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祁镇立在寒风里,侍卫长带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那人面色苍白,下跪的时候手脚都在哆嗦。“多谢殿下成全。”
祁镇:“到时,孤会给你个痛快。”
“多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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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宗人府出了事。
有个打扮成送饭太监的男人,杀了五皇子。歹徒凶狠,幸亏太子殿下及时赶到,一箭穿心,当即射杀,才不致伤及无辜。
事后,祁镇沾血的衣服都来不及换下,主动跪在御书房前请罪。
一个时辰后,数十位官员请见,奏请皇帝惩罚太子的同时,务必处罚宗人府主事经手之人。
为避免皇帝有后顾之忧,他们连新任主事都推荐好了。
皇帝在御书房里气得发抖,杀意翻涌。
事情真相大家心里都清楚。
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祁镇真的敢一不做二不休得料理了五皇子。
明面上还做得滴水不漏。
杀人的是五皇子奸|淫的女子的亲哥哥,为妹子报仇,一命换一命。动机充足。杀人的时候,好多人都瞧见了,人证一堆。
祁镇当众射杀,灭了口,再无可能证明是祁镇指使。
皇帝就算想一意孤行得处罚,也得应了外面的官员所请,处罚罪过更大的宗人府的官员。而举荐上来的新人,是祁镇的人。
罚与不罚,祁镇都赚了。
所以皇帝气得要死,气得想杀了祁镇。
最终在重重压力下,只罚了祁镇禁足一月,宗人府涉案监管不力的官员贬黜。新任主事官员,皇帝选了别人。
这一步险棋走得太子一党都冷汗涔涔。
周续冬闻风而来,等在宫墙外头,看到祁镇好好地出来来长舒一口气。
唯有祁镇,面色如常,仿佛不曾手刃兄弟,射杀罪犯,也不曾面对皇帝的滔天怒火,不曾命悬一线。
周续冬正想宽慰一二,路边一直停着的马车帘子被人掀起。
“太子殿下!”昭阳郡主气冲冲得下了马车,站在祁镇的马车边上,冷声质问,“都说太子殿下冷静从容,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如今看来,真当得起这一句夸赞!”
兄弟死了,也不落一滴泪,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后宫里,丽妃都哭晕过去好几次,甚至口出狂言,要祁镇死。
周续冬厉声,“郡主在这胡说八道什么?”
“太子殿下多年隐忍,连男妻都肯娶。终于等到这一日,只怕心里乐开了花,我来恭喜一二,不行?”
周续冬心道,你这是恭喜?
阴阳怪气得谁听不出来?
祁镇面色未变,只是看着她。
昭阳从袖子里掏出了个物件,周续冬还没看清楚,她就扔了出去。周续冬吓得差点拔刀。那物什砸在车厢上,落了地。
周续冬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小荷包。
祁镇垂眸,目光落在那个荷包上。
昭阳道:“太子殿下兴许不记得了,这是小时候,我去庙里求来的平安符。一共两枚,我赠了你一枚。你说你会收好。但如今,昭阳却是不敢和太子殿下持有同一样东西了,便两枚都给太子殿下吧!”
昭阳随随便便行了个礼。
“昭阳告辞!”
周续冬如鲠在喉。
若要说狗皇帝这些孩子里面,祁镇对谁还留有好感,亲情,那便是这位昭阳郡主了。
昭阳小时候,会护着祁镇。所以祁镇待她好,相信她。
但皇帝曾利用这一份信任,给祁镇下过毒。
自那以后,祁镇便疏远了昭阳。
周续冬从地上将那小荷包捡起来,“殿下?”
“丢了吧。”
祁镇放下车帘。
马夫微微一挥鞭。
宽阔的街道上,只有祁镇着一辆马车摇摇徐行,渐渐远离了周续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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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镇还未归府,林守宴就从嬷嬷那里得到了警告。
今日要乖。
太子殿下心情不好。
故而,祁镇回来的时候,他远远瞧了一眼。
霍!
这脸真臭!好吓人!
他不敢主动凑上去,等祁镇回了寝殿,才敢把今日写的字拿给他看。祁镇看了一眼便放在了一边,去柜子里找出了一个小荷包,用蜡烛一点,烧了。
林守宴站在他身后,小声,“哥哥,你身上有血,有点臭。”
第015章宴宴可以仗傻行事
外间的婢女,包括徐福全,吓出一身冷汗,大气都不敢出。
“哥哥,脱了吧。”
“怕?”
林守宴摇头,“有一点,还有点生气。”
“气什么?”
“不是说好了,要提前和宴宴说吗?现在外面好冷,宴宴有点不想出去挖坑。”
“用不着你,已经处理了。”
林守宴这才上前,打量了一眼祁镇的脸色,伸手帮他宽去了外面带血的衣服,环住了祁镇的腰。
“哥哥,抱抱我。”
祁镇微怔,环住他。
他感觉,不是他抱住了林守宴,而是林守宴抱住了他。
“五皇子逝世,孤这几日要去守灵。孤会对外称你病重,你不必去了。这几日不要出这个屋子。”
“宴宴一起去吧。”
“会跪很久。”
“会有人欺负哥哥。”
祁镇喉咙一紧,手臂微微收紧,“你去又能帮孤什么?若有坏人朝你使坏,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从了呗。
提前完成任务。
林守宴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映着祁镇的脸,小小声,说秘密般的,“阿娘告诉我,宴宴是个小傻子。所以可以仗傻行事。”
“……”
“宴宴可以朝他们扔泥巴。”
祁镇面色缓和。
“还可以躺下讹他八万八。”
祁镇失笑。
林守宴尽心尽力地扮演祁镇的小狗腿子,“要黄金!阿娘说黄金值钱!我们明天去赚钱!”
祁镇怔怔地看着林守宴。
他漂亮的眼睛里像有星辰撒落其中,美得不可思议。
祁镇感觉到胸腔胀鼓鼓的。
他抱紧他,低头在他耳边说:“大逆不道。”
林守宴一笑,“偷偷大逆不道。”
祁镇在林守宴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勾了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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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镇到底没敢让林守宴去,让他在家里乖乖写字。祁镇自己去的灵堂。刚到那就被红了眼的丽妃扑上来撕扯。
周围人拉得快,他只被丽妃的指甲划伤了手背。
丽妃面目狰狞,“祁镇,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一家子都死了,你怎么不死?”
旁边的宫婢吓白了一张脸,牢牢捂着丽妃的嘴巴。可还是有一两句怨毒的咒骂泻出。
灵堂之上竟无人替丽妃请罪,求祁镇原谅。
只因,这满堂的人,才是沾着皇帝血亲的一家人。他们都瞪着祁镇,恨不得他去死。
祁镇用指腹抹去手背上的鲜血,没有起伏的声线配上凌厉的脸,冷漠得有些不近人情,威严得让人不敢直视。
“丽妃当众触犯天家威严,不知父皇打算如何处理?”
皇帝冷眼看着祁镇,“降位,罚俸一年。”
祁镇道:“原来冒犯天家威严的成本竟如此低,难怪小小回鹘都敢来犯,还需我朝下嫁公主。”
皇帝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死死瞪着祁镇。
历代公主下嫁和亲都是一种耻辱。
祁镇这是在说他没能力。
皇帝咬牙,把球踢给祁镇,“太子以为应当如何?”
祁镇不接,“父皇执政,儿臣不敢妄言。”
天家威严和一介后妃,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皇帝微微别开脸,后槽牙咬得生疼,面目扭曲颤抖。
“厚葬。”
丽妃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拼命地挣动手脚,却也挣不过侍卫的钳制。被生拽着往外拖,口中还在咒骂。
“祁镇!你不得好死!”
祁镇面色淡然,只微微一拱手。
“父皇英明。如此一来,内外皆知,如果再想冒犯天家威严,都得掂量掂量。”
皇帝气得生生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满堂的皇子公主郡主看向祁镇的眼睛,又惊,又怒,又惧,又无可奈何。
祁镇哪是在说天家威严,分明是在说他自己!
五皇子死了。
下一个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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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镇一回府,手背上的伤口,就让林守宴发觉了。
“哥哥,你手怎么了?”
徐福全这才看到,“哎呀”一声,“怎么去个灵堂还伤着了?”他连忙唤人去叫太医。
祁镇神情淡然,“不必,早已结痂。”
林守宴捧起祁镇的手,“痛吗?”
不等祁镇回答,林守宴便自言自语得往下接,很心疼祁镇似的,“肯定是痛的,要是宴宴的话,肯定要哭的。”
“不痛。”
他想抽手。
林守宴没放,低下头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希望哥哥,不要再受伤了。”
祁镇心口一悸,顺势握住林守宴的手,将他拉近。
屋内烛火明亮。
他看到林守宴的眼睛比烛光还要亮,
亮得能照亮整个京城的黑夜。
祁镇喉结滚动,忽然有千言万语想要和他倾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温柔又不容抗拒得抱了抱他。
五皇子的亲人在灵堂上。
他祁镇的,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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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镇在东宫禁足。
虽然禁足,但也没有不准他参与政事。
他不能出门,那些人就上门。再加上五皇子身陨,朝中有不少官员站队祁镇。来的人比前阵子更多。祁镇在朝中威望更胜从前。
这几日,祁镇忙到,林守宴一天都见不到他一回。
马上就是新年,紧接着又要到三月,春闱、春猎、武考……
事情一大堆。
祁镇被那些官员吵得脑子嗡嗡嗡的,往寝殿走的时候都还在揉眉心。
徐福全迎上来,笑眯眯得说,今日太子妃抢了护卫的铁盾,亲自下厨,做了铁板面,味道极好。特地给祁镇留了一份,问祁镇现下吃不吃。
祁镇眉尖微蹙,“他下厨房?头发烧着了没?”
徐福全乐呵一笑,“没没没,太子妃好着呢,半点没伤着。”
林守宴是太子妃,又是个傻的,谁敢叫他出事?
上上下下全都哄孩子似得哄他。
祁镇想了一下,林守宴抢盾下厨房的样子,嘴角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