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本来是躺着的，林素伸手撩了撩头发。想了想，现在这种视频角度是死亡视觉，她又起来靠在床头，一边撩头发一边开了视频。何总的脸出现在了镜头里。
皮肤白皙，气质干净。他看着她，眉目英俊，身后是六十八楼的套房一角和落地窗，屏幕的一角似乎还有酒液浅浅的酒杯和一支红酒。
落地窗外，烟花炸开。
“哇。”
林素感慨了一声，凑近了看。
“怎么？”
男人靠在椅子上，往身后看了一眼，只看见了天边最后的绚烂。
“烟花。”她咬着唇笑。
屏幕上的脸有些红润，眼睛有些亮，吃吃的笑。她穿着毛绒绒的睡衣，算不上什么性感，可是可爱。已经是个孕妇了。男人看着她快活的模样——他们已经达成一致——微微的笑了起来，靠在椅子上，伸手给自己倒了一点酒。
“阿越今天是除夕哦！您怎么过的呢？”她的声音响起。一只毛茸茸的猫脚探入镜头，被她伸手推开了。
“整理了一下我的文稿，”男人微微一笑。童年和整个青少年时期他长期不是作为继承人培养——虽然母亲也会给他这些教育，让他了解经济和运作，但是他始终只是backup之一，甚至不算是最靠前的那个第二选择；这些他也告诉过她，但是点到即止意会即可。何容喜动外向，他喜静内敛；父亲虽然也爱他，但是只是对幼子的爱，而非对长子的爱。
他曾经差点去做了大学老师的，这也是他人生的曾经一个选项。
如果他是个大学教师，还会遇到她吗？
一样的独身主义。
因因果果。男人靠在椅子上，看着女人微红的脸。他从来不纠结这些多余的设想。已经过去的世界线已经坍塌收束，不值得耗费时间和精力去多想。
“我今天好忙。”女人没有关心什么文稿，她只是说，“祭祀，拜神。明天要去亲戚家里拜年。阿越你这几天就在家里整理文稿吗？”
“看看报表，见几个代理人。”男人回答。她做过他一段时间的助理，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明年此刻，他就做父亲了。
“嗯。”她说，“阿越你也忙。可惜阿越你没和我一起回来——”
他自然是不可能和她回的。屏幕里男人眉目英俊，他的身旁又炸裂了烟花，烟花一层层的绽放，渲染了半个天。
“林小姐新年好，”
和何总聊了很久，挂了电话再给南先生也单独发了一条拜年短信之后，李秘书的信息终于回了过来，“祝心想事成，事业发达，阖家幸福！”
李秘书的祝福有些敷衍。林素拿着手机给他发正事，“李秘书好。我刚刚给周先生通了电话，想初七再亲自上门给周先生拜年，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
信息发出，一段绿色。这次李秘书回复很快，“什么时间？”
嗯……
“早上十点左右。”她办事不喜欢拖拖拉拉。
李秘书那边安静了五分钟，可能是去问老板去了。然后他很快回了过来，“这个时间先生可以的，我这边会安排一起午餐，还请林小姐预留足够的时间。”
诶，周先生又要包饭。
一次吃三碗。
想起什么，林素捂了捂小腹。
“对了林小姐。”
沉默了一下，李秘书的电话居然打了过来。这些人都不喜欢聊微信的，林素伸手接起了。男人的声音响起在了安县的卧室，“初七拜年其实有些迟了，”他说着话，好像有些犹豫，“您平时没事的话，其实也可以多给先生通电话的。”
“哦。”林素说。接一个电话都很累了，还要多打？
“关系嘛，都是需要维护的。”李秘书解释，有些提点她的意思，“平时不联系，要用的时候才联系，这样是办不成事的。”
唔了一声，林素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李秘书，是说她应该多给周先生打电话吧？这种提示其实真的很真诚了。
“先生这段时间都在休假，是有空接您电话的。”李秘书顿了顿，又说，“其实ZXC的李总，这段时间也会来拜年——”他说，“我也正准备去提这个事。”
啊！！李秘书！！你终于要办正事了！！
不枉费她天天给他早起的问好！一说到这个大单，林素来了兴致，坐在床上挪了挪。
“李总也要来给周先生拜年吗？”女人问话，声音脆脆的，显然来了劲儿。
“是拜访张总。”那边李秘书纠正她，“先生深居简出，一直很少见外人的。”
“呃。”林素回答。她其实没看出来周先生有深居简出的样子——她喊他逛街他也都来的。
“其实仁信和很多企业都有紧密的联系。像是天意，天盛，广禄，普达……林小姐您说过华临系吗？”
“哦——没有。”林素诚实的摇头说了没有。这是啥？哦她拜年居然还忘记了张修这个重要人物，待会赶紧给张总也拜个年。
李秘书沉默了。
“这个华临系，”涉及到核心大单了，难得李秘书今晚漏了这么多风，林素接过话题，又一把推开凑过来的小喵，这个时候小喵已经不重要了；“一年的营收有多高？”她问，“李秘书您说天和这样的刚成立的事务所，有机会拿到华临的审计业务吗？”
“林小姐您还是先多给先生打打电话，熟悉熟悉。”李秘书没有回答，反而扯回了话题，“关系嘛，多联系就熟了，不联系就淡了。先生这段时间休假，都有空接电话的，不多联系，怎么培养关系呢？”
“最好每天都联系一下林小姐。”
“其他人想给先生打电话，都不一定拿得到号码的——”
李秘书的电话挂了。既为了提点她搞关系，又告诉他ZXC有了进展，林素又来了劲，先给张总也发了拜年短信，然后还下床做了一段拉伸。
对了，五百万。她又想起了什么，站在床边拿着手机看。银行卡的余额还是五百七十多万没有变，大头是何总给的生育费，小头是何总的投资。
这五百万让她快乐，何总人也很好。
人有钱了，就是大方。
在“快乐林家”的小群里林素豪气的给爸爸妈妈每人各转了一万软妹币，然后她拿起手机，看见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拜年短信。
“素素。”这个号码的语气亲昵，还知道她名字，“祝你新年快乐！我也已经回了安县了，过几天会去县里，能见你一面吗？”
0363
57.舅妈（大章）
57.
叫她素素。
语气亲昵。
“回”安县。
愣了一秒，一个人选跳入了脑海。他老家也是在安县没错，不过不同于她家在城乡结合处，孙强家里在县下面的镇，镇下面的村，在安县还要坐车两小时，然后在坐船，下了船再走一段山路。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她曾经被他那死人能说活的嘴忽悠，还幻想过要去他家，对他父母执媳之礼。如今回忆起这些念头，却觉得当初的自己着实有些可笑了。
犹豫了几秒，林素没有回。房门被人推开了，是妈妈过来问群里那两万块是怎么回事。丢开手机林素表示如今自己已经是混迹S市的财务总监，今年还拿了不少奖金。爸爸这几天不是说还准备换个新金杯车拉涂料吗——家里做涂料生意的——这算是她捐助的。妈妈说不要她捐助，让她自己存点嫁妆，又扯了几句林素电话响起，她拿起来看看，是南先生。
“诶别人给我打电话拜年呢，拜拜拜拜。”
林素拿着电话，给妈妈挥手。
“唉。”
妈妈看了她一眼，叹一口气，拉上门走了。
“林素？”
电话接通的时候，南先生的声音在那边慢慢响起。那边似乎也在团年，有电视的声音，有年轻女孩的笑声，也有老人的声音。老人的声音慢慢的，吐字清晰，听起来就有些儒雅的模样。
“南先生过年好。”拿着电话林素咯咯的笑。不知道为什么，不同于一身精英气场总给人压力的何总；也不同于阶级差距太大她拿捏不住的周先生；外表冷淡实则平易近人的南先生才是她聊起来最放松的人，“给您拜年了。您现在在哪里呢？”
何况几天前他们才做过爱。
南先生唔也算老当益壮——她捂了捂肚子，孩子不太可能是南先生的，应该有一两个月了。
“Z省。”男人回答，似乎是走远了些，声音低沉，答案简洁，“老家。”
“您在老家啊，”她撸着猫，“您老家是哪里的？”
“Z市。”
“Z市是个好地方呐，”何总也拜年了，周先生也拜年了，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也从隔壁爸妈的卧室传来了，林素撸着猫靠在床头，现在有心情和人好好聊天了，“我也一直想去Z市，听说那边风景很好，可是一直都没去过——”
“那就邀请你有机会来玩。”老男人接过话，很有点知情识趣的意思，“这边风景是很好，就是不知道林小姐什么时候方便？”
“啊舅舅有情况了！外公外婆舅舅在约人来Z市！是个姓林的！林小姐！”
那边的背景声里传来女孩的笑声，似乎刚刚她一直在后面偷听。林素拿着电话没有吭声，南先生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四周更安静了；已经听不到人声。电话那边这才传来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抱歉，刚刚那是我外侄女，她不太懂事。”
“知道知道，没事没事。”林素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南先生心里有着人，一直都是单身，真正的离群索居。估计家里人已经着急到听风就是雨。他还有个欢脱的要背八万八的包的侄女，小不了她几岁。如今正过着年呢，林素忍住了开玩笑的心，“那南先生您什么时候回Z市的？”
“昨天。”男人只是回答，声音慢慢的，“林小姐呢？我看你的朋友圈，也回老家了？”
“回了回了，我二十六就回了。”反正是聊天，林素靠在床头想起了在似水流年的那次碰面，还有那门口Sarah的超大海报，“南先生我那天在似水流年遇见您，您是去参加什么活动呀？”
“和营运商见个面。”男人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林小姐那天是等人？”
“嗯哪，朋友，约着吃宵夜的，后来我就忘了给您打电话。”林素叹气。那天陪何总吃宵夜，后面她早忘记了南先生。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她怀孕——唉，世事弄人。
“林小姐几号回S市？”
男人似乎笑了笑，毫不在意，也不知道是不是笑她的诚实。他的声音在那边响起，冷静又磁性，“我倒是看见了林小姐说事务所初八开业，”
他顿了顿，“不知道几点？要是林小姐不介意的话，我看看时间，不知道林小姐介不介意我登门以贺？”
当然不介意啦。
开业剪彩的时候花篮多多，朋友多多，实力多多。三个合伙人如今隐隐以她为尊，她估计是李秘书给她站台的原因。只是她又不带团队，目前只有一个小单，所以更迫切的需要证明自己的嗯“实力”。
和南先生聊天聊了很久。如果一个事业有成的老男人愿意向下兼容和你聊天，那必然很多话题他都能稳稳的接住，让人如沐春风。
南先生就是这样的男人。
也看得出来南先生对她很有耐心。他也不喜欢看春晚，一直和她聊着天——林素已经听见隔壁的小品都演了几个了——不知道是不是她把他睡过一觉的关系，还是他本来就是如此。
陌生电话打入的时候，林素的笑声顿了顿，拿开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
“13XXXXZZZX”，陌生电话。
接通挂断。
“舅舅舅舅，”那边又有侄女在喊，“别和舅妈打电话了，外公外婆在叫你，S委的王秘书打电话来给问好来了！”
“那我挂了啊。”林素笑。
舅妈都叫上了，催婚家庭真可怕。
“嗯。”那边嗯了一声，似乎也有事要处理，没顾上道什么“舅妈”的歉，“初八见。”
“初八见舅妈我也要去！”挂断电话的时候，那边隐隐还有女声喊。
挂断，接通。
“喂你好？”
林素笑吟吟的，脸上的笑容还没收。
车轮战。
成功人士就应该这样。
她一个晚上都在给人拜年，别人自然也会打电话给她拜年。李秘书说的没错，打电话拜年比发短信诚恳多了，她如今感同身受，已经隐隐有所领悟。
“素素。”那边有男人的声音响起，有些陌生，又好似熟悉。
林素皱了眉，努力的回想这个人是谁。不是何总不是周先生不是南先生，还有谁她招惹过敢这么喊她？
张修？他敢？
“你是不是忘记我了？”那边问。
哦想起来了，孙强。
刚刚他发过短信，林素记不住这个号码。
“你好你好。”来者皆是客，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素敷衍的点头招呼，一副心无芥蒂的样子，“新年好啊。”
“素素我好久都没听到你声音了，你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那边说着无聊的情话，“好几个月没见你——”
“啊咱就有事说事吧。”林素啊了一声打断了他，扯这些没用的干啥。其实要和他聊也是有得聊的。比如你现在去S市没有啊，实习怎么样啊，租哪里啊，工作开心不啊，她现在开了几个公司啊之类的。
可是她现在不想聊。分了手，做不了朋友。
还不如继续骚扰何总呢。周先生也可以再打几个骚扰电话，要是他生气了就说是李秘书让她打的。
那边被她打断，顿了顿。
“素素你变了。”那边说话，有些伤感和遗憾。
“啊，有吗？”林素有些愣。
“嗯，还有事吗？”她又问。突然就觉得心情不好了起来。最近顺风顺水，好久没有人指责她了，啊人果然还是不喜欢被批评呐。
那边沉默了。
“我初三要去安县——”
“啊？”林素笑，“是吗，哈哈。我们就不方便见了吧？”
以前他从家里出发去学校，或者从学校回家，都是来她家落脚。说是拜访她爸妈，其实也未尝没有在她家落脚中转，顺便休息几天吃好喝好的意思。只是如今已经分手，她们家怎么可能再接待他？
去住旅馆吧。他不是在县里还有其他朋友？她还见过面——那朋友也来过她家吃饭。投靠一下也应该可以。
“我想见见你。”那边还是说。
0364
59.红包
59.
还见啥啊没必要见了。
很迟了我要睡觉了啊。
就酱。
挂电话的时候，孙强那边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到底没机会再说了。窗外不知道哪里又响起了鞭炮声，噼里啪啦。林素丢开电话，挪了挪身体躺在了床上，窗外是浓郁的黑，只有一盏路灯远远的，散发着白色的光。
爱情的薄纱一旦掀去，就露出里面的欲望和不堪来。她明白了解体谅他的贫穷和迫切的改变现状的欲望，却没想到自己才是他心里那个“开启新人生”需要丢掉的历史残渣。男人薄情，就算是此刻她躺在床上捂着胸口，依旧还能感受到那刺骨冰冷的凉。
孙强还来找她做什么呢？后悔了觉得她林素才是最好？或者只想蹭吃蹭睡？还是需要精神陪聊？她已经不会再给他提供这些了，这些都不应该是免费提供的。
她也不是以前傻乎乎的林素了，她现在付出都要回报。
有点想找人聊天。何先生周先生南先生——都算了吧。都是男人。受了这个男人的伤害，却向另外的男人去寻找救赎，这不是愚蠢是什么？叹了一口气林素打开春晚，里面的女主持人拿着话筒，笑容满面。
笑容都是她们的，她什么也没有。
初一一大早就起来吃汤圆，拜年。拜年回来天还有些冷，林素穿着大衣踹着兜，在厨房烤着火。
“素素回来了啊，”又舅舅姨啊带着表兄弟姊妹上门拜年，和她说话，“什么时候走呢？”
“初六。”表兄妹有结婚很早的，林素站起来伸手去摸摸孩子的脸。想起了什么，又赶紧掏兜，拿出了一个红包来。
“哎呀不要不要。”这是例行的推拉流程。
“要的要的。”这也是例行的三送流程。
流程过三，小宝贝的小手手终于捏住了红包，睁着圆眼睛看她。
“谢谢姨妈——”表妹在教宝宝说话。
“真可爱啊。”林素又摸了摸宝贝的脸，没有接手接过来抱。
“咦那个孙哥呢？”表妹把红包塞到襁褓里，又问，“初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