱眉,随后忽然醒悟,“您是不是猜到是谁了?”

    “我没猜到,越猜越乱。但是谁不重要,他的最终目的才重要!”张紞叹口气,“为今之计,只能静观其变!”

    “您说这事跟曹国公,有没有关系?他早上特意在午门外等着我,然后跟我说了那些话.....更巧的是,今早上我第一件公文,就是这个王志高....”

    张紞笑笑,“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曹国公察觉到了什么,在提醒你?”

    说着,压低声音,“咱们不难看出,曹国公跟李以行是有些私交。但是,曹国公就真的希望李以行好上加好吗?”

    侯庸的心绪越发的乱了。

    捋不清说不明,甚至他还能感受到,张紞好像也有话在藏着.....

    “陈迪是东宫一系,跟铁铉解缙等人.....”侯庸又道。

    “你要是这么猜,不知不觉之间就把人都得罪了!”张紞开口,“景中!不能草木皆兵啊!”

    ~~

    紫禁城,侍卫伙房。

    呼哧呼哧!

    李景隆一口气喝下去大半碗热腾腾的羊汤,擦了把头上的汗,长出一口气,“舒坦!”

    说着,目光落在面前那盘煎饺上,又看看边上的糖蒜,犹豫片刻没有继续动筷。

    解缙就坐在他边上,一碗羊汤吃得吭哧瘪肚挑三拣四。

    “角瓜馅的!”李景隆把自己面前那盘煎饺推过去,“就着热茶倒也不错!”

    “宫里的伙食,一年三百六十天,都不带变样的!”解缙笑笑,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帕子擦了擦嘴。

    李景隆环视一周,屋内伺候的人识趣的无声退下。

    “不换样是因为稳当!”李景隆喝口茶,然后起身漱口,吐在脚落的痰盂中,“天天换样,容易出错!”

    说着,抬头看向解缙,忽然道,“过年了,你们不稳当点?”

    忽然,解缙的脸上有些不自然,“谁不稳当了?”

    “呵!”李景隆一笑,回身揽着解缙的肩膀,“装傻?”说着,低声道,“以为我不知道呢?昨儿吏部侍郎问询即将外放的官员,可不是单独问询的!”

    “问询的人中,有我的关系!”李景隆喝口茶,又道,“后补青州知府!”说着,他笑笑,继续道,“问询还没结束,陈侍郎就当着这青州知府的面,跟那王志高说,日后你们都是山东的同僚,要好生亲近....济南知府那么重要的官职,陈迪能做的了主?他故意当着外人面这么说,用意何在?别说那人和李以行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打得着,他陈迪给李以行的面子吗?”

    “呵呵!”李景隆低声,接着笑道,“那陈迪昨晚上跟你喝酒了是不?”

    “您快成锦衣卫了?”解缙尴尬的说道。

    “屁!”李景隆笑骂,“我本来也是想去知画姑娘那画舫上的,谁知你们抢先了!老鸨子怕我生气,告诉我说你在里面!”

    “她....”解缙脸上恼怒,“多嘴多舌!”

    “不是我说你,一点都不稳当!”李景隆又道,“年关了,这时候折腾李至刚,值当吗?”说着,又压低声音,“铁鼎石知道吗?”

    “跟他没关系!”解缙低头,叹息一声。

    李景隆奇道,“我还以为是因为他跟李以行有龌龊,你要帮他出气呢!呵呵,前阵子湖广要钱,李以行愣是卡了半个月....”

    说着,他带着几分不解,“既和铁鼎石没关系,你图什么呢?小解,听哥哥一句话,他李以行不是你现在能撬动得了的!”

    “也不是我!”解缙叹口气,“我和陈迪喝酒是赶巧.....”说着,摇头道,“也不是赶巧!”

    然后,他四处张望一下,“陈迪谋山东巡抚的位子呢!”

    “他?”李景隆怔了下,“资历浅了点吧?再说这事你也说不上话呀!”

    “人家也没指望我说话!”解缙苦笑,然后又看看四周,忽然快速的指了下东边。

    “东边....东.....?”李景隆悚然而惊。

    第484

    东边(2)“东.....”

    突然,解缙的飞快的拽了下李景隆的手。

    而后者马上闭口,目光环视四周。

    “换个地儿!”

    李景隆的嘴唇无声动动,站起身背着手朝外走。

    解缙叹口气,落后片刻,然后才动身。

    出了侍卫处的伙房,正看到几名站在门外的杂役太监。

    李景隆大声道,“入冬了,正是吃冬瓜的时候!也别整天弄这些羊汤,弄点什么冬瓜汆丸子,冬瓜海米,冬冬瓜豆腐之类的时令菜!”

    说着,盯着伙房领班继续说道,“你们从中揩油我懒得管,但有一条,得让宫里的兄弟们吃好!”接着,又突然骂道,“我听说昨儿东宫侍卫处那边,有道豆芽菜都臭了!”

    “臭....不能啊!”伙房领班忙摆手,“小人等经手的食材都是新鲜的,哪敢糊弄诸位侍卫大爷.....”

    说着,他说不下去了。

    在李景隆冷笑的目光中,渐渐低下头,后背渗出冷汗。

    “厨子不偷五谷不收!”李景隆继续盯着他,“有些事本公平日不愿意说,但你们别给脸不要让本公跟你们较真!想吃你们这碗饭的人,多着呢!”

    “是是是!您说的是!”伙房领班等人忙躬身道。

    李景隆又斜了这些人一眼,拂袖而去。

    ~~

    出了侍卫处的伙房,过端门走夹道。

    李景隆放慢脚步,等解缙跟了上来,忙低声道,“东边?到底怎么回事?”说着,满脸郑重,“小解,那可是东边呀....!”

    宫里的东边还能有其他地方吗?

    只有一个答案,东宫!

    所谓的东边,是从洪武朝留下的老称呼老叫法。

    当时孝康皇帝尚在时,朝中的折子分两份,一份送往乾清宫,一份送往东边....这个东边,说的就是东宫太子。

    “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哎!”解缙摇摇头,低声道,“那几位!”

    “哪几位?”李景隆急道。

    解缙看看周围,欲言又止。

    “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李景隆道,“跟你没关系跟我更没关系!我问,是因为我怕你这没心眼的,让人给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呢!”

    “您都猜到了,非要让我说这么明白?”解缙皱眉。

    李景隆顿时怔住,站在原地,“真是那几个书虫儿?”

    答案,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东宫太子还小呢,四六不懂的年纪整日胡闹,朝政的事对他而言,远没有出宫逛大集来有趣。

    而解缙口中的那几位,定然就是东宫太子的几位老师。

    东宫四大学士,除解缙外还有张显宗,高逊志,杨淞!

    张显宗跟解缙一道管着翰林院,高逊志是国子监祭酒还管着太学,杨淞主管詹事府。

    虽说官职上,没有各部尚书那么位高权重。可也都是小九卿,是大明中枢的重臣。

    更让人忌惮的是他们另一层的身份,太子的老师!

    就是未来的帝师!

    都不用多,再过十年,等太子成人之时,这些人就完全可以跟南书房诸位大臣,分庭抗礼。

    “这几个书虫跟李以行有过节?”

    李景隆纳闷道,“他们不是一向不怎么掺和朝政吗?”说着,又骂道,“蠢材!吃撑了?”

    在他看来,这些人只需要好好给太子教书就是了。未来的权柄是水到渠成的事,而现在太子还年幼呢,根本护不了他们,他们却急不可待的跳出来。

    不是蠢材是什么?

    “我先头说,陈迪在谋山东巡抚的位子!”解缙又低声说了一句。

    霎那间,李景隆明白了!

    皇上从武昌回京之后,罢各省布政司使改为设置巡抚。,主管军民政务。

    巡抚之人可由各部和都察院分!

    谁是旧?

    实干派是好,但实干派一系的官员,掌握巨大的权力太久了!

    权力,可以润物细无声一般的让人产生变化。

    在利益面前,变得顽固守旧!

    第485

    东边(3)新的要取代旧的,就要争。

    旧的要压制住新的,就要打。

    而皇上的改革,是不允许有争斗的。但即便是皇上,也管不住人心。

    新不会永远是新的,他可以变成旧的。

    旧的也不会永远是旧的,他也可以转换为新的。

    但是每一次的转变,都是无穷无尽的斗争和厮杀。

    所以,第三方派系的崛起,才能保持一种平衡,才能让大明这辆马车不断的前行,而不是陷在争斗的沼泽当中。

    才能保证,大明朝堂的血液永远是充满活力的!

    而且还有一点,詹事府出身的官员们,更能加强中央集权。因为太子还小,东宫一系的官员想有话语权,取决于皇帝!

    而且他们好用!

    就算将来太子大了,这些官员们不安分。

    新派也好旧派也好,还有李景隆他们这样的武人勋贵集团,转头就能把他们揍趴下!

    李景隆心不在焉的前行,脑中不断的梳理着朝堂的脉络。

    皇上给詹事府翰林清流机会!

    他们也看到了!

    张紞那个老狐狸也看到了!

    朱高炽那死胖子也看到了!

    但这机会,却被李至刚给断了。纯粹是那种损人不利己,我就是不高兴也让你们不高兴的心态给断了!

    推举一省巡抚,否!

    各地监察御史,换!

    重新设置的御史,我的人!

    他们能不恨李至刚吗?

    所以这次年关将近之时,这突如其来的风波,就是东宫一系,詹事府翰林院乃至地方监察御史们,对李至刚的报复!

    “只是,时机对吗?”

    “皇上愿意看到吗?”

    “那几个书虫早早的出来打擂台,对东宫来说是福是祸?”

    ~~

    解缙走在李景隆身旁,见他的脚步越来越慢,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不禁开口问道,“您想什么呢?”

    “嗯.....”李景隆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乾清宫端门,开口道,“时间真快!”

    “啊?”解缙明显跟不用上他的思路,“是呀!又快过年了!”

    “过了年,来年二月底又是春闱会试!”李景隆说着,笑了笑,恢复平日那神采飞扬的模样,“现在想想,今年的春闱,好像就在昨天似的!今年也是你主持?”

    解缙纳闷,苦笑道,“公爷,您糊涂了么?春闱会试三年一次!今年没有。”

    说着,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开口道,“各省乡试是明年!”

    就听李景隆继续道,“看我,真是糊涂了!呵呵,国家取士乃是头等大事。今年跟着万岁爷路过湖广,所见所闻,不单地方上的官风不正,学风也不正!老百姓都说,孩子上不起学,官学里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解缙忽然停步,看着李景隆,“您是说,让我....出京?”

    李景隆微微点头,而后站住脚,“小解,你我相交莫逆!我实不忍你处于是非当中!”说着,叹口气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我又不是傻子!”解缙苦笑,“您的好意我明白!”说着,叹道,“李以行本就恨我,东宫一系的官员们也不大待见我,南书房的诸位也觉得我碍眼....”

    “可是!”他说到此处,忽然一笑,“太子爷的书法,不能没人教呀!”

    说罢,拱手。

    大步朝前,迈过乾清门。

    李景隆明白他的意思。

    他解缙跟谁都不沾着,所以他更要留在中枢。

    若是东宫一系的官员们胜了,他就是那盆不让他们飘飘然的冷水。

    若东宫一系的官员们败了,他就是东宫的元气。

    “读书人!”李景隆看着解缙的背影,心中苦笑,“看不明白!”

    随即,也迈步进了乾清门。

    刚过了乾清门,就在连廊下眺望到,王八耻引着一名官员,从候见房进了乾清宫。

    而看清那人的样貌,更是让李景隆微微一怔。

    ~

    “洪武二十一年的榜眼,去云南做巡抚,也算名至实归!”

    乾清宫中,朱允熥笑看对面坐着的礼部右侍郎卓敬。

    卓敬早年间,深得太祖高皇帝的器重。先后历任宗正府经理,詹事府詹事等职。

    他是朱允熥还是东宫皇太孙的时候,老爷子就定好的,未来大明朝堂上承上启下的官员之一。

    “微臣,没有主政一方的经历,怕到了地方上,有阜皇上隆恩!”卓敬起身说道。

    “怕什么,朕也是第一次做皇帝,不也做得挺好?”朱允熥笑道。

    “皇上此言差矣!”卓敬脸色郑重,“此乃戏言,君不可戏言!”

    “好好好!”朱允熥笑道,“朕知你方正!是朕说错话了!”

    说着,靠在龙椅上,继续开口道,“本来呢,有更好的省份可以可以让去!云南此处偏远,且汉蛮杂居,土司众多!”

    “那些土司呢,恭顺时就是良民,不恭顺了带着族人往山里一钻就是匪,各地州府很是头疼!”

    “而且云南还连着缅甸和越南,你的差事不好干!既繁琐又任重道远呀!”

    皇帝是话中有话!

    越是不好干的地方,其实越好出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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