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发过来。”屏幕上出现了几个字。“好的。”她发。
“以后要早点做,”那边又敲了字,“再晚点我都睡觉了。”
“好的,不好意思。”她发。
旁边有人轻轻的呵了一声,椅子微微动了动,他的胳膊放在了她的椅子上。没有理会旁边的大老板,她把邮箱打开附件拖了进去,写了几个字,点了发送。
“何总我好了。”她说话,又扭头去看何总的脸。都这个点了,男人手搭在她的椅子上,神采奕奕,精力专注。
他的距离,离她,有些过分的近了。
“你签证办的怎么样了?”他说话的气流在旁边。
“在办了。”护照已经拿到了。最近政府服务升级,护照都是寄到酒店的。而作为何总的助理,其实很多事情她“理论上”根本不用亲自动手,据说office里也有行政助理来办理这些事务——可是无论是office还是归墟,显然这边的人力尚未配置齐全。
说了要招人的。
“嗯。”男人嗯了一声。
屏幕上光标点了点,他的行程日历已经列了出来,一条条密密麻麻,黑色的已经确认,灰色的暂未firm,标记为X的已经明确拒绝。
股东会。好几个公司的。一些大名鼎鼎,一些她毫无概念。
投资者见面会。
基金公司电话会议。
艺术与鉴赏邀约。
很多日程都在国外,林素打开了信箱,里面又多了几封邮件。一封是来自于“松江会”,她点开了。在一众的英文邮件里这封邮件难得的还附上了中文翻译,十分友善。内容是松江会是什么什么自发组建的组织,并在哪里进行了注册,是合法的组织。本会宗旨会“规范投资市场,保障投资权益,促进会员交流”。会长郭大民为郭长文先生之孙,一直秉承祖先救世济民的理念;会员包括天意、爱陶艺、长生实业等等优秀企业的企业家或实控人,需要两个以上会员推荐以及100亿软妹币以上的实控资金才能入会。
松江会将于本月25日于松江湖畔举办本季度“投资星·会员联谊活动”,爱陶艺方总轮值发言。经天意季念总经理推荐,诚邀归墟资本的何越先生出席。
邮件最后还是手写的签名:郭大民。龙飞凤舞的,格外的好看。
刚才的飞机上她好像听季总说过这个。
“何总您要去吗?”她拿着鼠标。说起来,何总好像在这边没有什么公司——除了深蓝。日程里有几家股东会,看起来也是个人名义持股。
个人名义持股,和以office名义持股,那是不一样的。
“去。”旁边有人回答。背上一暖,是男人的手已经落在了她背上。
“好。”她说话,又打开他的行程,找到了二十号填上了。背上的手慢慢下滑,落在了她的尾椎上,麻麻痒痒,她挪了挪。
再翻到下一封邮件,依然是一封邀请函。点开后是绿色浓浓淡淡,格外有设计感的信纸:“春意”时装秀,设计师:徐西子。时间是在半个月后。
“何总要去吗?”她问。
“去。”旁边有人回答。
林素扭头去看他。男人看了看她。
“怎么?”他喉结微动。
0226
226.一片缟素
226.
“没什么。”
林素摇了摇头,把这个日程给他排上了。何总之前也不理会西子小姐——好吧她其实来得也不久,只是上一次西子打电话,他都不接的。
那只手还在尾椎上,指尖甚至已经到了股缝,轻轻抚摸,她又挪了挪。
花了点时间重新看了看日程,男人一直坐在她旁边。兴平的效率很高,很快给了她回复。林素赶在凌晨把会议记录发出去了,男人的手也越来越往下,越来越紧。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手往上,抓住了她的腰。
“坐上来。”他低声说。
何总的需求好像一直挺旺盛的。合上笔记本,林素慢慢起身,跨坐在他腿上。男人的手随即抓住了她的腰,腰间的嫩肉被他隔着衣服握在手里,她只感觉他腹间一片滚烫。
何总怎么又突然接受了西子小姐的邀约?他之前电话都不接的。
这不是助理该问的事情,就像是拈酸吃醋一样。她抱住了他的脖颈。
手握住了她的腰,男人低头含住了她的唇。这是在陌生酒店的亲吻,格调的大厅两个人拥抱,他湿漉漉的舌尖扫过了她的唇瓣,呼吸滚烫,喷洒在她脸上。嘴唇被舌头撬开的时候,男人呼吸急促,手已经握上了她的胸脯。
乳房被人揉捏,身体软成了一滩水,她缩在他怀里轻轻的哼了一声。客厅里的气息渐渐的旖旎。男人的手指解开了她的衣扣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他的手指顿住了。
起身,整理身上的衣物。女人从他腿上站了起来,一边整理自己的妆容一边看着他接完电话,灯光落在他脸上。是余总打来的——挂了电话他站起身,她帮他把黑色的西装穿上,又跟着他出了门。
内裤还湿漉漉的,她对他的触摸有反应。
可是他要去发布会了。
走廊一片宁静,保镖也已经就位。男人走了几步,却突然顿住了脚,回头看了看她。
“何总?”她睁大了眼睛。心脏还在砰砰的跳着,是刚刚的旖旎还没散去。
“没事。”他又说,转身匆匆进了电梯。
天色早已经黑透了,身后四个保镖跟随,两辆黑车已经在酒店门口沉默的等待。酒店门外的灯光微黄,林素跟着男人大步走出了酒店大门,一阵冷风刮来,带着一些难耐的湿意。她这才看见了夹杂在灯光里那细细密密的雨丝。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雨了。
两辆车沉默的在雨里出发,在地面拉出了湿淋淋的水痕,男人坐在车里,气质渐渐的冷淡起来,好像刚刚大厅里的温存也已经渐渐的散去了。
城市已经熟睡,一路畅通无阻。黑色树木的残影一路后退,困意被强行压抑,心里那突如其来的沉重,却让人越来越清醒。
她正在深夜赶往周先生的老家,和何总一起。
季总恐怕也是为此事而来。
这个认知突如其来,让她紧张,感觉自己像是在经历什么隐秘的事。渐渐的城市建筑越来越稀疏,车子右拐左拐的拐了几道弯,又上了一道高速;最后似乎是进了一段偏僻的小道里。
两边树木挺直,一路房屋零星。行驶了五分钟,又拐入了一道不起眼的支路,远处灯光依稀,渐渐靠近,在离灯光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灵棚就在路侧,一个黑衣人穿着黑色的雨衣拿着电筒出来了,伸手拦住了车。
司机打开了车窗。
另外一个黑衣人来了——是余总。余总拍了拍第一个黑衣人,低声说了什么。那个人点点头,退开了。余总绕着车转了半圈,拉开副驾驶门,收了伞坐了上来,带着一阵湿漉漉的风。
“继续往前开。”按掉了手里的电筒,他低声说。
大灯灭了,近光灯照亮了车前的雨雾。林素眨了眨眼睛,看着车外的景色缓慢的近了,滑过,又后退了。
大约一两百米一个灵棚;灵棚里明亮,照亮了十几米的范围,光到不了的地方又是一片黑暗。光影交错,过了六七个灵棚,一座白布包裹的大宅已经近在眼前。
车子再次停住了。
保镖下车撑开了伞。
何总下了车,自己接过了伞,然后说了什么,保镖重新上了车;林素也拿了把黑伞,自己打开车门下车撑开了。余总下车之后又俯身吩咐让车子往前开,第三个黑衣人走了过来,招呼车子往前停。
一切安静,却又有条不紊。
大门口的灯笼,是白色的,随着风在晃动。
林素打着伞抬头看着门檐的灯笼,感觉余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进去之后不要乱走,也不要乱说话,一切听指挥。”男人声音低低的,分明是看着她说话;“先去拜祭。”
原来这就是周先生的老家。
女人一身黑衣,撑着黑色的大伞站在宅前。昨晚他说要带她回的“宅子”——是不是就是这里?
她到底是来了,可是却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抬脚,踩着微湿的石板挪了两步,她让两个先生先行。慢了一步跟在后面,女人跨入了院子,院里白布包裹,一片缟素。
0227
227.算是便宜你了。
227.
风吹过来,有些冷。
一路白素飘飘,哀乐戚戚若隐若现,不时有人影闪过,一行人一路沉默。
到了正屋大厅,门口又专人接待。伞都收到屋外,再是登记。林素站在何总身后,看他俯身签名,她一动不动。又有主事过来引领,她跟随在男人身后,迈入了大厅。
鲜花和花圈层层叠叠,摆满了一路一直延伸到最前面。往里走的几步,林素瞄过了花圈上的挽联,都是各路组织和团体,偶尔还有几个落款是个人姓名,她也不认识。
遗像上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两侧各有几个披麻戴孝的孝子孝女,年纪都是三四十的模样。林素提着胆子看了一圈,没有看见她认识的那个人,说不上心里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紧张了。何总一身黑装在大厅中间沉默站定,面容严肃。主事过来递过了三炷香,余总退后了一步——何总面容严肃,抬着手举着香,林素面色沉重,老老实实的站在他身后。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然后她站在原地,看着何总上前几步,恭恭敬敬的把香插在了香炉里。
香炉摆了一排,里面的香密密麻麻,是早已经插满了。
看来是不需要她跪了。
主事走了过来,和何总低声说了什么,然后又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又看了看她。
“林素你在外面等我,”何总转过身来低声说话,灯光落在他脸上,格外的沉静,“我去去就来。”
好吧。
看来她真的是多余的。
主家繁忙,不敢越矩。
越过了密密麻麻的花圈,林素一个人在哀乐声里从偏门出来了。这里似乎是边院,眼前的景观也裹了白布,布下起起伏伏,看不清里面的形状。凌晨两点的风夹杂着微雨扑在身上,吹动了布料,她吸了一口气,裹了裹根本不存在的大衣。
冷。
湿冷湿冷的。
周先生不在刚刚的灵堂里,那他在哪里?大孙子原来不用守夜的吗?她刚刚提心吊胆,还以为能看见他。连李秘书也没有看见,当然也没看见那个司机。这一路的人她都不认识。冷风灌入了衣裳,又刮过了赤裸的小腿,她挪了挪步。
“走。”旁边突然有个声音在喊她,“你站这里干嘛?不冷?”
林素扭回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余总。
门板挡住了风,手里端了一杯热茶,体温慢慢的升了上来。跟着余总拐了几下,坐在了一间小房间,林素握着他递过来的茶杯,打了一个寒颤,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抬眼看看四周,这是一家放置物品的小库房,四周香烛纸钱,花圈和素服遍地。男人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林素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是他老人家第一次自己亲手给自己倒茶——然后坐在太师椅上,伸手摸口袋,叼起了一支烟。刚刚摸出打火机,他看了看四周,默了默,又把嘴角的烟取下了。
还是冷。
虽然没有对着门口,可是门依然开着。门外的风卷了起来,卷动了屋子里的空气。
哀乐远远的传来,满院子灯光明亮。
她还是很冷。
“余总您还是周先生的亲戚呀?”
碰着茶杯,她开始说话,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寒颤,连带着牙齿都忍不住上下咯噔碰了几下。
“远房亲戚,远的没边了,不过呢,比起你们,呵,”男人瞄了她一眼,声音冷淡,“还是亲近很多。”
女人捧着茶杯坐在椅子上,已经缩成了一团。她上身穿着过膝的裙子,半截小腿和一对小脚却还是裸着的。视线在那裸露的漂亮的脚踝上顿了顿,又慢慢抬高,滑过了那漂亮的小腿——又往上。她的脸是红的——是不正常的红,冻的。
“冷?”他明知故问。
“冷啊。”女人抱着茶杯笑,脸红红的,又哆嗦了一下。
“笑什么笑?不懂事?把脸控制好。”男人皱眉骂了她一句,站了起来去翻旁边的箱子。里面一卷卷的都是白布黑布,还有几箱素服。扯了一件白色的素服过来,他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又拿出来一套黑的。
“把这个穿上。”他手里提着的衣裳丢了过来。
“啊。”一叠黑布扑到身上,女人放下杯子抖开看看,是制式的孝服。
手指摸摸,倒是很厚。
主家有良心啊。
“啊什么?”
男人看了她一眼。看着她抖开衣服看的模样,似乎知道了她犹豫什么,他嘴角微勾,“我表姑婆一生有福,儿孙满堂,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啊?”
“她老人家一辈子无病无痛,在睡梦中无疾而终,享年八十有六,是喜丧——”
他似笑非笑,又想去摸烟,却又忍住了,“今天让你穿下孝服,算是便宜你了,”男人鼻子哼了一声,“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
0228
228.一张干净的脸
228.
一层黑布裹在身上,也裹住了身上也裹住了小腿,果然又暖和了几分。林素捧着热水喝了几口,余总还在旁边坐着,没有离开的意思。
房间里一片沉默。
“余总你来帮忙哦?”挪了挪小腿,她开始没话找话说。人总要说话的嘛。
男人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你的消息还真灵通的。”她说。
这件事还是他通知何总的。
“呵。”旁边的男人呵了一声。他侧过头看了一眼,那双白脚已经被黑布挡住了。
“余总你要来帮几天忙?”女人又问。
没有人回答。
“你什么时候到的?”她自说自话,“我们都排不上航线,还是坐天意那个季总的飞机来的呢。”
“上次你带我去吃饭的那家还挺好吃的,”脑子一热,她又说,“那个炒腰花是真的挺好吃。余总你说我带何总去,他吃不吃?”
话音未落,她想起了什么,腾地一下红了脸。男人的呵了一声,果然看了她一眼,不阴不阳的拿着音调,“Aaron这就要开始补了?”
……这回轮到女人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他吃不吃。”男人的声音又响起,不想多说的样子,“你自己问他。”
“以后这些热闹要少凑,”他又说,“Aaron是过来办事的。你就是个助理,没事跟着凑干什么?不要以为——”他顿了顿,到底没说,只是“呵”了一声。
“你现在又负责什么?”他又问,“昨天不是说还在这边出差?干什么事?”
虽然语气糟糕,可是总算说点人话了。风依然刮着,林素握着茶杯,说自己现在已经去了归墟学投资。男人看了她一眼,倒是说了一句不错。
“以前看你也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他侧头看她,林素居然还听出了语重心长的味道,“当时你在深蓝做财务经理,我其实就觉得你做得不错——”
又来了。
他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不该那样,可是他又凭什么这么说?虽然是好心。而今被人否定,她只感觉一股热血往头顶上直冲。
“可是工资不够。”手指握紧了茶杯,掐出了一段失血的白,林素笑着打断他。靠谄媚路线走余总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他根本对此不假辞色。强行把嘴角的笑容扯下去了,林素也放正经了语气,“在深蓝当财务经理的时候月薪两万,看起来是很多,其实也已经是很高了。可是余总你知道S市房价多少?我还是想买个房子。现在五环都要五万了,买个50平方的也要不吃不喝十年。”
“那你可以给我们说加薪——”
“加薪,能加到多少?五万还是十万?”冷风还吹着,她裹上了素服,此刻觉得全身都起了汗,“薪资始终要受岗位约束的吧。给了我十万,那给刘总李总,给其他人多少?”
像余总这种祖上有财产的生来就已经配置齐全了。他住着几十平的卧室,就算“知道”别人住地下室,恐怕也只是一听而过,哪里会有真的感同身受?
“余总你觉得我拜金,”
也许是为了身上的这身素服,余总到底是关心过她的人,林素捧着杯子叹气,“其实我也不否认我拜金。可是如果不是拜金,谁乐意去S市打工?没家没口的。说到底,还是为了衣食住行罢了。唉,”她叹气,“拜金。喻总书记不都说了,要正视劳动人民对于美好生活的追求——”
男人的手放在椅子上,侧头看她,没有说话。
倒是没有生气的意思。
要说谁能指责谁的道德?反正她觉得蜜罐子长大的余总没有资格说她。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白色的灯笼晃荡,她只是叹气,“现在何总其实对我还不错——”
耳边有人哼了一声,她没有笑,只是强调,“我和您是不一样的。”
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