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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霍去病摇头道:“他是领了我的军令去城外公干的,不管他做出了什么样的事情,羌人只要来找我就好。”

    云琅很明显的看到郭解精神一振,握着剑柄的手愈发的有力。

    跟着一个敢承担责任的老大,会极大地提高士气,云琅再一次从霍去病的身上学到了为将的一个特质。

    “羌人弟兄们,你们赶紧退回去,我家将军有令,都是羌人,我们不自相残杀,快退回去,你们会死掉的。”

    “羌人弟兄们,你们难道忘记了匈奴人是如何的残暴吗?跟着他们没有好日子过,趁着我们还能忍耐得住,快快离开吧,去草原上放牧,去农田里耕作,过自己的日子去吧,这场战争是大汉跟匈奴人的战争,与你们无关!”

    “羌人兄弟们……走啊,别逼着我们伤害你们……走啊,想想你们的妻儿,想想你们的白发双亲……快走,我们帮你阻拦匈奴人……”

    不论城头如何嘶喊,城下的羌人前进的脚步依旧坚定不移,这些话似乎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让他们更加的愤怒。

    胥吏们嘶喊的极为卖力,喇叭的口子并没有冲着城外,而是面向城内……

    对城里人来说,这些话已经喊了很多天了……只是今天再听到,让他们心里起了另外一种涟漪。

    “这些话真是恶心啊——”

    赵破奴捂着耳朵对李敢道。

    “相信阿琅,他从来都不做无用功,如果这些话能让城里的羌人安分一些,刺耳一点也没什么。”

    霍去病对这些噪音充耳不闻,眼睛盯着战场上早就设立好的界标,只要最后一队羌人的脚步踏过界标,就该是射声营发威的时候。

    谢宁同样紧紧的盯着那些不起眼的界标,当羌人的大队已经快到城下了,谢宁长处一口气大喊道:“全体都有,界标一,速射,三发!”

    第一零四章

    战场是最好的粘合剂

    箭雨从云琅的身后腾空而起,同样带着尖啸声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而后就从半空俯冲而下,宛如嗜血的恶魔……

    那支被仇恨组织起来的羌人军队,立刻就有齐刷刷的一块倒在了地上……

    弩箭作为最犀利的杀人武器,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从没有让使用它的人失望过。

    从高空带着惯性俯冲下的弩箭,势大力沉,并非是简单的木盾所能对抗的,只要木盾组成的盾阵有丝毫的漏洞,它们就会凶狠的钻进去,先是毁掉一个点,然后就是一大片,最终覆盖全部。

    防守从来就不是草原民族的长项,事实上,它们更加善于进攻……

    箭雨刚刚过去,早就准备好的匈奴骑兵就呼啸而至,由一根根粗大的树木修剪成的独角梯子,被那些矫健的骑兵提在手上,排成密集的队形,向城头扑拉过来。

    与此同时,城头的投石机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当匈奴人将将把梯子丢在城前准备回转的时候,天空中忽然暗了下来,数千块人头大小的鹅卵石就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这东西静静的躺在河边的时候看起来甚至有些可爱,一旦被投石机丢上半空,旋转着,碰撞着从头顶砸在来的时候就一点都不可爱了。

    木盾在鹅卵石的倾轧下瞬间碎裂,砸碎了木盾,顺便将木盾后面的羌人也砸成肉泥。

    一匹正准备昂嘶一声的战马,它的头颅忽然间就不见了,原地爆起一片血雾,而骑在战马上的骑兵,上半个身躯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两条腿依旧挂在马背上……

    此时的鹅卵石,被投石机添加了动能,自己在半空产生势能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几乎是无敌的。

    战马的脊梁被砸断,马上的骑士摔倒在地上,来不及起身又被一匹死马将他覆盖。

    一场石弹雨彻底的让羌人的复仇之心化作了无穷的恐惧,没有人再有向前的勇气,发一声喊,就全军溃散。

    不等他们后退到安全的地方,凶恶的匈奴骑兵就用战马撞倒了他们,然后从他们的身体上蛮横的踩踏而过。

    “不准回去,进攻,进攻,拿起梯子进攻……”匈奴裨将挥刀砍倒一个羌人,大声的喝令羌人继续进攻!

    慌乱的羌人如同一群无头的苍蝇,在战场上四处奔跑,却总是被匈奴骑兵一一的驱赶回来,然后绝望的呐喊一声,继续向城头进攻。

    弩箭开始俯射了,这一次不再是无目的的漫射,而是开始精准的狙杀。

    羌人的狼牙箭落在甲士的铠甲上,胡乱蹦跶一下,就跌落在地上,只有一些聪明的羌人才会从地上捡拾汉军的弩箭再射回来。

    只可惜以他们手中木弓的力量,带动这样沉重的羽箭是非常有问题的,一大部分飞到半路就无力地坠地,另一部分弩箭因为重力的关系绷断了弓弦……

    “我的眼睛……”

    一个刚刚爬上梯子的羌人抬头的时候,发现有一个瓶子炸开了,然后瓶子里就崩散出大蓬的白色粉末,让他的眼睛如同油煎。

    不等他抬手去揉眼睛,一根粗大的木头从城头被推落下来沿着独脚梯子迅速的砸落,将这个羌人以及他的同伴一起砸进了壕沟……

    投石机依旧在向天空投掷石块,后续的羌人依旧杂乱无章,混在羌人群中的匈奴人声嘶力竭的大吼:“快走,快走,走到城下就不挨石头了!”

    攒足了勇气的羌人哭喊着忘记了对死亡的恐惧,哇哇大叫着一波又一波的向城墙涌过来。

    霍去病如同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在城头来回踱步,即便是被羌人或者匈奴人的羽箭围剿,也毫不畏惧。

    握在手里的铁盾不时的轻轻地挥舞两下,他的铁盾上已经扎满了羽箭,每一支箭都深深地钉在铁盾上。

    一颗拳头大小的飞蝗石重重的击打在霍去病的铁盾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他就被亲兵们用巨盾包围了起来。

    同样在亲兵巨盾包围中的云琅悠闲地喝着茶,他的视线可不在城外,而是紧紧的盯着城内。

    好多羌人从自家走出来,茫然的站在街道上,他们已经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城上的那十个羌人死了没有?”

    云琅问刘二。

    刚刚去看过那些人的刘二笑道:“有两个中了十余箭还没断气,老奴就帮着把箭往深了捅了捅,现在全死了。”

    “那就把尸体搬下来,告诉这些人,这十位猛士是力战而死的。”

    刘二答应一声,就带着一队军卒上了城墙。

    不大功夫,十具尸体就整齐的摆在云琅的面前。

    羌人逐渐围拢了过来,云琅叹口气道:“全部都是胸口中箭,是真猛士!”

    眼见一个妇人想要张嘴大哭,又猛地捂住了嘴巴,无声的哀泣。

    云琅就对那个妇人道:“你丈夫?”

    妇人点点头又摇摇头。

    云琅这才想起夫妇这个概念还没有被羌人接受,他们现在不过是搭伴过日子而已。

    总是换来换去的也没个定数。

    “那就记住这个男人,他是为了保护你不受伤害而死的,其实,你们每一个人都应该住他。”

    云琅不胜唏嘘。

    “匈奴人真的会杀光我们?”

    一些面如土色的羌人问道。

    “那就去城墙上看看,这些人以前未必喜欢我们汉人,为什么会力战而死呢?就是因为他们发现,不战斗只有死路一条!”

    “我想去看看!”一个勇猛的羌人站了出来,他非常的怀疑云琅的说辞,觉得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不应该信!

    “刘二,给他换上甲胄,你们看护好他,别让他再被城外的人给杀了。”

    云琅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就让刘二付诸行动。

    愿意一起上城墙的羌人有三个,穿上汉军的甲胄之后,就在刘二的看护下准备上城。

    刘二临走时看了云琅一眼,见主人若有若无的摇摇头,就把头盔扣在一个羌人的脑袋上道:“这样才安全!”

    城头上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被死亡逼迫的已经失去理智的羌人,冒着箭雨,石弹,在城池前面疯狂的前进,一旦一架梯子搭建好了,就有羌人红着眼睛留着口水奋力的向上攀爬,然后被石块或者灰瓶,砸下来,一些运气不好的会被滚烫的金汁兜头浇下,然后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惨叫,捂着脑袋从高处跌落。

    “杀光汉人,屠城!”这是最早的羌人口号,随着战事进行的越发的激烈,口号就简化成了——屠城!

    城头箭如飞蝗……汉军在箭雨中继续作业,很多动作根本就不用通过大脑,身体就会自动做出反应。

    汉军作战勇猛,即便是李敢,赵破奴,谢宁也全部投入了战斗,这就是人数少的缺点。

    守城的器具多得是,尤其是鹅卵石更是堆积如山,只是因为人数稀少,一个军卒就要负责防守很大的一片区域,这就给守城带来了难度。

    羌人汉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厮杀场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看着一个留着口水已经发疯了的羌人快要爬上城头了。

    他居然木然的举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向那个同族人的脑袋砸了下去。

    那个发疯的羌人脑袋被石头砸的稀巴烂,无力地松开抓着梯子的手,栽下城头。

    “杀,杀,杀光他们,他们会杀死我们的!”汉子砸死一个同伴之后脸色苍白的向其余两个羌人解释。

    其余两个羌人也是一脸的惊恐,因为在他们的面前又有敌人快要爬上来了。

    他们呐喊一声,不约而同的举起石块,重重的砸了下去!

    第一零五章

    战略跟战术

    城里的羌人参与战斗的速度比云琅预料的要快,也比云浪预料的还要坚决的多。

    夕阳西下,早春的黄昏凄美无比,如果不是还有遍地的死尸,袅袅上升的战火,以及各种战争物资带来的恶臭,在这样的傍晚,应该是农夫牵着耕牛荷锄而归的好时候。

    城外的羌人死伤惨重,城里的羌人也同样受创不轻。

    最危急的时候,百十个羌人冲上了城头,却被汉军以及守城的羌人用巨盾推着又从城头栽下去了。

    云琅在放羌人上城头的时候非常的具有技巧性,开始只有三个,后来扩大到了十几个,到最后,一次性的放上去了两百个,如今,剩下的羌人,不足一百。

    卧倒在血泊里的守城将士如今很难分的清楚谁是谁,血污,汗渍,烟灰遮蔽了每一个人的本来面目。

    强悍的军卒抓着干饼子咬,疲惫的守城羌人同样抓着干饼子咬,他们喝一个水壶里的水,吃一个箩筐里面的面饼,似乎看不出有多少区别。

    云琅却看得很清楚……

    不远处的射声营一直在关注着那些没有穿铠甲的羌人,只要他们有任何的异动,不用云琅下令,弩箭就会先招呼到他们的身上。

    昨日,今日,以及今后的三五十万日,民族主义还都是当令的食品,不认同自己的民族只有做异族之奴。

    同理,一个民族国家的荣誉,也无可取舍,它会像太阳一样,你非被照射到不可。

    没有什么便宜是能白白得到的,没有为这个民族抛头颅洒热血过,就没有资格享受即将到的无上荣光。

    很多时候,霍去病说的都是金玉良言,虽然执行起来比较混账,一般会杀敌一万自损三千。

    可以一旦到了别无选择的时候,战争,也不是不可以选。

    战场上还有无数的伤兵被匈奴人抛在战场上苟延残喘,或许经过夜色笼罩之后,死神就会把他们一一带走。

    歇古是羌人中不多的好汉,今日,就是他率先登上城头,在他还没有来得及欢呼的时候,又被一面面的巨盾推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

    他的两条腿摔断了,一只手臂也折断了,这是摔跟砸造成的后果。

    当城头上掉下来同伴一个接一个的砸在身上,他几乎觉得自己就要死了,结果,当他清醒之后,欢喜的发现自己没有死,那些趴在他身体上的死人代替他接受了汉军的弩箭与鹅卵石。

    歇古左右看看,没有看见勇猛的阿古柏,自从上了战场之后,他就没有见过勇猛的阿古柏。

    他只看见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这些人都是他跟阿古柏从荒原上找到的,并且说服他们来到这里的,现在,全死了。

    汉人就是荒原上的饿狼,他们比匈奴人还要残暴一万倍,匈奴人只是想要羌人的牛羊,粮食,女人,汉人却什么都要,抢走了羌人的牛羊,粮食孩子还不知足,他们还要羌人自己,要让所有的羌人都成为他们的奴隶,为他们劳作至死。

    这样的事情,在荒原上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歇古自己就是因为看到了被杀死的羌人尸体,被烧毁的帐篷,房屋,才会义无反顾的加入匈奴人的军队,与汉人拼命。

    可赖的尸体就趴在他的头顶,在高高的尸体堆的最上端,可能是因为快要死去的缘故,血水正顺着他的指尖一滴滴的落在歇古的嘴上。

    焦渴难耐的歇古不由自主的将这些血水吞了下去……

    还没有解渴,血水就凝固在可赖的指尖上,他应该已经死了。

    歇古从未像现在这样悲伤过,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因为汉军打开了城门,一队队的军卒走出城门,正在检查尸体……

    “这有一个没死的!”一个年轻的汉军的脸出现在歇古的头顶。

    歇古剧烈的挣扎起来,他很想用自己那只还能动的右手抓到什么东西来反抗一下,结果,他的手只抓到了一顶属于羌人的皮帽。

    年轻的汉军,应该真的很年轻,眼中还有属于少年人的童真,见歇古挣扎起来,他被吓了一条,直到歇古挥舞着皮帽的样子把他逗笑了,这才松开了手里的长矛,抓着他的肩膀,将他从尸体堆里拖出来。

    “这个傻瓜没死呢。”年轻的汉军继续大叫。

    于是很快就有两个羌人赶着牛车来到了歇古身边,将他像丢麻袋一样的丢上牛车,然后继续在战场上游走。

    “再这么打下去,羌人可能就没有男人了。”

    云琅忧心忡忡。

    霍去病咬着干饼子道:“找找总会有的。”

    “不会有多少的,这个鬼地方战乱不绝,根本就不适合男人生长,长不大就会战死在战场上,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打仗,为了谁在打仗。”

    “你要干什么?”霍去病见云琅派出去的军卒正在救治那些受伤的羌人,就不解的问道。

    云琅吧嗒一下嘴巴道:“自然是要和解啊!”

    “跟谁和解?”

    霍去病停下正要往嘴里送的干饼子问道。

    “城里的羌人已经跟城外的羌人成了死敌,我自然是要让他们进行和解啊。”

    “为什么?”

    “因为受降城的位置太重要,我们需要人口,没有人口,谈论由受降城来供应戍边大军粮草这样的事情,岂不就成了一句空话?”

    霍去病探手朝城下看看,只见羌人的尸体在城下堆积如山,并且从城下一直延伸到百丈以外,遂摇摇头道:“没希望了,还是杀掉来的干净些。”

    云琅笑道:“确实不值得,不过呢,这是一个游戏,也是一次尝试,成功了没有太大的用处,失败了也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你根本就不知道这样好的实验对象有多么的难以遇到,如果成功,它不仅仅能给我们带来粮食,还能带来最重要的经验。

    我对大汉击败匈奴毫不怀疑,在击败匈奴之后,我们就要与很多以前没有见过,打过交道的人兽交往。

    这个时候,我们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们呢?

    很明显,一旦事到临头了再去想,就会很容易出现错误,与其这样,不如早早地做些准备。

    这会让我大汉在跟异族人交往的时候有一个可以借鉴的现成例子。”

    霍去病咬了一口干饼子无奈的摇摇头就不再说话了,他觉得云琅没有成功的可能。

    就在刚才,他们还把羌人杀的人头滚滚的,血还没干呢,就要跟羌人说交朋友的事情,羌人需要愚笨到什么程度才会上当?

    云琅知道霍去病心里在想些什么,也不做更多的解释,他觉得先把事情做了之后再说。

    到时候让霍去病看效果是最好的说服方式。

    羌人不能这样分裂,一旦真正成了对立的两面,汉人想要一个平安的受降城根本就不可能。

    受降城最大的功效就是屯田。

    军事作用实际上还在其次,拖垮大汉财政的并非是无休止的战争,而是供应战争所需的钱粮。

    最让人伤心的是,从长安,关中将军粮,物资运送到草原上,损耗实在是太惊人了,一担粮食在关中可能只值三十个铜钱,可以,一担粮食运送到草原,边关之后,它的价值就变成了一百枚铜钱,如果还需要将物资随军队运送到草原深处,它的价值还会攀升。

    就云琅亲自测算,多运送两百里,靡费就会翻倍,而且是在一百枚铜钱的基础上翻倍。

    受降城就在草原深处,不论是进攻东边的匈奴王廷,还是进攻西边的浑邪王,日逐王所部,都不算很远。

    因此,受降城多生产一担粮食,就等于关中多生产八担粮食,这中间的利益绝非简单的数字换算这么容易。

    真正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云琅甚至相信,刘彻之所以把何愁有这样的魔王送来受降城绝非监视他们几个年轻人这么简单。

    而何愁有也绝对不是云琅见到的这般和善,能让曹襄尿裤子的人,要是如此简单,那也太小看何愁有了。

    如果皇帝可以来到西北边陲,他一定不会放过观察受降城的,因为来不了,他才派遣了最可信任的人来替他看。

    对受降城来说,出产粮食要比击败敌人更加的重要。

    这两者,粮食属于战略层面的东西,而杀敌仅仅是战术层面的东西,孰轻孰重,云琅看的很清楚。

    第一零六章

    袭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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