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亲家母,你真好意思说,你们俩夫妻躲得真是时候啊,今天要不是阿彻在城内碰见你,硬将你请到府中来,你能自愿来?话说,承安伯人呢?还躲着?”“什么叫躲,我家老爷病重养病,你们休想打扰他!”柳氏反驳完,气愤道,“若让他知道,你们现在想休了妙妙,恐怕要直接给他气死过去!”
彼时,沈妙仪还不在。
裴彻阴着脸,再三让人去把沈妙仪叫来,却是喊不来,他干脆亲自去提人。
柳氏见状要跟着去见女儿,却被段姨娘拦住——
“这可不是伯府,由得你乱逛。”
柳氏气急,“你,你们母子欺人太甚,公府的主子都死光了吗?让你一个妾室姨娘出来待客!岂有此理!”
段姨娘一听,不肯了,“嗬哟,我又不是今天才做的妾室,你女儿嫁给阿彻的时候,难道不知阿彻是我的儿子吗?既然知道,就理应尊重生母,你也必须接受我。”
今日,宁国公和虞氏天未亮就出门去城外礼佛了。
这个点,还没归。
就算派人去请,也没有那么快。
也因此,主事的只能是世子夫妇了。
沈桑宁和裴如衍刚到时,就听柳氏和段姨娘吵吵嚷嚷,难分胜负,但都不放弃。
“够了。”裴如衍冷着脸进屋,坐到了上首。
沈桑宁坐在了他身边的位子,虞氏不在,她也端起了公府决策人的架子。
段姨娘配合地噤声,嘴角勾起,一副“我方阵营来人了”的得意。
柳氏站在段姨娘对面,眼看着沈桑宁与裴如衍坐上上首,连招呼都不打,皱眉道——
“桑宁丫头,你也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沈桑宁听闻,唇瓣轻启,“哪有?只是一码归一码。”
随即,命人给柳氏上茶。
柳氏考虑到今天是半路被裴彻“请”来的,身后没有沈益做靠山,眼下也只有自己给自己台阶下,才不至于让自己太过难堪。
眼看着侍女将茶盏端来,柳氏脸色稍霁,“这还差不多,像个当女儿的样。”
说着,装模作样地端起茶碟,要喝一口以示对沈桑宁的原谅。
岂料,茶水滚烫,柳氏喝得太急,被烫到惊叫一声。
一时没端住,茶盏茶碟都摔在地上,弄了一地茶水。
“咦,”段姨娘嫌弃地看了眼,嘀咕道,“承安伯夫人的仪态,也不过如此。”
“你!”柳氏气得够呛,还有什么不懂的,指着人就骂,“桑宁丫头,你太过分了!”
此时,裴如衍淡定地喝了口温度适宜的茶,“柳夫人,还请慎言。”
柳氏对这个称呼极其不满,“世子,我是你的岳母。”
“岳母?我记得,岳母正在祠堂供养着,”裴如衍语气平平,“方才我的夫人是好意,柳夫人自己没接住,可莫要倒打一耙。”
他的“秉公直言”,听得沈桑宁弯弯唇瓣。
这笑落在柳氏眼里,可不就是得逞后的幸灾乐祸吗!
柳氏当即示意裴如衍,“世子,你莫被这丫头骗了,你瞧,她在笑呢!”
裴如衍没看,一本正经地说,“我夫人生性良善,即便被柳夫人无理指责,都能对你施以礼貌笑意……柳夫人,为老不尊不是好事。”
“你!”柳氏感觉要被气死了,索性坐到一边,不说话了。
就静静等着。
很快,不乐意来前院的沈妙仪被裴彻强行拽来。
厅堂外,沈妙仪不想进来。
她很清楚,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一心想挣脱桎梏,“放开我!裴彻!”
“你真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去了!”
赤裸裸的威胁,听得裴彻脸色一黑。
他怒目而视,抓得更紧,“我只想你离开公府,若你敢乱说话,我会弄死你!”
沈妙仪被他眼底的恐吓震慑,佯装镇定,“你以为能吓唬住我?我好歹是伯府千金,你敢杀我?倒是你,我一旦说出你的秘密,你们都别想好过!”
由于裴彻拽着沈妙仪越走越近,厅堂内也听见了沈妙仪的威胁。
无人知道她话语中的“你们”指的还有谁。
唯有沈桑宁,大概知道。
恐怕是她了。
她和裴彻能有什么秘密啊,不就前世那点破事!
看来,裴彻这憨货记起前世的事,让沈妙仪知道了,结果还成了沈妙仪的把柄。
可是沈妙仪也不想想,就算说出来,谁能信?
沈桑宁眼底闪过轻嘲,紧接着,就看见段姨娘冲出去了——
“你个小蹄子,敢威胁我儿子!”
第133章
段姨娘当然不知道具体威胁的内容,只知道不能就这么让沈妙仪威胁。
冲上去,就朝沈妙仪扇了个巴掌,“啪!”
沈妙仪被裴彻拽着手,行动受限,哪打得过段姨娘?
眼下被打懵了,周围又都是下人,她顿时觉得没脸,不顾一切地喊叫,“你敢打我?你一个姨娘,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庶母也是母!你能威胁人,我还教训不得你了?”
段姨娘嚣张起来,反正出了厅堂,没有世子夫妇看着。
只要无人阻拦,就当是默许。
说着,还想再教训一下,段姨娘再次扬起手。
唯独没算到的,是柳氏在,柳氏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打。
柳氏一改昔日“贤良”继母的假面,什么形象也顾不得,“我跟你拼了!”
当即上去,和段姨娘扭打在一起。
柳氏今日是被迫来的公府,自然是没带丫鬟,只能孤身奋战。
沈妙仪哪能看亲娘被打,想去帮忙,奈何手腕还被裴彻拽着,“放开我!”
裴彻不放,恨恨瞪她,手上拽得更紧,真想把她手捏碎了,“你给我安生些!”
两人一阵拉扯,身侧是两位母亲打架。
主子们的战斗,下人们也不敢贸然上前,生怕今日看见这等场面,明日就会被发卖,个个低着头当睁眼瞎,只等待着屋里世子的发话。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事情闹成这样,哪还有什么世家体面可言。
饶是泰山崩于眼前都能从容应对的裴如衍,在走出门时看见这丑态,双目中都不由闪过惊愕,随后又克制下来。
他拧起眉,严厉呵斥,“成何体统!”
正在厮打的段柳两人身形一顿,而后就听沈桑宁清脆地支使下人——
“把她们拉开。”
下人不再围观,纷纷上前,将段姨娘和柳氏拉开。
段姨娘仗着是在自己主场,临了还踹了柳氏一脚,然后跑开,不让柳氏报复自己。
仿佛这就是赚到了。
柳氏气得还想追上去,奈何下人抓得紧,走不开。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一家子,就是在欺负她们母女!
“娘,你没事吧?”沈妙仪愤慨的声音带着担忧。
柳氏眼角带着淤青,摇摇头,安慰女儿,“没事,娘没事。”
所有人被带进厅堂中,谁也不服谁,横眉冷对都不说话。
裴如衍重新坐上高位,裴彻率先提出诉求——
“兄长,我要休妻。”
柳氏怒瞪裴彻,“不行,好端端的,你凭什么休了妙妙,别以为你是国公府的公子,就能为所欲为。”
沈妙仪手腕发红,“对,我又没做错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裴彻音量突然拔高,“昨夜给我下药,你没做错?!”
这么多人在场,沈妙仪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说出来,脸色一白,“你胡说什么,我何时给你下药了。”
裴彻嗤笑,“昨日的拂春粉,是你想赖就能赖掉的?”
沈妙仪直直迎上他视线,“夫君这般污蔑我,就为了休我?昨夜,谁都知道你没有歇在我院里,那我想问问,倘若如你所说,我给你下了烈药了,你是如何解药的?”
她深知,裴彻不可能说是如何解药的。
昨夜没有要她,那必然就是要别的女人了,否则此药根本无解。
可……裴彻会在沈桑宁面前承认,他和别的女人有首尾吗?
不会的。
正因如此,他无法说出后续如何解药,就也无法证明被下了药。
只是,沈妙仪没察觉到自己言语中的漏洞。
“烈药”两字出口,在场的深闺女眷和小丫鬟们,方知拂春粉是何物。
段姨娘再度忍不住了,“好哇,你若没下这等子药,又怎么知道拂春粉是何物?敢做还不敢当了!”
沈妙仪发觉话语中弊处,不再如刚才那般健谈,支支吾吾道:“我……这也不能说明就是我下了药,否则,夫君怎么说不出昨夜怎么解的药。”
段姨娘面目涨红,咬牙切齿,“大庭广众,你让我家阿彻说这个?中了药,还能怎么解药!那自然是——”
“姨娘!”裴彻快声打断,神色飞快地瞟过上首的女子,垂眸,“说这些,没有意义,沈妙仪买拂春粉,一定会留下痕迹,一查便知。”
闻言,沈妙仪面色一虚。
心虚的样子落在柳氏眼里,柳氏明了,当即上前,端起长辈的姿态,“即便如此,那也是夫妻间的调味剂,七出之条中,可有一条夫妻不能用药?”
“诡辩!”裴彻说不过,干脆看向裴如衍:
“兄长,今日无论如何,我必休妻。”
今日这场闹剧属实离谱,裴如衍听得都觉头疼,忍着将所有人赶出家门的心思,冷脸道——
“二弟妹屡屡犯下错事,罄竹难书,从不悔改,闹得家宅不宁,既如此,那就休妻。”
语罢,沈妙仪和柳氏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不行!”
“不要!”
裴如衍沉下脸,“要么,你们今日自愿和离,于两方都好。”
“若你们不愿,那就请来两族长辈见证,理一理二弟妹犯下的错事,每一条,都足以让二弟休妻,我国公府,绝无一丝错处。”
裴如衍的话,虽不是圣旨,但在国公府,就是一言九鼎,颇具威信。
裴彻听闻兄长站在自己这边,投以敬畏感激的笑容。
同时,心里轻松不少,只等待着和离或休妻了。
裴彻心里是想休妻的,不给沈妙仪留体面,但休妻要宗族见证,速度太慢了。
眼下,只等着沈妙仪答应和离,反正今日必须出个结果。
沈妙仪腿脚一软,差点摔倒,眸中忿忿不甘。
今生她决意要做未来的宁国公夫人,可现实不如意。
一旁,柳氏担忧地来扶,沈妙仪不愿就此放弃,破罐子破摔地威胁裴彻——
“你真不怕,我将你所有秘密抖落出去?”
裴彻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你这毒妇,谁能信你?休得胡言!”
“有没有人信,我说出来才知道,”沈妙仪凄凉的笑容逐渐变得疯狂,朝上首的沈桑宁望去,“还有你,你以为你今后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看着架势,是又要提裴如衍会死的事。
沈桑宁微微蹙眉,也是不想沈妙仪发癫乱说话,“你为何非要执迷,与我相比较。”
不论前世今生,她都不能理解沈妙仪的心态。
换亲,也不换别人的,一心只抢她的。
处处暗中较量,非得分个高下,有什么意义?
可偏偏又没本事争锋。
既重来一世,沈妙仪比她早重生半月,有了前世的凄凉,明明可以避免,好好过日子,却还是执迷与她相较。
沈妙仪忽地大笑,“我和你比较?我难道不能比较吗?明明我也是爹的女儿,凭什么我要顶着继女的身份!凭什么你可以高枕无忧!凭什么我不能跟你争锋比较?”
她口不择言,吓得柳氏赶紧捂住她的嘴,“你胡说什么,你就是伯府的继女。”
第134章
沈妙仪眼眶泪水流出,用力拂开柳氏,继续道:“娘,不必藏了,这些……沈桑宁早就知道了!”
柳氏大惊,“妙妙,你别胡说了。”
这儿这么多人,一个人知道,和一群人知道,怎么能一样呀!
沈妙仪苍凉一笑,看向沈桑宁,“你说我和你比较,难道你没有想置我于死地吗?你偷摸着调查我的身世,是何居心?你装什么清高!”
说着,愈发疯魔,作势要冲上来。
裴如衍眸光幽冷,“来人!”
护卫当即将沈妙仪拖住,押着跪下,不让她乱动。
沈桑宁漠视着,“我的确收集了证据,可是沈妙仪,我可有主动害你过一次?”
她起身,朝着沈妙仪走近,裴如衍眸光紧紧跟随着,不阻拦,但也随时都不让她陷入被动。
沈桑宁俯视道:“沈妙仪,你做的所有孽,我都能光明正大地反击你,给你教训。”
“不到万不得已,我手中证据不会抖落在人前,因为不管你是谁的孩子,这本不是你的错。”
这话,听得沈妙仪一愣,随之又是狂笑——
“哈哈,你以为我信吗?你若不想害我,何必去苦寻证据!现在装什么好人!”
沈桑宁神色冷淡,情绪没有起伏,“因为,我好奇父亲为何宠爱你。”
不论她有多少岁,有多从容,都欺骗不了自己,她年少时向往的父爱,是她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
成了她心头的刺。
她恨沈益的无情,于是这根刺在刺向沈益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会刺到她自己。